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溪完本[双性生子]—— by:neleta
neleta  发于:2016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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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手捏著照片的两个角,顾溪的眸光有些不平静,照片里的他只有17岁,展苏南背著他,乔邵北站在後面的台子上趴在他背上,承受两人重量的展苏南被压得龇牙咧嘴。被“强迫”地爬上展苏南後背的他一脸的羞涩,而趴在他背上的乔邵北则笑得像个孩子。
“爲什麽,要来呢……”深深的、无力地叹气,顾溪抬头,正好看到桌上的镜子里映出的自己。摸上眼角,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长著冻疮、粗糙不已的手。放下照片,他神色平淡地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头上的一根根白发、带著沧桑的眼角与脸庞,久久之後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已经老了,他已经不再是十二年前的他了,而那两个人却是比那时候更加成熟、更加稳重,也更加有魅力了。十二年前,他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十二年后,他与他们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根本就不该再有任何的交集。
“爲什麽,要来呢……”
爱也好,怨也好,十二年了,什麽,都过去了。

这一晚,顾溪睡不著,徐丘林夫妇和徐奶奶、徐大爷也同样睡不著。想著那三个突然而来的大老板,那一个长得神似朝阳、朝乐的乔老板,还有和徐蔓蔓很是暧昧的庄飞飞,翻了好几个身的徐大爷出声:“老婆子,明天你去给小河提个醒,他那三个朋友是大老板,丘术家媳妇知道了准来找他,你让他提防著。找个时间你跟丘术说一声,别让他媳妇坏事。”
徐奶奶一听苦了脸:“怀志下岗了,又有孩子和媳妇要养,月娥要是知道小河的朋友是大老板肯定会来找小河。你这麽一说,我还真是发愁啊。”
“怀志下岗只能怪月娥她自己,小河自己都不开口找他朋友解决工作,你叫他怎麽去管怀志的事?他们家的事小河管得还少吗?咱们是在小河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但这十几年小河对咱们可是尽心尽力,咱们不能仗著那一点点恩情就让小河对咱家做牛做马。你告诉丘术,如果他媳妇敢为难小河,跟小河闹,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他爱找谁当爹就找谁去。”
徐奶奶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你心疼小河我也心疼。丘术家媳妇是个不明理的人,小河要真帮了她这回,今後还有的小河麻烦的。我会跟丘术说。”
“还有那两万块钱,让他赶紧还了。”
“知道了。”
在徐奶奶和徐大爷爲了今後可能会出现的麻烦而烦恼时,宾馆的一间套房里,烟雾缭绕,三个毫不在乎会不会得肺癌的男人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几乎哭了一天的徐蔓蔓在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之後,直接在隔壁房间的床上“阵亡”了。庄飞飞在门口的走道里站著,等著老板的进一步指示。
展苏南、乔邵北和魏海中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最严重的自然是展苏南和乔邵北。两人的手里各拿著一份庄飞飞整理出来的顾溪这十几年在普河县的生活详情,每看一遍,他们的心就被自虐一回。两人一遍遍地翻看,用这种自虐的方法来惩罚自己,这种惩罚相较于顾溪这十几年吃的苦头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喝了口冷掉的茶,魏海中再也忍不住地直接问:“要不要去查阳阳和乐乐的身世?”那两个孩子太像乔邵北了,如果拿出乔邵北儿时的照片,会发现他们之间更像!那两个孩子带给魏海中的震撼是巨大的。
展苏南和乔邵北同时停止了吸烟的动作,展苏南看向魏海中:“不用查,阳阳和乐乐是我和邵北的孩子。”
魏海中猛地坐直了身体,烟灰抖了一身:“爲什麽会是你们的孩子?这说不过去啊。”他有点懵地捂上额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阳阳和乐乐,在听说小河有了孩子之後我以为那是小河收养的或是捡的,因为我不相信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会和别的女人有些什麽,何况他在关庆的四个月一直是一个人。可是看到阳阳和乐乐的照片我不确定了,而见到他们本人后我更想知道他们是怎麽来的。”
乔邵北非常痛苦地抹了下脸,声音因为吸烟过度而完全变了调。“海中哥,我和苏南可以肯定阳阳和乐乐是我们的孩子,不管他们长得像谁,他们都是我们共有的儿子,是我们和小河的儿子。”
魏海中手里的烟直接掉在了裤子上,他慌乱地把烟头挥到地板上踩灭了,抬头震惊地瞪向展苏南和乔邵北:“阳阳和乐乐,是你们的儿子?那,那他们的妈妈是谁?”
乔邵北仰头看著天花板,整个人看上去随时会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发狂。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好像快要窒息似的粗声喘了几口气,这才说:“海中哥,这件事事关小河,在他愿意开口之前,我和苏南不能跟你解释。等时机到了,等小河愿意了,我会告诉你。”说到这里,乔邵北的眉头紧拧,努力压下内心的痛苦与无边的悔恨。
展苏南手不稳地灭掉又抽完的一根烟,神色同样痛苦不堪。他对魏海中说:“海中哥,你明天回营海,我和邵北不回去了,那边的事就全部交给你了,你把苏帆叫回来,让他帮你的忙。老爷子那边肯定知道我们找到小河了,你告诉他们,如果这次再插手,我和邵北就毁了展家和乔家。”
魏海中握紧双拳,心里极乱地说:“阳阳和乐乐的事……”
“不许告诉他们!”展苏南的声音陡然高了一度,拼命压制著某种情绪地说:“他们剥夺了我们做父亲的权利!阳阳和乐乐跟他们没有关系!”吼完,展苏南大口大口喘气,不让自己失去冷静。但是太困难了,一想到?0 ⒆樱幌氲秸馐辏幌氲焦讼顾漳暇拖氚蜒矍八械囊磺卸蓟俚簟?br /> 乔邵北扣住展苏南的肩膀,让他克制,语气森冷地说:“我们有我们的罪要偿,他们也同样有他们的孽要还。我们的儿子姓顾,跟他们没关系。”闭上眼睛压下眼里快要溢出的悔恨,过了会儿,乔邵北睁开眼睛说:“明天让庄子和蔓蔓跟你一起回去。你给我和苏南整理些衣物,让庄子给我们带过来。还有带著蔓蔓去给小河、给孩子买些东西,一会儿我把要买的,还有需要庄子带的东西写张单子,其他的你看著办。可能还要麻烦嫂子帮帮忙,蔓蔓毕竟没有什麽经验。”
知道孩子的事问不出什麽了,尽管内心十分焦急孩子到底是怎麽来的,魏海中还是选择了等待,等待这两人所说的时机的到来。他点点头,说:“我一会儿就联系空军,早点回去,也以防老爷子那边有什么动作。老爷子那儿你们就放心吧,十二年前的错你们不会再犯,我也不会再犯。有什么事咱们就远程联系,小河和孩子的事得从长计议,以小河的脾气,他肯定不会跟你们回营海。”
乔邵北和展苏南缓缓点头,那个人的脾气看似好,可实际上是很倔的。他们曾经使了不少的手段耍了不少的心思才让那人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可是都被他们搞砸了。现在那人哪怕苦死累死也不会接受他们的一分钱,更别说帮助了。
魏海中起身走到乔邵北和展苏南跟前,一手按住一人的肩膀,用力:“苏南、邵北,小河的事我难辞其咎,哥哥现在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让你们没有後顾之忧。哥哥没本事得到小河的原谅,只能把希望放在你们身上,你们,一定要追回小河。”
乔邵北和展苏南按上魏海中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哪怕要追一辈子,我们也不会再放开他,再让他吃苦受累。”
乔邵北拍拍魏海中的手:“海中哥,你去睡吧,我和苏南再坐会儿。”
“好。我觉得你们还是先租套房子,在宾馆里始终不方便。”
“嗯,等庄子回来我们就让他去找房子。”他们两个人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管其他的事。魏海中明白地点点头,知道这两人有事要商量,他没有再多说什麽,把房间留给两个人。
魏海中一走,展苏南站起来拿起屋内的一把椅子走到茶几跟前照著茶几就砸了下去,一时间玻璃碎片四散,接着是电视、桌子……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宾馆的服务人员,也引来了庄飞飞和魏海中。两人一听屋内的动静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魏海中拦下要敲门的服务员,告诉对方他们绝对会照价赔偿,并且当著服务员的面给宾馆的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这才安抚了下来。
靠在门边的墙上,魏海中听著屋内的声响,憔悴的脸上是也想这麽发泄一番的冲动。庄飞飞给魏海中端来一杯茶,魏海中接过说:“你和蔓蔓跟我回去一趟,蔓蔓回来什麽都没带,你回去给自己也给他们带些衣物过来,还有些事要你去办。”
“几点钟?”
魏海中看看手表:“让蔓蔓睡一会儿吧,四点钟你把她喊起来。”
“好。”
“你回去后把手头上的事情交代给建斌他们,你应该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庄飞飞点点头,他已经想到这种可能了。接下来魏海中就不说话了,听著屋内不停传出的巨大声响,以此来缓解一些他心里的窒闷。
十几分钟后,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展苏南把能砸的都砸了,唯一完好的床上也是凌乱不堪。喘著粗气,展苏南扔下已经被他砸坏的椅子。乔邵北走进卧室,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指在里面掏了掏,却发现没烟了。丢了烟盒,他深吸了几口气,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抿紧嘴。
背对著始终没有吭声、也没有阻拦过他的人,展苏南哑声开口:“邵北,我不敢想,小河是怎麽,生下孩子的。”乔邵北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著外面寒冷的街道,没有回应,因为他也不知道怎麽回应。
“如果我们不认识安吉拉,我们见到阳阳和乐乐只会好奇他们的身世,根本想不到小河遭受过什麽罪。”展苏南举起留著一道明显刀疤的右手,突然照著自己的脸就是几个猛抽。十几个巴掌后,展苏南似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我打了他……苏凡,打了他……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怀著孩子!他怀著我们的孩子!”
双手抱住头,展苏南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他怀著孩子!他怀著孩子!他那个时候怀著孩子!你让我怎麽面对他……你让我怎麽面对他!他怀著孩子,他怀著我们的孩子呀!我还让他离开……我还说会杀了他……邵北,你说我怎麽面对他!怎麽面对他!”
“苏南。”不知道什麽时候走过来的乔邵北抓住展苏南自虐的双手,在他的面前跪坐下,“你别忘了,还有我。我对他的伤害不比你少。我让他离开,我怀疑他对我们的感情,我甚至侮辱他对我们付出的那一晚。”紧了紧牙关,乔邵北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是没脸来见他,但是我们没有选择了,我们必须厚著脸皮来找他、来见他,来赎我们的罪。小河不会原谅我们,我们对他犯下的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的。所以,让小河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们吧,让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心安,这是我们应当受到的惩罚。”
展苏南扣住乔邵北的手,如抓住一根浮木:“邵北,我这心里难受啊,我难受啊,我一想到我打了他,一想到孩子,我……”他用力捶捶自己的胸口,“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啊!”
乔邵北抓住展苏南的那只手:“我也是,我也恨不得杀了我自己。但是我们不能,我们死了怎麽向小河和孩子赎罪?苏南,振作起来,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忏悔发泄,但明早我要你和我一起正常地去小河家吃早饭,我要你和我一起,来赎我们的罪。”
展苏南低下头,久久的,久到街上都没有半点声音传进来了,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邵北,我没事了。”
乔邵北放开展苏南的手,点点头。
抹了一把脸,展苏南从地上爬起来:“我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麽办吧。”
“好。”

第二十六章

这一晚,顾溪几乎一夜都没睡著,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下了。阳阳和乐乐因为昨晚发生的事闹钟没叫就醒了。醒过来见爸爸睡著,脸色有点不好,两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胡乱套上衣服就悄悄出去了,让爸爸好好睡。关上门刚一转身,阳阳和乐乐发出惊呼,大门外头停著一辆车,有两个人正靠在车旁抽烟。在阳阳和乐乐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阳阳乐乐。两人丢了烟,朝阳阳乐乐挥挥手。
“叔叔?”低低地叫了一声,顾朝阳和顾朝乐一边系鞋带一边一路小跑下了楼。慢慢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大门,顾朝乐惊讶地说:“叔叔,你们这麽早就起来啦。”他朝门外望了望,又问:“那个魏叔叔和庄叔叔呢?”
根本就没睡的展苏南和乔邵北对两个孩子露出疼爱的笑容,摸摸他们的头说:“不好意思,叔叔来得太早了。魏叔叔和庄叔叔回营海了,那边有点事要他们处理。你们姐姐也回去了,她来得太匆忙,都没有带行李。”
“哦。”眼睛盯著展叔叔脸上好像比昨晚还严重的青紫,还有下巴上一夜长出的胡子,顾朝乐嘴上说:“没事。叔叔快进来吧,爸爸还没起床,你们先到厨房里坐会儿吧,厨房里暖和。”
“谢谢。”
心里的滋味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跟著阳阳和乐乐进了院子,乔邵北和展苏南情不自禁地往楼上看去,看著他们的眼神,阳阳忍不住说:“爸爸周末不上课,可以多睡一会儿。”
乔邵北和展苏南心下一颤,脸色僵硬地低头看向阳阳和乐乐,又摸上他们的头说:“那叔叔不出声,让爸爸多睡会儿。”
“叔叔,你们去厨房坐著吧,我和哥去洗脸刷牙。”顾朝乐指指厨房的方向,展苏南勉强笑笑:“不用管叔叔,你们去吧。”
顾朝阳这时候已经从厨房提著热水壶出来了,小声唤道:“乐乐,来洗脸刷牙。”
“来了。”
不管叔叔了,乐乐跑进卫生间去洗脸。展苏南和乔邵北走到卫生间的门口,看到两个孩子一个人洗脸一个人刷牙,自己搓毛巾、倒热水,展苏南和乔邵北走了进去。拿过阳阳摆在水盆边的毛巾,展苏南在阳阳洗完脸后在水盆里搓了搓,没有交给阳阳,他直接擦上阳阳满是水的脸,上幼儿园就没叫爸爸擦过脸的顾朝阳当即就愣在了那里。而乐乐也楞了,他嘴边的牙膏沫子被乔邵北擦去了,就连手也被擦了。
想到爸爸昨晚说的话,顾朝乐拿过毛巾笑著说:“叔叔,你们去坐著吧,我和哥哥自己会洗脸。”
乔邵北弯腰,眼里是怎麽也遮不住的疼爱与喜欢:“叔叔喜欢你们,所以才想这麽做。”再次摸上乐乐潮湿的、稚嫩的、有著顾溪的神态的小脸,乔邵北再也忍不住抱住了他。顾朝乐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但不讨厌。顾朝阳愣愣地看著乔叔叔,一时不知道要说什麽了,他的心里也同样有著和乐乐一样的感觉。而下一刻,他也被一副比爸爸要宽厚许多的身体拥住了。
怪异的感觉泡泡直往上冒,顾朝阳下意识地挣脱出来,略带无措地说:“叔叔,您身上的烟味好重啊,我爸爸咳嗽,您可不要在我爸爸面前抽烟呀。我,我去做饭。”丢下毛巾,顾朝阳跑了。见哥哥走了,顾朝乐也挣脱出来:“爷爷一会儿要起床了,我和哥哥去做饭。”说完,他也跑了。
站在并不宽敞的卫生间里,展苏南和乔邵北搓搓手指,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呀。两人稳了稳心神,快步走了出去,没忘了孩子刚才说他们要做饭。他们只有11岁!走出卫生间的乔邵北脚步一顿又折了回去,阳阳乐乐还没有擦脸呢,天这麽冷,不擦脸可不行。
走进厨房,果然就看到两个孩子在灶台前忙活著。展苏南和乔邵北脱下大衣放在矮凳上,走了过去。乔邵北拉过两个孩子,打开在卫生间里找到的一瓶雪花膏沾了一些抹在两个孩子的脸上,阳阳和乐乐怔怔地看著和他们神似的叔叔,心里怪异的泡泡又开始上涌。
“叔叔,我自己抹。”不知道该怎麽处理心中的感觉,两个孩子抬手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抹了一通。看著他们的动作,乔邵北和展苏南心里的一角要融化了。
“这里没擦到。”
一手拉著一个孩子,乔邵北和展苏南把阳阳和乐乐脸上没擦完的雪花膏抹开。这就是做父亲的感觉啊……真不想放开孩子的手。

厨房的烟囱里冒出了炊烟,在宁静的院子里,这一隅小小的天地间,有两个人为了偿还他们十二年前犯下的那个致命的过错,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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