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之后他又去了两次实验室，他没有理会俞元恺，俞元恺也没有理会他的意思，高朗这才迟缓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好像跟攻略上说的不太一样？说好的他会万分在意主动过来试探自己呢？
没错，在开始“攻略任务”之前，高朗在星网上搜索了一下相关的内容，甚至还在匿名灌水区发了一个帖子求助。理所当然，帖子被歪楼到了十万八千里，根本没有任何建设性意见。攻略倒是搜到了一部分，但是大部分内容自相矛盾。
经过谨慎的筛选之后，高朗按照俞元恺的个性，留下了其中比较靠谱的几条，然后才开始实施。
结果却是出师不利，发展完全跟他所预料的背道而驰。
之后高朗往实验室跑了好几趟，总算是跟俞元恺来了一把“偶遇”。然而他却敏锐的意识到，跟之前相处时相比，俞元恺的态度变得客气了。客气，也就是生疏的另一种表现。
他好像反倒将俞元恺推得更远了。
事到如今高朗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的自信十分盲目。
到底是怎么觉得俞元恺对自己另眼相待的呢？他再倒回去思考，却是怎么都想不出来。
没办法，最后高朗只好硬着头皮去请教自己唯一靠谱的朋友赵默之。
听完了他的叙述之后，赵默之啼笑皆非，并且毫不客气的损他，“高小朗，你该不会以为，只要你笑一笑，招招手就能把我偶像给勾搭上手吧？”
“我没有这么想。”高朗辩解。
赵默之说，“你就是这么想的。不然你为什么觉得，你去他面前晃一晃，他就该心慌意乱的来找你呢？”
“这样还不够吗？”高朗惊讶。
赵默之笑不可抑，“虽然我们常常说人是高等动物的一种，但你知道人跟动物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他问。
高朗说，“这我当然知道，人会使用工具。”
“……没让你回答政治题。”赵默之一脸黑线，“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要讲感情，但动物不，他们交配是为了生存和繁衍。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高朗怒视他，“不就是嘲讽我像孔雀开屏吗？真以为我听不懂啊！”
动物界之中，雄性鸟类的羽毛总是更加光鲜亮丽，孔雀是其中的翘楚。当他们想要吸引异性时，就会展开自己的尾羽，吸引雌性的注意。赵默之居然把自己比作开屏的孔雀，高朗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上手。
“这时候又灵光了。”赵默之摊手，“最基本的，感情，你跟我偶像之间有感情吗？当然也有人不需要感情，只追求身体的快感，那种人你倒是只要一个笑容就能勾来，但我偶像绝对不在其中。”
“所以呢？说重点！”
“……重点就是你要跟对方培养感情啊大哥！”赵默之快抓狂了，“要我推荐你几部星网上最红火的都市恋爱类电视剧吗？拜托你去看看别人是怎么追求男孩子的，用点心OK？”
“这样就行了？”
“当然不。”赵默之断然否决，一脸鄙夷的道，“我偶像怎么可能是那些狗血桥段就能打动的！”
“那你还让我看？”高朗诧异。
但赵默之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头，面色有些严肃的问，“高朗，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高朗弯唇微笑，“你什么时候见我不认真过？”
“我说的不是这种认真。我的意思是，你做好跟另一个人生活一辈子的准备了吗？”赵默之慢慢的说，像是在斟酌词句，“俞元恺一看就是很认真的性格，你要不是来真的，别去招惹他。”
“你把我问住了。”高朗认真的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这种事顺其自然不就可以了吗？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那我求你放过俞元恺吧，找另外一个人来玩。”赵默之立刻站起身，“他玩不起。”
赵默之走了，高朗继续坐着发愣。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但赵默之的问题却让他疑惑，对高朗来说，很多事空口无凭，难道他现在说能跟俞元恺过一辈子，赵默之就会相信吗？他以后就不会变了吗？
这世上的事情每天都会变，他甚至说不好明天自己的午餐说什么，何况是一辈子的事？
做不到的事，高朗从不做承诺。
不过赵默之的话里，有一个词语，高朗听进去了，那就是认真。——也未必要承诺一辈子，但一定要认真。这要求真奇怪，不是吗？
但怎么样才算是认真呢？
高朗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终于勉强找到了一种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
第二天高朗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打理一新之后，才开着车出门，直接去了国家实验室，上楼找俞元恺。
俞元恺果然正在实验室里埋头工作。他背对着实验室，微微弯着腰，露出十分漂亮的背部曲线。他身材很匀称，但高朗见过，知道他衣料包裹着的躯体都是结实的肌肉。即使是现在这种姿势，俞元恺看上去也十分严肃，让人不敢接近的那一种。
高朗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再次在心里问了昨天赵默之问过的那个问题——你愿意跟这个人过一辈子吗？
这回他确定了，没发生的事，自己的确无法做出保证。
不过我会很认真的，高朗在心里说。然后他才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开口招呼道，“俞教授。”
实验室里的人之前都在聚精会神的忙碌，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直到高朗开口，他们才回过神来。有助手往这里看了一眼，然后低头跟俞元恺说了一句什么，下一刻，俞元恺转过头来。
他脸上带着消毒隔离口罩，所以高朗只看到了他的一双眼睛。
沉静，锐利，淡然。即使看到自己，似乎也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倒是高朗自己被他这么一看，忽然觉得今天的决定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赵默之说，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感情，但感情从哪里来呢？自然是处出来的。
就像是他们在城外时那样。
但不论是俞元恺还是高朗自己，都不可能特别腾出那么多时间，就为了两个人相处培养感情。他们都缺时间，所以这感情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培养出来。为了让他配合自己，当然得做点前期准备。
如是安慰自己之后，高朗清咳一声，朝向自己走来的俞元恺打招呼，“俞教授，好久不见。”
“高总，”这是俞元恺第一次正面称呼他，毫不意外的生疏客气，他的声音低缓而平静，问，“有事吗？”
“当然，找个地方说话？”
“就在这里说吧，实验还没有结束。”俞元恺示意高朗看向自己身后依旧在忙碌的助理们，颇有点儿速战速决的意思。
“你确定？”高朗扬了扬眉。
俞元恺点头。
“我们交往吧。”

第25章 我拒绝

“我们交往吧。”高朗说。
这就是他昨晚苦思了一整夜想出来的办法，他跟俞元恺都不是时间充足的人，所以高朗觉得，跳过中间那些繁琐的步骤，先把关系确定下来，然后再慢慢去培养感情。
这样就不需要担心他不认真了吧？
不过用这句几乎是有些惊世骇俗的话作为开场之后，高朗又附加了解释：“我的意思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彼此互相考察对方是否合适。增进了解之后，再决定是否继续下去。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彼此要保持身心的专一。”
“我拒绝。”几乎是在他说完的瞬间，俞元恺就给出了答案。
高朗原本微笑的脸僵住，他愣了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难道是他听错了吗？
“抱歉。”俞元恺的表情很严肃，微微垂下头道，“我恐怕不能答应你。”
高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因为不论是他也好，赵默之也好，在他们两个人讨论的过程之中，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俞元恺会拒绝高朗吗？
对于赵默之来说，作为高朗的朋友，他太明白对方的魅力。所以他相信，只要高朗愿意，即使是俞元恺这种禁欲系男神，也绝对不在话下。至于高朗自己，却是心中无端笃定的觉得，俞元恺是不会拒绝自己的。
所以他根本没想过被拒绝之后该怎么办，这会儿自然也就有些跟不上思路。
“为什么拒绝？”他下意识的反问。
俞元恺抬眼看他，高朗由这个动作注意到，他的睫毛又密又长，轻轻一颤的时候无端的让人心似乎也跟着动了动。
然后他听到俞元恺十分公式化的道，“我们不合适。”
这真是个万能的拒绝金句，幸好俞元恺没有在前面加上“你是个好人”的前缀，不然高朗就要荣获自己一生之中第一张好人卡。当然，现在头一次表白遭拒，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努力按捺住自己，才没有继续追问“哪里不合适”这种蠢问题。因为他从网上看到过，“我们不合适”这话有太多种解读，但其中相通的部分是：对方没看上你。
所以不要追根究底，非要纠缠到对方烦不胜烦，直接揭破这个真相，说出更加不客气的话来，只能是彼此都没脸。
“你……”高朗努力找回自己的语言逻辑，“我是认真的，你不再考虑一下？”
俞元恺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旋即的摇摇头，对高朗道，“抱歉，实验时间到，我要进去了。”
于是高朗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回了实验台前，继续埋首工作。他在门外踌躇了片刻，心中默念“不能死缠烂打”十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那股焦躁，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站在俞元恺身边的助手见俞元恺握着手里的试管不动，忍不住疑惑的叫了一声，“教授？”
俞元恺的眼神陡然清明过来，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放松，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实验。这一回，他是真的心无旁骛了。
相较于冷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俞元恺，高朗就显得不那么淡定了。俞元恺的回答，就好像是他之前的那些感觉都是自作多情一样，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的高朗自然难以接受。
他竭力忍耐才没有掏出镜子来看看自己这张脸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为什么一面对俞元恺，就屡屡出状况？
高朗很苦恼。难道自己表现得还不够认真吗，为什么俞元恺能够这么果断坚决的拒绝？连一丝丝波动和犹豫都没有。
但如果以为高朗会这么放弃，那就错了。
高朗没有再求助赵默之，也没有立刻去死缠烂打，这一次他要努力的想一想，该怎么去打动俞元恺。
不过说到“打动”二字，高朗忽然心下一动。
他之前光顾着“认真”了，总觉得只要将自己的态度都摆出来，俞元恺自然能够看到自己的诚意。但现在看来，赵默之这一招明显并不怎么好用，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吧。
认真想想，之前跟俞元恺相处融洽，也没有受过任何人的指点，效果反而更好。
其实回过神来再想想，高朗也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太冲动，也太刻意。他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是有人这么追求自己……高朗抽了抽嘴角，他觉得自己一定很想糊对方一脸。这真的是在求交往？听起来更像是开玩笑吧！
这么一想，不由恍然大悟。
说起来俞元恺那个态度，已经算是客气了。只是拒绝了自己，而且语气平静态度淡然。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俞元恺的脾气真好。
——果然不管再糟糕的事情，只要换个角度去想，立刻云开月明。就这么一边走一边想，等到高朗出了国家实验室的大门时，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斗志满满。
回去的路上收到了赵妈妈打来催问情况的通讯，这一回高朗吸取经验教训，没敢把话说得太满。他从俞元恺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世事无绝对，就算再有信心，也不必事先就说出来。
能让骨子里又骄又狂的高朗意识到这一点，俞元恺可真是功不可没。
第二天早上，高朗去公司的路上，还绕了一点路，去生鲜市场买了新鲜的鱼和虾，到公司后便送去餐厅，请大师傅帮忙处理。高氏的伙食很好，厨师虽然比不上国家实验室国宴水准，但也绝对不差。
之后他更是努力埋头处理工作，十点刚过就将今早的事情都处理完毕，然后直接下楼去餐厅取了做好的午饭，开车去了国家实验室。
没错，高朗想出来的办法，就是送饭。
既然两个人有共同的爱好，那么在找不到别的切入点时，这个办法也不错，不是吗？只不过每天都去国家实验室蹭饭好像不太合适，而且高朗从攻略里看到，送爱心午餐这种事，是很容易拉近彼此关系的。
虽说他送的饭菜并不是自己做的，但他可是一大早就起床去抢了最新鲜的一波食材，应该已经够有诚意了吧？或者……也许自己还应该考虑去学一下厨艺？
当今这个世界，虽然因为料理机的出现，普通人家几乎很少有人会去学做菜了，反正只要设定菜谱放入食材就能拿到标准的饭菜，但厨师这个行业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受追捧。
毕竟机器做出来的东西跟人工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机器又不会研发菜谱，不会考虑什么样的搭配更好。人类但凡有条件，对口腹之欲的追求始终不会停止。
只不过在这之前，高朗从没有想过自己也需要去学。对他来说，想吃好东西，随时都能找到足够多的厨师为自己服务，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不过高朗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昨晚他本来也打算亲自试验一下，结果做出来的东西却是惨不忍睹，只好都喂给垃圾桶了。机器人管家米歇尔还好心提醒他，不要浪费食材。
这段时间高朗经常过来，实验室的员工都已经认识他了，而且因为他性格开朗，不带有任何骄矜傲慢之意，所以进门之后，不少人都主动跟他打招呼。
美丽的前台小姐见他手里提着食盒，还笑眯眯的问，“高总，来给俞教授送饭吗？”
高朗微笑着点头，等到进了电梯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等等，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来找俞俞元恺的？明明这段时间，自己是来找史密斯的时间更多。这回虽然提着食盒，但也没有谁规定就一定只能送给俞元恺吧？
然而等他上了楼，正好碰见了俞元恺身边的助手，他也笑着跟高朗打招呼，并道，“高总来了，俞教授在实验室里，还有最后一点没完成，可能还要十几分钟。”
“好的。”高朗表面上镇定点头，心里却越发的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自己是来找俞元恺的？更重要的是，高朗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们的态度之中，有一种很微妙的东西。他暂时说不出来，但总觉得不自在。
他在旁边的会客室等了一会儿，俞元恺的实验便结束了，助手们要留下来清理实验室，他自己则先行离开。出了门，俞元恺扯掉口罩，脸上露出几分疲色。这一次的实验，又失败了。
“教授，高总来了，在会客室。”刚才碰见高朗的助手拿了东西回来，见俞元恺站在实验室门口，便道。

第26章 都知道了

虽然俞元恺难以亲近，但助手们经常跟他一起共事，知道他只是不爱说话，实际上却很认真负责。跟着他，这几个助手都已经发表了数篇论文，在业内薄有名声，所以倒是没有那么畏惧他。
这会儿助手提醒了这一句，还特意观察了一下俞元恺的表情，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过一进门，他就忍不住低声道，“你们猜我刚刚遇到了谁？高总！他好像还带了吃的，应该是要送给教授的！”
“哇！”一个女助手忍不住感叹道，“教授真有福气！”
“就是就是，不过也不知道冰山什么时候融化，高总这么优秀教授也看不上吗？不可能吧……”
“……”即使他们已经压低了声音，但耳聪目明的俞元恺还是能够听见。他身体微微僵了一下，迟疑片刻，还是调转脚步往会客室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所以走到门口高朗也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而是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的低着头发呆。
今天的阳光不错，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显得懒洋洋的，所以高朗才挑了这个地方。从俞元恺的角度看过去，他现在这样子，倒显得有几分难得的安静，跟平日里的他不太一样。漂亮的面孔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微微发光，整个人便如同一幅画般，让人不敢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