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鄙夷的眼光。
他打过架，骂过人，辩解过。
明明是过去了很久的事了。
身边有了很多朋友。临哲，安烨，sunlight，路更，泊宁，冷霆，方晟杰……
他们在哪？
腾铭茫然地看着四周。
没人在啊。
这些讨厌的人，又想做什么呢？
也不过是和小时候一样，想要嘲笑自己吧。无所谓的，不回答就好了，沉默应对就好了，他想。
但记者并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最多是打打你，骂骂你，自觉没趣了，就走开，不再理你。没有得到回答，只会使他们变得越来越过分，原先委婉的问句迅速变形。
“怎么不说话？你不会真的是私生子吧！请问是你妈去勾引市长的吗？”尖锐的问题猛然点燃了腾铭心中的防线。
说他，可以，但他母亲……人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不放过他，不放过他母亲，为什么！
“滚开！你没资格说她！”腾铭双眼中含着愤怒，眼里的火光却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冰冷了。
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记者不甘心地再次爬了起来，“怎么不能说！我们可是记者，我们的职责就是将这些东西如实爆料!”
腾铭索性不再理他，他一拳砸在车身上，拳头迸出血来。终是把包围着他的记者吓坏了，也很快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些欠妥，说的话也着实过分了。
眼看其他的记者有退却的态度，那个被腾铭打了的记者不干了，“说话啊！”
“说什么？说你们是怎么藐视艺人的隐私？还是说做一个娱乐记者就能随意逼迫艺人了？或者是，你想要把这段视屏放到网上去再加个大大的标题？”
腾铭不敢置信地回头，临哲站在那里，冲他笑笑。
“阿铭是我们工作室的人，也是我的队友，至于刚刚的行为，我想不久之后你就会接到我们l·t·a工作室的律师函，对吧——非凡娱乐周刊？”
“今天还有工作，我和阿铭就先走了，抱歉！”这句话临哲是对着其他记者说的，得罪一个人没什么，但不能得罪一群人，不管他们之前有多过分，但绝对没有那家非凡娱乐周刊的记者过分。
打开车门，临哲大大出了一口气。
还好，他赶到还算及时。
“对不起……”腾铭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直一直没人站在自己身前，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一直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没人喜欢他，没人关心他，只有母亲起码还能把他养大。
他以为自己长大了，能够保护他爱的人了。
但帮助临哲，用的还是他最不齿的那个人的力量。他面对那些媒体的时候，甚至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他只能沉默，可现在连沉默都失去了效果。
可那个人，挡在自己身前，言语冷静疏离，礼貌冷冽。却言辞犀利地将那个自己打了一拳都没能将之闭嘴的记者说得面色一变，却能从重重包围之中将他带出来。
对不起？临哲听到这句话着实愣了一下，旋即苦笑，“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吧！如果不是我让你们一起退出鸣城成立工作室，他们也不敢这么对你……”
腾铭不再说话，而是转开头看着窗外。
如果说他脆弱的样子最不想让一个人看见，那个人肯定是临哲。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介意，让临哲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丢人吧。
可临哲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将腾铭拉进了车中，车子里弥漫着沉默，临哲不由开口，“没事吧？”
“没事。”腾铭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临哲眼中淡淡的担忧，“不要担心。”
临哲也毫不躲闪地望了回去，认真道，“不要因为怕我担心就说没事，偶尔也要放松一下自己啊。你不是神，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的。”
腾铭闻言，那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真的没事。”
“你不要笑。”
“难过，说出来就好了。”
那样勉强的笑容，只会让人更难受。
腾铭默默低下了头，敛起笑容。果然，自己不适合笑，也不适合骗人啊……
可就因为是临哲，临哲啊。也就是因为临哲，才会笑吧，就算是勉强的，就算是……挤出来的笑容。
但，一眼就被看穿了。
腾铭慢慢地移开脸，他和临哲早就挑明了一切，已经没有更多的可以说了，他用行动在证明他喜欢临哲，但临哲不接受，他只剩下等。
可越是等，越是发现临哲那层冷淡的外表下隐藏的温柔，隐藏的，让他感动的本质。让他的心渐渐也温暖起来。
“我知道的。”临哲按了刹车，把车子停在没人的路边，因为腾铭一直盯着他看，一直盯着，临哲觉得腾铭是想对自己说些什么，碍于开车才没有说，只好将车子停了下来。
“你……”腾铭迟疑地开口。
“可以让我抱一下吗？就一下。”
临哲愣了好久，就在腾铭以为他不会同意而黯然地垂下头的时候，猛地抱住了腾铭。
腾铭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回抱住临哲。临哲身上传来有点暖暖的，阳光的味道，在这个阴天里，这个让他差点暴走，让他回忆起过去的日子里，感到了属于别人的温度。
腾铭不想放手。
“再……再一下就好……”
腾铭不好意思地，用很低，很轻的声音说道。
“你们！”一声惊呼打断了两人的拥抱。
陆影飞眼神复杂而惊诧地望着他们，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们是gay！？”
“不是。”腾铭收敛他原先柔和下来的表情，换成了冷冰冰的脸，“你最好不要污蔑临哲。是我喜欢他，但……”腾铭回头看了看临哲，“他不是。”
腾铭不喜欢说谎，一直不喜欢。
“……”陆影飞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点吃惊于他的说法，又有点敬佩。
“我不会说出去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鬼使神差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说完他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装什么圣母啊，只要把这件事捅出去，他们不就败了吗？超越临哲他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可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这才不是超越，他要的是真正的超越。
临哲没有说话，他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腾铭直接就把他想要说的反驳给堵死了。腾铭的话或许不华丽，或许不激情，或许没有太多的思量，却在临哲的心房上华丽，激情地斩出了一条裂缝，将他因为沈辉而变得坚不可摧的冰墙慢慢龟裂。
陆影飞没再墨迹，而是转身就走了，l·t·a工作室，我会用我的方式打垮你们的！但绝不会是用卑鄙的手段！
临哲这一刻居然没有去想陆影飞会不会如实所做，没有去考虑那些多余的东西，这一刻，他的眼中好像只有腾铭了。
腾铭黑黑的眼睛闪闪发亮，“回去吗？他们，担心。”
临哲这才反应过来，重新发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78
等他们赶到工作室才发现,不仅仅只是公寓前的汽车道被堵了，连工作室的门口也涌着大堆的记者。临哲只好先把车停下来，再合腾铭悄悄地绕到后门进去。
为了防止狗仔，每个艺人的工作室都会有一道隐秘的后门方便进出。
临哲和腾铭刚刚回来便被等急了的安烨他们围住了。
“没事吧！？”安烨眼中的担忧太明显了。但更明显的是,他是担心临哲，如果今后临哲真的要和腾铭在一起，如果腾铭因为身世被媒体，被粉丝掐，对临哲来说肯定也是受影响的。
“没事，不过门口那群记者怎么回事？”
安烨见腾铭没事，也是松了口气,舀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才没精打采地说，“赶不走,非要看到腾铭才肯离开。泊宁刚刚出去办事了，这会正往回赶呢。”
这就是大公司和工作室的差别。
保全，门面。
现在泊宁根本就不能好好做一个经纪人要做的事，去联系各种广告、通告。而是不得不客串多个角色。一个人再强大，他也只是一个人。
正当几人默默无语时，泊宁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事态严重吗？”
“很严重，我们给予的回答是腾铭现在不在这里，让他们等着，或者改日采访，可那群记者说什么也不肯走。”路更皱着眉头，深深头疼。
“嗯……”泊宁脱下外衣随意扔在一旁，看向腾铭，“等下你什么都不用说，一直低着头就可以了，我们走吧。”
几人刚刚推开门，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记者瞬间就扑了上去，临哲他们那里却无人问津，腾铭的身前却又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请静一下，我们进去说。另外，这次我们只准备接受10家媒体的采访，请你们互相协调一下，可以吗？”
泊宁轻飘飘一句话瞬间让大群的记者傻眼了，10家媒体？一些自认自己的报社或者杂志太小的记者首先黯然退出，虽然他们也很想要这个新闻，但和那些大腕的媒体比显然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
但不能光明正大，不代表不能偷拍，几个狗仔迅速去寻找适合蹲点的地方，以期望他们还会出来。
几人落座。
被泊宁一协调，原本是乱糟糟的采访变成了温暖的客厅中，几人工工整整地坐在柔软的大沙发上，喝着茶，面向记者的茶话会。
“那么，有什么问题，可以开始问了。”泊宁隔着明亮透彻的镜片，却散发出无比的压迫感，有时候一个成功的经纪人，比成千上万的记者更圆滑。
“请问昨天星耀娱乐上面说的关于腾铭的事情属实吗？”
环境变了，记者问的问题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拘束起来，这就是泊宁的高明之处，他往往在你无所察觉的时候已经掌控住了整个场面。
“我觉得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才是我们工作室的腾铭，想要证实事情是不是属实，应该去问事情的另一个主角。作为人父，我想当父亲的肯定更清楚谁是自己的儿子吧。”
泊宁似笑非笑地看着记者，却一下子剖析出问题的要害。
“那请问腾铭真正的父亲又是谁呢？听闻他是一个孤儿？”记者当然不是吃素的，做他们这一行的，遇到的经纪人个个难搞，好吧，既然这条路不通，就换个法子来逼你承认。
“娱乐圈最重要的，就是保护自己的亲人。如果腾铭不想说，你们干这一行的，应该也知道要怎么做吧？”
“我问完了，谢谢！”那个记者倒是干脆，泊宁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明白无论如何是问不到什么东西了，与其继续纠缠还不是静观其变。
这就是大报社和小报社的不同。大报社的记者经历的场面大，对一些问题也就看得透彻，继续牵扯下去，无疑会碰到许多法律上面的问题，再加上还会得罪市长，很不明智。
第一个发言的，自然是这里10家娱乐报纸公认的大头。但连这个大头的王牌记者都不再问什么了，其他的记者自然也是明白自己可能空手而归。
当下东拉西扯地问了一番就一一告辞。
安烨瞪大眼睛看着泊宁轻轻松松打发掉了一大群记者，感觉自己之前不厌其烦的解释、说明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安烨瞬间感到自己好无力。他们的经纪人，绝对是个人才啊……
“呼！”泊宁取下眼镜长长出了一口气，几日之间，眉宇间似乎又多了一丝沧桑。就算是他，应付各种问题，在各地忙碌地拍摄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准备怎么办？”泊宁舀下眼镜后，细细长长的眼睛似乎格外有一种看透人的感觉，他在问腾铭。
“我没有父亲。”腾铭的头垂在那里，周身的气压压得极低，沉闷的语气中却蕴含着决绝和坚定。
“我明白了……”
泊宁看了腾铭好久，悠悠叹了口气，“或许你可以回去看看他，不论怎么说，他还是你父亲，就算是……”
“泊宁！”临哲有些愠怒的声音打断了泊宁的话。
泊宁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可就算是泊宁不说，大家也都懂。
星耀娱乐敢刊登这样的新闻，又怎么会一点招呼都没有和市长打过？如果是打过招呼的，却还是登了，这说明什么？甚至可以说这根本就是市长的授意了！
至于腾铭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是很好猜的。一来，报社已经拍到了证据，他放不下面子，与其被胁迫还不如放出去，二来，就算是私生子，去当什么艺人还是让他觉得可耻，索性就爆出来，让他在娱乐圈再也混不下去，来求自己才好！
腾铭不是笨蛋，他只是寡言少语，这不代表他猜不到自己父亲的意思。而恰恰是因为猜的到，才更让他心寒。
所以才会说：他不是我父亲。
是要有多心凉，才说得出这句话。
临哲渀佛能看见腾铭原本就遍体鳞伤的心又被狠狠刺了一刀，然后彻底地，失望了。
有一种人，他表面不会说什么，他甚至不会表现什么，你从他脸上根本看不见一丝情绪，可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之后，他会彻底漠视你，把你从他的世界驱逐出去，再也不会回头。
张天明不知道，他的儿子，已经彻彻底底地推开他了。他和腾铭的母亲相识是在大学的时候，他们一起度过了4年，然后张天明毕业，从政，他是有才华的，也是有心机和背景的。短短20年他就爬上了如今的位置。
腾铭的母亲为他生下了腾铭。
但他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如今的妻子，他当上市长的最大的助力。所以就算后来腾铭的母亲死了，他也不曾去坟墓看过她一眼，哪怕一眼。
腾铭找他帮忙，亏欠了他们母子这么多年，他帮了。
但后来他还是心有惭愧，去找过腾铭，可腾铭冷淡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倒贴的！他是谁？他是堂堂市长！腾铭又是谁？是他儿子不错，可腾铭是私生子，而且，居然还去做了什么艺人？艺人？可不就是戏班子吗？
他张天明的儿子，怎么可以是个戏子！
而腾铭眼里，那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次求他父亲，连同过去张天明几十年来的愧疚，一并还给他。
再无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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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媒体不会因为泊宁和腾铭的毫不吐露而停止留言。
据说……
据闻……
听闻……
这些不确切的词后面永远跟着大片恶意的揣测，而观众却因为一直没有腾铭的澄清，而渐渐被这些流言蜚语所误导，渐渐的，腾铭的话题热起来了。在这个已经没有了热点的时间的，一个能和上层人物扯上关系的话题还是很有市场的。
可张天明虽然一开始是打算把消息放出来让腾铭退出演艺圈转而去求它的，但他完全没有料想到腾铭的影响力居然有这么大，居然有一大群的粉丝为他说话。
这里不只是腾铭的粉丝，还有安烨的粉丝，临哲的粉丝，sunlight的粉丝，路更的粉丝……
原因无他，临哲他们俱都在自己的公共平台上为腾铭澄清了，他们说，腾铭是我们的队友，请相信他，就如同相信我们一样。
一个人的粉丝的力量很小，可是五个人的粉丝合起来……
张天明怒了。正是因为这些粉丝，那些矛头被指到了他身上来。或许媒体会怕他，可粉丝们成千上万，又怎么会怕他呢？
“这个新闻到此为止！”张天明在电话里冷声对最大的一家报社主编说道。
搁下了电话，他再也无心看那些文件。长期混在官场，原先英俊消瘦的身材不再，肚子因为常年喝酒变得很大，头发因为总是尔虞我诈变白了很多，现在全是靠染的，原先年轻的皮肤已经长了许多的鱼尾纹。
手里带着的是名表，穿着昂贵而一尘不染的西装，坐在宽大的办公室。
此时他还天真的认为，腾铭迟早会再来求助他的。
但他似乎忘了。
他姓张，而腾铭，姓腾。
一开始，就划好了一生的分界线。
79
如此数日,再吸引人的新闻，也终究要被人淡忘和取代。人们不再想挖出事情的真相——就算挖出了，又能如何？因此腾铭也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工作室的大沙发上皱着眉头为他们的新专辑做策划。
和他一道的还有其他4个人，泊宁则是坐在一边忙着其他的事情。
经过这件事他们也意识到,做大一个工作室单单靠艺人是不够的，艺人身后还必须有强力的后期。就像是拍一张照片，或许原本就很好，但若是有后期的各种效果叠加，才更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