萧奕站了起来,走到季淑妃旁边,俯身抬着她的下巴,问道:“你知道什么?”
季淑妃极为勉强的说道:“您的男宠身中剧毒,需要吞天蟾才可活命,难道不是吗?”
萧奕把她拽了起来,丢到床上去,又拿被子盖好,说道:“你若敢骗朕,担保你们季家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季淑妃哈哈大笑:“一个男宠,竟让陛下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了吗?”
萧奕冷冷的说道:“你的话太多了。”
季淑妃说道:“陛下要以那个人的性命起誓,绝对不会伤害太子和季家兄弟,臣妾才会说出吞天蟾的下落。”
萧奕当即起誓道:“东陵炎启帝萧奕,今日对天立誓,若季淑妃能告知吞天蟾下落,定然不伤太子萧诀,季泽,季澜三人性命。”
季淑妃拽着床单,又哭又笑了一阵,说道:“臣妾真没想到,陛下竟也是一个痴情人。”
萧奕颇为不耐,说道:“闲话少说。”
季淑妃问道:“在说之前,陛下可否告知,为何突然对三花下手?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存在?为什么一直视若无睹,却又忽然下手,而且杀得那么快,就好像我们内部有了卧底。臣妾自认小心至极,绝无可能败得这般惨烈。”
萧奕说道:“三花分折花,临花,羞花。临花盘踞京中,打探消息。折花屡次暗中杀害大臣,也做收银卖命的勾当。这些倒也罢了,但是羞花组织一直在后宫之内。虽然嘉元皇后早亡,但朕的六宫,若当真这般好摆布,那你未免太小瞧了。”
季淑妃抬头道:“莫非……是她?”
萧奕说道:“你怀胎两次都没能保住,怀诀儿的时候又受暗算,是她提醒你,这才顺利生下孩子。所以你对她感激至极,又极为信任。她不是你宫中人,故而你以为最不惹嫌疑的,便是东窗事发,她也决计不至暴露。”
季淑妃莫名胆寒:“难道我那两个孩子,都是你……是你!”
萧奕摇头道:“朕的孩子,自然越多越好,就算忌惮季家,绝不至于害你腹中的骨肉。他们可都是朕的骨血。”
季淑妃说道:“所以她一开始是你派来助我的?”
萧奕说道:“不。她在宁馨宫当差,本就是兰贵妃临时找来的乳母,无奈诤儿自幼与她亲昵,故而不曾遣退。可惜兰贵妃和你都不知道的是,此人来历并不简单。她那时候也失了孩子,见你两次滑胎,这才好心提醒。您既有意与她合谋,却正中她的下怀。”
季淑妃惊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萧奕说道:“你们筹谋多年,本也无碍,可惜你口中朕的男宠,却是她的故交。他认出她的身份,禀报于我。我不想打草惊蛇,倒是想看看你们玩的什么把戏。”
季淑妃说道:“所以这些年羞花的密报,都在你的眼皮底下走过,根本没有瞒骗过你?”
萧奕说道:“正是如此,就是从你们这里,才得知折花和临花的存在。若非如此,朕决计不会对季老太师下手。当年已经害死了你哥哥季少康,当真害死季家一门,朕也于心有愧。”
季淑妃咳嗽数声,问道:“哈哈哈……当初她以为你的男宠不曾认出她,也曾经向我提过此事。我担心事情败露,这才暗中把你赐给他的药调包过几次,本想慢慢害死他。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是如此。”
萧奕怒道:“什么?是你下的毒?”
季淑妃说道:“是啊,我的陛下,你没想到还有棋差一招的时候。”
萧奕问道:“快说!吞天蟾在哪?”
季淑妃说道:“实不相瞒,这东西被她盗走了。不过陛下既然知道她,自然也能明白如何求得此物。不过还望陛下垂怜,在臣妾临死之前,告诉我她究竟是什么人!”
萧奕说道:“她是洱海公主莫萱,与宁王有私,秦信就是他们的孩子。”
季淑妃惊道:“我季家满门忠烈,当年哥哥与洱海苦斗多年,没想到我身为季家的女儿,竟与外贼合谋,果然是大逆不道。哈哈哈……我竟是如此罪人!”
萧奕见她状似疯癫,这才说道:“其实不管你求不求,朕都不会杀诀儿的。他虽鲁莽,终究是朕的皇子。”
季淑妃说道:“若诀儿不是为情所误,陛下真的会让他坐稳东宫吗?”
萧奕说道:“朕立储虽有他意,但最开始,确实以为能磨砺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怎奈朕没想到,这个孩子比朕少时更冲动,痴情更甚!”
季淑妃连声大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啊!臣妾谢陛下,惟愿碧落黄泉,两不相见!”
萧奕轻轻迈出储秀宫,对着张公公说道:“来人,赐季淑妃白绫,宫人亲近者杖毙,余下遣散之。另外传旨,太子萧诀枉顾人伦,君前行刺,不念父兄,贬为庶民,发配江浙,终生不可入京。着令梁王亲审秦信之案,速速查出幕后之人,不得有误。”
一场血雨腥风,在京城之中弥漫,当初弹劾太子之人,倒是被治罪不少。众臣心中惶惑,难测上意,纷纷闭口不言,再不敢轻易上疏直谏立储之事。
萧奕当朝宣布,炎启永不选秀,让那些以为还能再送女入宫的臣子都死了心。如此一来,满朝上下,唯有萧谅和萧云详两个皇子,成为最热门的储君之选。
萧谅在宫中养了一个多月,这才回到□□,由云昭小心翼翼扶着,下了轿门,就见一人跪在门口。
正是隆冬时节,从昨夜开始下的雪,到晌午方停。萧谅正是等着雪晴这才出宫回府,他见那人全身雪白,显是跪了许久。
萧谅说道:“此乃何人,怎么跪在秦王/府?你若有事相求,也该知道本王今日回府,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不对,推开云昭扶着的手,半跪在地上,看着那人。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被冻得惨白,眉毛上都挂着冻结的雪花。一双乌黑的眼睛,正满含担忧和愧疚的看着自己。
云昭见此,拉了萧谅就往里面走,说道:“秦王,你身体刚好,怎可为了这样一个人半跪在雪地里,我们快进去吧!”
萧谅的力气没他大,被他拉扯着走了好几步,终究是挣脱出来。他掸了掸那人身上的积雪,又脱掉萧奕赐的貂裘,披在他身上,想要扶他起来。那人显是跪了太久,已经不能动弹。
云昭跺脚道:“我的祖宗呦,他爱跪就让他跪去吧。门口风大,怎么还脱了衣裳!好了好了,我怕了你还不行吗?你把这衣裳穿上,我帮你把这人背进去,这样可行?”
萧谅说道:“来人,快宣太医!”
云昭道:“你别嚷了,陛下怕你身子不好,早让景太医住进秦王/府,这下倒好,便宜别人了。”
萧谅担忧不已的说道:“表哥,你说这笨鱼跪坏了可怎么办?”
云昭叹气道:“放心吧,他吓唬你呢!有我在,你怕什么,赶快听话进去!”
萧谅三步并作两步就跳了进去,一直催着云昭赶快背人到自己房里,又急急找了景太医来。
云昭吩咐人送来热茶,这刚要递上,萧谅一把抢过就来喂他。
云昭说道:“他全身冻成这样,得要洗个热水澡先,你别抱他,冷得慌,仔细别着凉。”
萧谅见喂不进去,又怕烫着人,只把热茶含在嘴里,便拿斗篷遮了两人,嘴对嘴的喂给他。
云昭嘴巴都要合不上了,耳旁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知道那景太医来了,连忙自己走出门来,甩上门。
那景太医正带着小徒弟来呢,正与他面对面打个正着。他身后的小徒弟一见云昭,不由得戏谑一笑,宛如那日在黎州城时的刁钻古怪。
云昭看到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怎么是你……”
第104章 第 104 章
景太医的年纪不大,新入宫做太医不久,云昭曾经问过宫中之人,照理应该寻个老太医好好看护萧谅,怎么反而寻个新手。
宫人这才说这景太医世代行医,自小就有声望,不过他偏偏喜欢去民间看诊,说是偏方土方未必没有可用的法子。民间疑难杂症也多,正好锻炼医术,故而在全国走了三年,最近才回来的。
云昭没想到的是裴尚会成为景太医的徒弟,还明目张胆的来了□□。虽然说裴家满门抄斩后,他的通缉令也撤销,但朝中不少人还是见过他的。他要是每日跟着景太医看诊,迟早是要露馅的。
景太医见云昭盯着裴尚,便说道:“云侍卫,您与小徒认识?”
云昭连忙说道:“他长得肖似我的一位故友,是卑职一时失态了。”
景太医打量着他,又道:“秦王急召微臣前来,不知有何不妥?”
云昭死命咳嗽了几声,又敲了敲门,故意大声说道:“景太医里面请,秦王无碍,是有旁人需要看诊。”
景太医有些奇怪,便推门进去,却见秦王坐在床边,很是担心的看着一人。
“太医,您快来看看,季澜怎么样了?他不知在雪里跪了多久,可会有什么妨碍?”
裴尚跟着景太医往前走,路过云昭身边便轻轻用手戳了他一下,不等他发作,连忙正色上前伺候。
云昭也不想和他计较,只是心中有些无奈,他这个表弟是栽在季澜手上了。
景太医把脉过后,说道:“殿下不必担心,这位公子身体强壮,只是进来劳累过甚,又在雪地跪了太久。只要让他洗个热水澡,再灌姜汤,微臣再开几服药驱寒便可无碍。这里还有个药膏,您记得让人给他擦脚上和膝盖的冻伤。”
他一边说着,便拿出针来扎了季澜身上几处穴道,帮他活血。
萧谅问道:“若是有武功高强之人,帮他疏通经脉,是不是可以好得更快?”
景太医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萧谅抬头便看云昭,逼得后者无奈,只好上前为季澜输送内力。萧谅这时才发现裴尚,顿时有些愣神。
景太医写好了药方,正要告辞而去,见萧谅也盯着裴尚,便有些不解。
萧谅道:“景太医,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景太医说道:“殿下但说无妨。”
萧谅指了指裴尚,说道:“本王虽无大碍,但偶尔也会感到胸口疼痛,总不便每次都兴师动众将您唤过来。本王听说,您经常开义诊,这次为了父皇的旨意,搬到□□来看护本王,连义诊也停了。不若这样,你就在秦王/府偏门开设义诊,留你这个小徒弟陪在本王身边,想来他是你的弟子,若本王有什么事,也能照顾到。”
景太医拱手道:“殿下仁慈,微臣替百姓谢过。但每日来看诊的人,鱼龙混杂,若在秦王/府偏门治病,一则怕有心之人借机混入,对殿下不利,二则传到陛下耳中,微臣只怕要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微臣还是待在府中,为殿下一人看诊到痊愈为止,余下之事以后再说。”
萧谅心中讶异,说道:“好吧,那你先下去吧。你这徒弟留在这里,伺候本王几天,这样可否?”
景太医说道:“微臣领命。我这小徒生性顽劣,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萧谅点头称是,便见他退了出去。仆人正好前来回报,说热水已经准备妥当。云昭也不等他吩咐,背了季澜便往沐浴之所而去。
萧谅有心上前,又觉得自己身体虚弱也伺候不来,想必云昭能妥善处置,便任由他去了。
裴尚看着萧谅,说道:“秦王殿下,你留下我独自在此,真是好胆色。”
萧谅问道:“你们裴家一门都因舅舅而亡,若你要杀我报仇,大可动手。不过表哥既然能放心让你进来,定是知道你对我并无不利,否则你根本进不来这个门。”
裴尚叹气道:“若非知道你们是表亲兄弟,我几乎以为你们才是一对。”
萧谅忽然起身,躬身行了三礼,说道:“本王替舅舅陪个不是,也为云昭向你道谢。”
裴尚坦然收礼,只看着他道:“人都死光了,陪不是就免了吧。为何你要替云昭谢我,这倒是奇了。”
萧谅说道:“表哥身世坎坷,自小孤苦无依,虽有师父却是严苛之际,做了大内侍卫又是伴君如伴虎,日夜不能安心。后来被派在本王身边,大多时候是他照顾我,上次夜探赵王府还险些送命。我始终担心他的身世被人发现,故而想等朝中安宁一些,找个机会打发他离京。有你与他作伴,我自然能放心些。”
裴尚说道:“秦王,你未免太自作多情。杨家害我裴家至此,你凭什么认为我和他还有可能?”
萧谅说道:“当日表哥为了寻你,告辞而去,后来到边境随伺我左右。那时候他应该刚与你在醉梦楼告别不久,每日郁郁寡欢,为免我担心,强颜欢笑,私下却是一个笑容都不曾有过。他虽然看着冷淡,却对你动了真心。我回京以后,他几乎日日喜上眉梢,显然是与你重归旧好,否则定然不会如此。你既能牵动他的悲喜,自然代表你们还有可能。”
裴尚见他气力有些不济,似乎站立不稳,显是勉强说出这么多话,连忙说道:“殿下请坐。”
萧谅依言而做,只是好奇的看着他,说道:“云昭带着赵王提前回京的路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裴尚说道:“殿下你该知道,赵王手上那批东西,本是沈家之物。而我则是沈家的孩子,所以奉父命夺物。”
萧谅之前已经知道裴尚本是沈天尧之子,没想到他倒是大方接受这个身份,显然也经历了很多变故。
裴尚接着说道:“云昭见我来夺,也不阻拦,只说要抢东西请便,只让我把他的命一并夺走。我没想到他为了你做到如此地步,心中愤恨,想30 要举刀刺他,又想起上次他被我刺得伤,流了一地鲜血。他在醉梦楼之时,被我刺伤不曾离开,后来走了却也忘记血迹。他那个傻子,不知道血太多也可以吓死人的吗?”
萧谅见他一脸疼惜,便知道那时候裴尚见满地鲜血定然是吓得不轻,这样一来,只怕云昭不擦血迹也是有心为之。
裴尚说道:“我下不了手,便只好放他去了。”
他一边说着,又想起那日的情景。他违背父命,夺不回财物,便找了一家青楼寻欢。他几乎把所有小倌都叫来了,却是兴致全无,便揽着几个喝酒。他没想到云昭会跟着身后,所以等发现的时候,自己索性就假戏真做,真的当着云昭的面开始扒小倌的衣服。
云昭默不作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裴尚那时候报复心起,全然不顾便爬到那小倌身上,正要做些什么,却听那小倌惊呼起来。他转过身,却见云昭口吐鲜血,拿着剑死撑着在那里,只是定定看着他们。
裴尚记不得自己怎么把那小倌赶跑的,又依稀记得自己终究不忍心,扶着云昭到床边休息。没成想云昭也不顾嘴角的血迹,只是狠狠的吻了上来,再接着自己便被吃干抹净了。
“不愿意就推开我。”他明明正在自己的身体里作孽,却说出这样的话。
“你见不到我找小倌?告诉你,老子从前找过的小倌,比你吃的饭还多!”
“那你怎么没有精/尽人亡?”
他不记得后来发生什么,反正第二天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谁会想到一个吐血的云昭,生猛得和那什么一样,几乎是不管不顾只抱着他反复不停的玩花样。最可恨他还掏出在青楼顺来的春宫,现场挨个玩了一遍。
裴尚想起这事,就觉得全身发寒,楞在那里半天,竟是没有听到萧谅连声喊了自己几次。
“裴公子?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去看看季澜怎么样了。我可和你说,云昭那根本是扮装吃老虎,心黑得很,搞不好就偷偷做什么手脚,折腾你的宝贝鲸鱼。”
萧谅听到宝贝鲸鱼四个字,脸上一红,连忙起身便去寻云昭。两个人一起到了沐浴之所,季澜已经洗好,正准备换衣服。
萧谅进来,便扯了云昭,将他和裴尚一同推出门去。他亲自上前帮季澜擦干身体,又递了衣服给他。季澜也不知道接,只怔怔看着他。
“你再不穿上,冻死了可别怨本王。”
“凤眠……”
“不许叫我,快穿衣服。”
季澜刚刚有些恢复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只埋头穿衣,一个不防,便有一双唇贴了上来。两个人一个多月未见,如痴如醉的吻了大半天,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