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不知收到了什么信号,南宫清晏噗地吹灭了蜡烛,一手拎麻袋一手拉穆白从窗口跳了出去:“来,跟我出去溜溜,我把麻袋扔出来你就往死里揍!”
穆白:“……”
到了院外,南宫放开穆白,留下一句“等一下”就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儿。不一会儿,阴影中响起了闷哼声,偶尔还有一两声惨叫,刚一出口便戛然而止,然后是砰砰乓乓拳打脚踢的声音。
穆白终于明白了南宫的意思,顿时风中凌乱,正要过去看看情况,南宫又折了回来,拉起他就往另一个方向飞奔。不一会儿,又钻到了一处角落,这回的动静大得多,还传来了东西被踹翻的声音。
这些盯梢的往往隐匿的本事特别好,功夫却不一定行,被南宫清晏打了个猝不及防,纷纷惨叫出声。而找到他们藏身的位置,显然是豆兵的功劳。
南宫清晏就这样揍了一圈,穆白只觉得头上天雷滚滚,这货真的是南宫吧?不是被谁穿越了吧?话说庄长老明里暗里盯梢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今天突然抽风了?还抽得这么轰轰烈烈?
这几下一闹腾,巡逻的和其他盯梢的都闲不住了,巡逻的纷纷聚集过来,暗处的则主动现了身。南宫眼睛稍稍一扫,就看到几个钻出来的熟面孔和不远处怒气冲冲冒头的庄老头儿。
他脚下抹油一般地三转两转,一下子便到了那几个庄长老的属下面前。那些人功夫比他还好些,但南宫胜在身体轻灵,出招又奇诡,让人防不胜防,再加上他们到底心虚,支撑了一会儿便被点了穴道。眼前一黑,全套了麻袋。
接着,南宫口中发出一点几乎难以捕捉到的声音,赶到近处的庄老头儿忽然一个趔趄的同时,觉得腿上被什么咬了一口,一阵剧痛传来,手脚还有些发软。他第一反应便是蛊虫,当下心里一个咯噔,急忙要去查看,却被南宫清晏一麻袋套在了脑袋上。接着,屁股上挨了一脚,扑通飞了出去。
南宫清晏对穆白比了个手势,忽然一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穆白本来正囧囧有神,见到他“拖时间”的手势,愣了一下。看了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的巡夜人,顿时欲哭无泪,这这这,这还怎么拖时间呀?
终于知道南宫应该是要趁乱做些什么的穆白,一面心里骂对方不早点透露消息,一面又觉得是兄弟总得两肋插刀。于是看着面前几口麻袋,心一横,扑通跳上去踩了一气。好在他还记得能挣扎的那个口袋里是庄老头儿,怕人家老骨头禁不住,没有死命踩,只多往他屁股上踹了几脚。
别说,还蛮爽的。毕竟以庄老头儿为首的这几人天天给他脸色看,早就想踹一顿了。
南宫清晏回来得很快,仿佛只是在周围溜了一圈而已。一拉穆白,对赶来的巡逻人员说了声“发现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黑咕隆咚也看不清样子,你们处理吧”,一溜烟又回去了。
穆白目瞪口呆:“这也行?”
“唔,他会去找卓叔告状吧,由他了。”南宫清晏一脸解气的样子。
穆白看看他,终于乐了出来。
南宫从身上拿出几个包裹,招招手:“开始吧。”
穆白凑过脑袋:“这是什么?”
“我让忠叔帮忙带的,刚才卓叔那儿人太多,要把材料全写了,我怕万一泄露出去。”南宫一面说,一面打开几个包裹,里头是一堆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那万一左常辉拿到了配方,不会发现不对劲么?”穆白问。
“我写的也是防蛊虫的,只是有没有现在这几样东西,会是完全不同的效果,要左常辉真拿到了原本的配方才好呢。”南宫清晏道,“来,我包那边的,你来放这几样,不用全部,每个香囊中放不同的一两样就行。”
南宫蹲在地上,把刚才分拣好的材料装到香囊中,装一个,递一个。穆白坐在窗前,看到他格外修长灵活的手指,好看得像一件工艺品,却又有着工艺品没有的温度。不知为何,心里也就暖了起来。
什么为了见忠叔故意引起骚乱啊,什么时间紧急耽搁不得啊,什么光明正大出去见忠叔会打草惊蛇啊,全都是借口。这个人,不过是想帮自己出口气而已。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穆白微微一笑,默默地接过香囊,挑起手边的东西加进去,然后用细绳将袋口扎成死结。
天蒙蒙亮时,上百个香囊便全部做好了。
穆白伸了个懒腰,明明熬了一夜,却觉得特开心特畅快。南宫清晏看看他:“这么高兴?”
“那当然,想到庄老头儿肿着屁股火冒三丈地在跟卓巍告状,就好解气!”穆白眯起眼睛。
“不担心他继续找麻烦?”要知道,穆白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
穆白挥了挥两个拳头:“他敢再来,我就继续揍。大不了揍完了跑回小叔那儿窝着,反正小叔肯定也挺我!”
南宫笑了笑,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能这么想就好。”
阿白以前都是处处小心,不愿惹一点麻烦的性子,现在却会主动说出“揍完了去找小叔”的话,实在是一大进步。
要知道,有时候,有些人,愿意对你使点小性子,愿意给你惹点麻烦,是完全不拿你当外人了。
卓巍那边的人分几批地悄悄转移走香囊,却无一人提到了昨晚的事。
穆白和南宫在外头晃悠了一圈,听说庄老头儿大着嗓门在卓巍那儿吼了许久,最后怒气冲冲地被人扶走了,一瘸一拐的。
穆白跟南宫咬耳朵:“我踹得应该没那么狠啊,就怕他年纪大了受不住来着。”
南宫清晏笑:“我弄一条大蜈蚣在他腿上咬了一口。估计得肿个几天。”其实是在老头儿身上放了点蛊,否则,轻易可咬不着他。
穆白吐了吐舌头,心里默默为老头儿上了柱香。
庄长老气哼哼地在自己屋里拿拐杖顿地:“臭小子,这两只小兔崽子!哎哟,别让我真找到什么把柄,哎哟喂……”
一旁鼻青脸肿的大徒弟迟疑道:“师父,可是掌门那边已经明确说不许我们再……”
老头儿瞪他一眼:“老头子没耳背,听到了!”
卓巍这次终于没有再打圆场,严肃地跟他说:“庄老,您这些日子一直盯梢,大伙儿谁不知道?可是又发现了什么呢?您有没有考虑过晏儿的感受?再者,您这儿那儿地安排人,万一有心人挑拨两句,反让大家觉得是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怎么办?”
那一句“请自重”让庄长老气蒙了脑子,现在火气下去一些,又嘀咕起来:“我怎么总觉着,一切有些太巧了呢?”
大弟子在一边咕哝:“巧不巧的,您老人家反正尽力了,就暂时歇着,看其他人的吧……”
落了庄长老的面子似乎是一个开始,接下去的日子里,卓巍又陆陆续续训斥了许多人,一言不合拍桌子骂人的事也常发生。底下有人嘀咕着,这掌门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呢?也有人说,何止掌门,罗旭不更是整日吃了炮仗一般么,还有某某某,某某某……
众人讨论了一阵,都觉得是血煞门越来越嚣张的缘故。
不知为何,原本重点在南边的血煞门,近来转移了目标,对准了西南的清安派。月明山庄压力顿减,清安派则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近来,连生了许多天闷气的庄长老都顾不得赌气,带着弟子奔波着帮忙救人了,一众出来历练的后生也力所能及地帮起了忙。
这天,卓巍接到一封情报,看完后对罗旭等几人道:“血煞门突然调转枪头,是因为派出了三批人对付月明山庄的人,都突然失去了联系。刚刚暗桩来消息,确定那些人不知被左常辉用什么手段控制了,现在痴痴傻傻,处于完全没有意识的状态。按这描述,很可能便是蛊。”
罗旭道:“嘿,果真!这家伙,这么迫不及待地用上了么?”
而另一边,叶飞鸿把一个瓶子交给安辰轩:“是时候了,把这个给卓倾烟吃了,可以让卓巍更加方寸大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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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防盗/BOSS小白重返清安
叶飞鸿这几年过得颇不如意。
按理说,他这个年纪,正是卯足了劲儿往上窜的时候。毕竟南宫辙还在时,他就有了步步高升的势头了。然而,一来他出身普通,小小的家族全在左常辉的掌控中,早就算站定了队。二来,他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做人要狠,否则只有后悔的份,心里到底觉得南宫辙有些太好说话了,对上面冷心狠的左常辉,还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玄。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才是霸主的气魄。叶飞鸿这么想着,到底坚定地站在了左常辉那头。
小人算计君子总是相对容易的,毕竟君子每日里考虑的事那么多,小人的心却只有针尖那么大,心心念念的就是如何踩死别人,自己往上爬。理所当然地,左常辉成功了,月明山庄蓬勃发展的同时,还牢牢掌控了千秋阁,可谓春风得意。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子上去了,底下人本也该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事实上也是这样,但叶飞鸿是个例外。
他脱离不了清安派。哪怕月明山庄与清安派有摩擦,两方到底都自诩名门正派,互相使个绊儿是有的,但他若是轰轰烈烈地转投了月明山庄,那就是欺师灭祖,日后在江湖上走动都抬不起头来。再者,左常辉还卯足了劲儿想弄垮清安派,需要他当个内应。
一开始,叶飞鸿还是挺乐意的。不管好人坏人,有人需要你就是好的,说明你有机会往上走。何况清安派要真四分五裂了,树倒猢狲散就很正常,另投明主并无人可说闲话,那时候,月明山庄一家独大,也没人敢说什么了。这么一想,前途还是光明的。
对于做好内应,叶飞鸿还是颇有自信的。他怎么着也是前掌门的大弟子,人人都得给三分面子,一来是有人还念着南宫辙的好,二来是坐忘峰人丁凋零,日后他应当是坐忘峰主人唯一的师兄。他内心冷笑,若有机会,自己做了坐忘峰的主人岂不更妙?
自认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功法上动了手脚,南宫清晏却命大躲过了一劫。之后陆陆续续有几次小动作,也没管上用场。刻意地接近,对方却越来越不待见他了。准确地说,穆白那小子出事后,南宫清晏除了家里几个人,看谁都冷冷淡淡的了。
叶飞鸿有时看到他冷淡中透着点狠戾的眼神,心里无端瘆得慌。明明不大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呢?心里一忌惮,倒是谨慎了不少,一来二去,与南宫清晏的关系就淡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可随着这几年千秋阁的动作越来越大,与左常辉关系匪浅的他地位越来越尴尬,又没有南宫清晏的支持,竟是越来越多的人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他,什么重要的任务也轮不到他头上。原本的青年才俊,一下子变成了闲人。
叶飞鸿不是个甘心庸碌的人。所以,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听说血煞门转移目标对准了清安派,那么,再出点内乱,足可以让它彻底垮掉。
安辰轩是个很理想的合作对象。
叶飞鸿观察了他许久,这个人有能力有野心,聪明好强,也很善于审时度势给自己制造机会。就是太心急了一些,好多次都阴差阳错碰一鼻子灰,这么多年都被南宫清晏压了一头,一直心中不忿。再者,他对卓倾烟有意好多年,后者却似乎一直对南宫牵肠挂肚,近来两人走到一块也还是磕磕绊绊,安辰轩想必也是极不痛快的。
穆白归来且让安辰轩丢了脸这事,便成了导/火索,两人一拍即合。
当然,叶飞鸿没有直接提让安辰轩变节的事。他先是以师兄的身份时不时地找安辰轩谈个心,聊聊人生规划呀未来发展什么的,顺便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指点他当下的一些迷津。一来二去,与安辰轩距离近了不少,这才开始话里话外透出一点沧桑,却又恰到好处。
总归让安辰轩觉得,普通出身在清安派没什么名堂,却又遮遮掩掩地不说明白,这样既不算嚼舌根,又能让人发挥最大的想象力。
这会儿,则是打算将这个人彻底拉上船了。他像钓鱼一般放下一个饵:“想不想看穆白倒个大霉?”
然后递过了瓷瓶:把这个给卓倾烟吃了,可以让卓巍更加方寸大乱一些。
安辰轩没有明白其中的逻辑,吓了一跳:“什么意思?这是什么?为什么整穆白要给倾烟吃这个?”
叶飞鸿犹豫了一下,自然不能那么快交底自己是左常辉的人,又听说这家伙是个痴情的,到底没有说实话:“一点药,放心,不会真出什么事,只是让你那心上人躺上几天,让卓巍着急上火便是了。”
蛊虫为害一事,在高层中并不是秘密,但底下人却是不大清楚的,卓巍担心人心涣散,严加嘱咐目击者不许胡乱散布信息。安辰轩分量不够重,只隐约听说过有人下毒害人一类,闻言有些警惕:“近日那些事,该不会都是你做的吧?”
“不不不,我哪来那个能耐呀?”叶飞鸿忙不迭地否认,接着颇有深意地笑了笑,“不过,我有确切消息,庄长老为首的许多人,都确信是穆白做的。只不过罗旭和南宫清晏一流一直护着他,你师父才不好拉下脸来彻查罢了。”
穆白出现后,庄长老都顾不得找一般人的茬,三天两头都耗在穆白那边,这事儿安辰轩还是听说过的:“你是说……”
“没错,我们便来个火上浇油。”叶飞鸿压低的声线如同毒蛇在耳边幽幽地吐信,“你想,若是你与卓倾烟一道去见穆白,回来后她突然昏迷不醒,你师父为了爱女性命,是不是也得下决心动一动穆白?”
“可是穆白一定有问题吗?万一他那儿什么都查不出来,却怀疑到了我头上,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安辰轩并不笨,不会轻易上当。
叶飞鸿笑了起来:“你真觉得,一个普通十来岁小孩,能从风毒老怪手里逃出去?又能在天魔教活个五六年?最后还能在人教主的眼皮子底下摸出来?”
安辰轩自然是不信的,却有些心灰意懒般地摇摇头:“但怕只怕他足够谨慎,住处什么东西都搜不出来,反而让倾烟白白遭了一通罪,说不定得把自己也赔进去。”
“你有的,不过是这么一个瓶子,到时候随处一扔,还有什么蛛丝马迹能被人寻着?而穆白,他从天魔教跑出来,天魔教与血煞门现在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你说,寻常人会怀疑他还是怀疑你?哪怕一视同仁地全部搜查一遍,在什么都搜不出的情况下,众人相信你是清白的还是相信他是清白的?卓倾烟不过昏睡两日,但穆白,”叶飞鸿眯起眼睛,循循善诱,“恐怕永远都会遭人猜忌了吧?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恐怕南宫清晏,都得挂上个号呢。”
安辰轩愣了愣,抬头看叶飞鸿。叶飞鸿笑着回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只是看你前一阵太失落,提供一点点建议罢了。做不做,当然在你。”
当然,既然左常辉下了这么个“让卓巍崩溃”的命令,便是无论如何要达成的,安辰轩若是不答应,便只好控制住他了。反正自己那边,这样的蛊不少,昨日左常辉又让人送了一些进来。
送的那人还格外小心,再三强调每种蛊的用法,活像自己第一次接触的一般。这个好笑的念头在叶飞鸿脑海里一闪即逝,忽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这是第几次用了?
这点恍惚让他有些烦躁,于是失去了一贯的耐心:“要不要?不要就把瓶子还给我吧。”
安辰轩犹豫了一下,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要。”
叶飞鸿这才满意一些,点点头离开了。这小子,还算个识相的。
然而之后的发展,?1 赐耆隽怂脑ち稀R斗珊璧降啄昙筒淮螅匀衔愎淮厦鳎谑欠噶烁銮嗄耆顺H菀追傅拇砦螅喊驯鹑讼氲锰虻チ恕?br /> 他以为安辰轩讨厌透了南宫和穆白,一听说这个计划自会照办。而且他不怕人先拿什么动物做个试验,若给阿猫阿狗喂了一点瓷瓶中的蛊毒,它们的确会昏迷上两日然后醒来。唯一没说的,便是回光返照般地醒来几日后,会突然猝死。
到了那个时候,安辰轩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但是他低估了安辰轩。他并不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虽然在穆白的小说中,他察觉了一些事,却并不干涉甚至推波助澜,但那是在对他有利的情况下。现在这事儿,一不小心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安辰轩如何会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