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难过么？如果杨则仪死去的话？”司修看着杨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杨术愣了一下，脑中骤然闪过很多儿时的回忆。那时候他还是杨术仪，是杨家不受欢迎的庶子，每每被欺辱和嘲笑。杨则仪是唯一对他友善的人，会笑着叫他术弟，偷偷拿艰深的功法给他看，乱七八糟的指导他修炼。哪怕杨术总是作弄他，也从不生气，总是笑笑就算了。
杨术赶紧打住了脑子里的回忆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10 。“杨术会难过的。他们是兄弟呀。”
“那你呢？你那么关心修斯，难道就不关心杨则仪么？”司修问道。
“呃，可能我跟修斯在一起比较久吧，我是从认识……不对，是我开始体验之后，马上就认识修斯了啊。”杨术欲盖弥彰的换了说辞。
“是么？”司修挑眉，似乎不太相信。
“是的。”杨术坚定道。
司修轻笑，他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暧昧道。“难道不是因为修斯长得像我么？”
“呃……咳咳……”杨术觉得脸有点红，赶紧低头避开了司修的目光，“是长得帅，长得帅。”拍老板马屁是每个员工的必备技能，杨术这样给自己的心慌找借口。
“看在你夸我的份上，我带你进杨家吧。”司修突然开口。
杨术愣了一下，问道，“怎么进去。”
“卖身葬父”
……
是夜，杨术独坐在床上，反复纠结，要如何才能让自己毁容。没错，想要混进杨家，无论是卖身葬父，还是卖身葬小强，都不能顶着现在这张脸，他必须把这张脸毁了。
想想就疼啊。不过，反正也不是真的脸，就疼一下而已嘛？想到这里，杨术露出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其实，尝试下自残，也蛮刺激的。这样想着，他手里凝出了一簇火焰。
火焰渐渐靠近右脸，杨术又犹豫了，自残有什么刺激的，他又不是变态。可是……剧情需要嘛，混进杨家，然后就可以救修斯了。虽然修斯只是NPC，可跟修斯一起很好，很开心，很舒心。
这样想着，杨术一狠心，猛得将那团火苗拍上自己的右脸。
尖锐的刺痛直击大脑，杨术甚至没时间纳闷，为什么烧伤不觉得热，眼前便出现巨大的提示。
杨树被瞬间推离了系统，他睁开眼，一片漆黑。
☆、电话
29 电话
杨树从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失去视力，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他还是抑制不住的觉得沮丧。
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他需要心无旁骛的去分辨，才能明白那些人都说了些什么。而不是转头一瞥，凭借着表情和动作，便猜到他的大意。
“你可真敢，自焚都敢尝试，怎么想的呢？”这是司修的声音，低低的十分磁性。
“这怎么能怪杨树呢，明明是模拟仪的神经刺激系统有问题。没有烧伤的体验程序而已，怎么能自发乱判断，现在把男主刺激瞎了，你高兴了。”米密难得嚣张一把，呜啦啦冲着司修抱怨，可惜他说得太快，杨树并get不到。
“说慢点，尽量说短句，听不懂。”杨树无奈的开口。他的视神经受到了刺激，需要恢复几天才能重见光明。
“我是说，这是硬件设计上的漏洞。”米密一字一顿的说，边说边凑近杨树。“你看不见而已，怎么耳朵也不好使了？”
“你蒙上眼睛试试，我耳朵好使着呢。”杨树反驳。
“你倒是淡定。”司修轻笑了一声。
杨树感觉身边的位置一塌，似乎有人坐了过来。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清冽而醇厚。“过两天就好了，没什么可慌张的。”
杨树其实是慌张的。当他摩挲着从模拟仪上下来的时候，他的心都凉透了。在他扑倒在床边的时候，他想到了太多太多了，包括是否能得到赔偿，瞎子能靠什么赚钱，是去天桥下卖唱还是赖着思源给他一个工作。他甚至找出一张纸币，去摸上面的盲文。
他想试着打电话，可是他的手机是来思源之后新买的，触屏的，他没办法摩挲着使用。他折腾了半天，都没有想起出门求助。直到司修冲进来，大声问他出事了怎么不喊，他才意识到，他住在一个公共宿舍楼里面，只要大喊一声就能得到帮助。
“忘记了。”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声音相当轻松。
司修带他去看了项目的医疗顾问，还好只是暂时性失明，医生给他开了点药，让他住院。
“谁说过两天就好了，医生说不一定要多久才能好呢？”米密不满的嘟囔。
这时，吱呀一声，病房的门似乎被推开了。这是间高级单间，只住了杨树一个人，所以来者一定是来看杨树的。
“怎么样？我们的第一适格者还好吧。”来人的语气轻佻，带着些漫不经心，杨树正在想是谁，这个问题便被米密解答了。
“秦弋潼，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米密叫嚷起来。
“这是意外，现在所以机器都送去检修了。杨树也在医院休息两天吧，最近的测试真是太辛苦杨树了。”秦弋潼的语调轻松，听起来好像一切都是小事情。
杨树撇了撇嘴，开口说，“那可真是抱歉了，耽误秦部的研究进度了。”
“不会，我本来就觉得半年太赶了。当时签体验员，签的也是一年。所以，对我来说，一年内能完成这个体验试验就可以。”钢铁摩擦地面的声音，秦弋潼似乎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坐。
“冷血！”米密不满的哼了一声。
“你这样我会很为难的，投资方希望春节前看到成品。”司修轻笑着开口。
“成品早就有了，我们的先期成果已经很好了。现在只是缺时间优化而已，我觉得不应该这么急。”秦弋潼说。
“要谈公事出去谈，杨树要休息了。”米密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之后着三人又说了几句，司修和秦弋潼便被米密赶走了。
杨树也确实觉得累了，他颇为感激的开口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米密没吭声，他在屋子里折腾了一圈，这才又坐回床边，发出嚓嚓嚓的声音。“杨树，对不起呀。”
“哎？这是什么意思？”杨树不解。
“总感觉我把你拖进了个大坑，现在连保护你的安全，都做不到了。”米密的声音闷闷的，越来越小。
“别嘀咕，我现在理解能力比较堪忧。不过，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别想太多，这只是工作。”杨树试图安慰米密。
嚓嚓嚓的声音停了下来，凉凉的东西碰触杨树的嘴唇。“吃苹果。”
“谢谢。”杨树张嘴将那一大块苹果咬住，原来米密刚刚在削苹果。
“哎……我现在对这个全系模拟仪越来越不懂了。到底要搞什么呢？之前司修提过减少体验内容，做成半全息，也可以继续作为游戏机端开发。不过后来引入了资金，就不了了之了。我现在倒觉的，还不如做成半全息呢，能减少很多危险。”米密吐字清晰的说。
“是么？详细跟我说说呗。关于全系模拟仪的研发的事情。”杨树对米密说得非常感兴趣，他想一直在思源工作，了解思源的历史是很重要的。
米密嗯了一声，开始跟杨树详细的解释全息模拟项目的研发过程。杨树听得很认真，虽然并不完全听得懂，但大致都了解了。
原来这个全息模拟项目最开始是司修发起的，是他在美国读博士时的课题，后来回国便开始更细深入的研究。思源现在的总裁是司修的母亲文女士，文女士开始并不看好这个项目，后来项目进展神速，她才开始加大了投资。
之后文女士似乎想把司修往继承人那方面培养，于是把司修提升为项目总监，让他不再负责具体技术，主要负责管理。而秦弋潼是司修的同学，是被司修高薪挖回来的，他接替司修担任了研发部部长，主管全系模拟仪项目。米密恰好是跟秦弋潼一年来到思源的，两人在新员工培训的时候，还坐了同桌。
“要不是因为M和Q挨得近，我才不想坐他旁边呢。他居然说我脏，我去，他才脏呢，美国留学的，都是天天出去鬼混的主儿。”米密气氛道。
“兄弟，地图炮就不好了。”杨树赶紧提醒米愤青。
“反正秦弋潼肯定不是好人，我见过几次他跟不清不楚的男的女的在一起，哼。”米密最后那声哼，十分婉转。
杨树觉得自己听出了什么，又实在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果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关上窗户，连别人的心灵都看不清了。
“秦弋潼来了之后呢，项目怎么样了？”杨树更关心的还是全息模拟项目。
“项目继续啊，他技术上还可以吧。不过今年上半年出现了很长时间的停滞，据说是资金问题，司修想要叫停项目。但后来又没有叫停，姓秦的之前说有外部投资，那就应该是司修找到了金主吧。”米密继续道。
“金主这样的形容词……你还意思说自己是作家么……”米密轻笑起来。
“什么作家啊，我不过就是随便写了点字而已。”说到这里，米密似乎有些低落。
“怎么？小说进展不顺利？我听着，你的剧情比系统内靠谱多了。”杨树关心道。
“也不是吧，我主要是现在没精力写。改革之后的感情系统简直乱了套，连体验员都不太对了，我整个人都懵逼了。”米密说着，往前一扑，压到杨树腿上。“男主，快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才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啊……”杨树轻叹。
杨树在单人病房住了两天，眼睛还是没什么好转，幸好模拟仪也还在检修，不然他真担心系统自动剧情会把修斯玩死。
原本司修要来陪夜，杨树坚决不从，干嘛要跟他在一起。司修居然说，他们是好兄弟，天啊，那是系统里的，又不是现实里的，米密要陪夜他都没同意，何况司修。
不过黑漆漆的一个人，难免还是有些不自在。好在手机设置了语音控制，他还可以听听歌。此时电台里正放着网络热门歌曲，一个男声深情的唱着，“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你想不想找个人来陪，无论快乐伤悲，只有我能体会，让我再陪你走一回。”
想起谁呢？杨树翻了个身，想起一个高冷的肌肉猛男。这样想着，杨树不由噗得一声笑出来。
他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修斯，有时候觉得他沉闷，但跟他一起却不觉得无聊。有时候觉得他高冷，但他对自己却总是毫无保留。有时候觉得他温柔稳重，可是他其实也才二十岁出头而已。这么想着，米密在设计人物的时候，可真是没好好打腹稿啊，人设明显有BUG啊。
电话铃突兀的响起，杨树将电话拿起来，清晰地吐字，“接听。”
电话接通，响起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杨树？我是司修。”
“哦，有事儿么？”杨树随意道。
“你还好么？”电话有些扭曲了司修的本声，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沉稳。
“挺好的，在听广播。”杨树摩挲着坐起来，总躺着怪难受的。然而他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不要那么毛躁。”司修的声音有些严厉，但更多地却是担忧。
“没事，就是不小心碰到点东西。一会儿喊值夜的护士来帮忙收一下就好。”杨树无所谓道，不知怎么的，他觉得电话里的司修，格外温柔。那是一种跟平时不太一样的温柔，更加的厚重，让人安心。
“小心一点。”司修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该说什么。杨树也没插话，就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别总像个孩子似的。”司修再次开口，说得有点不找边际。
杨树却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一直想让自己坚强。因为他并没有软弱的资本，不会有人照顾他，让他依靠。他努力自己解决所有事情，可是无论他再怎么装作成熟，他仍旧没办法处理好所有事。“我不是小孩子。”
“你是。真以为二十岁就很大了么？等到你三十岁的时候，再回顾，就会发现，二十岁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司修在电话那头说教起来。
杨树嘟了嘟嘴，做了个幼稚的鬼脸。“我记得你还没到三十吧。”
对面沉默了一下，才说，“快了。我还没到三十，就发现自己以前做的事很傻了。”
“你做了什么傻事？说说看啊。”这是杨树第一次，对司修的过往产生了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本君是个老阿姨，工作党，所以更新得比较晚，也不太稳定。
如果有每天都看得宝宝，早上来吧，千万不要因为想看更新而熬夜，么么哒(づ￣ 3￣)づ。
关于为什么失明，本君并不懂医学啊，所以是瞎掰的，宝宝们当黑科技吧~
☆、杨家

司修和杨树聊到很晚。他讲了很多，自己的事情，公司的事情，甚至是项目的事情。杨树完全想不到，他会和司修聊这么多，好像一部电话机，将土豪和屌丝的距离拉近了。他们同样是夜深人静时不知道做些什么的无聊人士，胡言乱语的互相解闷。
“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你姐姐都没回来么？”杨树闷闷的问道。他实在没想到，电视上的豪门恩怨居然是取材自现实的。
司修的母亲是已故司总的第二任妻子，不过不是小三上位，是续弦。司总跟前妻有个女儿，比司修大二十多岁，原本也在思源工作。但是因为司总很有些重男轻女，并不给大女儿什么施展才华的机会。
结果大女儿一气之下去了香港，不光自己开了公司，还嫁了个老外，生了好几个孩子，但从没回大陆看过司总。亲生父女关系冷淡，同父异母的姐弟倒是很亲密，司修想去美国学电子技术，司总不同意，让他学经营管理。最后两人谈崩了，司修自己偷跑去美国，还是这个姐姐出手相助的。
“没有，不过我觉得，姐姐不是不想回来，是不敢回来。”司修轻声说着，语调柔缓。
“嗯？为什么？”杨术轻声问道，一方面是对司修的事情好奇，一方面则是觉得，司修大概想要倾述。
“大概过意不去吧，为了一点小事，跟亲生父亲闹矛盾。结果还没来得及解开心结，亲生父亲就骤然离世，一时接受不了吧？我后来给姐姐打电话，她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父亲的丧事操办得也比较急，当时姐姐在法国，也没赶得及。”修斯说。
“大概会遗憾吧……”说到这里，杨树又想起自己那对糟心的父母。今天晚上还来给他送饭，一副关切的样子，让他烦躁。
“杨树，你跟我姐姐不一样，别多想。”司修好像能看穿杨树的心思似的。
“我没啊……我……你不是希望我跟父母和好么？”杨树的声音里有点赌气。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我真的没想到，系统会伤害到你。”司修的声音沉重起来。
“你当然不想，这可是要赔钱的啊。”杨树嬉笑道，希望让司修开心起来。
“杨树，你有没有想过，不再当体验员？”司修的声音严肃起来。
杨树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不当体验员，那我干什么？”
“可以让老秦把你调到别的部门。”司修说。
“调到哪里？给你当特助？”杨树调笑道。
司修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开玩笑的，不说了，你早点睡吧。”
“嗯，晚安。”
杨树听司修说了晚安，之后便挂了电话，他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不再当体验员？那岂不是，不能再见到修斯了？不过，就算他一直体验下去，合同期满，或者体验结束，他仍旧要跟系统里的虚拟世界告别啊。
杨树突然觉得不舍起来，虽然那些并不是真的，可是他觉得，他在里面的感觉是真的。
杨树的眼睛是三天后恢复的，医生说完全没问题，连视力都是棒棒的5.0，他可以离开了。
回去之后又休息了一天，这才重新开始体验。
“这新机器不错啊，好精简啊。”杨树打量着那个起码瘦身了三分之一的模拟仪，十分满意的点头。
“精简什么，该连神经系统的线路一个没少，硬件那些人，就只会做表面功夫。”米密左右打量着新模拟仪，皱着眉挑刺。
“你这是怎么了？跟硬件中心的人吵架了？”杨树好奇，米密是标准的宅男，很少离开他那两点一线，为人也比较大大咧咧，不像是会跟谁闹矛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