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写着'去死'吗?”
小朱用讲鬼故事的声调道:“不是,上面只有一个数字:13。我也没见到纸条,听说数字上沾了血,所以被断定是恐吓信。”
场上的分贝高了起来。导演喊道:“Ok,大家蛮有精神的。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这次不那么麻烦了,咱们抽签定顺序。来,开始吧!”
场务递上了一个箱子,面向摄影机的那一面是透明的,以便观众看见抽签的情况。演员一起把手伸了进去,各自拿出了一张纸牌。Major1、曲沐其2、程晓薇3、朱熙4、苏佳之5。
顺序订好了,准备进入电梯。Major是第一个,他走到电梯前,按了按钮。可以看见电梯徐徐下行,到了下面,哗啦一声,配上了炫目的声光电效果,电梯门打开。里面喷出了阵阵烟雾,然后喷烟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
老猫被这个效果逗乐了:“我还以为会出来一只冻火鸡呢。”
小朱:“可不是,这手法真够土逼的,观众还当自己在看20年前的拼盘演唱会。但是导演说,这样能仙一点,看上去像是什么……哦对了,来自天堂的桥梁。”
蓝田:“他还以为自己是上帝呢,能主宰人的命?”
小朱认真道:“老实说,导演有时候真的是上帝,能主宰我们的命啊。希望他今天早点收工,我就可以回家吃口热乎饭。唉,我再不回家吃饭,我老爹能把我的腿掰下来下酒啊。”
Major已经走进电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现场有一块幕布,投射出了闭路电视拍摄出的影像。Major的大头出现在幕布上,电梯里还有一点烟雾,感觉像是恐怖电影——烟雾后面随时会有一只手伸出来。仙气没有,倒是鬼气森森的。
Major在电梯里也是揣揣不安,他戴着无数戒指的手在按键上徘徊,看样子他本来要按5,后来改变主意,要暗3,最后他咬咬牙,按下2。
电梯上升,到了二层,停下来。这次没有用五毛人工特效,电梯老老实实地“叮”了一声。只不过这声音太响了,现场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老猫笑道:“这次是微波炉的声音,冻鸡热好了。”
镜头切换到楼层上等待的摄影机。只见Major从电梯走出来,他是闭着眼睛的,先做了一个划十字的动作,然后睁开眼睛。
镜头里的Major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大家都很心急,想看Major抽到什么。镜头移转,前面是一个咖啡厅,人三三两两坐着聊天,好像谁都看不见Major似的。工作人员的前面是个桌子,上面有一个包,十来瓶白色的瓶子。
Major心里立刻升起不详的预感……
果然,工作人员忍笑道,喂,今天要卖掉这些20罐鞋油,你去向咖啡馆的人推销,不达标,要扣钱的哦。
Major崩溃道:“怎么又要卖东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歇两天哈
☆、波波糖
朱熙在下面起哄道:“三次了,三次都抽到最苦的工作,他手气怎么那么差啊。”
卓叔:“可不是,第一次卖煎饼,第二次送外卖,第三次卖鞋油,好了,我们劳苦人民的活计都被梅老师承包了。”
程晓薇天真道:“太可怜了,要不我跟他换吧!”
卓叔见其他人露出了不屑的眼神,赶紧打圆场:“姑娘真善良。你别看梅杰一少爷风骨,他特能吃苦,观众都见证了他怎么把煎饼卖到彭博社都要来报道,他其实强得很呢。”
苏佳之冷冷道:“你担心一下自己吧,这里每一份工作都不轻松呢。”
接下来是曲沐其,她按了5,电梯门打开,是个酒窖。她抽到了“上上签”,当一个酒庄庄主。
程晓薇是想也没想,就按了3,她进入了一个布置奢华的房间,中间有一副硕大的曲沐其写真。程晓薇不明所以,瞪大了眼睛,工作人员提醒她,她要进入的是曲沐其的生活。
朱熙无惊无险,抽到了公务员。这次分配的职业是老师。
最后是苏佳之,她没有选择,只剩下一个猎奇的工作。节目组给安排的工作也够奇葩的,要在一个巨大的农场里干活,工作的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分辨小鸡的性别,区别开公鸡和母鸡。苏佳之扶额道:“My goodness.”
整个过程花了三个多小时,中间还有导演觉得镜头不好,重新拍的。但从头到尾,节目组并没有干涉抽签的过程,都是演员自主选择。他们的反应也很真实,看上去并不知道每一个楼层的安排。
小朱松了口气:“今天蛮顺利的嘛。”
张扬兴奋道:“可以收工了吗?”他摇了摇老猫:“猫爷醒醒,你睡一小时了。”
老猫睁开迷朦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身在何方,道:“蓝田,回家啦?”
蓝田:“现在我不是你老板了,你问问你老板吧。”
小朱笑道:“早着呢,导演要过一遍镜头,有问题还要补拍的。”
老猫打了个哈欠:“真麻烦啊。”
小朱:“今天是最轻松的了。之后就要真正进入他们的新工作,我们要随着出外景,那才叫麻烦……”
小朱还没说完,突然上面“砰”的传出一声巨响,接着是一个女孩的尖叫。蓝田、老猫和张扬立马站了起来,抬头仰望。小朱叫道:“出什么事了?”
厂里一阵慌乱,副导和场务对着对讲机拼命嚷叫,导演等不及电梯,爬楼梯上去了。
小朱几个也跟着上楼。出事的地点在三层。那里布置成曲沐其的卧室,现在卧室一片狼籍,曲沐其的大写真照倒了下来,碎成了十几片。
苏佳之倒是没事,但一个女孩手臂上流着血,倚坐在墙边。导演向长清和副导等连声问:“怎么啦?”
工作人员七嘴八舌回答:“这照片突然掉了下来,正好她在下面,砸伤了。”
小朱跑到女孩前面:“波波糖,你没事吧?伤哪儿了?”波波糖抬起头来,正是之前去停车场找曲沐其的大码鞋女孩。
她微微一笑:“没事,擦伤了皮。”有医务人员走了过来,给她包扎。蓝田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说道:“这碎片是金属的,可能会破伤风,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小朱赶紧道:“要的要的。破伤风就麻烦了。”
女孩感激道:“谢啦,一会儿收工我自己去。这里事儿太多,少了一个人会乱套的。”
蓝田回头看,导演正在检查摄影器材和拍摄的镜头,既没过来慰问,甚至没往这里看一眼。
张扬凉凉道:“难怪这里叫死亡节目组,我看还得加几个字,'死了都没人管'节目组,这就对路了。”
几个工作人员开始收拾残局,把他们都赶到了墙边。蓝田拿起一块碎片掂了掂,蛮沉手的,在原来悬挂照片的墙上,能看见十几支突出的螺丝钉,照片挂在上面应该挺牢靠,要不是人为去拉扯,怎么会掉下来?
他看工作人员忙忙碌碌,没人注意,就走进电梯里。电梯不大,可能是为了公平和不干涉,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让摄影或其他工作人员进去。电梯的右侧和左侧顶上都装了摄像头,此外就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了。
或许出于直觉,蓝田对这电梯总是不太放心。但作为巨大的“抽签工具”,它确实是简洁得很,看起来没什么可以做手脚的余地。这跟恐吓信和意外死亡有什么关系?蓝田也理不出个头绪。
他打了个手势,让老猫和张扬一起跟他下楼。虽然没干什么,但大家都觉得非常疲累。蓝田道:“这里不好混,你们随机应变吧。”他拍了拍老猫的肩膀:“尤其是你,猫儿,这里不像福利院那样单纯,你多加小心。”
第二天张扬和老猫正式去节目组报到。他们俩都进了曲沐其的组,幸运的是,曲沐其这次抽到的是红酒庄的庄主,拍摄地点在郊区一个风景优美的葡萄山丘上。他们既不用到处奔走,工作也很悠闲,就是随着曲沐其漫步葡萄园、跟酿酒师和客户打交道。
酒庄是个小型的欧式城堡,有十多个房间,因为离市区远,工作人员都住在酒庄里。原来的庄主是个酒鬼,因为性格太随意,酒庄经营不善,只好借给影视公司拍摄真人秀。老猫一想要偷懒,就去找庄主聊天喝酒,天天都醉醺醺的。张扬好几次从葡萄树下把老猫扛回去,实在受不了,就向蓝田投诉。蓝田回道:“随他吧,你帮他打打掩护,别让导演发现就好。”张扬怒道:“头儿,那你让他来干嘛的?”蓝田:“他在办公室也是睡,还要给他买吃的喝的,现在把他扔给曲沐其让她供养着,有什么不好?”张扬想了想,又道:“你说他一个大少爷,大把银子的,干嘛要我们养着嘛。”蓝田不正面回答,只是语重心长道:“猫儿平时是废物,关键的时候却很有用。你别急,我们破案还得靠他呢。”
张扬只好作罢。
张扬精通人情,又够贫嘴的,很快就跟组里的男女老少混熟,大致摸清里里面的人际关系。
曲沐其是这个节目最大的腕儿,所以这个组的人数最多、待遇最好,导演向长清也差不多驻扎在这儿。组里的关系很直接,就是曲沐其说了算,连向长清也得接纳她的意见。曲沐其要求高,有时会严格得把工作人员逼疯,大家背后叫她“其夫人”,念快了就变成“欺负人”,可见对她有怨气有多深。
她的助理小朱却很有人缘。小朱话多嘴碎,干活不靠谱,但他这些缺点正好调和了曲沐其完美主义者给大家带来的压力。大家都爱调侃他,心里却觉得他亲切可爱。小朱对人热情,尤其是导演组的波波糖,只要她一来,小朱立马上了发条似的,围着她到处转。
有一次张扬对小朱道:“你喜欢她什么呢?要颜没颜,身材嘛——我看她应该改名叫'糖',她哪有波波啊?”
小朱嘻嘻笑道:“没波波也好看。”
张扬:“每天穿得跟家里开染坊似的,再说了,那双麦当劳叔叔的鞋子是怎么回事啊?”
小朱:“大叔,你觉得很难看?”张扬:“还用问吗?”小朱:“我也觉得难看。但她自己不觉得,这不就得了吗?不以别人的看法来改变自己,这就是她美的地方啊。”张扬皱眉:“她何止不理别人的看法,她压根儿就是不理别人。猪小弟,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小朱只是摇头笑笑。
波波糖确实是张扬无法理解的存在。在人际关系微妙的节目组里,作为导演助理的她从来都是我行我素,谁也不买帐,甚至连其夫人也震慑不了她。但组里的人都不讨厌她,向长清对她也是好言好语的。
波波糖对谁都不冷不热,唯有蓝田偶尔来探班的时候,她会过来聊两句,甚至给他递椅子、倒茶水。小朱看在眼里,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张扬落井下石道:“嘿,我还以为这姑娘有多高冷呢,遇见帅哥也搂不住嘛。”
小朱怒气冲冲:“我给你们队长倒茶去!”
张扬:“喂,他有茶啦……”小朱却已经大步走向蓝田和波波糖。
他找了把椅子,横在蓝田和波波糖中间,怒道:“队长好!”
蓝田被逗乐了,“你好啊,冬兵!”
蓝田是以曲沐其朋友的身份来探班,除了曲沐其和小朱,谁也不知道他身份。张扬赶紧过来解围:“队长,今天没有拯救地球呢?我们这里忙得很,猪小弟,你主子在化妆呢,你不去伺候?”
小朱也回过味来,想起波波糖在跟前,讪讪道:“哦。”却也不肯走。
蓝田不以为意,问道:“猫儿呢?”
张扬:“这大热天,不是躲在酒窖,就是在树下睡大觉吧。”
蓝田:“他在这儿能吃饱吗?”
张扬:“报告队长!他要吃饱的话,我们就吃不饱了。”
蓝田哈哈大笑,但又不禁有点担心,喃喃道:“这里那么偏,一大片都是葡萄院,不能捕鱼,附近也没有什么孢子啊兔子啊给他加餐……”
张扬调侃道:“你妈子上身啦,怎么一个个都把猫儿当宝贝啦。不够吃,就喝呗,他快把葡萄酒当粮食了。哇,你听,其夫人正在发飙呢——肯定发现老猫把酒窖的酒都喝光了……”
☆、酒窖
院子里果然传来了争吵声,听声音一个是曲沐其,另一个是嗓子沙哑的男人。
他们走到窗边,望向绿植葱葱的庭院。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曲沐其和一个灰白发的矮胖子吵了起来,导演和摄影都在一旁观看。灰白发男人后面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眯缝着眼睛,正是老猫。
蓝田:“那矮胖子是谁?”
张扬:“酒庄的老板,丁老头。嘿,他不是天天泡酒桶里吗,今天怎么出来啦?”
只听曲沐其道:“丁老师,您这样的经营方针,指定是赔钱的。我们不是欧洲的老酒庄,您做得再高端,国内的消费者也不认。我手里有数据,现在市场更需要的是一百到两百多块钱,包装时尚,更容易入口的葡萄酒。你认为我们应该往这个方向生产。”
丁老头:“你懂个屁。酒是数字吗?数字能喝吗?数字能让你飞天遁地吗?你不要用卖珍珠奶茶那一套来跟我谈酒。珍珠奶茶能跟酒比?你说对吗老猫?”
“啊?!”老猫在后面睁大了朦胧惺忪的眼睛,“哪里有珍珠奶茶,我好久没喝了。”
丁老头白了他一眼,继续把火力对准曲沐其:“你们这个节目,压根儿就不对,让外行管内行的?管个屁!”
曲沐其被惹怒了,直接了当道:“现在我才是庄主,我说了算!数字不能喝?我会证明给你看,你要继续这样悠哉悠哉吃香喝辣,还得靠我的数字呢。”
蓝田冷眼旁观:“他们在演戏?”
小朱:“可不是吗。导演说这里太平过头,没什么戏剧性,就安排了这个场景,点个炮。”
张扬:“弄半天,原来还是靠演的,什么鬼真人秀,都是骗人的把戏吧。”
小朱笑道:“也不全都骗人的。场景是安排好,但里面的人要怎么去反应,完全就是他们自己。导演有时候会加盐加醋,让他们表现得激烈点,如此而已。要说这不是现实,也不对,应该说这是夸大的现实。丁老头做生意是真不行,他说什么酒要自然生长,不能用量化的手段去干预,但他下面的酿酒师又不是大师,做出来的东西成本太高,也不是瓶瓶都好。曲姐说话是冲了点,可句句在理啊。”
蓝田:“价值观不同罢了,老头喜欢酒,曲沐其喜欢成绩。就像你们节目,要拍真实自然的生活,还是要包装出容易入口的戏剧……嗯,看来你们导演的屁股是坐在曲沐其的大腿上啊。”
向长清走前一步,道:“好好,不错,但画面还是太寡了。喂,后面睡不醒的小子,你去拿瓶酒来,便宜的就好,老丁庄主啊,一会儿你边吵边喝,最后喝多了,把酒瓶一扔,然后摄影给酒瓶一个特写。”
丁老头赶紧说:“拿瓶好的拿瓶好的。”
老猫懒懒地“嗯”了一声,去拿酒了。蓝田走出门口,跟上了老猫。
老猫喜道:“来看我了?有拿吃的吗?”
蓝田从口袋里掏出两排巧克力,塞进老猫裤兜里,“就这个啦,省着点吃,下次我给你拿银鱼干。”
老猫看着鼓鼓的裤子,感觉像灌了两瓶葡萄酒,轻飘飘的,他给了蓝田一个飞吻,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蓝田:“案件有进展吗?还有没有收到恐吓信。”
老猫:“没有了。”
蓝田:“虎头蛇尾,这是为什么呢?”
老猫无所谓道:“烦了吧,或许是找不到纸,找不到笔,找不到人,唉,谁会干那么麻烦的事啊?”
蓝田笑道:“要是全世界的罪犯都像你那么懒就好了。嗯,找不到人是有可能的,或者他根本就不是这一组的,没有办法把信放到曲沐其身边。”
老猫:“那就太好了,她很安全,我们可以不用保护她了吧。”
蓝田打量着老猫,几天没见,感觉是瘦了点,白皙的脸泛出红晕,嘴唇也是鲜红湿润的。蓝田道:“你对着酒瓶的时间,比对着曲沐其还多,保护个屁。你喝了多少,脸都红了?”
虽然陈列室里就有酒,但两人还是下去了酒窖。老猫边下楼梯边道:“何止脸,我肚皮都红了,要看吗?”
蓝田把他推到酒架边,手伸到他的腰旁,就要掀开他的T恤,道:“要看,快脱!”
老猫笑着推他的手,叫道:“好痒啊,别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