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没事。”他挥了挥手,像是想摸头,又想起来手上都是血,于是又放了下去。
“被撞的是咱们之前在张先生家里遇到过的人,拎着东西大概是要去探望人呢。”王大春交代了一下,“详细的我回去再告诉您。”
温玖也没有再追问,点了点头。
他其实看到了那个女人的长相,自然之道她是谁。
他叹了一声,“走吧。”
说起来,那个女人也是苦命的人。
她和丈夫、孩子一起出了车祸,丈夫当场不治身亡,她和儿子捡回了一条命,自己却因为车祸后遗症导致毁容,整天都要活在世人异样的目光之下。
儿子后来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坐了牢……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几乎遭遇了命运一生之中对她来说所有的不公平。
温玖想到这里,情绪又有些低落,看着渐渐变得近了的贺兰家大门,他又整理了一下情绪。
不管怎么说,老天能让他重活一世,他就要活的好好的。
糖葫芦这一路上已经有些糖浆粘在了纸上,黄色的包裹已经有些颜色变成了深黄。
因为兰兰在的缘故,老宅一楼的布置也大改了一番,本来是周漫柔用来喝下午茶的地方被单独隔出来,做了一个特意给兰兰玩的小地方,那里靠近窗户,采光好,还有太阳能晒到。院子里面又种着不少的花花草草,对于孩子的眼睛也有挺大的保护作用。
温玖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周漫柔,温夏正带着兰兰在那里拼积木。兰兰快要满一岁了,这时候勉勉强强能站起来走几步路,也能蹦出来几个字句,虽然都是谐音,也不标准,但是每一次说话的时候,都能把温夏和周漫柔、贺兰宗给逗乐。
温玖捧着糖葫芦和给温夏带的资料跑了过去,笑眯眯的递给了温夏一根,道,“姐,给你的。”
温夏接过之后拆开了包裹,看着在阳光下面显得特别好看的糖葫芦不由自主的就吞了一口口水,她也没有着急吃,看了一会儿才突然道,“以前我就怕你生病没有钱买药,什么都要省着来。糖葫芦也只有偶尔敢买一次,还不敢让后妈看见……”
温玖闻言沉默的点了点头。
他小时候经常生病,温建国虽然不克扣他们,但是给钱的时候并没有给温常那么大方。生病这种原因,一开始好用,用的多了,温建国就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温夏和他每一次都是多要一点钱,买了药剩下的就攒着,毕竟他们除了药之外,还需要买学习用具。
而这些小东西,更加零零碎碎,也更加不能再问温建国要了。
“算了,说这些干什么。”温夏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伤感,“有时候我是真的想,要是没有这么个父亲就好了。”
温玖能听得出温夏说的是真心话,不管是她,还是自己。对于温建国这个父亲……期待和奢望有过,可在一次次的伤心过后,就只能剩下冷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温家的事情写的好纠结。
纠结的不是温建国和李美梅,而是那个毁容的女人、还有夏佑四兄弟、莫策医生和阿玖。
啧,伐开心,我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第73章
温玖也没有接着说什么话,在他和温夏这里,对于温建国的感情其实早就淡了。
他对于温建国的感情,可能并没有温夏来得要强烈。
温常只比他小了几个月,所以很明显的可以知道,就在他妈妈怀他的时候,温建国就已经出轨了。温夏那个时候已经四五岁,她享受过父爱和母爱,所以当继母抱着还没有满岁的弟弟进门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更加的难以接受。
但是温玖记得温夏曾经说过,她妈妈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们好好的听继母的话。
他不想深究他母亲是想让他们可以在李美梅这里能够活的好一点,还是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温玖默默的舔了一口糖葫芦,有些糖汁滴在了他的虎口上面,晶莹的一滴,阳光折射下面却反射出了很漂亮的光泽。
他眯起眼睛看向了窗外的太阳,转头轻轻对温夏道,“姐,和贺兰绍离婚吧。”
温夏诧异的看他,把糖葫芦拿高了一点。
兰兰闻到了香味,口水流的一个下巴都是,正伸着一只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挥舞着,另一只小胖手撑在温夏的膝盖上面想要努力的站起来。
“也没有什么必要再等下去了。”温玖被糖葫芦酸了一下。
其实里面已经被浸泡的很软了,也能看出来是新鲜当天就做出来的。他倒也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只是太过头了就不太好了。
温夏给他逗笑了,温玖很少偶这么严肃的样子,可真的板起脸来,还真是有点唬人。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也想过,你来之前我还和妈商量了。”温夏把糖葫芦给温玖让他拿着,自己起身走到了床边上的柜子里面,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份文件,“你看一下。贺兰家的财产属权在贺兰绍名下的,只有百分之十五不到,其中有百分之三是兰兰的,剩下的百分之十,我和贺兰绍离婚之后会按照五五均分。”
“这也太便宜贺兰绍了。”温玖皱着眉毛。
“当然是有一个大前提的。”温夏又重新拿过糖葫芦,小心的撕下了一点上面粘着的糯米纸递给兰兰了一小片,兰兰终于得逞,挥舞着胖胖的小爪子笑倒在了软垫上面,业务不怎么熟练的往嘴巴里面送,结果不小心失手几次,差点送到鼻孔里面。
温夏笑着勾了一下她的鼻子,兰兰长得随她,眼睛又圆又大的漂亮的紧,看上去就想亲一口。她又摸了两下,才抬起头对着温玖道,“剩下给贺兰绍百分之五的条件,一是兰兰的抚养权,二是探视权。”
温玖闻言点了点头。
贺兰绍不管怎么说都是兰兰的亲生父亲,除非在法律上面他自愿放弃抚养权,或者是温夏可以出具完全的理由让法庭裁决,否则这个条件很难。
尤其是贺兰家的条件比起温夏好得太多。
“这百分之五……”温玖有点苦恼,其实虽然数字看起来小,但是贺兰枢名下的也不过只有百分之二十七而已。
他记得贺兰宗上一世是因为贺兰绍的缘故不幸身亡的,之后才出了周漫柔自杀的事情。而在贺兰宗死后,由他亲笔书写的遗嘱则是由周漫柔为辅证,另一位法律界十分出名的律师郑泽为主证拿出的。
在贺兰宗名下所著有的百分之四十五的产权全都归在贺兰枢名下所有,并且全权代表了董事会收回了属于贺兰绍所有的股份。
那一下,才是给了贺兰绍最后一次重击。
“贺兰绍一定会同意的。”温夏笑了笑,“他一开始想要拉拢严家、后来是孙家,现在是周家……只可惜,这些人,从来都看不太起他。”
先不提贺兰绍的身份,就光说是为人。他顶上有一个那么耀眼的贺兰枢在,而且人家还是正统的嫡子,这么一重重的对比之下,贺兰绍就更上不得台面了。
温玖也笑了,“你比我有主见。对了,我怎么没看到妈?”
他来了也有好一会儿了,周漫柔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应该是不在家里。
温夏闻言抿唇笑了笑,“和爸出去逛街去了。”
温玖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周漫柔和贺兰宗之间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否则他们的关系不会进展的这么快。
“发生什么事儿了?”温玖还是小声的问了出来。
打扫的阿姨正在楼上清洁,一楼并没有人,只是一楼太空旷安静,温玖下意识的声音就变小了。
“我也不知道。”温夏耸耸肩,“爸那次回来之后,妈就给他盛了一碗饭,之后好像就渐渐的变好了吧。”
“就这样吗?”温玖眨了眨眼睛。
“就这样。”
温夏想了想,捏了捏兰兰肉肉的爪子,给她摘下了一小块糖放在她嘴里面,“先爱上的就先输了。我在老宅住了这么久,爸和妈之间我看的也通透。都说是旁观者清,你和贺兰枢之间,只要你肯软化一点点,对他而言,就像是奇迹一样了。”
这个例子举得温玖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他尴尬的笑了一下,却也觉得真的就是这样。
“那我就不在这跟你说话了。”温玖收到了王大春发来的短信,他已经先回了家里等着。贺兰枢今天下午在家里面没有出去,天也不早了,温玖就打算走了。
“有人送你没?”温夏问了一句。
兰兰‘咿咿呀呀’的叫着想让妈妈抱,颤巍巍的扑着温夏的腿就抱上去了,她的腿软,站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就累的一屁股坐到了温夏脚上面。
好像她觉得这样还挺好玩,乐呵呵的干脆不想撒手了。
温玖笑眯眯的看着,“陈明在外面等我。”
温夏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确实是有一辆车停着,他这才挥了挥手让他走。
温玖回家的时候,王大春正坐在贺兰枢的对面,样子有些拘谨,见温玖来了之后,顿时从沙发上面一下子弹跳了起来,搓了搓手道,“温少。”
“王叔,你坐。”温玖把手里自己带回来的资料放在桌子上面,甩了甩手。
袋子勒手,他手上被勒出了几条红印,有点疼。
“事情怎么样了?”温玖喝了口茶,抬头问了一句。
王大春一叹,“都弄清楚了,被撞的就是之前在张先生楼底下碰到的人,拎着东西要去探望他儿子。”
贺兰枢的面前放着一个牛皮档案袋,不知道是多重要的东西,上面还封着火漆的章子,只不过已经被拆开过了。
温玖看到了,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也没有在意,“严重不严重?”
“血流的挺多的,不过检查结果就是有条腿骨折了,出血比较多,她闯了红灯,司机给垫了百分之三十的费用就两清了,也没让赔车。”王大春三两句交代了清楚,看了那边一直沉默着不言语的贺兰枢一眼,迟疑道,“剩下的,还是让大少告诉您吧。”
温玖一愣,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了贺兰枢。
“什么……?”不就是他让王大春帮着叫了一趟救护车吗?
贺兰枢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报纸,让王大春离开了之后,才拿起了桌子上面的那一个档案袋,站起来冲着温玖伸出手道,“上楼。”
他的语气很严肃,神色也淡淡的。弄得温玖有点忐忑,他站起来迟疑道,“什么事儿啊?”
贺兰枢很少用这种脸色对过他,这样子就好像他又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温玖第一反应,居然是先反省自己。发现自己确实是没有做什么之后,又有点委屈。
“过来。”贺兰枢语气放缓了一些,主动拉住了温玖的手,还捏了捏,“有些事情,我需要告诉你一下。”
温玖眨了眨眼睛,鼓着嘴巴跟在贺兰枢的后面,被他拉着手慢慢的回到了房间里面。
他们没有回房间,而是进了隔壁的书房。进去之后,贺兰枢就把门关上,把温玖给按到了书桌旁边。
温玖坐在桌子上面,看着贺兰枢开了机,随后把那份文件拆开放在温玖面前,就在温玖打算拿起来的时候,他却又突然按住了温玖的手,先给温玖说了说,“这里面是关于你在四岁的时候出的那一场车祸的原委。”
温玖的手下意识的就往后一缩。
“更加详细的内容我还没有查出来,当时出故障的车辆也已经被销毁,十几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要再追查下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贺兰枢这才放开了温玖的手,示意他打开档案袋。
温玖咬了咬唇,有些犹豫,“我当时的那场车祸,真的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是人为事故。”贺兰枢摸了摸温玖的头,把他整个人揽到怀里,弯腰轻轻的亲吻了一下他的头顶,道,“那一场事故,不仅是毁了你,还毁了其他三个家庭。”
温玖闻言瞪大了眼睛。
“乖,打开看看。”贺兰枢说道,“你有权利知道一切。”
温玖抿抿唇,被贺兰枢这股哄小孩儿的语气给逗笑了。
他打开档案袋,里面除了文字资料之外,还有许多照片。
一般的事故在发生过后,五年内如果没有意外且销案了之后,就会消除存放在警局的备份文件,但是如果是特大事故,存放的时间则会延长很多。
温玖一直都只以为当年的车祸只不过是一个小型的事故,温夏也说过,如果是大型事故的话,他不可能还活下来。
但是他们都还小,所知道的,也全都是大人们这么告诉他们的。
那几份照片都是一些车祸现场的照片,温玖在其中居然看到了昏迷在车上的莫策医生和他身边同样昏迷不醒的张桐。
后车座被打开了一点的缝隙,但是却看不清楚推开车门的是谁,只是车窗上面有几只小手,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很清楚。
“这是莫策医生一家人吗?”温玖拿起那张照片问道,这辆车是一辆小型的轿车,看得出来是一辆加长的,四个孩子两个大人也完全可以坐的下。
“是莫策医生夫妇,车上面的,是他们两家的儿子,都是双胞胎。”贺兰枢说完了一句之后看了一眼温玖,“就是夏佑、尚左,左溪和尤北。”
温玖的手顿时就抖了一下。
“他们不是……?”
“莫策医生在M国已经做了DNA,基因匹配相似度高达99.96%,确认是父子无误。”贺兰枢轻叹了一声,“莫策医生夫妇和四个孩子幸存了下来。”
“可是这说不通啊。”温玖皱了皱眉,“他们是在一辆车上出的事情,为什么会失散这么长时间?”
“那个时候,那几个孩子也才两三岁而已。”贺兰枢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具体的原因也已经无从考察了,左溪他们是被附近村子里进城打工的人给送到了B市的孤儿院的,应该正好是错过了。”
温玖慢慢的放下了莫策医生一家的照片和资料,“他们现在相认了没有?”
“还没有。”贺兰枢摇了摇头,把资料收好,“莫策医生担心这件事情会影响夏佑他们两个的手术,所以打算术后恢复期过了再说。”
温玖闻言点了点头,“如果是我,大概会希望早一点知道。”
他拿起了另外一张,上面是一个男人开的车,前车厢已经完全被撞的变了形,还有不少的黑烟在往外冒,“这个呢?”
“这个,是温家请的保姆的家人。”贺兰枢看到之后眼神明显的冷了下来,“就是今天出车祸的那个女人。”
温玖眼前像是浮现出了什么画面,他到现在也仍然只记得一些很短暂的片段。
四周围绕着一股车厢尾气和劣质香水混杂的味道,他被关在一个很黑、还在不停移动的地方,那里很闷,他一度被闷得晕过去过,可等到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是很长时间之后了。
贺兰枢不费一点力气的把温玖给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让他靠着自己的胸口,一张张的翻阅着剩下的照片,“这件事情的原因还没有查清楚,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林翠华是为了钱绑架你,还是收了别人的钱想要把你送走——甚至是把你拐卖、直接丢到荒山上。”
温玖抿了抿唇,看着另外一张照片上面血肉模糊的人脸,有些不适应的转过了头。
“那次的车祸由于林翠华丈夫醉酒后吸食了大。麻导致。他的儿子在后面睡着,车祸后导致了双腿截肢,林翠华毁容。你被吊在了悬崖边上。”
贺兰枢拿出了另外一张照片,环山公路上面的抓拍机器很模糊,但是有专门负责拍照的警务人员,加上这起是造成了三人死亡,四人失踪,两人重伤的重大事故,所以当时还派了其他的救援设备。
温玖看到了那张照片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照片上面的那辆十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由于车祸的原因导致半个边都悬在了悬崖边上,大半个车身都悬空在外面,像是只需要一阵风吹就要掉下去一样。
“栏杆没有彻底被撞断,有一部分正好卡在了车顶做了支撑,吊机开上山之后,很容易就给弄下来了。”贺兰枢说到这里的时候摸了摸温玖的头,在他额头上面不停的摩擦着。
温玖的头上其实有一块疤,只是面积并不大。当时他也是昏过去了,那场车祸最终还是让他受了伤,而且也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因为撞到了头,醒来之后甚至一下子有三四年都处于痴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