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都放到明天吧，这么晚了你去B市，路上不安全。”
苏复摇头，哑声道：“不问清楚我今晚也睡不着，孩子麻烦你照顾一下。”
说着，苏复挣开唐司柏的手，红着眼离开了。
唐司柏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他现在懊恼万分，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告诉苏复？这么晚了，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没再多想，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了范尧，让他来别墅照顾孩子。随后又打了电话给白皙，问了苏静的住址。
等范尧一到，唐司柏也立马开车去了B市。
苏复开车往B市去的时候已经近七点了，路上车不太多，可能是因为心里压抑的怒火，苏复的车开得极快，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浮现着照片上的画面，一遍一遍地自问着为什么。
到了御豪苑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苏复看了眼这个小区，想着，如果苏静肚子里的孩子是贺绍齐的，那么那套公寓应该就是贺绍齐替她租的，她同学说的有钱男朋友，应该也是贺绍齐。
坐在车里，苏复忽然笑了一声，差点笑出眼泪，觉得一切都可笑而讽刺。
下了车，按着上次的记忆，一步一步地往苏静的公寓去。
到了公寓门口，苏复看着门，发了许久的呆。他在想，自己急匆匆地跑来要解释，要真的是那样，自己能不能接受得了？自己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解释？
许久，苏复给不了自己一个答案，只是有些固执地想问问，为什么？
摁下门铃，苏复心里默默祈祷着，一切都是误会吧。
然而，当门被打开，贺绍齐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的时候，苏复一切的期望都被砸得支离破碎。
“小复？！”
贺绍齐大概刚才已经入睡了，刚开门的时候还有些迷茫，看到苏复后，整个人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都不为过，瞬间就清醒了。
苏复怔怔地看着贺绍齐，说不出话来。
“绍齐哥，这么晚了，谁啊？”
贺绍齐身后，苏静穿着那天一样的紫色真丝睡衣，揉着眼睛过来了。看见门口的苏复后，苏静也是一愣，只是嘴角却缓缓地划起一道不怎么明显的笑意，不过贺绍齐和苏复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发现。
门口的苏复脸色苍白，双目通红，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贺绍齐看得很担心。
回头看了眼苏静，贺绍齐向苏复靠近一步，道：“小复，我可以解释的。”
“楼下说吧。”苏复用力地闭了闭眼，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转身一个人走了。
贺绍齐皱了眉，让苏静回房间，自己跟着苏复去了楼下。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出了御豪苑。
御豪苑马路对面是一个小公园，大晚上的，苏复不想吵醒已经入睡的住户，沉默地往公园走去。贺绍齐这个时候也不敢出声，默默地跟着。
已经九月底了，夜风有些冷，只穿着睡衣的贺绍齐哆嗦了一下。
走到一张长石凳边上，苏复停了下来，背对着贺绍齐，闭了闭眼，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转过身来。
公园里的夜灯还亮着，石凳边上就有一盏，灯罩也许是旧了，只能发出微微的光亮，照不清苏复脸上的表情。
贺绍齐心里有些忐忑，他可以感觉到苏复在隐忍着什么，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贺绍齐心里斟酌着词句，想着怎么解释，又见苏复穿的单薄，想摸摸他的手。
这时，苏复说话了。
“小静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与刚才一样，苏复的声音有些沙哑，压抑着心底的暴怒。
贺绍齐仿佛也知道这个时候瞒不过了，并没有否认，只是有些急切地道：“小复，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这就是承认了。
苏复猛然抬头，怒瞪着贺绍齐。
就着边上夜灯微弱的光，贺绍齐看到了苏复看仇敌般愤怒的眼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复，贺绍齐被吓了一跳。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苏复忽然就抓住了他睡衣的衣领，随后就是一记力道极大的拳头砸在了脸上。
“贺绍齐！你混蛋！”
贺绍齐完全没有料到，脚上还穿着拖鞋，被苏复一拳砸得踉跄一下，自己给自己绊了一脚，身子因为惯性摔向一旁的石凳，一下子就撞了上去，额头磕在石凳边上，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复从来没有打过人，这是第一次，也许也会是这一辈子打得最狠的一次。他不是没有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可是他控制不住了。
贺绍齐，他共度了十年的人，在他们还没分开的时候，让他的妹妹怀孕了！
他不能想象！不能原谅！更，不能理解！
苏复自认，这十年，不管是对贺绍齐还是对贺绍齐家里的人，他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付出了自己该付出的，他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们的事，为什么贺绍齐要这样对他！
贺绍齐被打懵了，脑袋一阵一阵地发疼，摔坐在地上，手扶着额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苏复打了他？向来温和的苏复，居然打他？
苏复这一拳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把刚才压抑着的愤怒全都发泄在了这一拳上，贺绍齐被他打地摔在地上，他自己也踉跄地差点摔倒。
踉跄了几步稳住了的苏复，觉得心里很累，双腿发软，扶着边上的夜灯，缓缓地坐到了石凳上，看着面前还坐在地上的贺绍齐，双目无神。
他害怕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怎么收尾？苏静怎么办？苏静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要是被父母知道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苏复觉得很无助，他找不到万全的办法解决这件事。他恨得想杀了贺绍齐，可是然后呢，苏静的问题依然存在，父母的问题也依然存在。
苏复的脑袋一片空白，觉得这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了他一个人，独自承受这接踵而来的一切。
苏复不知道，在他和贺绍齐刚进公园的时候，外面陆续开来了三辆车，依次有序地停在了路边。

第34章 原因，恶心

贺绍齐懵了很久，等脑袋没那么疼了，才扶着石凳站起来。
他有些怒气，想责怪苏复打他，可是当他看到苏复双目无神，呆呆坐着的时候，忽然心里就刺痛不堪。
他慢慢地走过去，蹲在苏复面前，握住了苏复冰冷的手。
“小复，你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是想等孩子出生了再告诉你，就是怕你反对。”
苏复闻言，忽然清醒了些，猛地甩开贺绍齐的手站了起来。
“贺绍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静是我妹妹！”
“我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和妈不和谐，有个承载着你我共同血缘的孩子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你良心被狗吃了吗？！”苏复只觉得三观崩裂，拳头握得咯咯直响，一个伸手就想再给贺绍齐一拳。
这次贺绍齐却没有大意，抬手握住苏复的手腕，控制着苏复的力气。
“小复，你冷静点！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这不是我的主意，是你妹妹自己提议的，她自己愿意，我有什么错？”
苏复一怔，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感觉苏复不再用力，贺绍齐放开了他的手，道：“是你妹妹自己提议的，她说她不希望你因为没有孩子而被我妈苛责。”
“你胡说！她怎么知道我在你家的事，我根本没跟她说过！”
见苏复一脸不信的样子，贺绍齐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有些懊恼。
“你不信我以后给你看聊天记录，要不是她自己提议的，我根本没想过这种事。”
苏复还是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如果苏静是为了他才怀了贺绍齐的孩子，那就是他害了苏静了！
“你们为什么会有联系，小静厌恶同性恋，她不可能和你有交集。”
“她高考那天下雨，公交不知道什么原因晚点了还是怎么的，急着去学校又打不到车，我正好经过，她拦了我的车，求我送她去学校，怕赶不上学校去考场的车。我对她有点印象，知道是你妹妹，就帮了个忙。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就改观了很多，毕业后来找过我一次当面感谢，后来我们就偶尔会有一些联系，她经常会问一些你的状况。”
苏复听着，脑袋懵懵的，贺绍齐说的这些，他什么都不知道。苏静通过贺绍齐关心他？可是为什么不愿意直接和他联系？短信不回，电话不肯接？
“你们，联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复的声音有些颤抖。
贺绍齐怕他误会，连忙道：“小复，我们只是很普通的联系，去年领养了卷卷妈还是不满意，我和苏静聊天的时候提起过，她那个时候才有了这样的提议，之前我们没有一点出格的关系！”
“出格的关系？”苏复忽然嗤笑了一下，拉着贺绍齐的领子，怒道：“她提议你就答应了？她多大你多大？你没有脑子？干出这样的事你不觉得恶心？你以为孩子出生了能解决什么问题？这根本就不是孩子的问题！”
贺绍齐极不喜欢苏复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拉下他的手，气冲冲地道：“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再等半年孩子出生，我们重新在一起，妈也会喜欢这个有着我们共同血缘的孩子，难道不好吗？”
“那你让小静怎么办？她是个女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美好的未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自私，把她的一辈子都毁了！”
“她是自愿的！我没逼她，而且我也在努力对她好！你知道我只喜欢男人，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要不是喝了药，要不是她长得有点像你，我都硬不起来！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现在都是我的错了？”
苏复看着贺绍齐不知悔改强词夺理的样子，怒极反笑，他当初到底是瞎了哪只眼，居然爱上了这样三观崩裂的人！
“没有未来了，贺绍齐，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了，我不会让小静生下这个孩子的，你不配做孩子的爸爸！”
愤怒地推开贺绍齐，苏复就要转身离开，他不想再和贺绍齐多呆一秒，他受不了了，他恶心，恶心得反胃想吐！
贺绍齐眉头皱得死紧，扑过去拉住苏复的手，怒问：“什么叫没有未来，苏复，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这么努力地为我们的未来着想，你想离开我？！”
苏复被硬拽回来，挣了挣，没能挣开贺绍齐的手。
“贺绍齐，你还要点脸吗？你让我妹妹怀孕了，还跟我谈未来？！你不恶心我恶心！”
“我说了！她自愿的，我和她没感情，我都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为了我，只让我觉得恶心！”
贺绍齐不说话了，死死地盯着苏复，那种带着愤怒和侵略的眼神，在夜里的微光下特别可怕。苏复心里一颤，挣扎着想要挣脱贺绍齐的手。
贺绍齐却更加用力地扣住苏复的手腕，疼得苏复浑身一颤，再想挣扎的时候，贺绍齐忽然一个用力把他拉到了怀里，强势地吻了过来。
苏复猛然睁大眼睛，偏开头躲开，贺绍齐又吻过来，强硬地箍住他的腰身不让他挣扎。
以往甜蜜的吻，这个时候只让苏复觉得恶心想吐。
就在苏复挣扎不开，将要被贺绍齐吻上的时候，忽然传来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
根本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几个黑衣人忽然窜了过来，只听贺绍齐痛呼一声，已经被黑衣人们拉开制服了。
苏复喘着气，看着面前八个统一黑西装的男人，一时间也被震住了，忘了胃里恶心的感觉，更差点忘了呼吸。12 这时，身上忽然一暖，一件外套披到了身上。
苏复疑惑地回头，就看到唐司柏一派从容儒雅地站在自己身后。
“没伤着吧？”唐司柏轻声问。
苏复呆呆地看着唐司柏，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走投无路徘徊在悬崖边上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伸出温暖的手，拉住了他，一瞬间，好像没那么恐慌了。
微微摇了摇头，苏复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问：“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唐司柏很自然地回答，又皱着眉替他把外套拢了拢，“你还在抖。”
“我没事，谢谢。”苏复说着，微微低下头，自己拢住了外套。
他们这里简单的关心，看在贺绍齐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刚才吃了黑衣人两拳，这时候还疼着，可是贺绍齐却管不了那么多，唐司柏对苏复的关心，极其刺他的眼。
他愤怒地想上前将苏复拉开，但是周围的八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唐总，这么晚了，您还来管别人的私事？”贺绍齐话里带刺，彰显着他的愤怒。
唐司柏觉得苏复脸色很难看，伸手摸了摸，确定没有发烧。听见贺绍齐的话，扭头看了他一眼。
“贺经理，这里是B市。”言下之意，在B市就没有唐家管不了的事。
贺绍齐当然知道，B市双帝，唐家和厉家，在B市就没有他们动不了的人。别说在B市，就是在A市，贺绍齐也不敢跟唐司柏叫板。
而唐司柏也没有再理会他，事实上苏复他们前脚刚进公园，他后脚就到了路边。苏复和贺绍齐并没有走得很里，有些争吵声唐司柏是能隐约听见的。只是当时他不想打扰他们谈话才没有过来，后来听情况不太对了，才让保镖来阻止。
苏复现在听到贺绍齐的声音就觉得胃里恶心，拉住唐司柏的胳膊，无力地道：“别理他，我们走吧。”
唐司柏点点头，见苏复状态不好，主动扶住了他，带着他往公园外走。
“小复！”被黑衣人团团围住的贺绍齐没法去追，只能大声喊了苏复一声，希望他可以留下。
苏复脚步一滞，愣了几秒，才决绝地道：“贺绍齐，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下意识地抓了抓唐司柏的胳膊，唐司柏心领神会，扶着他继续离开，留贺绍齐一人，在一圈黑衣人中央，面色全失。
刚走出公园，迎面走来一人，正是裹着一件长风衣的苏静。
苏复看见她就觉得心头一颤，如果贺绍齐说的是真的，那他真的是害了妹妹一辈子！
没等苏复开口，苏静先问道：“你们谈完了？”
苏复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转头看了唐司柏一眼。唐司柏知道他有话和苏静说，微笑了一下，说在车里等他，就把空间让给了他们兄妹。
走的时候，唐司柏还看了苏静一眼。
苏复和贺绍齐谈话的时候，他就坐在路边的车里，对这里的情况看得最是清楚，他很清楚地看到，苏复他们进去没多久，苏静就跟来了，也进去了，这个时候却装做刚刚过来，看来刚才是躲在一旁偷听，唐司柏心道这个女孩子心思不简单。
苏静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是一种被看透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等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人，苏复才颤着声问：“你怀了他的孩子，是为了我？”
苏静看了苏复一会儿，眼神里透着轻蔑，嗤笑了一声，问：“你在他们家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
苏复愣怔了，他听不懂苏静话里的意思，只是看了苏静的肚子一眼，劝道：“小静，你不能生下这个孩子。”
“我为什么不能？”
“贺绍齐喜欢的是男人，他不可能娶你，你生了他的孩子，以后怎么办？”苏复急了，想拉苏静的手，却被她甩开了。
苏静笑了一下，语气平和地道：“你还记得上次来这里答应了我什么吗？你说，只要我爱他，你就不会反对，不是吗？”
苏复猛然睁大眼睛，只觉得晴天霹雳，上次在公寓里，他的确觉得只要苏静爱那个男的，只要那个男的愿意负责，他没什么好反对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男的是贺绍齐！
“你爱他？！”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给他生孩子？你真的天真地以为我是为了你？”苏静嗤笑着，拢了拢风衣，道：“同性恋这个群体我也了解过一些，多半没有好下场，最终还是要结婚生子的，你看你现在是个什么下场？蹉跎了这么多年，有意思么？绍齐哥最终还是要结婚的。”
苏复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他今天承受得太多了，头疼得有些犯晕。他努力辨析着苏静话里的意思，她不是因为想帮他才怀了贺绍齐的孩子，而是因为爱贺绍齐，而她是在他和贺绍齐分手之前就怀孕了，这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