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派谁去。”
孟长德道,“小儿孟游自然是不二人选。”
无念歪了歪头,“他最近倒是安分了许多,怎么忽然想通了,放弃云容了?”
孟长德嘿嘿一笑,目光阴森狠毒,“剑宗宗主的位置总是要比一个魔头重要得多,等我们抓到云容,他想做什么还不随心所欲?”
无念长长地嗯了一声,“男人还是把心思用在修道飞升上才是正途。”
☆、第三十九章
转眼间便到了门派试练前夕,各宗门公布入选者名单的时候,云容奇迹般地发现谢赐的名字也在上面,理由是对宗门有功。
云容一想便觉得孟长德没有那么好心,准是经历了连云山的事后盯上了他。不过云容也已经趁这几日给魔宗发去密函,左含思带着几个亲信下属悄然潜入魔宗,他想行动也十分方便。
承景并没有想那么多,看到谢赐也在名单之列,便威胁负责记录的弟子把他们分到了同一组。
门派试练前夕,按照规定会先进行一次演习,由各宗长老分别对每组进行测试,以免发生实力不均、受贿舞弊的现象。
门派试练历年都是夺旗战,分为夺旗的一方和守旗的一方,每一方又分为数组,每组六人,要求至少来自三个不同的宗门。
一般这种组队的夺旗战,夺旗的一方总是比守旗的一方要容易的。因为守旗的一方有固定的活动范围,而夺旗的一方则可以不拘泥于形式,采取各种战术,包括与其他夺旗的队伍合作。
但承景却想也没想地选了守旗方,因为,比起主动去寻找对手,他还是更喜欢有敌人自己送上门来。对于这个答案,云容有些哭笑不得,可又在情理之中。
和他们分到一组的有两名伏魔门的弟子,还有两位寒雪宫的女修。这一点倒是和上一世相同,上一世谢赐刚帮承景解围,转眼门派试练就又和他分到了一组,所以承景才对这个还未筑基的弟子上了心。只是不知道,上一世的谢赐又是如何拿到门派试练的资格的。
伏魔门的两名弟子是一对主仆,那位自称少爷的人有金丹后期修为,言辞中很是自负。而身旁那位不卑不亢的侍从反倒有元婴期中期的修为,两个寒雪宫的女修是一对姐妹,同样是元婴中期,一群人中反倒数承景的修为最高。
那少爷一眼便看出云容还未筑基,顿时不满地咧咧道,“怎么把本少爷跟一个还未筑基的废物分到一组去了?神剑宗还真以为是自己主场就没有人敢伤他们的弟子了吗?”
承景和云容没有站在一起,所以那人一时也没有注意到云容是有靠山的。此时承景冷脸转过身来,少爷一时还有些发懵。好在他那位仆人扯了他一把,云容也并没有打算追究。
但小少爷仍然不怎么高兴,看见队伍里还有两个女修的时候更是不满意了,总觉得这队伍分配不公,太拖人后腿。被分到守旗一方就已经够倒霉了,结果队友看上去还很差劲的样子。
云容摸了摸怀中的火兔,含笑深深地看了眼承景,承景自然看懂了他眼中的信任。
其实他们的队伍已经很好了,有承景这个化神中期的高手在,又因为有自己这个炼气期的关系,为了保证队伍的平均战力,所以另外分来的修士基本都在元婴期。要知道,门派试练的大部分弟子都在金丹期到化神期之间,元婴中期的战力已经很不错了。
门派试练一共五十面旗子,时间为三天,在第三日太阳落山后手中有旗子的队伍则拥有进入幽谭秘境的资格。今天的演习则是对守旗方进行测试,六人一早便在指定的区域内守好,随时准备迎战前来检查的长老。
承景他们的队伍所在地接近山顶,上午恐怕轮不到他们,小少爷便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听通门弟子发来的传音符。伏魔门的弟子多顽劣好事,相互之间一直在发传音符来打听动向,传音符中的声音刚好让他们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娘的,我们队竟然才通过检查!”一个不同于之前几道声音的传音符打来,小少爷听完哈哈大笑,立刻画出一张传音符说道。
“少宏,你怎么回事啊?你们队伍不应该最早接受检查吗?”
队伍中的几人也都状似无意地观察着他这边的动静,毕竟这次检查关系到他们每个人,能借鉴点经验总是好的。
很快传音符便回来了,传来男人暴躁的声音,“鬼知道怎么这么倒霉!来检查的人竟然是周焕!就是御仙门那个疯癫!他把我们通通打了一遍不说,竟然还要再打一遍!”
小少爷咯咯地笑起来,寒雪宫的女修也轻笑两声,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焕爱打人可不是什么秘密,门下弟子几乎都被他修理过,但他下手不重,只是单纯地喜欢打,这毛病年轻时为他惹过不少麻烦,可还是改不掉,估计这次可以光明正大地打人让他又有些兴奋了。
承景见他摇头的样子拉过他的手问道,“你担心了?”
云容很快便明白了承景的意思,笑着为他理了理本没有褶皱的领子,“有师兄在,我没有任何担心。”
在场的都是修真之人,耳聪目明,两人的对话被听的一清二楚。那小少爷扬起下巴冷哼一声,云容却好像没听到一般,继续说道,“只不过谢赐天资愚钝,一直学无所成,这次又要劳烦师兄照看,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承景皱起眉,“你近日总是疲倦困乏,乃是体虚之兆,若是不先补内虚,勤加修炼反而有损静脉。”
承景出关后就不许云容再和白阙一起修炼了,云容只当他是在吃味,原来却是担心他累坏了身子。
云容忍不住把火兔往怀中抱了抱,“师兄说的是,是谢赐过于急功近利了。”
承景听他这么说自己,眉毛皱得更紧了,他摸了摸云容的脸,认真地道,“你不必急于修炼,顺其自然,就好。”
他这话说的很慢,云容瞬间便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承景是在告诉他,不要过于在意修炼,他不在意自己的修为,更会不遗余力地保护自己。只是这话说出来难免让别人瞧不起,承景这才说的如此隐晦。
云容心中感动,偷偷地捏了捏承景的手指,“我记得了。”
承景直接把他乱动的手指抓紧手心中,“你尽管调养好身体,不要让我担心。”
那小少爷远远地坐在一旁已经开始不断地翻白眼了,如果不是承景的修为实在比他高太多,他无论如何都要说点什么,哪怕只说一句“闭嘴”也好。
六人懒懒散散地守在旗子附近,突然一阵厉风从树林深处袭来,寒雪宫的姐妹顿时背靠背亮出武器,那小少爷也跳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承景使了个眼色,云容会意,后退几步守在旗子旁。同时,一个东西以迅雷之势朝他们冲来,沿途的树叶“呼”的一声响,飘然落下。
那对姐妹还没等看清就被人封住了穴道,小少爷被横扫一脚甩在地上。那人行动速度极快,连战三人竟没有露出身形,承景的剑还未出鞘便被对方一脚踢飞,双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按在地上。
便似一阵风,眨眼之间冲到了云容面前,一击锁住了他的喉咙。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来人,他半披着袈裟,竟是般若门的无念大师!
小少爷一看是无念,便松了口气趴在地上。输给无念大师实在是没什么丢人的,而且对方也不是周焕那种变态,不会把他们拉起来再打一次。寒雪宫的女修被封住静脉不能动弹,但看到是无念,也十分尊敬地放下心来。
他们似乎都选择性地忽略了一件事——无念掐在云容脖子上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云容只觉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双脚也渐渐离开了地面,他的全部重量都支撑在无念那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的手上。那双深陷在眼眶中的眸子一如五百年前那般阴森恐怖,让云容的记忆如洪水一般翻涌而来,猛地想起曾经在地牢中受到的痛苦折磨。
明明过了五百年,可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云容被无念掐住脖子的瞬间真的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他瞪着眼倔强地盯着无念平静却阴寒的眼睛,明明脸被憋得通红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那样子实在和当初的小娃娃太像了,五百年前云容落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无念从没想过他还能活着离开,更别说是成为今天这般让人棘手的大乘期修士。
魔龙之血,的确是个好东西。五百年的时间,他还是合体后期,而那个孩子却已经超越了他差一点便得道飞升。
无念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云容觉得自己的骨头似乎被捏碎了,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已经开始泛白。
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的药引在他之前飞升?什么旷世奇才、极品灵根,天道让你死就得死,而且是死在我手上!
无念正恍惚地想着,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他连忙松开手却还是晚了一步,手腕被剑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无念松开手侧目望去,云容连忙稳住身子,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嗽出来。
承景的眸中满是压抑的怒火,“别碰他!”
几人具是一愣,觉得承景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是一场演习试练而已,他有必要如此紧张吗?无念大师可算得上是修真大陆最德高望重的人了,难道还会在门派试练上打伤弟子不成?
但承景不会信任何说辞,他只信自己的直觉。那一瞬间他分明在无念身上察觉到了杀意,他不是来试练的,他分明是想要了谢赐的命!
☆、第四十章
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无念缓缓地闭上眼,“这一队合格了。”
其余人立刻松了口气,高兴地欢呼起来。唯独承景不为所动,只是冷冰冰地盯着无念。
云容不想承景被牵扯进来,便靠过去不着痕迹地握住他的手,“多谢无念大师指点。”
无念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云容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皱起眉,他可不信为了杀他可以忍下五百年的无念会失态,这人未达目的可以有足够的耐心。
所以,他刚刚分明是在试探自己。
云容的心一紧,他已经藏得足够隐蔽了,没有露出丝毫马脚,和魔宗的联络也是在最近。无念为什么会怀疑他?而他刚刚的表现又是否打消了无念的怀疑呢?
其他几人已经率先回大殿领取门派试练的参赛资格,承景也在想刚刚的事,“无念为什么想杀你?”
云容惊讶于承景的心思敏锐,但他实在不想连累对方和他一起树敌,于是反问道,“大师想杀我?我怎么不知道?”
承景更是皱眉,这种毫无防范实在危险。但当他看到谢赐纯净清澈的眸子时,又忽然不想再提了。
“或许是我想错了。”他实在不擅于说话,这话语气生硬,云容一听便知是假的。
“师兄关心我,哪里有什么错。”云容摸着承景发凉的手,忽而问道,“还有三天门派试练便开始了,师兄是否要再闭关巩固一下?”
承景不大想,云容又道,“我知道师兄很厉害,不过九大门派高手如云,这种时候师兄就不要轻敌了。”
承景攥着谢赐的手,心里还真有点不舍,可他想到自己去幽谭秘境寻长生丹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便勉强点头同意了。
承景一走,左含思便跳了出来,她看着云容犹豫道,“已经打探好了,宗主,我们真的要行动了吗?”
云容还看着承景离开的放向,忽而轻笑一声垂下眼,“含丝,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承景吗?怎么现在反倒犹豫了?”
左含思想到承景就一肚子火,对他们的云尊主不屑一顾,却对宗主假冒的谢赐百般呵护,这人不是有病吗?但左含思跟在云容身边太久了,她知道云容想要的是什么,也真心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见左含思不说话,云容笑着摇了摇头,那样子颇有些无奈,但又像天边悠然自在的云,“我与承景未必能长久,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魔宗任人宰割,一段感情这三年我也知足了。”
左含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偷偷地打量云容,却见他真如自己所言那般,似乎毫不在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仿佛他理应如此也便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左含思见状也便不再多言,转而正色道,“只是尊主这次出动,必定会惹九大门派不快,岂不是促进了他们联盟的决心?”
云容摇头,“你错了,九大宗门联合是迟早的事,只是希望趁着他们还对我有所畏惧的时候拖一拖,再拖一拖我就有办法了。”
元风经的秘密绝对不只这些,他一定要找到能让自己永久恢复灵力的法门。如果实在探寻不到,就只能寄希望于弑神丹了,他现在最缺的是时间。
弟子们都在准备门派试练,各宗门的宗主也在忙着开会,起初只是谈到门派试练期间的一些看守工作,后来便自然而然地扯到了宗门联合对抗魔宗上面。
之前连云山各门死了那么多弟子,难免耿耿于怀,寒雪宫的许静第一个同意了孟长德的结盟计划。鸿雁门门主袁子跃以和为贵、沉着冷静,眼见各宗门都要投向剑宗这一边,正邪大战必不可免,出言提醒道。
“云尊主虽为魔修,但这么多年与我九大宗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摩擦甚少。可这次连云山一事死伤惨重,未免太不符云尊主一贯的作风,其中恐有误会,不应太过草率啊。”
伏魔门门主曹世贤当即冷哼一声,他那紫红色的长发显得脸色格外阴森可怖,“袁门主怎么还是老样子?这可不是你们鸿雁门,弟子被人欺辱了还要给凡人道歉,我们九大宗门可不是好欺负的,怎么能任由一个魔修作威作福?”
袁子跃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他为人正直,早年门下弟子调戏凡家女子,被人设计抓去暴打了一番。袁子跃得知事情了来龙去脉后,非但没有袒护弟子,反倒令那人去给女子道歉。
这事在当时虽为袁子跃博得一番好名声,可私下里九大宗门嘲笑他无能的人也不少。修真之人向凡人道歉?那真是天大的笑话!区区凡人也担得起他们的一拜?那名弟子也不堪受辱,拜别师门回凡间过日子去了。
但可笑的是,伏魔门门主曹世贤修的是采补之法,若是放在两千年前那也是魔修的法子,令人所不耻。只不过现在时代变迁,自愿双修的人很多。这采补之法也不如以前那般受人歧视,不然以伏魔门的修炼之法根本进不了九大宗门。
“曹门主也敢大言不惭说人家是魔修,恐怕自己与那些魔修也没差到哪去!”袁子跃冷声道。
曹世贤一听反而笑了,躬起身子指着袁子跃道,“你们听听,听听,平日里嘴上都是些仁义道德,心里却还歧视我伏魔门的采补之法。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思想陈旧的老古董,难怪鸿雁门近来越来越不景气,不如趁早从九大门派除名,给下面的小门小派一些机会吧!”
袁子跃顿时怒道,“曹世贤,你好歹是门主,说话可要负责人!”
孟长德见他们眼看便要吵起来,忙道,“大家不要吵,此时内讧可就正中了魔修的下怀,云容此次对我九大宗门无差别攻击,其敌意可见一斑。我们若再坐以待毙,这修真大陆可就乱了。”
袁子跃闭上嘴,便是还觉得事有蹊跷也没脸再说话了。
许静朝燕回道,“不知老祖的溶血幡何时才能修好?”
谁也没有注意,一直闭目念经的无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如寒潭般冰冷的目光直盯着自己的指尖。
提起溶血幡,燕回就恨不得把云容撕成两半,“溶血幡是圣物,哪有那么好修,便是我每日用精血灌溉,也起码要百十来年!”
许静皱眉,“若是如此,便不得不想一下如果云容真的还活着的对策了。”
孟长德不乐意了,“许宫主为何要长他人志气,本宗主已经说了,云容已死乃我亲眼所见,许宫主是不相信我吗?”
许静撇了撇嘴,正欲说什么,一个弟子就突然闯了进来。他穿着鸿雁门的道服,曹世贤顿时轻蔑地笑了一声。
袁子跃脸上挂不住,立刻起身怒道,“你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做什么?没有礼数!”
那弟子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四直发抖,“云、云、云容!我,我看见云容了!”
“什么?”大家立刻站起来。
“对,云、云容!散着头发,都是血,都是血!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是心脏!对一定是心脏!他要血祭魔功了!”那弟子已然崩溃,伸手比划着,最后惊恐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