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栾舒乙带着林天心走了出来。林天心脸无血色,那灵秀的眼睛也没了魂,一看就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栾舒乙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经过蓝田身边,没说话,只是狠狠剜了蓝田一眼。
她们走后,祖晨光跟着走了出来。他见到蓝田等人,问道:“蓝警官,有什么事吗?”
蓝田嘲道:“还是小姑娘好对付呢,怎样,她告诉你怎么把比她高半身的大人撂倒,然后用法术变进这土坑里了吗?”
祖晨光哼了一声:“林天心有问题,是你们推理出来的,我们只是在逐一查证排除。这种时期,什么手段有效就做什么,要像你们那样温吞吞地搜集证据,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凶手。”
蓝田:“那你们调查秦一丰了吗?”
祖晨光眼神锐利,“我们当然会这么做。”
蓝田一笑:“祖晨光,你延迟对秦一丰的调查,是让他有时间做准备,还是就为了分散注意力?嗯,万一孩子受不了逼问,胡乱认了最好,直接可以结案了。”
祖晨光被惹怒了:“蓝田,你他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在说我渎职?!这里那么多兄弟在听着呢。”
蓝田耸耸肩,“有没有,你心里有把尺。”
祖晨光瞪着蓝田,不说话了。
工棚外气氛紧张,蓝田他们没多逗留,培成拿完东西,他们就离开松树林,回到湖边。
大家的好心情都没有了。之前费了心营救林天心,对她多少有保护之心,现在看这情况,这孩子竟然成了靶子,接下来日子好过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祖心里苦啊……
转眼又是周末,停两天哈哈哈
☆、竞争
雨淅沥淅沥地滴在湖水上,滴出了满湖的水波微澜。第一堂课开始了之后,学生逐渐散去,整个湖岸静了下来。在水雾中,蓝田一行人在岸边站了一会儿,正打算离去。
英明道:“小女孩在那边的石头上啊,咦,她怎么自己一个?”
大家都随着英明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瘦小的身影伫立在湖边的一块岩石上,脚下就是白茫茫的湖水,雾气中人影模模糊糊的,但他们都认出来了,是林天心。
众人走了过去。大石头在围栏外面,围栏不矮,跨过去后还要走过四五米的乱石堆,才能攀爬上去,平时有不少情侣在那里自拍。现在上面只有林天心孤寂的背影,她动也不动,似乎不知道有人靠近。张扬喊道:“小姑娘,你当心点,石头滑,别掉水里啊!”
林天心冷不防听到有人说话,急忙转过身来,这一转身,脚底在湿滑的石头上没站稳,身子一下失去重心,向后仰倒在石头上,随后一个翻滚,掉进了湖里。
众人大惊。蓝田反应快,立即跨过围栏,跑过石堆,跳进湖水里。就在他入水时,他发现不远处也有一人同时跳进了水里。那人速度竟然不比蓝田慢,两人差不多同时抓住了在水里挣扎的林天心。
这风名湖水非常深,林天心一入水就沉了下去,她用力扑腾双手,想把头抬出水面,但一点用也没有,她张开嘴要呼救,腥冷的水却趁机涌入鼻腔和嘴里。就在惊恐绝望的时候,她感到双手抓住了什么,然后突然被举了起来,有人把她拎出了水面,翻转她的身体,新鲜的空气立即扑面而来。她还在惊恐中,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抓住她的力量却非常强大,一只大手抱住她的下颚,拖着她游向岸边。
林天心的眼前是绵绵的雨丝和灰白的天空。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别怕,马上到岸了。”这声音非常熟悉。林天心转动眼球,看见了一张干净沉稳的男人的脸——她惧怕的脸。
是那个严肃地审问了她很久的警察。
蓝田把她抱了上岸,帮她吐尽胸腔里的水。他见林天心没什么大碍,转头对湿漉漉的祖晨光道:“老祖,我知道你老想回校跟我比一场,那也不用这么着急下水啊。”
祖晨光甩了甩头发,骂道:“操!谁要跟你在这臭湖里比赛,你当这还是我们念书的时候。我靠,这水怎么一股馊味。”
蓝田闻闻身上的气味,也觉得受不了。两人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蓝田和祖晨光洗完澡,一起去了两人最常去的十四食堂。两人跟卖豆浆油条的大爷侃了几句,过了十多年,大爷卖的豆浆还像洗米水那么难喝,价格还贵了五倍,但老头居然还认得他们俩。两人宛如回到了大学时光,心情放松了下来。祖晨光坐下,掏出烟。
蓝田嫌恶道:“要抽烟外边去!”
祖晨光笑道:“蓝田,你还是那个毛病啊。我一直奇怪,你是怎么从你宿舍那帮烟囱手里活下来的?”他把烟放嘴唇里轻触一下,又放回烟盒上。
“他们打牌把买烟的钱都输给我了啊,哪里还有烟抽?”
祖晨光记得蓝田是校内有名的扑克王,跟他赌十之八九要输。他“啧”了一声,“你们心理学系的,就爱琢磨这些小伎俩,读了几千本书,就为了猜出那人手里真的拿着副好牌,还是在诈你,真够没劲的。”
“这话不对,我们现在干的,不也是在猜测对方的底牌吗,是黑是白,你一时半会也翻不了,只能琢磨明白了,然后一击即中——”蓝田看着祖晨光,“诶,你说秦一丰手里拿的是什么?”
祖晨光摇摇头:“不知道,老师还不肯交底。不过,是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你已经被踢出局了。”
“操,你以为我想趟这水呢,老祖啊,你来接这摊屎,我谢谢还来不及。”
祖晨光笑骂:“过你手的都是屎!”
蓝田眉毛一挑:“你在骂霄云啊。”
祖晨光拍桌子:“妈的,我什么时候骂凌霄云是屎——我操,”祖晨光给自己一巴掌,皱眉道,“你这小子,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把霄云放在嘴边遛,她是拒了我,跟你好了,好人也有瞎了眼的时候。”
“靠!”蓝田笑了起来,举起桌上的热豆浆,跟祖晨光碰了碰碗。豆浆虽然难喝,但在这阴雨天里,温热的汁水流进肠胃里,让人又暖又舒服。
蓝田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到祖晨光,他的情商和修养就要直线下降到中学生斗嘴吹牛的水平。祖晨光比他高一年,又是另一个系的,但两人都是游泳队的第一梯队选手,学习也出色,所以两人从长相、身材到女朋友都常常被人拿来比较;蓝田看不顺眼这个趾高气昂的师兄,祖晨光也讨厌蓝田斯文败类的做派。后来祖晨光狂追凌霄云,凌霄云却老跟蓝田混在一起,两人更是见面就要掐一轮。从学校到警局,两人一直就不对付,一路斗了快20年,位置越来越高,也都有了各自的立场和牵挂,对当年的胜负已经无所谓了,但这毕竟是青春期所剩无几的印记,两人可舍不得放下,见面还是要踩踩对方才过瘾。
蓝田把豆浆干了,对祖晨光正色道:“老祖,我就一事求你。那小女孩是有点问题,但你知道,她肯定不是凶手。你能放过那孩子吗?”
祖晨光摸着空碗的碗沿,就好像还在回味着那滋味、最后终于确定真他妈难喝那样皱着眉头,道:“你见过那么多凶杀案,快死的老头、残废的、甚至是10岁的孩子,看上去风一吹就倒,但都有本事杀人啊,手法比普通人还残忍。你怎么知道林天心不是?又是因为你那套什么鬼心理侧写、微表情分析?”
蓝田:“心理侧写,可不是看看样子身高年龄那样表面。从她的反应和小动作,就能推断她的行动轨迹。证据可以藏起来,但是心理的痕迹不容易隐藏。”
祖晨光不屑道:“破案又不是算命佬看面相,最重要还是真凭实据。蓝田,目前她是唯一跟嫌疑犯有过交流的人,不审她审谁?照你那种软趴趴的查案方式,一百年也破不了案!”
蓝田心想,祖晨光的话也有道理,林天心确实是最好的突破口。他问道:“小女孩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有价值的,”祖晨光目光锐利:“她可不是你看的那么娇弱,对着那么多大人和死人,她一直抓着妈妈的袖子,但我觉得,她不像是害怕,好像是……难过多一点。”
蓝田嗤笑:“不错啊,能注意到人的情绪反应了,我们心理学这套鬼玩意,你用得蛮好的嘛。”
“放屁,我要这都看不出,那真是瞎了眼了。她走之前,一个个给死者鞠躬,回答问题时还挺冷静,拜死者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蓝田,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怜悯、愧疚、后悔,或者只是因为认识其中一些人,觉得难过。有很多理由,就凭这个动作不能判断出来。”
“我就说嘛,她肯定藏着事。”
蓝田想了想道:“你查过她父亲吗?”
“那个人模狗样的教育家吗?我看了资料,没查。”
“你最好查查看,听说她父母正在协议离婚啊。”
祖晨光点点头。他手指放在烟盒上,扣打着那软盒,过了一会儿,他看着蓝田道:“喂,你要缩在你那个龟壳里到什么时候?”
蓝田愣了愣,扬眉道:“你才缩呢,我健康硬挺,你要不要看看?”
”卧槽!蓝田,那件事都过去七八年了,你还过不去那个坎儿吗。你看你现在,天天他妈缩在那破老房子里,办个案有一搭没一搭,下面一班怪咖,哪个是认真做事的!”
蓝田一笑:“没有我跟你抢,寂寞了吧?还是你开始关心我了?”
祖晨光靠在塑料椅上:“我只是关心凌霄云。用你们心理学那些酸臭的话来说:你一天不走出去,她就被困在你的心魔里。你单着,她现在也还单着呢,我看着都不忍心。”
蓝田避重就轻道:“她是不是单着我不知道,但我已经不是了。”他站了起来,嘴角一牵:“老祖,'心魔'只有十八流狗血电视剧才会出现,心理学家可不用这么不专业的词儿。如果你非要这么说,嘿,这到底是我的心魔,还是凌霄云的心魔,还真说不好呢。”
祖晨光也站起来:“喂,这就走了,又临阵脱逃?!”
蓝田摆摆手:“没工夫跟你臭贫,我去找我的新欢治治我的心魔去。”
回到办公室,464全员居然都在。蓝田诧异道:“怎么还不回家?老张,被你老婆扫地出门了吗?”
张扬:“瞧您说的,我这是鞠躬尽瘁为组织啊。有新的料,在电信商工作的兄弟帮我查到,胡蝶回来这里后,给淮大打了几个电话,打的就是秦一丰的座机。他们约了见面,就是说,她死之前很有可能见过秦一丰!”
穆歌道:“我提取了秦一丰十五年来的电子邮件,这衣冠禽兽有四个电邮地址,两个工作,两个用来搞女人。里面有他跟古曼丽的肉麻情信,除了古曼丽,还有三四个女人,看语气有些还是女学生啊。”
萧溪言:“我跟郝磊聊过了,他说秦一丰关系很乱,虽然这事一直被藏得很紧,秦一丰行事也很小心,但还是有一些闲言碎语,学校高层都知道。他那么确定,是因为他知道栾舒乙和秦一丰还有过一段。”
蓝田看着他的下属,叹了口气:“这事不归我们管了,你们使这个劲干吗?”
穆歌:“闲着也闲着嘛。反正市里到处积水,也回不去。101那帮孙子那么嚣张,为了秦一丰欺负个小孩子,太他妈缺德了,头儿,我们手里有料,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吧?”
蓝田头都大了,犹疑不决。
☆、丈夫
蓝田看着下属们斗志昂然的样子,进退两难。他坐在桌沿上,叹道:“这摊子已经交给老祖了,一会儿你们把材料交那边去吧,这事儿不该我们管。何况那边办事的能耐,你们是知道的,我们实在不便插手。”
穆歌不忿:“能耐个屁!除了逼问个小女孩,围着那尸堆挖啊挖,他们还做了什么?正主儿不敢碰,能找到真相才见鬼呢。”
蓝田不置可否。这里面弯弯绕绕的关系,他可不想掺乎进去,何况祖晨光的处境并不好过,跟他硬碰硬也没什么意思。但任由事态发展,又等于把林天心弃之于漩涡中心。他了解祖晨光的想法,老祖自然也不想逼迫一孩子,国家和媒体对未成年人的保护也很严格,可是目前淮大人心惶惶,无数的学生和家长都在担忧着学校的安全性,警局的电话响个不停,不是在询问事件发展,就是在举报自己的同学、室友或老师,比起这恶劣的情况,一个孩子的幸福和死活又无足轻重了。
蓝田想了想,打算先拖延一阵:“我去找栾舒乙,了解林天心的状况再说。英明,底下咖啡馆的咖啡不错,你给师兄师姐买点饮料去。”
蓝田和老猫离开办公室,走向走廊尽头的植物堡垒。蓝田问道:“猫儿,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啊,最好什么都不做,回家睡大觉。”
蓝田笑道:“我就知道。唉,他们要像你这么没出息就好了。老张他们平时也好吃懒做,这次真是被踩到蛋了。”
“不止他们,你也想保护林天心吧。”
他们来到栾舒乙门前,分花拂柳地钻进滴水观音间,敲了敲门。过了十几秒,蓝田又敲一次,还是没人应。两人等人一会儿,只好离开。
“猫儿,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林天心是凶手吗?”走出滴水观音的包围后,蓝田问道。
老猫随口道:“不是吧。至少那个被刺死的女人,不是小女孩杀的。Dr.说,她的伤口是左手持刀刺伤,我看过林天心画画,她用的是右手。秦一丰是左撇子。”
蓝田愣住了。老猫冷不防扔出来了个炸弹——“你干嘛不早说?”
老猫漫不经心:“说了又怎样,就算秦一丰是凶手,你又不打算去抓他。而且,左撇子多了,我一天就看好几个……”
别人怎么挑衅都行,老猫这一激将,蓝田就有点受不了。老猫接下去的话他完全没听进去,只是冷着脸往前走。
“不回办公室吗?”
蓝田道:“去松树林。”
暴雨又变回了缠缠绵绵的细雨,跟蓝田和老猫第一次来松树林时一样,欲断还续;只是松树林的光景已经完全不同了。鲜亮的警戒线包围着清幽树林,穿着黑雨衣的刑警在里面穿梭,时不时传来呲啦、?7 灌氐炔幻魉缘纳簦钅岩匀淌艿模且伎晌诺某粑叮退闶峭庑腥耍材懿孪氲嚼锩娑裥睦墙宓那榫啊?br /> 蓝田安排完毕后,跟老猫一起钻进警戒线内。他们踏着泥泞,走进了工棚,只见里面忙忙碌碌的,警员的动作很大,发出了许多声响,显然大家都处于烦躁紧张的状态。
祖晨光见到蓝田,皱眉道:“怎么又来了?”
蓝田扫视了一眼:“第四个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吗?还有不到两小时就是发布会了,全城的记者都冒着雨跑来淮大呢,你想好怎样喂饱他们了吗?”
祖晨光冷冷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不用你操心。”
蓝田一笑:“收起你那臭架子吧。我是来帮你的,我下面那班光吃不拉的怪咖,走了狗屎运,碰巧撞上了一些线索,大家老友一场,我特地给你送来了。”
祖晨光扬眉:“什么线索?”
“线索呢,这么看是看不出什么的,要等尊敬的秦老师来给我们解析一下。”
“我操,蓝田,你是要打一架吗!我现在没空陪你,等完事了我们好好练练。现在你赶紧滚吧!”
“你不想要这线索也没关系,秦一丰想要得紧呢,他说一会儿就过来。我跟他是十五分钟前通电话的,他老人家也该到了吧。”
祖晨光火冒三丈,正要发作,却听外面一阵骚动。有一人急冲冲地走了进来。
却不是秦一丰,而是胡蝶的丈夫马义。
马义甩开抓住他肩膀的警员,叫道:“查……查出来了,杀死我老婆的是谁?”
马义下意识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为了家属认尸,尸体已经简单收拾过了,但还是惨不忍睹。马义之前已经认过尸,十分确定就是他的妻子胡蝶,现在忍不住把目光投上去,眼睛霎时通红。
祖晨光愤怒地瞪着蓝田:“是你让他来的?”
蓝田叹了口气,淡淡道:“他的妻子被杀害,急着知道凶手是谁,想来这里等警方揭开真相,也是人之常情。秦一丰不也一样吗?一听到有新证据,就急不及待地赶了过来,连课也不上了。无论身份高低、脾性如何,丈夫对妻子的关心都是一样的,你说是吗?”
祖晨光怒道:“是个屁!你少说风凉话,蓝田,你这么做是扰乱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