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来几乎是一样的场景，就连鞋架上的鞋子还是那样的排列，时岚心中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
“时医生吃饭了没有？”叶嬛看时岚的样子像是等了自己很久的样子，估计从医院出来就直接来自己家里了，想着时岚应该是没有吃饭。
“不用了，只是找叶医生谈一些公事，我说完就走的。”时岚确实是一下班就来叶嬛这里了，别说是晚饭，这么几个小时里连口水都没有的喝。
“公事不急”叶嬛大概能猜到时岚为何而来，“吃饭才是最要紧的，时医生若是不嫌弃，我给时医生下碗面吧！”
时岚是真的饿了，对于叶嬛的提议到也没有拒绝，只道了声“谢谢”。
叶嬛的动作很快，烧水下面，同时一旁的平底锅里还在煎着荷包蛋。很快，厨房间里的蛋香味就传到了时岚的鼻子里，原本还不是很饿的时岚一下子肚子都开始“咕咕”叫起来。
“时医生来吃吧！”清汤面上一个圆圆的荷包蛋盖在上面，看着就很有食欲的样子。
时岚拿起筷子，也不客气，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叶嬛折回厨房里，烧水泡茶，切水果。等时岚吃碗面，茶和水果又摆在了面前。
“喝茶可以吗？”叶嬛端了两个茶杯，征求着时岚的意见。怕是时岚在国外呆惯了，吃惯了咖啡西餐，对于茶不太感冒。
“可以，我平时在国外也喝茶，很少喝咖啡。”
时岚的话让叶嬛有些意外，长期居住在国外居然习惯喝茶，和现在赶时髦的年轻人可不一样，明明又贵又不正宗的咖啡，满大街的年轻人人手一杯。
“以前病人送的雀舌，他们家自己产的，每年清明前总送些过来给我。”
时岚结果叶嬛递过来的茶，笑道：“看叶医生的医术精湛，不然病人也不会年年送上这么名贵的茶叶了。”
“哎”叶嬛似是在回忆，“那时候我才刚去产科，那个女病人是我接手的第一个剖宫产的病人，我格外的重视。所以当时我对术前的一些指标是看了又看。当时发现她是少数民族的，我就担心着会不会是rh阴性血，其实现在想来大概是自己那时候紧张了。”
“嗯？叶医生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当然有了，如果我告诉你我每次进手术室都紧张，你会不会唾弃我？”
“不会。”
“哦，为什么？”
“紧张是对每一个生命的重视，这才是好医生的标准。”
“这下我不好医生了，弄得我好像在求时医生夸奖我一样。”叶嬛笑着，眼睛也眯成了弯弯的一条，看起来特别开心的样子。
“只是实事求是，叶医生莫谦虚了，那后来呢？”
“幸亏让病人又去检查了一遍血型，她之前在她们那边的小医院里检查出来的血型根本就不对。没想到术中居然大出血，还好手术前准备好了rh阴性的血。”
“换我这样，我也年年给叶医生寄茶叶。”
叶嬛笑着喝干了茶杯里的茶，又续了一杯才道：“我不知道，可能这样的事情一辈子就碰到一起，太多的巧合。”
“这不是巧合，世界上哪里来那么多的巧合，只能说是对于医学的一丝不苟和对生命的敬畏。”
“时医生是不是因为对生命的敬畏所以才来找我的？”
时岚默认，从随身的包中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甄佑乾的资料，“明天一早那个脑死亡的病人会被拔管，到时候那边的医生会从捐献者的身体里取出心脏，然后搭乘转机，把需要移植的心脏送到我们医院。”
“这么快？”
“快还是其次的，还有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我今天才知道。”
“什么消息？”
“甄佑乾的器官居然和正常人相反……”
“什么？”叶嬛没有想到，可是之前和时岚一起看片子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脏器和正常人的位置不一样啊！
时岚也是今天中午的时候被张振发叫去办公室的，之前甄佑乾的那些资料里都没有提及到内脏反位。
“难怪”叶嬛恍然大悟，“我说为什么甄佑乾的那些心脏的图片看着有些异样，我还以为是因为他心脏有问题，如今看来，应该是内脏反位。而甄佑乾一定是在那些片子上做了手脚。”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他的病情一点都没有帮助，反而会因此害了他。”
时岚的话让叶嬛想起了那些坊间的传闻，都传甄佑乾是黑道起家，要他命的人不在少数。那么甄佑乾隐瞒自己是“镜中人”的唯一目的大概就是为了在最紧要的关头能凭自己特殊的身体构造救自己一命。
“原来是这样，可是就是因为他的这种行为，为明天的手术增加了太多的难度。”时岚有些愤怒，一个把生命当儿戏的病人却还诸多的要求。
见时岚面露愠色，叶嬛给她的茶杯里又斟满茶，“很正常，国内的患者和国外的多少有些区别，而且国内的这种建档的制度不全，很多时候还要靠医生的细心。特别是遇到甄佑乾这种主，连院长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何况做医生的。”
“可是叶医生似乎不给他面子哦”时岚若有所指，叶嬛也只得笑笑。
甄佑乾病情的话题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和叶嬛的所有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甄佑乾而来。见时候不早，两个人又没有其他话题，时岚便以明天有手术为由道了别。
时岚的离开并没有让叶嬛长出一口气，对于镜面人的手术要比正常人的更加有难度。

第25章

床底下那些关于心脏类的书籍以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叶嬛有些恍惚，以后这辈子再也不会翻开这些书籍，却为了一个自己一直不屑的暴发户而又重新拿起来。叶嬛安慰自己不过是因为镜面人换心引起了自己的兴趣罢了。
文献上堆这一类的记载并不是很多，体内器官的反位并不会给病患的日常生活带来太大的影响。而为镜面人实施手术就像是开倒车，对外科医生是极大的考验。
叶嬛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便给时岚去了个电话。时岚到家便洗了个澡，因为手术在明天的晚上，况且自己并不是主刀，时岚并没有太多的负担，打算再看一些资料再睡觉，叶嬛电话来的时候时岚正好从浴室里出来。
“时医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叶嬛有些抱歉，知道时岚明天有手术，可是这个电话有点不得不打的意思。
“不要紧的，手术在明天的晚上，主刀的是张主任。”
时岚的解释反倒让叶嬛紧张起来，这么重要的手术张振发居然跟自己提都没有提。镜面人的手术非同小可，成了便打响了名号，若是失败了不仅仅甄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就连张振发这么多年苦苦建立起来的名声也会毁于这个手术。
“叶医生，叶医生”见叶嬛那边半天不说话，时岚一连喊了几声叶嬛才回过神。
“还以为是时医生主刀，没想到是发哥。”叶嬛说话的时候情绪难免有些低落，若不是那天自己朝张振发发脾气大概张振发也会和自己商量这件事情吧！
“张主任大概是不想让你操心吧，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要对他有信心。”
信心这种东西是在外科手术中常常是建立在成百上千起的手术中的，很多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简单的一个小手术有时候也会造成病人的死亡。不要以为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就麻木了。其实每一个病人的死亡对医生来说都是心理上的一种打击，特别是那种连手术台都下不来的，很多时候对医生的困扰更大。
“若是普通的换心手术，我对他是有信心的，只是这一次和以往大不一样。镜面右位心，这使手术难度和风险增加了数倍。医生要站在患者的左侧，手术思维及操作均应反其道而行之，许多心内精细操作亦变为平时的反手。发哥年纪不小了，这么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我怕……”
“你若担心他，何不去帮他……”
“呵，时医生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也不清楚。算了，打扰了，不妨碍时医生休息了，晚安！”
随着电话那头变成忙音，时岚有些好奇，刚刚叶嬛的声音好像，好像带着一丝的哭腔。她这么大个人了，不会是因为自己说了她两句而哭鼻子吧！而且她刚刚说的什么自己不知道、不清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在叶嬛的身上，才会造成她如今这般。
只是时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这些事情，明天的手术才是重点，虽然她并非主刀，但是这样的手术对她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叶嬛挂了电话，任自己放空，太多的事情在这些年里压抑在心头，不是叶嬛不去想，是她根本就不愿意去想，由着繁忙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可是事实终究是事实，改变不了。
破天荒的，叶嬛请假了，理由是自己发高热。产科里没有一个人怀疑一向敬业的叶嬛会谎报军情，接电话的护士在安慰了叶嬛一番之后，把消息流了出去，一时间产科官方企鹅群中都是对叶嬛的关心和问候，看着在屏幕那头的叶嬛有些心虚。
这天不是一个好日子，所以产科里剖宫产的几个产妇都是因为身体或者是胎儿的原因才不得不在这个不好的日子里生产，所以今天的产科相对而言比较的空闲。
玫瑰园，这一年里叶嬛第二次来。
“不是我不守承诺，只是上一次匆匆忙忙，要说的话根本就没有说。”叶嬛的脸上看不出抱歉，却有一丝的得逞。
初冬的玫瑰园里，已经冷冷清清，谁也不会在这种天气里到墓地来，一年除了清明前后，大家约定俗成的会来这里做一下祭拜之外，平日里谁会没事跑到墓园这种不吉利的地方来。
叶嬛不喜欢太吵闹，所以清明前后她是不会来祭拜曾蓉的，只会在每年曾蓉的忌日里过来祭拜。
“你看，家里的这些花花草草又给我弄死了，大概我天生不是养这些东西的料，每次换了新的，长则三五月，短则一个月不到，死的死，烂的烂。”叶嬛翻着手里的手机，自言自语。
时岚因为夜里失眠，不得已到医院门口的咖啡店里买了一杯咖啡提神。出来的时候时岚一个不注意，手中的咖啡便被人夺了去。时岚刚想开口，却听到一口生硬的普通话，“岚，我来了。”
“michelle”时岚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的惊喜，这让眼前的金发美女不高兴了，“人家大老远过来看岚，岚好像不高兴。”
“michelle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只是我很忙，特别是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手术……”
“所以你才买咖啡？”
“不是的，我昨晚没有睡好，失眠了。”
“失眠，是太想我了吗？”金发女子似乎是很有自信，这话说的让时岚有些哭笑不得。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两个都是美人胚子，再加上michelle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回头率是更加的高了，时岚为了避免太多的注意力不得不拿出家中的钥匙递给michelle，“这是我家的大门钥匙，你先去我家，地址我一会发你手机上。”
“好的”女人像是如获至宝，面带满足的拿着时岚的钥匙上了出租车，时岚赶紧掏出手机把地址发给了michelle。
今天的心外科气氛格外的凝重，时岚才出电梯就感受到了迎面扑来的紧张，就算离这个手术还有十个小时。
张振发似乎也比平常严肃，一丝不苟的面孔看上去权威性十足。
“时医生，收拾一下，半个小时之后去会议室开会。”
时岚还没来得及点头，张振发已经越过自己朝病房走去。
此刻的甄佑乾住在医院的vip病房里，除了偶尔间能够闻到一丝丝消□□水的味道，这里和五星级的大酒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甄佑乾对于今天手术的安排不满意，可以说是非常的不满意，他中意的人选叶嬛今天居然失踪了。连着有四年都没有请过假的叶嬛破天荒的居然发高热请假了。
“你看看你们干的事情”甄佑乾青筋凸起，正冲着甄妮发火，见张振发进来也没有什么好面孔。
“还有几个小时就要手术，甄先生还是好好的休息休息，你这样动怒对身体不好”本着医者父母心，即便张振发再不想理甄佑乾，可是这些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哼，你少来假好心，若是真想我好，便让叶嬛来给我手术。”
张振发不明白为何甄佑乾心心念念要叶嬛来做这个手术，说实话虽然叶嬛名气大，但是叶嬛转去产科很多年了，若不是一直关注心外的人很少会有人知道叶嬛的存在。
“爸，你又何苦为难张主任。”甄妮对于自己父亲的也是一脸的无奈，这些日子为了让叶嬛给他动手术，自己都被搞的心力憔悴。
“你闭嘴，你还有脸说，都是学医的，人家出了名堂，你呢，弄个退学，真是不孝女。”
从甄佑乾的嘴里张振发似乎能够猜到一二，如果说甄妮也是学医，那么这就说的通了，“你和小叶子是同学？”
甄妮看到张振发和自己说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是的，我和叶嬛是同学，不过我不争气，没有叶嬛那么高的学问。”
张振发听罢便不再说什么，嘱咐了几句便去了会议室。
今天的手术难度之高让从医三十年的张振发也有些担心，他比时岚这些助手早了些日子知道甄佑乾是镜面人这个消息，只是甄佑乾强烈要求保密。要不是张振发的强烈要求，甄佑乾大概是不会让人知道他的心脏在右侧。
会议室里，心外的几个主要的医生、麻醉科的主任和器械护士都已经在座。张振发把今天手术的过程大致说了说，每个人面色都很凝重。这样的手术成功则是在自己的从医生涯中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若是失败以甄家的实力来说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会议室的气氛太过于沉重，张振发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和平常的手术一样，我们尽力就好，其他的事情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大家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该干什么干什么，以轻松的心态来迎接这次手术。”说罢，张振发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现在九点，离预定的手术还有9个小时，深圳那边的手术还没有开始，咱们先散了。”

第26章

深圳那边，脑死亡的患者刚刚被拔下氧气管。年过古稀的父母哭倒在地上，两个姐姐一左一右的搀扶住父母，一起失声痛哭。雪白的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一家人生活的主要来源。如今，任他们如何呼叫也听不到了。
“你们都起来吧！节哀顺变，你们这样，他走也走的不安心。”一位医生模样的人上来安慰着来自农村的老头老太太，似乎是怕自己的儿子走的不安心，两个老人止住了哭声，只是那眼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那人朝站在病床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迅速的把床上的捐献者抬到推车上。很快便被推到了手术室的门口，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儿子这一进去便没了，老太太拉着推着死活都不肯放手。在这个时间就是生命的关键时刻，医院的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太太，这是你儿子生前的遗愿，你若是拉着不放，耽搁了救人，你儿子走也走的不安心。你是想让你儿子带着遗憾走吗？”不知道是农村的老太太好骗，还是真的是说中了老太太的软肋，老太太手一松，“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儿啊，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娘一定尊重你的意思……”老太太痛哭到不能自已，一个踉跄着摔倒在了地上。老头见老太太摔倒要去搀，便松了手，几个医护人员趁机把推车推进了手术室里。
电控门被关上，一切的事情便不由得老两口做主了。
四个小时后，几个塑料的保险盒被人从手术室里拿出来，送往全国各地。
悲痛的老两口坐在医院的会议室里，一直接待他们的副院长张明明出现在会议室里。和悲痛的老两口不同，张明明的脸上明显带着压抑不住的笑容。
“伯父伯母，节哀顺变”装出来的悲痛有些扭曲，只是看在老两口的眼里还算是合格。
“谢谢医生”老头子虽然是个农民，可这些年在外面打工，一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哎，对于令子的死我们医院感到万分的悲伤。但是他是个识大义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捐出自己的器官，挽救了其他人的性命。这里是一些受捐家属的心意，算是给伯父伯母的养老钱。”张明明说着把手里的一个布包推到了老两口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