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估了洛凡在褚少锋心里的地位。而褚少锋这次的警告，也让叶麟心有余悸。
褚少锋的人，他动不得。病床上的叶麟只得暂时压下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这天，陪着陈昱夏试完镜后，洛凡提前收工回去了。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回来得晚，褚少锋已经怨念了好多次，洛凡想着给褚少锋一个惊喜，便没有告诉他自己晚上会早点回去。
就在他呆在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饭时，一辆豪车开进了院子里。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从车上下来，她摘下墨镜，露出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面上神情紧绷，眼神凌厉。
吴婶恭敬地走上前来，道：“夫人，您来了。”
来人自然是褚夫人。只见褚夫人冷冷地看了眼吴婶，道：“那个男狐狸精在吗？”
“您是说洛先生吗？他今天回来得比较早……”吴婶擦了擦汗，带着褚夫人进了屋。心里只能祈祷着大少爷快些回来。
褚夫人的突然到访，谁都措手不及。更何况是洛凡。当他端着一盘子菜出来，结果看到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的褚夫人时，他一愣，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摔了。
距离上次见到褚夫人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
然而不管过了多久，他都始终能从褚夫人的眼神里看到她对他的厌恶。
洛凡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镇定道：“伯母，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好让我跟少锋去接您。”
“通知你？”褚夫人冷笑一声，“好让你提前跑了？”
“怎么会。”洛凡笑了笑，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我和少锋既然复合了，就没有瞒着您的打算。”
褚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脸色愈发难看。“洛凡，我说你何苦一定要跟我儿子过不去？这世界上男人那么多，你喜欢谁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儿子？”
听着褚夫人的控诉，洛凡心里虽不好受，却依旧坚定道：“我爱的人是褚少锋，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
“可是你这样做，会毁了他！”褚夫人激动地站起身来，“当年，少锋为了你得罪了整个褚家，放弃大好前程，可是你回报他的是什么？一笔钱就可以轻易收买你！”
洛凡垂下头去，“伯母，过去的事情我的确是做错了。”
“不止是过去，现在也是个错误。”褚夫人走到洛凡面前，冷冷道：“少锋他迟早是会结婚的，如果不结婚，他就无法继承褚家的家业，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为了他好，离开他。”
“结婚？”洛凡心一颤，抬头道：“少锋要结婚？”
“不然你以为呢？还是说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少锋和别人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自己却做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男小三？”
褚夫人的话就像一把利剑刺进洛凡心口，让他痛得体无完肤。他不知道褚少锋要结婚，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件事。一想到以后褚少锋可能会跟别人组建家庭，他的手就颤抖得厉害。
褚夫人看着他颤抖的手，接着又道：“听说你今年在精神疗养院住过一段时间？”
洛凡一愣，僵硬地点了点头。褚夫人冷笑了声，“你是个男人，还有过精神病史，你觉得我会放心让我儿子跟你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们俩的关系曝光，对褚家和少锋的名誉会造成多么大损失？”
洛凡知道褚夫人说的话没有错。世人对“同性恋”这三个字的容忍度和接受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更何况褚少锋背后所代表的是褚氏集团的利益，若是被人发现了褚氏集团的继承人竟然是个同性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不会和褚少锋分开。
前世失去过一次，这一世就算所有人都反对，那又如何？！洛凡站起身来，眼神直视着褚夫人，不再退缩道：“伯母，不管你说什么，这次我都不会再离开少锋了。”
“你……”褚夫人气得面色发白。她二话不说地扬起手，扇了洛凡一巴掌。洛凡也不躲，站在那儿任她发泄。尖利的指甲划过洛凡的脸颊，白嫩的肌肤上渗出丝丝血珠。就在褚夫人又要动手时，身后传来大力的关门声，有人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褚夫人的手腕，狠声道：“妈！你在干什么？！”
褚夫人回头，看到是褚少锋回来了，眼神心虚。
褚少锋一进屋便看见褚夫人在刁难洛凡，他心疼地看着洛凡脸颊上的巴掌印，有些生气道：“你不会躲吗？”
洛凡呆呆地摇了摇头。
褚少锋松开抓着褚夫人的手，走到洛凡身边，问道：“痛吗？”
“不痛。”洛凡强撑着笑道：“伯母的力气不大。”
褚少锋皱了皱眉头，他回身看向褚夫人，面色十分难看。“妈，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褚夫人刚才气焰还十分嚣张，这会儿在见了褚少锋后，整个人就蔫了下来。她不自在道：“我这不是想让你跟我回去吗？家里还么那么一大摊子事，也没见你知道回去处理处理。整天在这儿鬼混，你知不知道褚棠那家伙……”
“妈。”褚少锋开口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褚家的事我自有分寸，可洛凡我也不打算放手。”
说着，他紧紧地握住了洛凡的手。
看到这一幕的褚夫人，气急攻心，她抬手指着褚少锋道：“我不管你跟他怎么样，你要玩玩可以，想怎么玩都行，但至少……至少婚得给我结了……”
闻言，洛凡不安地回握住褚少锋的手。褚少锋扭过头对着他笑了笑，对褚夫人说道：“我不会结婚的。”
褚夫人一愣。“你说什么？”
“我不会结婚。”褚少锋又复述了一遍，他看着洛凡，不论是眼里还是心里，都只有洛凡一人的存在。“至于爷爷留给我的股份，我也没有打算要。”
褚少锋放缓了声音，语气却很坚定。无论是谁听了，都不会质疑他此刻的真心。
洛凡听了，眼眶一红。他知道这意味着褚少锋要为了他放弃什么，放弃褚家大少爷的身份，就像多年前褚少锋义无反顾地为了他离开褚家一样。
如今不过是再重来一次。
褚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褚少锋竟然是这么打算的。她做梦都在想着让褚少锋早日完婚，继承家业，可现在褚少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她的梦给打碎了。
在褚家这么些年，她容忍着丈夫出轨，维持着褚家长媳的尊严，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自己的儿子完完全全地继承褚家。可现在，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却为了一个男人，要放弃褚家庞大的家业，她怎么能够接受得了？！
褚夫人只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眼前一黑的她，竟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妈！”

褚夫人被褚少锋的一番话气得旧病复发，连夜送去了医院。虽然病情稳定了下来，但毕竟年纪大了，身体熬不住，后续的调养极为重要。
褚少锋这些年忙着事业，很少过关心过褚夫人。这次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眼前晕倒，他才发现，原来那个在记忆中始终年轻的女人已经老了……
坐在病床前，褚少锋看着褚夫人有些苍老的面容，不免后悔之前那样气她。洛凡站在他的身旁，眼里也写满了自责。他小声道：“少锋……我……”
褚少锋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这不怪你。”
这怎么能不怪他？如果不是他非要跟褚少锋在一起，也不会把伯母给气到晕倒。洛凡想着，挣扎着松开了褚少锋的手。他走出病房，平复了下心情。
身后有一双手环上了他的腰身，洛凡回过头去，落入褚少锋温柔的眼神里。“你怎么出来了？”
褚少锋低头吻了吻他的唇，“我妈的事，你不用自责。我会想办法说服她的。”
说是这么说，可洛凡心里总归是忧心忡忡。褚夫人的反对，一直洛凡心里的一根刺，好像他和褚少锋之间，永远都隔着阻碍。可褚夫人不管怎么说都是褚少锋的至亲，失去了母亲的他能够明白褚少锋的心情。“伯母年纪大了，你也别总是刺激她。她说什么你就听着吧。”
“那要是她非逼我结婚，我也要答应吗？”褚少锋故意调侃道。
可惜洛凡却笑不出来。讪讪道：“这个玩笑并不有趣。”
褚少锋闻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好了，你就安心吧，我妈这人的脾气我了解，一定会有办法让她同意的。”接着他又道：“过两天……我还要送她回京城，她的病历都在那边，回去调养会放心些。”
“应该的。”洛凡很快地点了点头。
褚少锋有些不满道：“这样我就要离开一段时间，你难道不应该表示一点不舍？”
“又不是不回来了。”洛凡瞪了瞪他。
褚少锋将洛凡拥在怀里，表情有些无奈道：“我会赶在春节之前回来的。”
说好的，要陪你过这个新年。

第44章

这次回褚家，于褚少锋而言，必是有一场恶仗要打。然而眼下他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将洛凡狠狠地按在身下，听着耳边传来的呻吟声，他微微眯着眼，满脑子里只剩下他和洛凡之间的这场“恶仗”。
明天就要回去了，之后估摸着会有大半个月见不到身下这人。褚少锋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一分一秒的占有，将手掐在洛凡的腰上，他的动作愈发卖力起来。
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洛凡累得睡了过去。吻过洛凡被汗水打湿的鬓角，褚少锋眸色深沉。
不是没有想过带洛凡回褚家，只是与年少时期的冲动相比，现在的褚少锋要顾虑到的东西比以往多了许多。
过去的他，可以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地为了洛凡出柜，即便穷困潦倒身无分文，也坚信爱情比面包更为重要。可现实却告诉他，没有金钱为基础的爱情，只是空中阁楼。
那个时候的褚少锋没有能力保护洛凡，更没有能力去扫清那些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障碍，所以换来的是无疾而终。重活一世，自然是不能再重蹈覆辙。
许是感觉到枕边人灼热的目光，洛凡睁开眼睛，用困倦的声音问道：“还不睡？”
褚少锋笑了笑，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
夜色下所有的暗潮汹涌都将被掩埋。
隔天褚少锋搭上了回京城的飞机，落地后，褚夫人被送往医院，褚少锋则也跟着前去。之后褚家人也陆续赶来医院探望，褚芸和褚棠也在其列。
褚棠因上次被褚少锋收拾了一顿后，气焰消了不少。并主动给褚少锋认错。
褚少锋冷冷一笑，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偷偷摸摸创立的公司被褚少锋打压，他褚棠会这么低声下气地主动承认错误？
连一个眼神也不肯施舍，褚少锋漠然地从褚棠身侧走过，只扔下一句：“记住，谁才是褚家真正的继承人。”
褚棠低垂着头，握成拳头的双手隐隐颤抖，眸子里是一抹狠色。
这半个月来，褚少锋除了要照顾褚夫人外，还要回褚氏集团处理一些事务。自老爷子走后，董事会的人一直在蠢蠢欲动，褚少锋这次回来，自然不能闲着。在他雷厉风行的高压手段下，一些人终于安分下来。
所幸褚少锋每日虽忙进忙出的，可还是会留出时间来，每天夜里准时和洛凡视频通话。
洛凡见他样子疲惫，担心他休息不好，便让他早些睡。褚少锋却故意逗弄他，提了一些过分的要求，惹得洛凡面红耳赤。
看着隔着屏幕的洛凡脸色微微泛红，摇头拒绝的样子。褚少锋更是来了兴致。洛凡硬着头皮道：“你想看的话，等你回来再看吧。”
看了眼桌上的日历，距离回去的日子也不远了。褚少锋笑了笑，只是哑着嗓子说了两个字：“等我。”
明明是大冬天的，可褚少锋却觉得热得不行。
因近年底，褚氏集团的事务更加繁琐，褚少锋一直忙到了除夕前夜，回海城之前他先去医院看了会褚夫人，并跟她说了今年不在这过年的打算，把褚夫人气得够呛，褚少锋忙过去给她顺顺背。
“你要去找洛凡？”褚夫人厉声问道。
褚少锋点点头，手腕却被褚夫人抓得紧紧的。他一点点地掰开褚夫人的手，虽没有再说什么，可眼中的坚定却不难看出他的心意已决。
看着褚少锋离开的背影，褚夫人收回手，整个人看上去又像是老了几岁。
坐上开往机场的车，褚少锋给洛凡打了一个电话。他嘴角噙着笑，问道：“还在忙吗？”
“刚收工。”电话那头的洛凡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褚少锋却15 低声笑着，“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见到我了？”
本以为洛凡会想以往那样口是心非一番，却没想到洛凡沉默了半晌后，说道：“嗯，想见你。”
褚少锋微微一愣，心脏在这一瞬间漏了半拍。
车开到了一个红绿灯的路口，缓缓停了下来。临近春节的首都俨然已经冷清了一大半，马路上的车三三两两，显得极为空旷。褚少锋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还算自然。他说道：“我也想你。”
想见你，只想快点回到你的身边。
耳边传来礼花的绽放声，褚少锋透过车窗抬头看去，已经黑了的夜空，突然被五彩斑斓的花火点缀。温柔的火光驱散了冬夜的寒冷，褚少锋的心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急切过。催促着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去机场，在挂断电话前，他对洛凡说了句：“新年快乐。”
只是这么一句话，再抬头时，一辆逆向行驶的私家车朝着他搭乘的这辆车撞了过来。
“砰！”
刺眼的光芒从眼前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却是无边无尽的黑暗。
农历新年的钟声敲过，洛凡做好了一桌的年夜饭，从傍晚等到深夜，热气腾腾的吃食终于是冷了下来。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他一个人，吴婶他们都已经早早放假回老家去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洛凡忙接过。
以为会是褚少锋，然而打电话过来的却是远在a国的洛佩佩。
洛凡收拾了下失落的心情，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洛佩佩的声音很快扫清了屋子里的冷清。“新年快乐啊，哥~”
跟着洛佩佩身旁的周森也喜庆地说道：“凡哥，新年快乐！”
洛凡笑了笑，收回一直看着门口的视线，将冷掉的饭菜一点点地咽了下去。
也许，褚少锋没有赶回来，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半路上耽搁了。
**
永无止境的黑。
褚少锋的心有些慌。他站在黑暗中，意识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一道光亮，他下意识地朝着那束光走去……
越走得近，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
耳边传来水的流动声，是什么人在那里？褚少锋触碰着那束光，眼前的一切变得明亮起来。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浴室里。很陌生的浴室，他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去，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直到看见浴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才喜上心来。大步走上前去，他去抓那人的手，却见他的手穿过虚无的空气，什么也没有触碰到。
他唤那人的名字，洛凡，洛凡……那人也什么都没听见。
褚少锋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那双什么也触碰不到的手，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站在浴室里，灯光下，没有他的影子。
他这才想起，昏迷前那辆朝着他撞过来的车。
他出了车祸。
他死了。
褚少锋往后退去，似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可是透明的身体，却在告诉着他，他现在只是一个漂泊的灵魂。
没有人看得见他，也没有人听得见他。
就连站在他面前的洛凡，也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他看着洛凡当着他的面，将衣服一件件脱下，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出现在眼前的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给征愣住了。
这是洛凡吗？这是他夜夜抱着入睡的洛凡吗？
为什么身体上会有那么多的伤痕，是谁伤的他？心疼和愤怒充斥着褚少锋的心底，他下意识地去抓洛凡的手，在他耳边问道：“怎么伤的？”
可洛凡却没有回应他。他看着洛凡躺在浴缸里，一双无神的眼里却是显而易见的悲伤。褚少锋缓缓地蹲下身来，伸出虚无的手，抚上洛凡的脸。他轻声问道：“是在因为我的死而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