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业感觉模模糊糊的有人搭在自己的肩上,那感觉让他很反感。他正哭得伤心,不想搭理,就直接甩开那个人,砰得一声将桌上七八瓶酒瓶都直接扫了下去,玻璃渣子碎了一地,自己也跌跌撞撞的栽倒在一边的沙发上,尽力想爬起来,但是身子都是绵软的陷在沙发里。
骤然的一声响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舞厅的歌也被这一声响打断,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个小角落来。
那汉子反应快,连忙跳开躲过那些玻璃瓶子,对着周围怀疑或好奇的视线抱歉道:“各位,抱歉啊。我兄弟喝醉了,发酒疯,我这就扶他回去。”说着就上前一把抓住季业的肩膀准备搭着他的肩将他扶出去,但是手却在看不到地方慢慢伸向季业的裤兜。
“滚开!”一声怒斥同时响起,吓得整个人舞厅顿时鸦雀无声。一声尖锐的女声,在不远处插着腰的怒骂的是杜鹃;一声洪亮的男声,在二楼楼梯上冷着脸的是季铭。
杜鹃气得不行,自己不过才走开一会儿,居然有这么大胆的人敢招惹季业;但是此时更生气的是季铭,他看着那个混蛋居然敢碰他家阿业!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季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人是谁?想干什么?下意识的抽出来别在腰间的那把银色小手.枪,侧身站立,举枪瞄准,扣动扳机这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迅速。
等到周围人被枪声震醒,哗然大变的时候,那个用手搭在季业肩上的汉子发出一声惨叫,他的那条手臂被子弹贯穿,就打在肩胛骨里,疼得他一下子就放开了季业,惨叫着往后退去,却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扑在那一大堆的玻璃渣子里,顿时整个人已经不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了。
整个舞厅的人惊慌失措,杜鹃看着站在楼上,枪口冒烟的季铭,再回想起那声怒不可遏的‘滚开’!暗自叹了一口气,吩咐一边姗姗来迟的酒保维持秩序,将客人都带了出去。
季铭看着安然躺在沙发上仍在熟睡的季业,松了一口气。想想自己刚刚冲动的举动,挥手让一边前来询问出了什么事的警备员退了下去。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抽出一根雪茄,手指有些颤抖,点了一次还没有点上,第二次才算点上,狠狠吸了一口雪茄,随着白雾升腾起来,他的砰砰乱跳的心才算平静下来。
明明没有事情,但是只有看到他自己的心就忍不住慌乱,也许自己一直自诩不像赵老那样的老色鬼沉迷美色,但是也不知不觉的陷进去了。自己迷恋的何尝不是他的美呢,也许自己也是个老色鬼吧,抽完一根烟,对自己多了一份评价的季铭轻笑了一声,将没抽完的半根雪茄扔到地上,皮鞋尖轻碾,很快那点火红就熄灭了。
第64章 民国兄弟
季铭好好冷静了一下,确定自己不会再冲动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往楼下走去。
混乱的舞厅这时候已经被清空了,周围都是持枪的军人围着,杜鹃也适时的退下了,给他们兄弟俩一个空间。
整个偌大的舞厅,只剩下某个沙发上酣睡的少年,还有地上挣扎着一身血迹的男人,他浑身被玻璃渣划伤,刚刚被几个军人敲断了腿,只能趴在边上,嘴里不住的吐着鲜血。
周围那些持枪的军人对此仿佛视若无睹,他们只有在楼梯上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缓步走下来的时候整齐划一的低头行了一个军礼,接着要变回雕塑一样笔直的站着。
季铭踩着特质的皮鞋一步一步的朝着沙发走来,有玻璃渣子在他的鞋底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却依旧神色不变的往着黑暗角落里一头埋进沙发里的少年走去。
“军爷!大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大汉看见季铭好像看见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不顾身上被玻璃渣子扎了个遍的疼痛爬到季铭的脚步,想要拽住季铭的裤脚求饶,“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
季铭的脚步顿了顿,他低下头看着那个人伸着自己还能动的一只手,他低下头,没有一丝的怜悯,目光里充满冰冷,“你刚刚就是用这双手碰了他?!”
那汉子抬头正好看见季铭眼底近乎嗜血的目光,吓了一跳想要缩回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季铭迅速的抬起脚,一下踩在那只手上,钻心的疼痛从手心一直蔓延到肺腑,那汉子惨叫一声就直接晕了过去,被一边的军人拖了出去。
终于彻底清净了。
季铭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看着季业。那孩子已经彻底睡了过去,身上还是那件衬衫,最上端的扣子松开好几个,露出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凌乱的黑发散在耳边,白嫩可爱的小耳廓在灯光下泛着桃色。
季铭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平复了,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慢慢凑近了,小心的搂住季业的细腰,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掰正到自己怀里来。但是那张苍白的小脸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季铭一下子震惊了,季业居然哭了……
少年的碎发遮住眉间的惆怅,他落鸦似的睫毛微微颤着,还能看见几滴晶莹的泪珠,他的小鼻子红红的,脸上还有几道未干的泪痕。那些泪水让季铭整个人都僵住了,好一阵子,他才伸出手抹去睫毛上的几滴泪水。
“唉,臭小子。”季铭摸了摸季业的头发,笑着骂道。那话里有几分无奈,几分惆怅。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季业哭。小时候即使被门夹到手指通红发紫,长大了顽皮被父亲打得皮开肉绽也没见他哭过鼻子,他好像天生就是不会哭的,不管别人怎么责骂他,都只会跳起来反抗对骂或者笑嘻嘻的不回答。
季铭以为他的弟弟是不会有悲伤的,但是阿业果然长大了,他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为一个他不知道名姓,甚至可能不认识的人痛哭流涕。
只是这样,自己还是舍不得骂一句。
季铭一把将季业公主抱起,轻松的将没有几两肉的弟弟抱在怀里,大步得往门口走去,刚出门,季业像是感觉到冷,自动往季铭的怀里钻了钻,无意思的揪着季铭胸口的衣服,低喃了一声,“哥。”
季铭一低头正好听到这句话,顿时心情大好,连原本想好怎么责罚这个屡教不改的弟弟的各种心思也一下子都消散了。
“哎,哥在呢。”季铭紧了紧季业的身子,一低头钻进车里。虽然知道季业听不懂,但还是回了一声。这一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一抬头砰得撞到了车门,吓得坐在前面的司机警务员连忙调头问道:“长官,没事吧?”
“没,没事儿。”季铭用眼神示意警务员回头,自己钻进车里。忍着不让警务员看见,才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刚刚那下是真的撞实了,疼!不过转头看看这家弟弟睡在身边,小脸靠在自己的肩上,微微的打着鼾声,季铭就觉得自己今天这趟真的没白来。车窗外月色很美,而身边的绝色更美。
季铭先是侧着头认真打量自家弟弟如玉般的容颜,越看越喜欢,怪不得外头都在传季家养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呢,他家弟弟睡着了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真的比女子还美,不过弟弟就是弟弟,要是妹妹怕是他都不那么喜欢了呢。
季铭情不自禁的伸出大手,从季业的额头顺着中间的那条线慢慢的往下滑,先是落在眉心,接着玩滑滑梯般的滑过挺翘的鼻梁,在小巧的鼻尖停顿了两下接着往下一落,落在人中,再往下,粉红的小嘴,唇色是那种很诱人的樱花粉,季铭像是被蛊惑了似的,他慢慢的靠近靠近,想研究弟弟的唇形,或是那可爱的樱桃粉究竟是什么样子?
接着车子一个急转弯,季铭没有稳住重心,一下子扑到了季业的身上,两片唇瓣相接的那刹那,季铭那个称霸整个司令部的脑子顿时死机了,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好像只剩下这片刻的温柔,暖暖的,软软的,甚至有些甜味儿。
但也只是刹那,他就立刻撑起身子。季业还是一点变化也无,他睡得很沉,只有他一个人盯着弟弟的唇发呆。
前面开车的警务员一边看着车一边告罪,也没办法回头看季铭的状况,“长官,抱歉,刚刚这个弯转急了。您没事儿吧。”说这话的时候警务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谁不知道司令部的参谋长是最难伺候的官儿,开车既要稳又要快,自己刚刚那么冒失,估计会去就得被辞了,想到这里的警务员心里一片灰暗。
“没事儿。”脑子终于解封的季铭还知道适时的回了一句,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机械音在季业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放,让季业原本陷入深度睡眠,打雷都不会醒的人硬生生的给喊醒了!
季业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恰好系统为了庆祝还点了个虚拟烟花,这下给炸得呀,脑子直犯懵。但是那不间断的信息轰炸就像国庆阅兵的时候电视似的,无论调到哪个台都在放,轮番轰炸让人无法忽视。季业还没有弄明白怎么这么快就解锁第一项隐藏任务了,就听见耳边有个低音炮响起,“咱们到家了。”
季业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他大哥的声音,简直开口跪啊,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他哥的声音居然这么……性感!大概是周围都□□静了,那个人的声音又贴在耳朵边骤然响起,教人一下子就沉醉其中。
季铭自己先出了门,吸取教训,小心的护着季业的头,照例是一个公主抱,将季业直接搂紧怀里。这时候季业已经醒了,但是沉迷在声音当中,错失了睁开眼的最佳时机,现在只能僵着身子,由着大哥‘公主抱’,虽然大哥的怀抱很温暖,但是他一个男人被公主抱好像不太好,但是选择了‘昏迷’的季业同志绝对暂时放下男子汉的气概,先舒服了再说。
季铭帮季业脱了衣服,盖上被子,盯着季业的睡容看了好久,才移开视线在季业的屋子里逡巡着。
季业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那股强烈的视线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了,他的脸红的都能烧了起来,再盯一会儿季业估计都能撑不住露出破绽来。
季铭放轻步子,明知道季业已经喝醉了醒不过来,但还是下意识的不想吵到他。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他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墙上的那幅画是季业最开始学画的时候给他画得,穿着军装的他那会儿还是个少年,眉目间更多是稚嫩,笑得很开心。这副‘季大师’的处女作并不像他流传到市面上的那些美人花图有着精致的笔触和美妙的构思,甚至那些笔法很是稚嫩,那只是一副简简单单的画。
季业很宝贝这幅画将它装裱了起来,挂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平日里会常常打扫,家里的仆人都不让进他的屋子。
季业的书桌比一般人大,他喜欢将宣纸铺开在桌子上画画,也有立着的画板,上面涂抹着些颜料,有的地方干了,有的地方还没干,可以大致看出那是家里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阿业小时候很喜欢在家里的院子里到处跑,长大了以后他认真画得那些花都或多或少有着家的影子。季铭的指尖在季业未完成的画作下方那个小小的标记上划过,这孩子就是恋家,而且很怀旧。
小小的季业拿着画笔很认真的对着季铭指挥道:“哥,往右边去一点点,定住啊,不要动。”一边用手势比划着,一边认真的在纸上快速的画着,生怕这幅画下一刻就会消失了似的。
季铭站得笔挺,新拿到的军装被烫的十分熨帖,合身的军装勾勒出少年挺拔如松的身姿,还未张开的面庞有些稚嫩,但是扬起眉眼,微微露齿微笑的样子,好像眼睛里都含着阳光一样。
季铭走到窗边的高脚案几边,那上头放了一个素胚的青花瓷瓶,里头插了两朵月季花,凑近了才看出是一朵假花,做得倒是惟妙惟肖。阿业从小就心灵手巧,女工的手艺比上二妹也不遑多让,小时候他还常常做些香囊送给自己,现在却少见了,怕是长大了。想到这里的季铭笑着摇摇头。
说起二妹,季铭的思绪有些远了,近些年季家发展的快,势力也越来越大。惹得不少人眼红,当然也有不少人伸出橄榄枝,季家这三个子女中没有一个不被觊觎的。他本身在官场混迹,如今身份高贵,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攀上的,不少人就将视线转到二妹和小弟身上。阿业如今还没成年,又有学业在身,还好推脱。而二妹这个年岁怕是不能拖了。
季铭想起父亲前些日子的长谈,以他的看法,孙都督并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但是名当户对还有媒妁之言,他也不好反对什么,只是这个自小有些畏惧自己的妹妹未来的日子会怎么样呢?季铭暗叹一句,只有自己更加努力让妹妹有娘家撑腰,那个孙都督才不敢苛待吧。
他转头看着沉睡中的季业,幸好,他还能守住阿业。
季业隔天醒来,战战兢兢的害怕昨晚的事被父亲知道会责骂自己,但是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一个消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二姐要出嫁了!
二姐季娟如今已经十九了,也是大姑娘了,确实该是出嫁的年纪了。但是让季业吃惊的是,这个姐夫他见过,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季业常常混迹在纨绔子弟的圈子里,但是大多也只是艺术圈的人,跟那些真正意义上的纨绔子弟还是有些差距的。而这个孙都督就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比较传奇的人物了。
清王朝的镶黄旗的贵族子弟,祖上还出过一个贝勒,清朝灭亡后成了沈阳当地的一个土霸王,靠着祖上资产买了个都督的虚职,在烟花场很是吃的开,为人大方好结交朋友,爱玩女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算是个实打实的纨绔。他玩女人跟季业这种有才有色的艺术家撩女孩子的方式还不一样,一味的用钱砸下去,很是为艺术圈的纨绔不耻。
季业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接触这样的人,但是没想到这样一个人渣居然会成为自己的姐夫。听到这个消息的季业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他跑去找二姐,没走到门口就被余叔拦住了,他清楚的听见二姐在房里哭!
他立刻扭头就跑,直接冲进父亲的书房,推开门不管不顾的就直接开口质问:“爹!你是不是把二姐许给那个人渣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闭嘴!”没等季业第二句话出来,季父拔高了一个嗓门将季业的声音压下去,火气蹭蹭的往上冒。
“看来未来的小舅子对我的评价不太好啊。”屋里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季业才发现孙都督居然也在旁边,他穿着西装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不认识的人绝对能被这伪君子给骗了。
但是季业是清楚地看见他在舞厅里是怎么玩弄那些舞女的,一下子跪下冲着季父请求道:“爹,求您不要毁了二姐!”
季父看着一边嘴角噙着笑的孙都督,顿时脸上火辣辣的,一股血直接冲上天灵盖,不管不顾的直接抓起桌上的一块砚台直接冲着季业砸下去。
季业不避不让,那砚台直接砸在他的额头,顿时血如柱涌,季业低着头重重的磕了个头,不管额角的血染红了半面的脸,执意的磕着响头。“求你了,爹!”
“季老爷,这门亲事可不是我孙某人强娶豪夺,小公子这副姿态怕是不太好吧。”一边的孙都督不是第一次听说季业的名头,在他们圈子里,季业的名气可是盖过他一头的,现在能看见季业出丑,他心里倒是高兴的不行,面子上装作微怒的样子看好戏。
“孙都督抱歉,让您看笑话了。这门亲老夫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反悔,您放心吧。”季老爷拱手道了声抱歉,这对于一向重声誉的老人这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了,“幼子不懂事,咱们借一步说话。”说着也不管还在磕头的季业,直接绕过季业领着孙都督往门外走去。
季业不停磕头的动作终于在两人的脚步远去之后戛然而止,即便跪着,他的背脊还是挺直着,他的眼睛很酸,心里更酸,只能仰着头尽量不让泪掉下来。心里生出几分无力,明知道这个年代的女子出嫁是最由不得自己的,但是一想到二姐日后的日子里要以泪洗面,他的心就好像被放进冰水中,浸没之后一片沉默,阵阵冰凉。
门口传来一阵拐杖声,季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到门槛出,冲着门里跪着的季业喊了一声,“阿业。”
只这一声叫,让季业忍了半天的泪水一下子滑落,他转过身冲到老人身边,将头埋在老人的怀里放声痛哭!
第65章 民国兄弟
季业在祖母的怀里抽的快要喘不过气来,老太太耐心的抱着她最心疼的孙子,一遍遍的顺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