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墟见/替亲爹扛情债是什么体验完本[古耽]—— by:蓬岛客
蓬岛客  发于:2017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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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犹在,何一笑脸孔已然煞白,第一次认认真真看过面前的徒儿。
江逐水任凭他打量,一语不发,十足恭顺,实则那有若实质的目光,叫他背上一片汗湿,却也对原本的猜测更有把握。
“你喜欢上了谁?”
对方问。江逐水听在耳中,只觉这短短六个字重逾千金,沉沉压身。
但他却笑了:“若我说了,师父是否要像几年前对叶追师妹那样,将人赶下山?”
21、
江逐水说这些话,其一是判断师父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其二是探求当年四师妹离山真相。然而何一笑心中有鬼,没意识到徒弟口气过于轻松,只觉脑袋被什么狠狠砸了下,震得整个人脸色白中带青,怒到极致。
“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他微微眯起眼,孔雀绿的眸中是欲择人而噬的可怖光彩,声音在怒极的状态下,反而维持在较平稳的度上,对其不熟的人,多会以为他没有发怒。
但江逐水绝不在此列人之中。
在说出那句话后,他发觉师父的反应比预想中更为激烈。何一笑虽有疯子之名,行事沾得上喜怒无常的边,情绪却少有真正失控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这些想法在心内滚了一遭,不过是眨眼功夫,此次与往常不同,他并不着意去避免惹恼师父,半真半假道:“当年叶追师妹的心意,徒儿也是清楚的,只因并无此念,所以没有回应。我一直以为您是怕师妹扰我修行,才……难道不是吗?”
何一笑没有说话,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他,面上殊无笑意:“……你前头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话至此,江逐水犹豫了,不知是否要继续。但想起几日前,师父居高临下,看向他的那个眼神时,这些疑虑又打消了。
他道:“若徒儿说了,师父许不许?”
何一笑已无方才那般咄咄逼人,神色宽缓下来:“要说什么,直说便是,莫做无用试探。”
明知他口中的“试探”,并非自己打算那般,江逐水仍在面上带出了异色,随即又多了几分决意:“您肯让徒儿与别人在一块儿吗?”
与前时不同,何一笑此刻出奇平静,眼如碧水,不带一丝阴霾,更没有一点失态:“何意?”
江逐水从这平平无奇的两字里,听出了风雨欲来的味道,所想反而得到了另一种证实,一时心中似喜非喜,似悲非悲。喜从何来,悲从何来,他全然不知,只隐约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果然如此什么,他又不知道了。
今日何一笑有些不同往常。若遇上无稽之言,这人不会放在心上,嬉笑怒骂便过去了,或者说几句徒儿顽皮之类的话。即便真怒了,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强自压抑的模样。
不对。师父所有的表现都不对。
江逐水一撩衣摆,跪了下来,又低下头,不去看对方脸色:“师父,您……单纯将我视作弟子吗?”
随着这话出口,他想起那日邢无迹所言:他看似道貌岸然,实则满腹龌龊,何曾将你视作弟子,分明——
当时他听不明白,此时终于领会了其中意思。然而,涿光山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又有多少人知道?思及此,只觉其中尽是谜团。
自方才起,何一笑便没有说话,江逐水也没有催促,安安静静跪在他身前。
良久,听得对方道:“除了是我的徒弟,还能是什么?”
江逐水抬头:“我知师父那日赶我出去是因为……”
话未说完,他便看见了师父脸上的惊愕、慌张与恐惧。
“哈哈哈哈,”然而下一刻何一笑放声大笑,笑声中却无半分洒脱之意,“徒儿问我这些做什么,莫非想自荐枕席不成?”
愕然之人变成了江逐水。他不曾想对方会说出这话,实际他也未想过问明之后要如何与师父说。
此时再想,他敢问这些,借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此时却被师父这一句话惊醒。
更令他震惊的,却是对方的举动。
何一笑弯腰,捏住他下颔,拇指在其上轻轻摩挲,竟是赤裸裸的调笑:“为师不爱吃窝边草,徒儿容色虽好,我也不缺暖床人,何必挑你。当然,徒儿若有心亲近,为师也不会推却这番美意。”
他神色暧昧,尤其在说起亲近与美意几字时,字音似落在舌尖上,像一种暗示。
江逐水震惊之余,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您何曾有暖床人了!”
便是何一笑,也愣了一愣。
他这二十多年伤势时好时坏,正是固本培元的时候,怎会将精力浪费在无益的床笫间。更何况,如他这等修为的高手,情欲比常人淡薄许多,除了……脑海中闪现过不该有的画面,他忙收紧心神,注意落回捏着徒弟下巴的手上。
江逐水抬眸看他,眼中神色清清楚楚,绝无半分厌恶之意,姿态更无半点抗拒。上次有过一回,但何一笑以为是徒弟强自按捺的结果,此时再看,似又不是这么回事。
他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你没感觉?”
22、
江逐水一怔,方明白他意思,自己也不解。
这毛病来得诡异,去得也诡异,时有时无的,然而此时提起,他忽想到,这事会否与师父有关?另外,他当年又是因为什么才走火入魔的?
未与人说的,但江逐水对自己的那段记忆已然模糊,所知所闻都是从师父那里听来,与四师妹的事有异曲同工之妙。从前他也只是想了一想,并未真正挂心此事。
江逐水顺势握住他手,道:“我今日只是想问一问师父,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目的。”
何一笑任徒弟将手捉了,听了这一番话,神色又沉凝下来,竟是难得的安谧。
“你说自己别无目的,可既然问了……怎让我不多想?”
“师父?”江逐水看见对方眼中掩不住的阴郁,有些糊涂。
何一笑甩脱他手,立起身来:“你从何处学来的任性模样,想问便问,竟不多想想吗?”
江逐水其实挺想说,是从他这位师父身上学来的,以对方脾气,本也不是什么好榜样。幸而没一时冲动,当真说出口。
何一笑哪会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挑了挑眉,未有多大反应。
实则他今日的表现一直都有些不对头。平时的何一笑,不曾有过这种冷静到几乎冷漠的神色,也不会有那种亲而类狎的举动,这些都像是拙劣的伪装。
因此江逐水才有把握。然而,他已经悔了。
正如师父所说,他竟未好好想过,若师父不承认,之后要如何。
何一笑冷笑道:“既然没想过,为师来帮你一把。才做几日山主,就有忘形之意,该好好打磨一番,便去砺剑崖待上一月吧,期间山中诸事有我替你处理。”
“师父!”江逐水忍不住喊道。
砺剑崖乃是惩处山中犯事弟子的一种手段,且只有嫡传才有此待遇。何一笑对几个徒弟不上心,不曾令哪个弟子去过砺剑崖,而江逐水自小听从师命,更没有这机会。
因此这一回,他竟是狱法山近三十年来,唯一一个要在砺剑崖受惩的弟子。
江逐水如今已是山主,倒没有丢了脸面的想法,只是充斥着意外之情,想,师父这回怕是恼极了。
何一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道:“把你心思放在正事上。我对你期望极高,你却想做个床上的娈宠吗!”
这话极难听,江逐水脸色一白,想要辩解却又无处辩去。
对方一直将话放在他上,几乎没提过自己如何,倒似这事不过是江逐水自作多情。
然而这并非事实。
可面对师父如此作态,江逐水根本无法再说什么。
他闭目又睁开:“谨遵师命。”
砺剑崖乃是主峰山阴处的一方断崖,崖面平整,似从山体衍伸出的一座方圆丈许的平台。上无道路,下只一条陡峭小径,不过尺余宽度。也不知从哪吹来的风,裹着冰雪,冷得异乎寻常,摧肉蚀骨。流淌的血液也成了冰泉,人身如未锻造完全的剑胚,经受千锤万击的磨砺,正是砺剑之名的由来。
作为山中的惩处手段,此法于人自然有益处,只消待个三日,无论心性修为都有长进,只是其中痛楚也非常人能忍,所以弃置不用。
江逐水凝神趺坐,解下发冠,仅着中衣。
别人或许不知,他却知晓,砺剑崖之所以有这些异处,多归功于峰顶的天泉池水。
这池水既为涿光与姑射觊觎,自然有它好处,只是少有人能得见。他身份特殊,若得允许,便能借用,才发觉砺剑崖的风雪正是从池水上来的。
天泉池水虽也寒入骨髓,却未冷得这般气势汹汹,砺剑崖比池水更冷,效用反不及它。
初来前两日,江逐水血肉都似被冻住,根本无法多想些什么,之后虽仍旧不习惯这冰冷,但勉力松下心神,细细体悟。
又四日,他大多时候竟心如止水,只偶尔回想起师父当日所言。
那时他并非没有可应对的法子,只是因心中的孺慕与不舍,并不想过于逼迫对方。再者,正如对方所说,即便坦言了,若师父心中不喜,又能如何?
一念及此,江逐水内息平稳,心绪却有紊乱,显是再静不下心。照理身处砺剑崖,经风雪浇打,最是灵台清明的时刻,怎想他反而看不开。
正抵御脑中纷杂诸念,背后忽有风声,他仍闭着眼,只偏过头。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自他脸侧擦过,落入身前深渊之中。
江逐水睁眼,皱眉看着身前的悬崖,回头道:“做什么?”
山道上走来个劲装少年,脑后墨发扎成一束,随走步左右晃动,腰上插着根竹笛。
他生了双极漂亮的剑眉,又有一只挺直的鼻子,英姿飒爽。只神色似孤狼,狠戾不驯,一开口更是夹枪带棒,惹人生气。
“我哪伤得到大师兄。”
江逐水早知他脾性,只道:“你怎会来?”
要说何一笑七个弟子,最难见到的便是这位六弟子秦铮。他这年才十七,正是最气盛的年纪,说话也冲,倒有几分像何一笑。
秦铮既能被收为嫡传,资质必定不差,几个师弟中,他最自在,也最桀骜难管束。
江逐水知道他本心不坏,对他总有留情。
只是秦铮不吃这套,对他从无对师兄的敬意,此时人倚在石壁上,落脚周边宽度极窄,也不怕踩空,懒洋洋道:“你当我要来啊,是师父让我送息神香。”
江逐水不意是这个原因。想到今日离着上回点香,果然又是七日之期,便道:“把香带回去吧。我人在砺剑崖,不会有事的。”
23、
若换了其他几个师弟师妹,听他这么一说,绝对会再三劝他收下,秦铮却不然,只掀了掀眼皮:“当真?”
江逐水道:“你走吧。”
“好!”秦铮直了身,“爱收不收!”
说罢要走。
江逐水却喊住他:“师弟能否吹首曲子给我?”
秦铮回过头,讶异道:“你说什么?”
江逐水道:“你腰里不是有支竹笛吗?小师妹也说你吹得好听。”
秦铮摸了摸那笛子:“凭什么吹给你听!”
江逐水低头笑了一笑。这几日砺剑崖上的时光,虽无刀光剑影的危险,但餐风饮露也是极苦的,他脸色自然不好看,憔悴许多,与他原先模样相较,叫人叹惋。
他道:“这儿闷得慌。”
秦铮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倚回壁上,道:“只吹一回。”
江逐水笑道:“我想你下回也不会来了。”
秦铮不想与他说话,摘了竹笛便吹起来。
江逐水的确是因为闷,才逗逗这猫似的师弟,不料笛声一起,他神思已杳然。
对方吹的是《湘夫人》,常用于倾述男子对女子? 南嗨贾椋橐獠唷V皇乔仫U庖淮担渲星橐庖凰恳参蓿话以梗腥艘惶阌谴又衅穑碌没乓帛}得慌。
然而江逐水出神,却是因为想起当年的叶追师妹也是会吹笛子的,只不曾在他面前吹过。偶尔听见点乐声,待他走近,早收起来不让他看见。
他记得,其中便有这支《湘夫人》。
正恍惚时,对方笛声一收,江逐水听出只到“思公子兮未敢言”一句,问:“怎不吹了?”
秦铮插回竹笛:“我只会这点。”
他甚是理直气壮,又看了眼竹笛,情绪忽然低落下来:“大师兄,你……”
江逐水道:“师弟想说什么?”
秦铮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你不要太相信师父……”
江逐水脸色微沉,清楚师弟并非信口开河之人,必定知道什么隐秘。
“为何这么说?”
“师父他——”秦铮正要开口,不知想起什么,脸一下涨得通红,目光游移,到底没了后文。
江逐水正要再问,对方已头也不回走了。
“我言尽于此,爱听不听。”
眼见他身影渐小,直至看不见,江逐水方才收回目光。
秦铮是最小的师弟,本应受爱护,然而前头几个师兄无暇管他,孟玄同又是那么一副性子,哪会理他,时日长了,才使得这好端端的少年,成了这副模样。
至于师弟最后几句话,江逐水竟说不出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他叹了一口气,敛尽心思,继续调息去了。
三百五十年前,三山祖师从中原至北境,挑出狱法、涿光与姑射三处欲开宗立派。狱法祖师为人谦和,让另两位先行挑选,最后剩下狱法,便归了他。
谁也不曾想到,狱法山主峰之上,竟藏着天泉池水。
天泉池水最初的记载来源何处,已找不见明证,最为人所知的,却是两千年前隐山老人的手札。其人生平极传奇,当时与他的齐名的还有两人,三人乃知交好友。只是后来另两人不知所踪,隐山老人得了奇遇,功力大增,一时无两。
是时隐山老人逾百六十岁,突破太晚,寿数将尽,不出三年,便坐化了。
他生平诸事都在手札中,隐秘也在,只是佚散大半,剩余的内容中提及一处寒泉,世人不知其来历,谓之天泉池水,意为天上而来。
两千年前是三人,三百五十年前又是三人,倒像一个轮回。
狱法祖师平常不与人争,但涉及这等事时自不会软弱。早先他也送过二山祖师些池水,只是那两位看不出头绪,动了贪恋。
之后三人断交,狱法祖师被另两位阻在峰顶,经了一场大战,三人一齐不见,传闻坠在天泉中,蚀了骨肉。
江逐水见过也摸过天泉池水,知道其威能,腐蚀骨肉纯是外人妄言,真相早隐没在时光中。
他忆起这些故事传说,又知砺剑崖与天泉池水的关系,不免略有神往,遥想当年,想着不知祖师可还活着,会否有一日再回来。
正沉浸于这些遐想中,身后有人道:“为何不肯点香?”
江逐水心头一颤,以为自己幻听,过了两息方才看去。
天上地下俱是白的,山体草木尽是雪色,唯独那人一身玄衣,如夜中明月,满心满眼只见得他一个。
“师父?”
他一说话,何一笑眉头便是一蹙:“你这几日做什么了?怎瘦了这许多?
江逐水自己感觉不出什么。只是师父既然这么说了,想来他是真的瘦了些。
以他修为,几日不食不饮并无妨碍,砺剑崖打磨精神,夜里风雪相伴,那些时刻,应当是落寞的。肉体没有疲累,精神亦在外界刺激下保持警醒,在无声淌过的时间里,心中孤冷在他不自知的时候,显现在外表上。
他想,自己果然在意着师父当日的话。
何一笑见他沉吟不言,起了误会:“你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给我看?”
江逐水这回真惊了,不知师父怎会如此说,但一时也不好解释。
何一笑以为他被自己戳中了心思,道:“当日我罚你来此思过,本是一片好意,要你想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却……辜负了。”
再心如磐石的人,也受不得崇慕之人三番两次的冷语,江逐水只觉一颗心浸在冰水里,风雪扑面,也比不得骨子里的湿冷。
自见到何一笑,他只回头看了一眼,喊了两个字,甚至还未起身,便已被钉死了罪状。失望、怅然,或许还有其他辨不清的情绪,叫他一时心灰至绝望,本想做的解释也不想说了。
只是他这番无动于衷,反像是承认了何一笑的揣测。或者说,其实连江逐水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当真有自伤换取对方看顾的心思。
何一笑本就不是什么好性情的人,再藏不住火:“你可记得自己身份?这狱法山主你还做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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