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三人随着别的去看斗兽的人群向城西走去，远远便能见到一圈环形高台。到了场地，上了高台，站在半人高的木栏外，山有凤才发现斗兽场是一个似半地下室结构，人站在高处向下望，一个如现代小学操场那么大的圆形斗兽场霍然出现在眼前，很显然，地面以下五米的大型深坑完全是人工挖出来的，地面以上五米的高台是人工堆砌而成。
南面有一方再高出两阶的台面，应该是贵宾席位。果然，不多时，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在身后一群人的跟随簇拥下，来到了斗兽场，先来的民众立即原地下跪喊道：“县令大人！”
山有凤虽然有点儿跪不下去，但身在这个时代，也不能不跪，只好和山有溪随着众人一起跪下，只不过她不是两膝同时着地，而是一先一后，缓缓落于地面，免得磕得疼。
所有人都跪了，只有赫连皓一人独立其中，显眼突出。山有凤抬头看了他的侧影一眼，想拉拉他的衣服开口提示他，但终究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他是富贵子弟，敢这么做，定然是有不跪的实力和背景。她一个小小的村姑，既无能力去调查他，也不想问得太清楚，就这样相处，反而轻松愉快。
“大胆刁民，见了县令大人为何不跪？”县令右手边的中等身材男人对赫连皓厉声喝道，人群中也有少数人悄悄抬起头往赫连皓身上瞄了一眼，但没有人说话。
赫连皓看着斗兽场，连眼皮都没抬，更没有答话，就如不知道有人在和他说话、犯了痴呆症一样。
“嘿！我说你是痴儿还是聋——”那人刚出口几个字，却见县令摆了摆手，“算了，不要耽误时间，尽快开始吧！”
“是，大人！”随后向民众喊道：“大人让你们都起来！”
“谢大人！”
山有凤一边站起身一边拍着膝上的尘土一边咕哝道：“尼玛老子向你下跪、跪得满身灰跪得膝盖疼，还得跟你道谢，哪儿说理去！我们才是嗑了脑残药儿的傻缺儿！”
赫连皓听见了，嘴角咧出一条缝儿，脸上又现出淡淡笑意。
山有凤朝那县令大人细细瞧了几眼，自言自语道：“这县令还挺年轻的呀，才二十多好像不到三十岁，长得也不错！这要是脱了官服穿上常服，应该更好看吧？”
分立在她左右的赫连皓和山有溪闻听，也朝那县令看去。
“这样的也叫好看？丫头，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赫连皓嗤笑。
“你也不看看这满大街有几个男人是年轻养眼的，何况还是个县令，估计在县令这一级的官员中，像他这样年轻又有些气质的压根儿就没几个。看看咱们村儿的宇文大叔，儿子都这么大了，连个乡官儿都没捞上！能当上县令而又年纪轻的，不是贵族子弟，就是朝中有人，要不就是罕见的神童。”
“那你觉得他是哪一种？”
“不知道，我一向大喇喇的，比较木头，没有一般女人口中所谓的直觉！”
赫连皓闻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木头？”
“哎哟别揪我的脸！最讨厌别人弄我的脸！”
“最讨厌？”赫连皓歪了歪头，松开手，“知道了！”丫头，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不能怪我哦！
山有凤来回摸了摸脸，似要把被弄皱的粗糙草纸抚平，“知道就好，以后可别再犯这毛病！”
凤丫头，我是知道该怎么惹你炸毛儿了！哈哈！
两人正说着，地下环形墙边的四个门洞中已有一个门洞被打开，围观之人的情绪都激动起来，因为，将有一个斗兽之人从其中走出。
山有凤也随之看了过去，紧盯着那洞口。不多时，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山有凤一看，此人头发散乱，盖住了整个脸看不清模样儿，衣服脏破，手中拿着一根一半直一半扭曲了几道弯儿的打狗棍，不禁脱口而出：“犀利哥？”
我去，梁国版的犀利哥啊！
人们一见，不禁起哄，“怎么是个乞丐？”
“这是实在没人敢上来斗了吗？居然连乞丐都往上送，一回合也用不了他就得没命！”
“恐怕是真没人了，上次那个大胡子死刑犯看着那么狠，都被牛角挑出了内脏！”
“说的是，要不然也不会悬出两万钱招揽斗兽士！”
“这次出来的不知是什么兽，如果能弄来一只狮虎什么的猛兽就好了，我还从来没看过呢！”
“能出两万钱，说不定还真是狮虎之类的猛兽！”
梁国有斗兽之习本就已经让山有凤感觉意外了，没想到连普通百姓都这么狂热，看客中不但有男人，还有女人，甚至连未嫁的年轻女子都有，可见当今皇上与京城人士该有多热衷！啊对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当今皇上叫什么名字呢！
“皓哥哥，皇上姓什么？”
赫连皓此时若喝着水，准得一口喷出来，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你不知道皇室姓氏？”
山有凤斜了他一眼，一边看着斗兽场内那犀利哥走到正中央，一边嘟哝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是摔失忆了吗！”
“哦，也是！”赫连皓明白过来，“姓赫连。”
“我说你真是死板，问你姓什么你就说姓赫连，你就不能连他的名字一起说了吗？非得让我再费口舌多问一次？”
赫连皓见鬼似的看着她：“你不会连不能提及皇上名讳的事也忘了吧？”
“啊？啊，是吗！倒是真不记得了！规矩好多哦，一个名字而已嘛！”山有凤装糊涂。
“何况只是我们两人在说，你小声一点别人又听不见，说一下会死啊？”山有凤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赫连皓看着眼神中还带着些微醉意的丫头无语了一下，才放低声音道：“赫连彻陵。”
“哦！知道了！”山有凤此时又不再将注意力放在皇帝的名字上了，因为有一个洞口正在打开，观众们都在满目期待。

第三十七章 猛虎出洞（首推一更）
“出来了出来了！天啊，是老虎！竟然是老虎！”
“难怪悬赏两万钱，原来这次的斗兽真是猛兽！”
“县令大老爷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这个惊喜真是太大了！”
“县令大老爷真是太厉害了！这样的猛兽是怎么弄到手的？”
黄黑毛色相间的花斑猛虎刚一露面，人们的热情就瞬间高涨！当它迈开步子向场中央走去时，人们开始大声欢呼！
山有凤听到人们在欢呼声中的议论，心中有着同样的疑问。看着那头似乎并没有太大攻击*的老虎，心道难不成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麻药？可即使有麻醉药，也定然没有麻醉枪吧？那他们是怎么擒住这头刚成年的猛虎的？麻醉药涂在箭头上射中的？山有凤百思不得其解。
场中央的男子定定地站在那儿，视线穿过乱发看着猛虎，眼神温和，只是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被饿了六七天的猛虎看到场中之人后，有气无力的状态立即改变了，身体崩直，四腿有力，虎目圆睁并露出凶光，那是饥饿引起的对食物的贪婪之色！
山有凤看着欲扑向口中食的猛虎，再看看那破衣男子，却见他依然手执打狗棍立在场中央一动不动，忽觉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猛虎都要扑过来了，他居然还不动，这人是吓傻了吗？到底是捉来的还是为了钱两自愿来的？”有百姓在人虎相对、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悄声说道。
“喂，乞丐，快做准备啊，老虎要吃你了，再不准备打斗拼命，你的命就没啦！”有人忍不住冲着下面喊道。
“准备恐怕也没用，就一个打狗棍，等于没有！”另一人接话道。
“上啊！上啊！别干瞪眼看着，上去咬他啊！”也有人高声催促老虎。
猛虎似被人群的热情呼喊声给激躁了，又似是饿得不想再观察等待，半伏地面做出奔跑之姿。
“对对！就是这样！快扑上去！扑上去！”
“乞丐快准备还手啊！不然没命啦！”
饥饿的猛虎不再理会人们的大叫，向那男子冲去！
山有凤感觉自己的心都提起来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被猛虎活活扑咬致死！可就在这时——
男子看着猛虎，伸手轻撩起盖住脸的长发，温柔地唤了一声：“小牙儿！”
猛虎听到这声熟悉的轻唤之声，正奔驰的四蹄猛然来了个急刹车！
“小牙儿，我来了！”男子将一半乱发别到耳后，向猛虎伸出手。
正要观看拼死打斗血腥场面的观众们全都被这突变的情景给惊得几乎掉了眼珠子！
山有凤心中轻呼了一口气，看着那男子年轻的皓月容颜，皓月之腕之指，更觉自己猜对了，不然，没有任何人在面对这样的吃人猛兽时能做到那么坦然无惧。
猛虎的攻击之态全部瞬间收敛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温驯无比地迈步走到男子的身边，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着委屈。
“小牙儿，忍饥受饿被囚禁，你受委屈了！我这就救你出去！不怕！”男子轻抚着它的兽头，言语和眼神一样温柔，如对待自己的情人或孩子。
看台上的知县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不由问向场中的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县令大人，我是小牙儿的朋友，也是它的主人，前些日子，小牙儿忽然消失不见，我历尽艰辛才寻到这里找到它，请县令大人放小牙儿与我一同回家！”
“主人？”县令杨渤一惊，“莫非你就是隐世的唯一驯兽师唐天逸？”
男子摇摇头，“我是唐天逸，但我不会什么驯兽，只是在小牙儿幼年时救了它把它带回家抚养，因为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所以与我亲昵如家人，不会伤害我罢了！”
话音一落，百姓们似被鞭炮炸了脚！
“什么，他居然是传言中的驯兽师唐天逸？难怪了！难怪老虎不咬他！”
“没听见他说吗，那是他养大的，怎么可能吃他！”
“那也不见得，猛兽毕竟是兽，野性还是有的，本性可不容易改！”
“多少人踏破了鞋想找他都找不到，如今竟然自己出现在我们世宁城了！今天的惊喜真是太多了！”
杨渤向民众们摆摆手，现场立即又安静下来。
“唐天逸，你应该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在找你、想得到你，你这么说，无非是想顺利脱身不愿为人所用罢了！如果你肯去往京城为我皇效力，不但你的小牙儿还给你，本县令还会上折子推荐你并亲自带人护送你进京，你这样的驯兽天才，皇上一定会给予重用和高官厚禄！”
唐天逸再次摇头，“恕天艺不能从命，一旦去了京城，皇上发现我只是养了一只兽而并非驯兽之人，定会以欺君治罪，而推荐人你——杨大人，因举人不当，也会受到处罚。”
杨渤轻轻摇头表示不信，“唐天逸，若你一再推辞，这只猛虎，你可就带不走了，既然它能被带到我们世宁城，说明跟我们世宁城的百姓有缘，它只能留下。”
山有凤轻握了下拳，低声道：“卑鄙！”
山有溪忙警示她：“凤儿不要乱说话，别让人听见！”
赫连皓轻声道：“丫头有所不知，现在全国只有斗兽之人，却无驯兽之人，所以野兽伤人之事频出，不仅是在抓捕过程中，即使是已经被关入斗兽场的牢笼，伤人事件也时有发生，所以现在的梁国急需一批精于驯服野兽之人。杨大人也只是想为皇上分忧、减少百姓伤亡。”
山有凤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又替县令说话了！不要抓捕不要斗兽不就行了？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赫连皓以为她指的是伤害百姓，事实上山有凤指的是百姓和野兽，想想现代多少老虎品种已经灭绝或濒临灭绝，即使古代野兽泛滥成灾，她也不太赞成对它们如此大量的猎杀，更没想过斗兽中居然真的有虎！
“国情如此，不是你我能改变得了的！”赫连皓淡声道。
这时，唐天逸短暂思考后，终究还是摇摇头，“即使你连同我与它一起囚禁，我也不能欺骗于你欺骗于皇上，否则就是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杨渤一皱眉，还未说话，身侧的男人却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我们杨大人给你一条青云大道你不走，偏要与我们作对！皇上正值用人之际，你有此才能却不愿为皇上所用，此乃大不忠大不敬！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对你客气了！”说着向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你知不知道这人是谁？”山有凤悄声问赫连皓道。
“县尉袁格，掌管县内征召、训练军队。”
“莫非小牙儿就是他弄来的？”
“也许，但难说。”
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尖哨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低语。向对面看去，那县尉袁格正屈指在口中，吹出刺人耳膜的哨声！
随着哨声，温驯的小牙儿因为哨声带来的不适而猛一抬头，抖落了唐天逸抚着它的手！

第三十八章 人兽相斗（首推二更）
袁格见猛虎只是抖落唐天逸的手而没有攻击他，便令人拿来了两样东西——尖锥和石块！
“不好！”山有凤低呼。
“怎么了？”赫连皓忙问，山有溪的脸也转向她。
“他这是要制造更加刺耳的噪音刺激小牙儿！”
果然，话音刚落，袁格便亲手握着锥子在石块上用力划着，发出刺心的、令人浑身难受的尖锐声！
人们纷纷捂起耳朵，皱着眉、揪巴着脸忍受着，却又无一人离开。
小牙儿果然被那声音扰得狂燥起来，把虎爪搭在唐天逸手上似是想寻求安慰和舒适，却瞬间又自己收了回去，在地上狠狠抓挠着，低声嘶吼着发泄心中的烦燥！
山有凤看得出来，小牙儿为了不攻击自己的主人，而拼命用其它方式发泄着。而唐天逸因为小牙儿遭虐难受而心里更加难受，明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危险境地，却坚决不离开半步，反而想上前抚慰它。
袁格见小牙儿居然如此克制，只好用上最后一招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大香包扔向小牙儿！
随着一道弧线，那颜色艳红如血的布袋便准确地落在了小牙儿的面前！
一道掺杂着血腥气的奇异香味儿随着空中那道弧线淡淡地传入山有凤嗅觉灵敏如警犬的狗鼻子中！
“糟糕！”山有凤大惊。
“又怎么了？”
“香包！这回唐天逸怕是在劫难逃了！”
山有凤边急急说着边急急向场中看去！果然，小牙儿嗅到那种香气之后，更加狂燥，兽性大发，一声特有的震耳虎啸之后，控制不住地向唐天逸扑去！
唐天逸被猛虎扑倒在地，打狗棍摔了出去，只好在仰面朝天中举起双臂，一手抓住一只虎爪，一手去推虎头，同时还轻唤着：“牙儿！小牙儿！是我！小牙儿醒醒！小牙儿！”
随着唐天逸的一声声轻唤，虎脸上露出了纠结神情，利爪和虎口也停滞在半空没有真正抓咬下去！山有凤趁此机会一边大声高喊着“县令大人，今天的悬赏之榜我接了！”一边快速翻越木栏直直跳了下去！
“凤儿！”
“丫头！”
山有溪和赫连皓失声大叫，谁也没想到山有凤会有这种动作，一时竟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她蹲身落地后原地连翻几滚缓下落地的冲撞力。
来不及寻找武器，山有凤依靠着跳高技艺落地起身后，顾不得其它，甩开飞毛腿儿快速飞跑过去捡起地上的打狗棍就向猛虎冲去！
打狗棍一上手，山有凤感觉手中一重，才知这不是根普通的打狗棍，心中更有信心，直直冲到小牙儿身侧，举起打狗棍向它的腰上用力一击！
在血腥气和香气的刺激下，却还保留着一点点儿可怜的过去情义而在对主人是否施行嘶咬的挣扎和犹豫中的猛虎遭此几乎致命的重击，嚯然回头！快速放弃了地上的男子，在一声虎啸的余音中转头扑向山有凤！
山有凤早已预知到它会有此动作，迅速快退两步，在它刚转过身来时便一棍子砸向它的虎颈，小牙儿吃痛，顿了一下，却更加狂怒，忍着双重巨痛向山有凤再次扑去！
所有的围观者包括县令杨渤、县尉袁格都摒住呼吸看着下面场中那不要命的傻丫头，人山人海的现场鸦雀无声一片安静，几乎没有人能想到这个半路跳出的女孩儿有从虎口中逃生的可能，更别说打死猛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