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拄着拐杖站起来,看着温玖牵着大黄走过来,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温玖的长相,就先被大黄给扑了个满怀。
毕竟是金毛也是一只大型犬,姜丛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顿时就后退了两步坐了回去,半天没缓过来。
温玖给吓了一跳,老人本来就骨质疏松,摔一跤都有可能一辈子就再也起不来,他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把姜丛给扶了起来,“外公,您没事儿吧?”
姜丛就是被吓住了,身体倒是没事。他皱眉打量了一下围着他不停的打着圈转的大黄,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道,“阿堂,你过来看看,这像不像是老孙家那只名字叫森林的狗?”
姜锦堂闻言一愣,随后凑上去看了看,说道,“还真的有点像。”
温玖看着坐在一边像是自责一样把下巴支在姜锦堂腿上的大黄,它的性格比较稳定,也只有在家里有人回家的时候才会开开心心的乐上一会儿,平时还都是比较安生的。
严格来说,大黄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姜锦堂,除非他们本来就认识,否则大黄也不会这么的激动,顿时,温玖就信了三分。
他把大黄的牵引绳交到了贺兰枢手里,坐到了姜丛身边,“外公,你说的是怎么回事?”
姜丛又打量了一眼大黄,目光在大黄和二胖脖颈上面的两个温玖特意让人做出来的名牌上面转了两圈,说道,“就是你孙爷爷,家里养了两只金毛,一直是大黄,另外一只是大黄的妈妈,前不久得了抑郁症死了。”
温玖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他问,“什么时候?”
“大黄出车祸的时候。”姜丛眉毛紧皱,“老孙家儿媳妇的妹妹生完孩子不久,她带着大黄和森特去玩,保姆在一边看孩子,没注意推车跑到了路上,大黄把孩子给推回来了,自己被车给撞到了。”
姜丛说到这里,慈爱的摸了摸大黄的头,费力得弯下身,摸了摸大黄的后腿。
大黄乖乖巧巧的,眼神露出了十万分的信赖,显然对于姜丛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温玖心情复杂的看着大黄,“然后呢?”
“他们担心孩子出事,带着孩子就先走了,后来听说大黄可能落下残疾,就不想要了。”姜丛语气淡淡的,十分不喜这种行为,于是笑了笑,“那一次可把老孙给气坏了,不久森特就突然开始器官衰竭,也没有抢救过来。年纪大了,伤心过度,人也住到医院去了。”
温玖撇撇嘴,把大黄的脑袋又楼到了自己的怀里,负气一样的道,“阿枢是走了正规手续的,他们自己弃养了大黄。”
姜丛闻言一挑眉,“孙家那几个孩子可都在四处找大黄呢,赏金都提到五十万了,你没看报纸啊?”
温玖摇了摇头,贺兰枢立马从一边递过来了一个手机,随后笑了笑,说道,“有‘热心群众’说看到大黄了,孙坚过一会儿就到。”
温玖立马脸就黑了。
“他们想把大黄给带走到底是为什么?”他面带讽刺,摸了摸大黄的脖颈,“我上次见过孙爷爷,听阿枢的意思是……他老人家,最近打算放权了?”
姜丛沉默一点头,余光看到不远处十足慌张跑过来的孙坚,立马想到了之前他还那么热心的要介绍他给温玖认识,登时看他就眼神不对了。
孙坚一点都没在意,他完全忽视了一边的贺兰枢,在看到大黄的那一瞬间就可见的松了口气,对着姜丛感谢又感谢,“姜爷爷,真是多谢您了,我爷爷因为大黄的事情心情一直都不好……”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一直要过来把大黄给牵走的时候,贺兰枢才站起来,不轻不重的拨开了他的手,“孙先生,现在大黄是我们家的。你这种行为,是偷。”
孙坚皱眉,“怎么会是偷,大黄是我爷爷亲眼看着生出来的!也上了证的!”
“不问自取,可不就是偷?说来也是真不巧,先前我们亲眼看到了弃养证,之后才办的领养证。”贺兰枢游刃有余的还空出一只手和一边不老实的二胖玩游戏,面不改色道,“您大概是记错了。”
他这样子说话,明里暗里都是客客气气的,可孙坚活生生的被他给噎了个半死,他四下看了一会儿,也不记得刚才是谁给他发的大黄的照片跟地址了,只觉得这次来的十分不是时机。
于是他转而把视线投向了一边一直沉默坐着的姜丛身上,缓了口气,一副十分担心的样子道,“姜爷爷,我爷爷的症状实在是很不好,就算是只能把大黄带过去给他看一眼,那也都是好的。”
“带过去给老孙看看,那是自然的。”姜丛没了在这里晒月亮的心思,他的视线在孙坚和贺兰枢身上转了一圈,又看着在一边自顾自的和大黄、二胖玩,什么都不担心的温玖一眼,像是突然放下了什么一样,“只不过,这前因和后果,也都是要说清楚的。”
他不等孙坚说完,又感叹道,“人啊,活了一辈子,到老了却又开始糊涂了。”
这一句话说的语焉不详,贺兰枢不置可否,他转身摸了摸温玖的头,接过了牵引绳跟到了姜丛身后,姜锦堂看着一老两小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留了下来开始善后。
“今天也不早了,家父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孙先生没事的话,改日再说吧。”姜锦堂微笑着说了一句,不顾孙坚铁青的脸色,小跑着跟了上去。
改日,没有说准确时间,那不就是没有第二天吗!
孙坚脸色铁青,皱着眉上了车。
温玖和贺兰枢慢悠悠的跟着,走了一会儿,他才凑到了贺兰枢耳边问道,“我外公想干嘛?”
他是没有听懂姜丛说那话的意思,糊里糊涂的就跟着贺兰枢走过来了,可看姜丛这个样子,好像也不是多开心啊?
脑子再一次转不过来的温玖顿时郁闷了。
第97章
贺兰枢微微一笑,也没有主动说破姜丛的意思,而是走到了温玖身边,慢慢的牵起了他的手,和他分别遛着两只狗,伴随着慢慢亮起来的路灯遥遥的跟在步履缓慢的老人后面。
“你觉得外公是什么意思?”贺兰枢侧过身看他,笑容在灯光下好看的让温玖的心跳都漏了一排,他脸色通红的转到一边,鼓着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姜丛对着孙坚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几句话,他要真的这么容易就能给想明白了,自己以后肯定不会再说自己蠢了。
贺兰枢闷闷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孙坚离去的车,尾灯消失在了路口,“人都害怕没有子嗣,可有些时候,有些后代,还不如没有。”
温玖被他说得一愣,突然想道,“你说的意思,是我之前看的那本小说里面说的,大概就是……真龙无后的意思?”
“差不多吧。”贺兰枢耸耸肩,“孙家靠着孙老爷子起山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一个鼎盛的阶段,孙先生早亡,建树也并没有多少,老爷子对孙子过度的溺爱,让他已经扶不起来了,外公刚才感叹的那么一段话,说的也无外乎就是这个意思。”
温玖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旋即一笑,不再理会继续提起已经离去的孙坚,转而撞了一下贺兰枢的胳膊,促狭一笑,“这方向是去外公家里的路,你做好准备了没?”
贺兰枢十分严肃且正经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认认真真的道,“准备好了。”
说完,他看了温玖一样,温玖眼睛一弯,两个人一起都笑了出来。
姜丛一回家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上了楼,背影怎么看怎么忧伤。
后面跟上来的姜锦堂十分无奈的让林清仔细伺候着,自己也火急火燎的上楼去看老婆孩子了。
贺兰枢一个人被丢在客厅,倒也落了个自在,林清主动搬了一副象棋出来,放在两人的中间,说道,“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来下一盘棋吧。”
贺兰枢把茶杯放在一边,欣然接受。
姜丛果然又回到了之前的老位置,抱着姜临雪从前的照片开始看了起来。
那些照片上面有不少她和温玖、温夏的合照,可所有的照片,都没有温建国的存在。
有些即便是有他的,也都被抠掉了脸,或是整个身子都被直接裁掉,根本就看不到他一丝一毫的身影。
温玖悄无声息的进来,可姜丛却也还是听到了。他感慨一样的说道,“我和你母亲都说是要断绝关系,可谁都不舍得。她每年都会给我们寄过来一些你们的照片,我和她母亲虽然没说过,但是明里暗里对温家的照拂也不少……可没想到,温建国居然真的就是这么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甚至摆在他面前的,还不是利益,而仅仅是一个比他女儿要逊色了无数倍的一个普通女人。他不知道温建国和那个女人之间有没有什么所谓的‘爱’,可他错就是错了,即便是找一千一万个理由,也都不能弥补这个伤害。
所以在他得知姜临雪的死讯的时候,他第一反映,除了难以置信之外,居然还有一种解脱了的念头——那个时候他想着,这样真好。
可当他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真的死亡,什么叫做真正的再也见不到一个活生生的姜临雪的时候,他才突然之间开始崩溃。
妻子因为女儿的事情郁郁寡欢,最后去世,可他却连把女儿留下来的两个孩子接过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顺着帮贺兰家牵了线,希望他们以后能过得好一些,彻底拜托了温家。
可没想到,却是把他们又重新推向了另外一个火坑。
然后他想要弥补,想要自己物色一些出众的年轻人,第一个,就是被孙老爷子带过来的孙坚。
刚见面的第一次,人长得温温和和,举止大方,行为也很有分寸,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可他却没有更深的了解过这个人如何,最后的消息,也还都是贺兰枢告诉他的。
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羞愧,羞愧的同时,却又有一种,阿玖终于有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了的欣慰。
“现在,就剩下你姐姐和兰兰还没有一个归宿了。”姜丛感叹着把相册收了起来,转过身可怜巴巴的看着温玖,看着温玖乖乖巧巧,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的脸道,“你觉得,你姐姐身边有没有一个能让她托付终生的人了?”
温玖一眨眼,姜丛这是打算转移战略目标了?
他试探着道,“外公,那孙先生那边……?”
“不用理他。”姜丛立马嫌弃的一挥手,“我和老孙已经说过这事儿了,他也说了他的家教有问题,这件事情以后都不用再商量了!”
温玖夸张的模样没一会儿就给姜丛逗乐了,他看了看温玖的手,随后小心的从一边墙壁后面的暗格里面拿出了一对成色很好的翡翠镯子。
“这里有两对镯子,是你外婆生前最喜欢的。她本来想着,可以以后在结婚的送给你母亲,可没想到……”姜丛的声音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他压了两下,才把那股感觉压了下去,随后道,“现在给你和你姐姐一人一对,也算是圆了他们一个心愿。”
姜丛把翡翠镯子之中龙的一对抽了出来,把其中一只小一点的带在了温玖的手腕上,端详了一会儿说道,“剩下的这个……就给贺兰枢吧。”
温玖小心的接过那个镯子。
都说上好的玉都是养人的,而且触手十分的温润,就像是在摸到一块很舒服的毛料一样。这块玉即便是放在他的手腕上面都能够这么的舒服,一阵阵的摩擦的感觉也都那么的温和,而且触到皮肤还能觉得特别的温暖,一看就是一块好玉。
剩下的那一堆,是凤凰图腾的雕纹,温玖看了一眼,随后笑道,“外公,这一对镯子,你等到姐姐结婚的时候,再亲手送给她好不好?”
姜丛封盒子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看起了温玖,“你的意思是,你姐姐也有对象了?!”
温玖忍着笑摇摇头,“革。命还没成功,人家追了好多年都没追上。”
算起来上辈子从张凯歌遇到温夏起的那一年,加上这辈子大学的这么三年多,怎么着也都有个十几年了。
虽然感情的东西不能这么叠加算,但是张凯歌的心意,问就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如果张凯歌真的能够和温夏走到一起,那他一定是举双手和双脚一起赞成的。
姜丛闻言立马就陷入了沉思,摸着下巴半天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温玖偷笑着跑了出去,给姜丛一个独立思考的缓冲时间——温夏现在除了自己和周漫柔的话,也就是会听一听姜丛的话了。
来自于长辈的关心,是多少小辈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温夏更是格外珍惜这好不容易才又重新得到的亲情,自然是更加的会听的多一些。
温玖下去的时候,贺兰枢和林清的棋局也差不多‘厮杀’到了尾声,象棋他倒是能看得懂,但是行走的路子也都是十分固定的‘双排炮’模式,两个炮放在一条直线上面,也不会变换什么别的路子。
他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等到林清已经把二胖和大黄重新牵回来的时候,温玖才想起来,现在天已经不早了。
“那咱们回去吧。”温玖看了看表,在姜丛家里还没觉得时间变得快,可一看时间,这都快十二点了。
他就说刚才困的有点奇怪,可看着房间里面同明的灯光也精神了一些,没有什么到了晚上的概念,因此就没往时间那一块想,这一看,时间也不早了。
贺兰枢点点头,主动接过了温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姜丛给塞了满怀的东西,也没有看里面是什么,就走到了门口,“走。”
林清在后面一路笑着看着他们出了最外面的大闸门才回去,温玖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停下来踩一脚贺兰枢的影子,他还不猜别的地方,专门对着贺兰枢的头踩,一踩就是蹦跶好几脚。
贺兰枢全当作是没看见,自顾自的溜着自己手上一向很乖巧的大黄,一直到一条石子小路上的时候,他才开口嘱咐了两句,“走慢点,别摔了。”
温玖笑嘻嘻的转身,蹦到了贺兰枢面前,把大黄给吓唬的一惊一乍的往后退了一步,见没什么威胁性物体,又亲亲热热的和二胖滚在了一团。
“我有事要跟你说一下。”温玖笑眯眯的拎起了贺兰枢的一只手,随后很宝贝的在路灯正下方,把姜丛给他的锦盒拿了出来,从中取出了‘龙镯’的另外一只带在了贺兰枢的手上。
总有那么一种人,不管是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配饰都可以撑得住,带上那块镯子的一瞬间,贺兰枢就从精英变成了‘古典的精英’。
温玖闷笑几声,“这是外公让我给你的,算是间接承认你的地位了吧?嗯?贺兰先生?”
第98章
贺兰先生默不作声的盯着温玖笑,没一会儿,温玖自己就先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贺兰枢面对面的站在他的面前,看着温玖不好意思的用脚尖逗着大黄玩儿的样子也有些想笑。
他抬起手,就着路灯的光亮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镯子,成色确实是很好的,触感也十分的温润,而且颜色十分的通透,应该是上好的质地。
他笑了笑,俯身在温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说道,“贺兰先生知道了,那么温先生,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吧?”
温玖瞪了贺兰枢一会儿,‘噗哧’一声捧着肚子开始笑,乐的几乎要站不起来了。
温常几百年不出现一次,温玖也一点都不会担心。可当温常在正式的和自己告别,确定要走了之后,温玖才突然开始各种各样的想念起了温常来。
最多的,就是小时候温常在不经意间又做错了事情害的自己受罚,可却又不敢上来阻挡,只能在事后哭唧唧给他吃几块糖的样子,这种事情还有很多,温玖一一想来,才觉得自己的童年简直是太凄惨了。
初高中的时候,对于那个在那个年龄阶段十分讨人厌的弟弟,他甚至有过想要把他直接杀死的念头,可惜,他要是有这个勇气,估计上辈子也不用那么惨了。
温玖百无聊赖的撇撇嘴,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继续努力的游说着温夏:“姐,我是说真的,那房子确实也是不错啊,你看,学区房的孩子满岁之后就能直接上b大附属小学,都不用走后门!就凭兰兰的成绩,她肯定在尖子班!”
温夏被温玖这几乎是耍赖皮的样子给逗乐了,他笑了笑道,“你又知道兰兰成绩一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