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到了宿舍，将一切收拾妥当。便开始等米密回来，他要好好盘问盘问米密，怎么不去接他，找了司修，又带出了个张慧芳。
可是他左等右等，等到天都黑了，米密还没回来。他打米密的电话，被对方直接挂断了。于是他只得自己出去吃了晚饭，然后继续等。等到晚上十点过，隔壁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杨术赶紧推门出去，果然见米密耸拉着肩膀在转钥匙。“怎么这么晚？”
“别提了，郁闷死了。秦弋潼那个门外汉，不懂瞎指挥，居然说我的情感体验系统有BUG，说什么，很多体验员的情感体验都跟预设不一样，一些NPC的行为也不合理，硬拉着整个软件中心开会，开了一整天。”米密哭丧着脸，像糖被抢走了的小朋友。“以后我都不能决定剧情了，要大家讨论着来。”

☆、改革

蓝色条纹的床单上遍布着零食，有的开了袋，有的没有，杨树甚至看到一个吃了一半的喜之郎CC，没有拧上盖子，就那么横在床上。杨树无奈的叹气，真是没见过这么邋遢的人了，这要是在孤儿院，院长一定会打折他的腿。
“秦弋潼那个变态，天生跟我八字不合，总是跟我作对。”米密一把抓起那个喜之郎CC，愤恨的吸了一口，简直把那当成了秦弋潼的血肉。
“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能说清楚点么？”杨树将床上的零食捡了捡，没开袋的丢进地上的快递箱，开了袋的折一折，堆在满是杂物的床头柜。
“意思就是，现在三组所有的人都在做感情体验模块，真搞不懂那个变态，左右机器是要给人用的，人自己有感情不就行了，哪需要系统模拟啊。”米密说着，将喝光的包装随手扔到电脑桌上，伸手就要拿箱子里的零食。
“把开袋的吃完先。”杨树一脚踢开了米密的手，将一袋薯片扔给他。“感情体验模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给我解释一下呗，我不太理解。”
“其实就是我做的自动人格啊，说白了，就是根据庞大的数据库，让NPC对常规的情境做出反应，让他们更像真人。”米密接过薯片，嘎吱嘎吱的嚼。“后来你来了，就是对你的感情进行分析。”
“为什么要分析我的感情？你们这个模拟仪，到底是做什么的？”杨树突然好奇起来，他以前很少关注那台机器，他只做好系统剧情，偿还债务，就已经够筋疲力竭了。
“最开始好像是作为全息网游客户端开发的，但是成本太高了，我估计不太可能做全息网游客户端。至于到底做什么，我也没了解过，那是秦弋潼的事情。”秘密无所谓道。
“喂，你搞的项目，你连做什么都不知道？”杨树真的服了这个技术宅了，除了他自己那点事情，什么都不关心。
“我又不是项目推广，我管它用到哪里呢，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司修，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么？”米密没心没肺的将薯片一丢，打开了电脑。
“挺好什么，我们没什么关系。对了，今天怎么是张慧芳来接火车？你怎么安排的？”杨树撇嘴。
“你妈去接你了？”米密回头，瞪大了圆眼睛看杨树。
“她不是我妈。”杨树立刻否认，他跟那女人没有关系。
“好吧，我不知道她去接你。我早上去找人接你，正碰到司修，他说他去接你。”
“然后他就找了张慧芳去接我？他是怎么想的？把自己当圣父么？”杨树对司修的那点好感彻底没了，司修跟修斯差太多了。
米密沉吟了一下，开口说，“其实，也许他只是想帮你。也许你可以试着给你父母一个机会。”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米密，关于这点，我希望你能跟我达成共识。”杨树被这个话题烦得不行，他果然不该来海城，来了就躲不掉那对夫妇。以前是他们跑杨树追，现在要换成杨树跑，他们追了么？
“共识呀，我们是全方位战略合作伙伴嘛。”米密说着，起身坐到床上，讨好的伸手搂杨树的肩膀。“哎，那明天开会，你可得帮我说话。”
“我怎么帮你说话，具体点。”杨树问。
“啊……就说……”米密猛得一拍脑门，懊恼道，“我也不知道，那个秦弋潼变态得很，不知道他要搞什么。”
杨树摇头叹息。“智商高，情商低，啊不，你连智商都忽高忽低。”杨树说着，起身打算走了。“我回去睡觉了，拜拜。”
米密挥了挥手，算是告别，然后又趴到了电脑前面。
杨树回到房间才想起来，竟然没问米密NPC情感的问题，也不知道NPC的情感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如果有问题，修斯是不是就不喜欢顾小柔了。呸呸呸，修斯喜欢谁跟他没关系，他回到现实了，不该想这些了。
然而杨树还是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第二他仍旧起了个大早，想着难得有时间，便去晨练跑步。
等他跑回宿舍楼的时候，正好看到张慧芳在楼下，他又赶紧转头走了。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把他当成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么？不想要就抛弃，想要就纠缠。
杨树在研发中心乱转，转着转着便到了软件中心，他站在外面，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此时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质体恤，前胸后背都被汗湿了。下身是一条迷彩短裤和一双回力鞋，全身上下加上内裤，勉强超过50块，怎么看怎么像民工。穿着这身出现在这种地方，似乎不太合适，还是回去换上衬衫和牛仔裤再来吧，看起来还学生气一点。
杨树刚转身，便被叫住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喊了他一声。杨树只得又转回头，笑着打招呼，“司总监，这么早就来工作了啊。”
“不是早，是一晚上没睡，秦部长太磨人了。”司修说着，露出筋疲力竭的表情。
“别说得好像我们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似的。”秦弋潼跟司修并肩走出软件中心的大门，朝杨树走来。“这不是我们第一适任者嘛，也不是很帅嘛。”
“你这种恋童癖，跟大众审美不太一样。”司修调侃秦弋潼。
“谢谢夸奖，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特别的。”秦弋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米密是不是忘记跟你说，上午要开会的事情了？”
“没，他说了。”杨树如实道。
“不用帮他掩饰，我还不知道他么。9点整，体验中心会议室，准时出席。”秦弋潼说着，伸了个懒腰，冲司修摆了摆手。“我自己去吃早饭了，你陪他玩吧。”
“不用了，我还得回宿舍换衣服，走了。”杨树不想跟司修独处，转身跑走了。
司修也没再留他，轻笑着目送他离开。
杨树回宿舍的时候，张慧芳已经走了，他换了衣服去吃早饭，之后便前往体验中心参加会议。
会议室由秦弋潼主持，司修没有参加，与会的是软件中心三室的5个程序员和郭老大，还有钱有才，以及另外5个体验员。
现在算上他，体验中心一共有7个体验员，5男2女。
会上没说什么特殊的，每个体验员汇报一下感受，再就是一些改革措施。
唯一让杨树感兴趣的就是，体验员可以不再根据剧情要求行动了，只要尽量融入自己的身份，然后按照自己觉得合理的方向发展。而系统里的其他NPC，则会想方设法的推动体验员按照剧情线走。说白了，就是一种影响测试，测试既定剧情能对体验员影响到什么程度。
“秦部，我有个问题想问。模拟仪到底是个面向什么的研究，为什么需要收集我们对环境的反应呢？这难道不是心理学范畴么？”杨树在自由讨论时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虽然很高兴，以后的体验有更多的自由度，但是他想要更细致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秦弋潼显然没有想到杨树会这么问，他十分惊喜的看向杨树。“看来我们的体验员，还是有人有大局观啊。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不过这涉及商业机密，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改变体验模式，是投资方的要求。具体的应用方向，也是投资方在把握。”
杨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米密却开口了，“这不是我们思源的自研项目么？哪来的投资方？”
“米密，你平时开会都在神游么？这个项目早就已经推广出去了，司总监亲自引入的投资。”秦弋潼昵了米密一眼，有些无奈。
“可是……”米密还有些不服气，想要继续追问。
“这个问题我们下来单独逃讨论。”秦弋潼不再看米密，组织继续刚刚的讨论。
会议开到将近1点才散，米密招呼着杨树说要请他吃饭，钱有才和张慧芳却截住了两人。
“小树，去妈妈家里吃吧，妈妈给你做好吃的。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糖醋里脊来的。”张慧芳满怀期待的看着杨树。
“不用了，再见。”杨树绕过那对夫妇，快步走了。
“哎，你也……”米密追上杨树，开口想要劝他。
“不该说的别说。”杨树的声音极冷淡。
于是米密只得闭嘴了。
下午的时候，技术员将杨树的体验仪送到了宿舍，他依旧是在家里联机。那是台新机器，应该是最新版本，杨树坐上去试用，刚进系统便看到了修斯。
修斯正俯身看着他，整个上半身罩在他上面，海蓝色眼睛专注而幽深。
杨术惊了一下，赶紧推开修斯，开口掩饰心慌，“你怎么在这里。”杨术说完，才有时间看看他在哪里。
原来他正躺在屋顶上，此时夜色已深，漫天星空格外璀璨，让人如堕幻境。他坐起身，挪不开视线似的往上看，感觉天地尽在心间，渺远而空茫。让人觉得怅然若失，又仿佛有所得。
“我怕那女人给你下毒。”修斯淡淡开口，他坐到杨术身边，也仰头望向星空。
杨术瞬间猜到了情况，他八成是刚跟哪个妹纸看完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了人生哲学。谈完之后妹纸走了，他登陆了，于是系统里就显出一种他睡着了的状态。这个时间点卡的不错，又不用应付妹纸，又可以跟修斯说说话。
杨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看了看系统提示，时间其实没过去多少，他们仍旧在等待十洲会盟的召开。
“你喜欢看星星么？”杨术最终提出了一个极为应景的话题。
修斯瞥了杨树一眼，淡淡道，“这里的星空并没什么特别。”
“也对。”身为一个宇宙人，修斯早就看腻星星了吧。
“不过，每次看，都会觉得自己很渺小，任何烦恼都微不足道。”修斯又说，他的声音低沉，仿若叹息。
杨术没回话，他不喜欢关于烦恼的话题，这让他觉得很烦恼。“修斯，如果别人都希望你做一件事，但是你不想做，你会怎么样？”比如说，接受自己的亲生父母。
杨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跟修斯分享自己的心事。
“不做。”修斯看向杨术。
“可是，也许不做，你会后悔呢？”也许，很多年后，他真的需要父母了呢？身为一个边缘人，他可能没有机会组建自己的家庭。那么，也就只有父母能给他家了啊。虽然，并不是很好的父母，但是有，是不是总比没有强。
“会不会后悔，你自己不知道么？”修斯的声音淡淡的。
“也对，这是我的问题。”杨术点头，是呀，这跟修斯有什么关系。他扯了扯嘴角，想撇开头去，一双大手却阻住了他。
那是双古铜色的宽大手掌，掌心干燥而温暖，此时正捧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手掌的主人。手掌的主人有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沉静而坚定。
“如果别人不告诉你，你是不是永远不会考虑那么做？”修斯轻声问道。
杨术眨了眨眼，嗯了一声。他本来已经不想跟那对夫妇扯上关系了，可是司修和米密似乎都觉得他应该承认那对夫妇。
“那就说明你根本就不想做，没有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后悔？不要做会伤害自己的事情。”修斯的声音轻而柔。这是杨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话，有点点司修的味道，但又完全不一样。
☆、尔虞

杨术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一时连无措和尴尬都忘记了，就那么看着修斯，仿佛能从那双璀璨的眼睛中看到星辰。他也确实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无可撼动的坚定，让他觉得心安。
过了好久，杨术才找回自己的神志，他轻声开口，声音温柔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谢谢。”杨术并没有纠结，他只是凭着直觉，说出了这两个字。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修斯轻笑，他放下了手，再次望向广缪的星空。
“为什么？”杨树懵了，这句话是几个意思？
“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很聪明，从来不想这些蠢问题。”修斯勾了勾唇角，戏谑的昵了杨术一眼。
不对吧，兄弟，你什么时候学会调侃的？人设崩了啊。杨术干笑两声，也觉得自己傻透了，居然为那对夫妇烦恼。
杨术彻底想通了，决定不再自寻烦恼，彻底无视那对夫妇，专心投入到体验计划中去。
对于他这个开挂的男主来说，秦弋潼的改革不可谓不伤筋动骨，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配角开始有智商了。这导致他完成剧情的时候，居然不能无脑平推了。
比如眼前这个由7号体验员饰演的季天韵，就很有些不上道。
“上次给我的那几部电视剧，我半个月就看完了，还有没有新的？”季天韵慵懒的坐在一款欧式沙发上，不停地提要求。
“有啊，如痴。把我们给天韵真人准备的碟片拿上来。”杨术潇洒的打了个响指，召唤他的忠仆——剑侍如痴。
修斯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块方形的存储器，双手捧给季天韵。
季天韵拿到那个存储器，立刻将它插入了沙发凳上的投影仪，超仿真的3D投影立刻覆盖了整个房间。季天韵熟练地操作投影仪，飞快的将存储器里的电视剧翻了个遍。
“无趣。都是现代剧，你们的事情，我又看不懂。”季天韵将投影仪一关，兴致缺缺的翻了个白眼，演技相当浮夸。
你摆弄投影仪的时候，可完全没表现出不懂！杨术的内心在咆哮，眼前这个所谓的线人，简直是这本垃圾种马文里最大的BUG，因为他收受的贿赂竟然是科技产品。
没错，星际帝国给这个600多岁的，修为超越元神期的天韵真人提供各种娱乐产品，而天韵真人为他们提供修仙联盟的各种内部信息。杨术第一次知道这个设定的时候，简直有种日了狗的感觉，为什么仙气飘飘的修士，会喜欢看电视剧？
“活得久，自然要找乐子。”修斯是这样解释的，多么的合乎常理啊。
“这……天韵真人，我们脱离封建社会已久，很少有古装剧了。”杨术简直不能更为难，对星际帝国来说，他所处的现代社会都算是古代了，跟修仙世界差不多的时代，简直是上古神话。娱乐公司都不喜欢拍这种题材，帝国公民也不爱看。“不过倒是有几个游戏，您看……”
“我不爱玩游戏，又没人联机。”季天韵挥手，一脸的不耐烦。
杨术轻笑着点头，尽量表现出赞同。他要哄季天韵高兴，这样才能得到季天韵手上的十洲令，才能进入十洲会盟的现场。“帝国最近还推出了……”
“那个什么□□，什么时候能送来。”季天韵打断了杨术的推销，直奔主题。
来了，果然是这个。“天韵真人，你也清楚，宇宙人和地球人的身体结构差异比较大，我们暂时还没有□□出来您指定的那几位。”
没错，帝国答应天韵真人，要给他□□几个女修士，伺候他起居。其中有他的师姐师妹，师叔师侄什么的，各种毁三观。
当然，深受封建荼毒的天韵真人并没有提，是帝国想要收集修士的DNA，才主动说要给他提供这项服务。可惜，拿到了DNA，却无法□□，只能一直拖着。
“哼，仙人的身体，岂是人能够窥伺的？”季天韵冷哼。
“师叔的身体，想必也不是师侄可以窥伺的。”杨术轻笑，声音里却满是凌厉。
季天韵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了，他已经上了帝国这艘贼船，无论如何不见容于修仙联盟。如果修仙联盟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前来诛杀他，所以他能跟帝国谈条件，却不能不满足帝国的要求。其实，他才是被动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