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看他如此行事，樊舼又不知道自己对他该是什么样的感情了……樊韶甫对虞若素太痴情，痴情到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孩子还视为几出，跟虞芳的忌惮不一样的是，他是从心里把自己当成自己的孩子。
一说到老夫人的病，樊芙忽然心里一阵心虚。
“说到祖母的病，我正好也想知道，祖母好端端的为何就生了风寒，继而如此一发不可收拾，从秋日里到现在，既然总是如此反复不见好转，为何不换了大夫？祖母有诰命在身，即便是宫里边的御医也是请得来的，可是，为何樊家从来不见御医的身影……”樊舼扫了一眼樊芙，嘴角扯起嘲讽的笑。
那个人想要用权势逼迫自己答应他的要求，因此最近半年在政事上他屡次被为难，因而就对樊家的事情有些顾不过来，再加上表妹新生了女儿，柳黛要忙着照顾母女俩，他以为祖母能够应付得来，却不想，原来，樊家的后宅也是可以有男人的手笔的！老太爷！已经半截黄土埋了身子的老家伙，也出来兴风作浪了！90
樊韶甫这时站了出来。他不想让樊舼牵扯在樊家后宅的事情，虞芳也好，樊芙也好，有樊清宁在，他们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赫之，去给你祖母请了安就回去吧，你不是还在闭门思过吗？家里的事情有我有你妹妹，你家里也是一摊子事，就不要为了这些许小事费心神了……”
那个秋羽，还有那个不省心的虞家女，赫之的妻子还是个身体弱不能生养的，还有那个人，这时候才想到认回赫之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孩子认祖归宗还是又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也好，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做自己的该做的事情了！樊家，所有的恶名，都有自己来担负就好了。
樊舼看了看脸色涨红的樊芙和捂着脸怨毒的看着自己的虞芳，嗤笑一声就走了。
“爹……”他一走，樊芙就对着樊韶甫想要说什么。
“阿芙，你想嫁人，我会让你嫂子帮你看看有哪些人家适合你，如果不想，那就带着你娘去庄子上住吧，进儿受了伤，庄子上山清水秀适合他，今天你们就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过去吧……”
“爹！……”樊芙不敢相信，她被樊韶甫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十年，怎么一夕之间，就全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一个晚上的时间……
樊芙不由的看向脸色灰暗的虞芳，刚刚她差一点儿就要把樊舼的身世嚷出来了，难道，就因为这个，父亲就要驱逐他们母子？
“不仅仅是因此。”虞芳还来不及开口，樊韶甫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你娘当年带着什么目的嫁给我，又是受何人支使，你为何在庄子上默默无闻的住了好几年，我想你都有必要问问你娘了。还有，我之前吃了皇后娘娘给的‘忘情’，你如果不知道‘忘情’是什么，也问你娘，她都会告诉你……”
☆、400.第400章 ：不知道取什么名
“老爷，老太爷有请！”樊芙还想再问，可是却见服侍老太爷的小厮在一旁俯下身子恭敬的问候。
樊韶甫眼神暗了暗。这就来了吗？也好！他正好问问，这位老爷子，到底这一生都在忙活什么。
昨天樊清宁回来并没有去给老太爷请安，又做了那么多事情，老太爷早就憋了一口气，但是因为樊清宁这会儿身上还带着“为太后祈福”的光环，他不好亲自处置，只能希望樊韶甫这个父亲来动手了，谁知一早起来，就听说樊韶甫要休妻！
“老太爷为何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对老夫人下手？你去问问，樊芙最近的饮食，就知道了……”樊清宁喝着手里的热茶，然后看着对面的兄长。
樊舼皱眉。真的是他下意识所想的那样吗？
“老太爷这一辈子就是想在自己临死之前，见证樊家的辉煌，为此他甚至压抑自己的真性情，跟老夫人共谱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大戏，可是到头来他发现自己居然空欢喜一场！所以，他对老夫人是什么样的感情，哥哥能体会到吗？老夫人偏袒与我，哥哥与他又不亲近，他看好的樊进因为我们，表哥不肯卖他人情而进不了国子监，新仇旧恨，也只是缺一个爆发的突破口罢了，而现在，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为何不把握？”
“樊芙什么时候跟宫里边有了联系？你之所以让樊荠替代了曲家的婚事，莫不是早就洞悉了她这一出？”
“樊芙喜欢一种带着芙蓉花香味儿的熏香，这种香说不上名贵，但是因为时节的原因并不能得多少，樊芙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每年都会派人搜罗京城内外的香料，自己重新提炼，不仅香味更浓郁一些，也不会跟别人撞了相同的熏香而显得尴尬……”可是就因为太独特了，独特到，连宫里的嫔妃，都在用樊芙独家的熏香，所以，樊清宁这个借口说的也很顺畅，并不显得突兀。“至于她为何出现在皇宫，哥哥听说过皇后娘娘自己有一只神秘的暗卫？”
“樊芙一个小小的姑娘，自小养在深闺里，怎么会成为皇后娘娘的人？”樊舼皱眉。而且皇后娘娘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吧？官员家眷她也如此肆无忌惮？
“不是在樊家……”而且，皇后娘娘也不是生冷不忌的，没有点儿超常的能耐人家也看不上的。
樊舼沉默了半天。樊芙带着身孕藏在樊家养胎……他心里突突的恶寒。
“你想做什么？看樊家稍有点儿安顿就觉得不顺眼了吗？非得要闹得樊家上下都不得安宁才能够如愿吗？”老太爷躺在太师椅上，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婢正在为他揉按肩膀和敲腿，一旁的矮几上，一个女婢正在沏茶，茶香四溢间，那个美貌的女婢对着樊韶甫眨着明媚的眼眸。
樊韶甫站在那里并没有坐下，一来老太爷有心晾一晾他，二来樊韶甫自己也不愿意跟他多呆。
“樊家的安顿？难道我做的不是为了樊家的安顿？”
“你！……”老太爷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但是你给我说说，赫之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樊家的孩子？”
“只要他愿意，他就是樊家的孩子！”樊韶甫丝毫不在意老太爷的冷厉。他可以在面对老太太的时候觉得心虚，那是因为没有中“忘情”的他，在虞若素的分析之下，知道老太太只是面冷心热，就连跟虞若素的婚事也是老太太舍了自己的脸皮上门求娶的。一个人只有再有了不管什么理由都不会放得下的人的时候，才会从理性的方面去思考那些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事情，从而得到能够让自己愧于见人的转变！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太爷是真的怒了。“你把樊家当成什么了？”
“父亲您既然能够为那人养一个还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那么多养一个又有何妨？毕竟，一个还在肚子里不知道能不能安然生下来的孩子，怎么比得上一个健康有了成就的呢？”樊韶甫丝毫不介意的看着已经大惊失色面无血色的站起来的老太爷。
“你你你…………”老太爷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但是之后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只见他忽然就口眼歪斜，嘴角淌下了涎液，然后“嗙”一声，眼神发直的他，身子一僵，直直的往后倒去。
“老太爷突发急症，这屋子里的服侍不周，全都发卖了吧……”樊韶甫早就吩咐自己的小厮守在门外，见到老太爷受惊之下直接中风了，先是吩咐他们去请大夫，之后，就看着那几个围着老太爷瑟瑟发抖的女婢，眼中闪过了厉芒。
也许她们会觉得自己无辜，可是这樊家谁不无辜？赫之不无辜？清宁不无辜？往远了说，若素无不无辜？这个世上无辜的人何其多，难道一句无辜就能够将一切都抹去了。
那小厮听完也是一愣，发卖没有什么，大家贵族每年这样因为各种原因被卖掉的不知凡几，可是明显自己的主子话里的意思跟自己所想的就不是一个意思吧？是自己理解错了还是……
嗯？樊韶甫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厮，那小厮打了个冷战，本着死别人不能死贫道的道理，再看一眼地上那几个趴在那里不住求饶的美丽丫头，心里虽然可惜，但是谁叫她们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又正好撞见了老太爷中风的前后，活该她们倒霉，不过她们自打老太爷回来到老太爷身边服侍开始，那过的可就是主子的生活了，这人世间走了一遭也不算亏了。
“赶紧给老爷磕了头离开吧，老爷也是心慈的，不然在别人家哪有你们这样容易就被发卖出去的？听一句劝，赶紧去收拾一下，我去叫厨房给你们做点儿饭菜，你们吃过就跟着牙婆走吧，以后记得嘴巴严实点儿，不要眼高手低了……”那小厮巴拉巴拉说了一堆，那几个丫头果然不在哭哭啼啼跟着他走了。
有大夫过来，樊韶甫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厮，原来他连一个下人的伶俐都比不上了！
☆、第401章 ：火力全开

“若素，我居然不是在临死之前才能响起一切，这算不算是老天爷看在我们此生经历如此之多的苦难的份上大发慈悲？你放心，在没有安排好赫之和清宁之前，我不会去见你，奈何桥前，你还要再等等……”樊韶甫手里拿着丝绢，仔细的擦拭着那一块上边铭刻着“樊门虞氏若素之灵位”的黑漆漆的牌子，一下一下，就像是自己心爱的收藏。
“可是，若素，那个人他明明知道一切，却还是任由皇后对我们的清宁下手，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不值得，不值得我再效忠他，每每想起来，我就恨不得……他现在还在逼迫赫之认祖归宗，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只怕赫之认了他，樊家满门也就该午门斩首了！可是我凭什么让他任意妄为？难道就因为他是皇帝吗？他这么喜欢把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中，那么我就陪他好好的玩一场吧……可惜，若素你没有留下话告诉我，哪一个皇子比较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不然的话……”
樊舼脸色晦暗不明，他听到了祖父突然中风的消息就赶过来找樊韶甫了，但是下人却告诉他，老爷去了祠堂……
祠堂是供奉樊家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平时都是无大事不得开门的，樊舼长这么大进祠堂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但是这一次，他看到樊韶甫居然半跪在陈放母亲虞若素的牌位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母亲的牌位，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有回忆当年的，也有……让他心中惊骇的！
据说樊韶甫当年少年俊才，曾经是还是太子的皇帝身边追随的******中的智囊，他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脑子好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但是自从他娶了被退亲之后的虞若素，就被排除在******之外了，有人说，是他忘恩负义胆大妄为，居然敢娶太子看上的人，多少人震撼于他居然为了红颜放弃了大好的前程，半辈子庸碌……而樊舼也不止一次再想，别人口中的樊韶甫跟自己认识的樊韶甫真的是一个人吗？
现在，樊舼有些明白了。都说痴情总被无情伤！可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口中苦涩不已。樊韶甫不娶虞若素，也许高官厚禄位极人臣都不是难事，而自己的母亲也不过就是会被皇帝逼迫，最终入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一辈子……或许用不了一辈子那么久，以母亲的孤傲，未进宫之前就如此跟皇帝唱反调，为了不进宫，哪怕是已经有了自己也丝毫不见软弱，想必很快就会失宠，成为后宫的妃嫔所打压的对象，那个时候……樊舼想想就恶寒。
“娘是被皇后害死的，但是归根究底主因还是皇帝，也许他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但是却没料到会被皇后钻了空子。娘当年生下我是为了保住樊家将来不至于会祸及满门，当初选择赴死，也是为了让樊家不至于在皇帝动手之前就被皇后灭掉。”樊清宁走在樊舼身后，认真的看着里边的樊韶甫。
这个男人跟自己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但是今天之前，她总是以陌路人的目光在看他，可是，看他从早上到现在的所作所为，心里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虽然十几年间，樊韶甫做的一些事情很渣，但是纵观全局，他其实也是个可怜又可敬的人。敢拿着全家人的性命跟皇帝对着干，该说他是色令智昏，还是胆大妄为？可是不可否认的就是，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甚至哥哥也不可能这样平静的长大。
“你们怎么会过来？”
两兄妹沉默不语间，樊韶甫已经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像是愣了一下。“要给你娘上柱香吗？”
樊舼没做声，樊清宁却是皱了下眉头，如果她那些梦都不仅仅是梦，那么，虞若素根本就没死，这里供奉着虞若素的牌位，又该是一个多么讽刺的事情。
“爹，你跟娘有没有什么只有你们知道的能够藏一些秘辛之物的地方？”樊清宁不想让父子俩在为了这个纠结，于是就转移话题。
樊韶甫一愣，一时间没有想明白樊清宁的话什么意思。
“清宁你在想什么？”樊舼对自己妹妹巨大的脑洞已经很无语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樊清宁有时候所想的都应正了。
“你娘床底下有一个暗格，但是这么多年了，皇后的人也不知道换了几波了，我不确定有东西能不能藏得住……”樊韶甫认真的想了想，还真是想到了一个地方。樊清宁想到了虞若素给自己的那个盒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同样的一个盒子是留给樊韶甫的。
“说到皇后，我有个东西给你们看……”樊韶甫说着就从自己的袖带里拿出一个东西，樊清宁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本手书。她能说她看到这种东西就脑仁疼吗？
“这是当初虞家安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拼命偷出来的，你娘那里有一本，是我抄录的拓本，这本是底本，你们看过之后，我就要带着它去求见陛下了……”
樊清宁闻言，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大写的囧字，指定一脸的黑线了，原来她烧掉的是赝品！不过，自家这个坑货爹也是个人才啊，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祠堂……谁说古人对祖宗牌位的敬畏是仅次于天与地的？站出来，我绝对不打死你！
樊舼疑惑的接过，先是懒散的看了几眼，然后眼睛突然放大……这……这？
“爹你要给陛下看？”樊清宁觉得她没有必要藏着自己知道这个手书的事情了。
“你看过了？”
“如果仅凭着这本手书，陛下会信吗？”
“会！”
樊清宁傻了，爹你哪里来的自信？
“你娘也在上边做了批注，皇后的笔迹，陛下不会错认的……”就是真的怀疑，他也会让它变成事实！
这个世上，除了虞若素没人知道，樊韶甫还有着一项旁人不得而知的杀手锏，那就是模仿别人的笔迹！因为他平常使用右手，而模仿用的是左手，樊韶甫不愿意让人知道，就很少用。虞若素会知道，也不过是当初无意发现了樊韶甫书房里“别人”的手稿，再一再询问之下，才知道了樊韶甫这项天赋异禀。当初樊韶甫就是靠着这一手才能在皇帝和皇后之间穿插，从而制造了一系列的事端，也因为此，虞若素才能顺利的出嫁。

☆、402.第402章 ：火力全开2
“爹要做什么？”既然眼前的父女俩都知道里边的内容，樊舼觉得自己看不看都无所谓了。
樊韶甫似乎这才发现，以往冷冰冰的“父亲”，已经被兄妹两换成了“爹”，虽然一字之差，但是意义却大不相同。他觉得自己眼眶一下子有些湿润了。
“赫之你回去就上表，为你祖父祖母侍疾，至于清宁的那一份，爹一会儿去皇宫亲自跟陛下呈情，不管如何，最近你们都留在家里比较好……至于我，樊家的恶名，你们兄妹两背负的已经够久了，也该换为父来背一背了！”
樊舼和樊清宁相互对视一眼，不知要说什么了。
“听说樊家老太爷今早中风了，惊动了太医院的御医，樊大人这是亲自进宫给自己上侍疾告假的折子？”御书房，本来批阅奏折告一段落的皇帝正倚在他那把金贵的龙椅上揉着眉头，心腹太监递上了新沏好的茗茶，是他喜爱的味道，也是正好的温度，他端起来，看着正伏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有多久了，他再没有这样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大概十几年了吧，自从那个女人……
“启奏陛下，微臣为奸人所害，浑噩了十数年，如今得遇神医，治好了微臣的旧疾，微臣也就想起了，当年微臣无意中得到了一样东西，但是却晚了十几年才能亲自呈给陛下，还请陛下恕罪……”樊韶甫弓着身子，将手中的东西呈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