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澜听到他这番话,不由得想伸手抱住他,又怕章怀民忽然出现,便不敢妄动,道:“凤眠,改日我带你去见见我的爹娘吧。”
萧谅知道他父母死在沙场,尸骨不全,心有不忍,便调开话题道:“好。不过呢,我忽然想到一事,如今你要先见我母妃,看来你是我夫人。”
季澜万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等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次日,众人前往拜祭惠妃陵寝。萧奕忙于政务,倒是让萧谅安心不少,毕竟要偷偷开棺验尸,这等大事,颇为棘手。
季澜和萧谅拜祭过后,便以萧谅身体不适为由,逗留了数个时辰,而章怀民则寻个由头埋伏在暗处。季澜早已查出陵寝内的构造地图,趁人不备之际,派了折花数人保护章怀民偷潜入内。
云昭在秦王/府躺着无聊,想要练剑,没想到才拿起剑就失手摔了出去。他正要弯腰去捡,却见一只手率先拿过了宝剑。
裴尚笑吟吟的把剑挂了回去,便要上前扶云昭,却见后者神色一僵,便自行坐回床上。
云昭道:“裴公子,你来干什么?”
裴尚道:“秦王殿下怕你在府中无聊,便寻我来与你作伴。”
云昭道:“谁要和你作伴,看到你便觉得气闷,你还是快走吧。”
裴尚道:“啧啧啧,你把我吊着房梁上的仇我还没报呢?为你被父亲责打没想到你还恶言相向,我这心里还憋着好大一口气没出,如何能走?想我裴尚,生来锦衣玉食,从来不曾为谁吃亏,也没受过谁的气,现在这大好机会,如何能错过?”
云昭道:“想必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连举剑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要怎么报仇都随便,只是过了今日,以后莫再来烦我,也算你我两不相欠。”
裴尚苦笑:“两不相欠,你说得真是轻巧。”他说着,便上前点了云昭的穴道。
云昭道:“你想怎样?”
裴尚凑在他的耳边,道:“我可是在烟花之地的常客,手上玩过的小倌不计其数,你说我要把你怎样?”
他说着便把云昭放在床上,又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坐在一边,悠然自得。
云昭道:“若你敢对我怎样,我便杀你一千一百次!”
裴尚见他冷汗直冒,显是身体虚弱之际,情绪过激,生怕他有个闪失,连忙说道:“我开个玩笑罢了,你何必如此紧张。若我果真对你做出什么事来,只怕师傅第一个不饶我。今天前来,不过想把之前未说完的话说个明白,而后怎么样,看你吧。”
云昭道:“什么话?”
裴尚道:“上次你不是说,我在大街上,偏偏挑中秦王调戏,点他穴道,是别有用心吗?其实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别有用心。”
云昭大怒道:“你果然是柳宸妃的人!”
裴尚摇了摇头,咂舌道:“你这人火气真大。”
他说着,便又输内力给云昭,以稳心神。过了好一会儿,他继续道:“那日我在街上行走,见一少年,与我年纪相仿,明明是个张狂的性子,偏偏对走在他面前的一个小公子,毕恭毕敬。我心中来气,这人举手投足武功不凡,居然也为了区区五斗米,做了富贵人家的护院吗?我若上前买他,只怕损他面子,何况他眼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与那小公子只怕不只是主仆而已。我便上前点住了那小公子的穴道,见他着急上火的模样,便知他从此定会记住我。如此,以后便好慢慢图谋,将他拐带过来。”
云昭不想他竟是为此,才误打误撞点了萧谅的穴道,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裴尚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自顾自的说道:“可惜我天算万算,没算到这小公子身中奇毒,也没想到他与小公子不过是骨肉之亲,竟如此结下梁子。他就这样恨上我了,便是我用尽法子,也不得他半分宽宥。你说,我冤也不冤?”
云昭道:“是你自己行事鲁莽,如何能怪责别人?”
裴尚忽然笑道:“摊上你这样的冤家,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别人?”
他说着,便解开了云昭的穴道,说道:“你可还生我的气吗?”
裴尚还未答复,却见季澜抱着萧谅破门而入,只见他满脸着急,手足失措。
季澜对着仆人大喊道:“快去取章先生临行之前,留给秦王的药丹。”
云昭连忙坐起,问道:“出什么事了?伯父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季澜道:“守墓官兵发现了章先生,将他生擒,凤眠一时乱了分寸,便晕倒在旁。我只好先抱他回来,再做商量。”
云昭顿时跳起,举剑便对着季澜道:“我们明明计划周详,怎会如此,是不是你出卖我们?我可没有忘记,你是太子的表哥,是季淑妃的侄儿,是季太师的孙子!若此事失败,对你季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吐了两天,一直在打点滴,搞得昨天都断更了。
第78章 第 78 章
裴尚连忙拉住云昭,却见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方才极怒之下才拿起剑,这会儿早已整个人瘫倒在地。
一时之间,季澜也颇为无奈,他先让人将章怀民给萧谅留下的药丸取来,灌他服下。裴尚这边又输内力给云昭,过了半响,才见他醒来。
云昭道:“裴公子,季公子,你们的背后一个是柳宸妃,一个是季淑妃,若被人看到在这个时候还逗留秦王/府,只怕大大不妥。不如还是先回去吧,我等小谅醒来,自与他商量对策。”
季澜道:“师兄,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气话。我若有心,何必送凤眠回来?不管你信不信我,都等凤眠醒来再说。他刚才心中着急,脉象已然不妥。裴公子既是章先生的徒弟,想必也擅岐黄之道,不如先给凤眠诊治再说。”
裴尚不等他开口,便有心要上前为萧谅诊治,刚搭住他的脉搏,却见云昭怒目而视。
云昭道:“我现在不能想信你们任何一个人。伯父留的药,确实不假,但也只有三颗,不能长久。小谅不久之后,就会醒来,到时候再说别的。在那之前,裴尚,季澜,我不许你们靠近他!”
季澜道:“师兄,你切勿激动,我们不动,等凤眠醒来再说。”
裴尚道:“你们两个等的,我可等不得。师父是我裴府中人,只怕京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他擅自入皇陵,这罪可大发了,不管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查起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裴家。只要师父和秦王的来往不被人知晓,想来只要秦王矢口否认,说师父是混入侍卫之内,意图盗取墓中宝物,想必就能撇清关系。不过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入陵寝,究竟所为何事?”
原来章怀民不曾告诉他,自己要为惠妃开棺验尸之事。云昭和季澜相互看了一眼,便也隐下不提。
季澜道:“只不知章先生是否会如你所想,以盗墓的理由把罪名都揽了下来?但是觊觎皇陵,私潜皇妃墓中,这可是要腰斩的大罪。只怕凤眠醒来,决计不肯,一心要营救章先生。”
云昭道:“季澜,我问你,你们去拜祭的整个过程,到底如何?伯父为什么会被发现?”
季澜道:“为了帮助章先生顺利进入陵寝,我早已取得地宫的构造图,交给他们记熟。凤眠在拜祭时,假意伤心过度,晕厥在旁,故而需要送入厢房休息。这样我们便有了逗留的机会,而陵寝的管事定然会亲自前来关心。借此机会,章先生跟着我的折花死士偷潜进去。本来我们的计划是,章先生一出来,便可集体离开。没想到我们才拖住管事没一会儿,就听人说抓住贼人。我劝住凤眠,不让他过于冲动,自行去帮忙查看,那守墓的官兵抓着章先生,正要来禀报。凤眠早已冲了出来,见事情暴露,而章先生身上也多有血痕,心中着急,便晕了过去。我见此便接口将凤眠带回,说此事等他醒来,亲自去回陛下。”
云昭道:“那你的折花死士呢?”
季澜道:“他们一个都没活下来,想必是遭遇巨大埋伏,或者自尽了。只不知他们在墓中究竟发生何事?照理我们对着地图算过一切路口,不该这么快被发现才对。”
裴尚道:“皇陵乃朝廷机密,所有工匠在铸造后便会被杀,你季家如何由此能为,得到这么珍贵的地图?”
季澜道:“此事不便奉告。”
云昭看了一眼季澜,道:“莫非……你和他说了此事?否则怎可能拿到手中?”
他话音刚落,却听外面有个裴尚的小厮敲门道:“公子,老爷着人来信,说家里被朝廷派兵包围,你切不可回去,赶快找地方藏起来要紧。”
裴尚道:“你说什么!”他几乎要冲出去,却被季澜一把拉住。
云昭道:“裴尚,你今日来秦王/府之事,可有人知晓?”
裴尚道:“没有,自从上次偷了血灵芝,父亲生气,将我看管的紧,今日也是偷偷跑出来的。”
季澜道:“如此甚好,你干脆就躲在秦王/府中,想必没人会认为秦王/府会窝藏裴家之人。”
云昭道:“此事不妥,若是被人发现,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话音未落,却见萧谅已经清醒过来,连忙道:“萧谅,你醒了吗?感觉如何?裴尚,你快给他瞧瞧。”
裴尚心中着急家里安危,知道此事也只有秦王能帮上忙,便连忙搭脉诊治。
萧谅道:“我没事,你们先告诉我现在的情况如何?”
季澜道:“守墓官兵已经将章先生押解到大理寺,并且回报宫中,想必陛下现在已经知晓此事。方才裴家来人说,朝廷官兵包围裴府,定是陛下的旨意。”
萧谅道:“鲸波,你现在立刻回家去。”
季澜大急道:“凤眠,连你也不信我吗?”
萧谅道:“非也,此事动静太大,若被淑妃娘娘知晓,她定会想方设法打压裴家,牵扯宸妃娘娘。且不管宸妃娘娘能不能被拉下,裴家却一定完蛋。舅舅早已交代,无论如何,要保住裴家,不要牵扯到裴尚。”
裴尚听得心中激动,几乎流下泪来,道:“师父……”
萧谅道:“鲸波,你回去之后,密切注意宫中动静。尤其是那份地图,仔细追查,究竟是否有假?或者说,为何能如此轻易取得?”
季澜道:“你也怀疑是……他?”
萧谅道:“你尽力去查便是,不要多问。”
季澜点头而去,又转身道:“你切记不可冲动,若有什么不妥,定要前来太师府传个口信。”
萧谅点头,见他离开后,便又对裴尚道:“你扶着云昭表哥,且随我来。”
裴尚扶着云昭,跟着萧谅走到书房中去,却见他忽然推了一下旁边的青花大瓷瓶,书架便挪开两尺。
云昭道:“这是……密室?”
萧谅道:“舅舅知晓这是杨家旧址,早已将杨家昔日的地图说与我知晓。否则,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个密室。裴公子,这几日你就偷偷的藏在其中,想来定然无人瞧见。”
裴尚道:“那裴家之事……”
萧谅道:“你莫担心,我会尽力保你周全。”
裴尚心中明白,此事着急也是无用,只能走入密室躲藏。
萧谅又关上密室之门,拉着云昭到一旁道:“表哥,你告诉我,舅舅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开棺验尸之事,本就凶险万分,他根本没想过会安全逃出?”
云昭道:“确实如此。他说这几日来秦王/府,隐隐觉得有人暗中跟踪,怀疑是裴府有人出卖,又怀疑是季澜口风不紧,便认为潜入皇陵之事,大为不妥。”
萧谅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开棺验尸!明知内有凶险,如何能以身涉险,早知如此,我何必执意母妃一事!母妃若泉下有灵,只怕宁愿枉死,也不肯舅舅赔上性命。”
云昭道:“伯父认为姑母之事,确有蹊跷,何况他曾说过姑母陪嫁之物中,有一物事,若能取得,也许能救你性命。”
萧谅道:“所以舅舅一开始就根本不信母妃被人毒死的话,而是想要借机取得宝物来救我?”
云昭点头道:“正是。”
萧谅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为何都瞒着我?”
云昭道:“姑母生前是否有一玉镯,颇为珍爱?”
萧谅道:“是。据说那是家传之物,但母妃去世匆忙,我便不忍心留在身边,也无心去管。”
云昭道:“伯父说,那玉镯中空,只要取得其中的粉末,融他鲜血,也许就能救你。”
萧谅道:“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不要命的为我!三皇兄为我去找那神鸟之卵,你几次三番说要与我换血,舅舅现在更是以身涉险,我萧谅的命当真有如此重要吗?”
云昭道:“小谅!你在胡说什么!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只怕圣上很快就会差人前来传召,你入宫后,万万不可为了舅舅失了分寸,定要小心应对才好。你只管说舅舅是为了盗墓取宝,把事情推脱开去。”
萧谅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了,你有伤在身,不要担心。”
云昭道:“刚才你说舅舅要你保裴家之事,可是当真?”
萧谅道:“舅舅说,柳宸妃对我下毒,此恨难消,定要让此事把柳宸妃一家牵扯进来。只是裴尚无辜,希望我能照拂他。”
云昭道:“……如此,也罢了。”
云昭默然,心中明白,若是裴尚知晓真相,不知要如何恨他们杨家之人。这样想来,这样的深仇大恨,只怕再无机会见他对自己有半分笑容。
萧谅道:“表兄……你是不是已经对裴公子动了情?”
云昭惨然一笑:“果然我连幻想一场美梦的资格都没有。”
萧谅见他如此,心中不忍,道:“表哥,我定会想办法保住裴家。柳宸妃一事,日后报仇便是,如何能要他裴家一同陪葬?”
云昭道:“你太天真了,柳宸妃能做大,自然和裴家财雄势厚脱不了干系。你以为裴尚当真是如此糊涂之人吗?我只怕他知晓真相,转头连你也卖了。”
萧谅道:“表兄,先不说这些吧。”
他的话刚落,果然听闻宫中有人前来,传召他立刻进宫面圣。两人相视,萧谅便起身而去,决然不悔。
第79章 第 79 章
萧谅入了重华殿,却见萧奕正与大理寺卿孟广宾商量章怀民盗墓一事。萧奕似乎并无避讳萧谅的意思,只道:“凤眠来得正好,和父皇一起听听孟爱卿的奏报。”
孟广宾道:“下官查实,这章怀民本是宫中太医,而后辞官归隐。只因越王在江南遇刺,一时之间寻不到好的大夫。州府曹天明迫于无奈,这才请他为越王诊治。”
萧奕道:“听说在黎州时,他擅自离开越王身边,下落不明,而后便出现在京城裴家。有人向朕禀报,凤眠坠马后,他也曾经前往秦王/府探视看诊,可有此事?”
萧谅道:“确有其事。”
萧奕道:“你何时与他有交情了?”
萧谅道:“此事说来话长,那日儿臣在黎州,见大皇兄病情反复,便有些着急。儿臣想说去城中散心,便领了一群人四处逛逛,看有无民间的名医,不想遇到那裴家公子裴尚。只因少年气甚,那个裴尚与儿臣的侍卫起了冲突。而后回到京中,裴家似乎知晓了儿臣身份,故而前来秦王/府请罪,还邀约去他们府上赏花。不想那章怀民正在裴府做客,他当年做太医时,似乎也曾为母妃看诊。听闻儿臣身体不适,便要把脉。儿臣感念母妃,便也不曾拒绝。如此,也算有过数面之缘。”
萧奕道:“所以听闻你坠马,他便赶来秦王/府为你诊治?”
萧谅道:“儿臣实不知他竟胆大包天,觊觎母妃陵寝内的宝物。那日只因儿臣身体不适,又是母妃忌辰,不忍心不去,便唤他随行,以免有所不妥。”
萧奕道:“为什么不宣太医随行?”
萧谅道:“儿臣、儿臣不过是一个皇子,如何能无故宣召太医随行。这样做,岂非过于招摇?”
萧奕道:“胡说!谁敢多言,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嚼舌根,这才让你如此小心?”
萧谅道:“当真没有,恳请父皇不要再追查了。”
萧奕道:“罢了。依凤眠你的说法,只怕这个章怀民一开始就别有居心,并非真心为你看顾。孟广宾,你刚才说已经将章怀民带来,现在朕就和秦王一起见见他。”
孟广宾道:“下官还有一事要说,还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