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停车！”沉默了片刻，宗慎泽冰冷的双眼中翻涌着怒意。冷不丁地抬脚猛踹座椅，把司机一下子给震趴在了方向盘上。鼻血潺潺而下。
打开车门的时候，宗慎泽眼神冷得可怕。
“下次你敢自作主张，你可以试试后果。”
可下一秒，脸上还阴云密布的男人，却一头扎进了超市，面无表情地推了一车子的菜出来了。
不怪他冷漠生硬，原因只是他把所有的柔软都给了顾林秋。对其他人，他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和颜悦色。
天都黑透了，顾林秋也没瞅见宗慎泽回来。外面下了一场雨，路上滑得很，时不时地就有急刹车时轮胎在路面上拖曳的声儿。顾林秋看看表，都七点半了。
他把第二天上班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跑到阳台上去看外面马路上的情况。可能是有个十字路口出了事故的缘故，车子有一处堵得很厉害，鸣笛声不绝于耳。
宗慎泽开门的时候就看到某个人半个身子趴在阳台上，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宗慎泽从后面忽然抱住他，“在等我吗？”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野鬼？走路都没声么？
顾林秋被吓得一个抖机灵，二话不说就连鞋带脚地踹过去了。
不过这一脚并没有如愿踢到宗慎泽身上，男人仿佛早有预料，快如闪电地抓住了顾林秋的脚踝，一拖一拽，把人给拉了个劈叉在地上。
“操！”顾林秋红了眼睛，几年不见这小子怎么身手也变好了。
他想站起来，可腿被分得开开的，挣扎了半天疼得龇牙咧嘴。宗慎泽知道再下去这小子要生气了，微笑着把他拉起来，“你说你上来就动手，我条件反射。”
这话跟火星子碰到了汽油一样，顾林秋伸着脖子开骂，憋了一肚子的气都给骂出来了。尤其是等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啊云云。
“好好好，我知道你饿了，这不是赶回来了么。路上堵车堵了很久。”
宗慎泽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把大袋小袋的往厨房里带。顾林秋咬牙在客厅转了半天，怎么总觉得宗慎泽在把他当小孩儿？
厨房门关着，防止油烟出来。可是隔着门板儿，顾林秋还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
番茄牛腩，青菜炒香菇，粘稠软稀的黑米粥，炒得干香的咸菜一一摆上桌面，顾林秋什么气都没有了。
宗慎泽微微一笑，坐在桌?1 撸凸肆智镆黄鸪粤似鹄础?br /> 别说，宗慎泽的手艺还真不错。顾林秋丝毫没跟他客气，大部分菜都到了他肚子里。
等顾林秋意犹未尽地抹了抹自己的嘴时，才发现宗慎泽早已经放下了筷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你这什么眼神？”
宗慎泽望天：“我养得起。”
“不，你丫什么意思？”顾林秋抱着肚子想了半天，忽然茅塞顿开，顿时横眉竖目，“你在骂我能吃？”
宗慎泽忍不住勾起唇角，“我没说。”
顾林秋自尊心受挫：“宗慎泽你真的太无赖了！”
“我以前不这样。”
而且只对你而已，他忘了补充。
宗慎泽椅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两口，一口烟雾在唇边扩散，笑得纯粹自然，斜眼看着顾林秋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迷恋。
顾林秋在他偶尔瞥过来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脸，有一种被吞吃入腹的错觉……有一点儿不安，但更多的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不得不说，宗慎泽这张脸，确实是个祸害，就算是耍个流氓都那么带感。
顾林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默默去收拾下午买的东西了。
宗慎泽看他准备了几个大行李箱，有些不解的问：“你是要去哪里吗？大包小包的。”
“看我爸啊。”
“什么时候？”
“这周六。”顾林秋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宗慎泽眉宇间拧成了个结，“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这事和你有关系？”顾林秋敷衍地回道。
“我可以开车送你去。”
“不用，何邪给我留了辆小Polo，我自己去。”
宗慎泽脸黑了，“我送你去！不许开那个小Polo。”
顾林秋无语，“要是没你我还去不成了吗？”
“我说了陪你去就陪你去！”说完想到什么，眼珠子顿时阴寒起来，“你要是敢开那个Polo去我砸了它！”
“成，你乐意送就送吧。”
顾林秋长腿伸到地上，两大步跨到桌子旁，拿了一袋薯片拆开吃。没心没肺的那样看得宗慎泽既好气又好笑。
要是一辈子能护得他没心没肺，那他也愿意。
当看到客厅里那张已经铺好毯子的折叠床时，宗慎泽震惊了。谁能告诉他放在客厅里的这张儿童床是什么意思？
顾林秋看到宗慎泽唇边肌肉的抽动，心里觉得特别满足，扬扬手道：“这是专门给你买的。你晚上睡这儿吧。”
宗慎泽黑着脸往上一躺，整条小腿全在外面了，蜷着睡别说多委屈了，要伸展又伸展不开，他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一翻身整张床就“嘎吱”晃着响，弹簧也跟着“噼里啪啦”地伸缩，活跟放闷炮似的。宗慎泽咬牙，他就没想过顾林秋会这么损！
宗慎泽拎起折叠床放进了卧室，跟那张大床并排放在一起，“今晚我睡这儿。”
顾林秋没说话，人家都睡儿童床了，还想怎么着？
第三十三章
关灯了，室内一双眼睛迟迟不肯阖上。那双眼睛目光追随着大床上的身影。
顾林秋四肢惬意地舒展在大床上，修长匀称的体态暴露无遗。他睡觉不老实，经常翻来覆去，光滑弹性的脊背随着翻身而露出来，时而一大片，时而只有一小块。在朦胧的月光下，那凹陷的脊柱一直延伸到了两瓣臀中央深深的缝隙里，有时候隐秘地露一小块反而比一大片更令人血脉喷张。
宗慎泽呼吸变得急促，他轻轻翻身，想看得更清楚些。可是好死不死的，他一动，弹簧床也跟着响，一旦什么动静全都被无限放大在了这静谧的房间里。
宗慎泽没有哪一刻这么恨设计这张床的人。
顾林秋也没睡踏实，旁边“嘎吱、嘎吱”响个不停，要是那声音干脆利落点也就算了，明显是那人小心翼翼地不想发出声音而放慢了动作，可这样偏偏延长了折磨时间，“咯哒、咯哒”响个没完。
宗慎泽也受够了煎熬，这么小的床让他怎么睡？濒临爆发边缘，宗慎泽猛地弹了起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可能那床也是同样受够了折磨，在宗慎泽弹起来的瞬间“啪”地夹到了一起，把宗慎泽夹了个趔趄，连人带床都惨烈地摔在了地上。
“哈哈……”
旁边传来某个人隐忍的笑声，一开始还有所愧疚，不敢放开了笑，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肆无忌惮。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幽幽地响起：“你干的好事！”
顾林秋深吸了几口气，才道：“这可是我花80块买的，你谁坏了得赔我！”
“你故意的！”
“你自找的！”
宗慎泽呼吸一滞，朝着黑暗中隆起的那个影子扑过去，顾林秋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想抬脚时被人抓住机会嵌到了两腿之间。
“滚！”
宗慎泽的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他掀开顾林秋的被子，毫不客气地把冰冷的手脚放到那人的身上，“这床买来就是为了我们一起睡的，你一个人睡太浪费。”
顾林秋的肌肉跟着抽抽，这家伙的手脚跟冰块似的，他无处可躲，他躲哪儿他就追哪儿，冻得顾林秋直骂人。
宗慎泽只是为了逗他，后来就收手了，“不闹了，睡吧。”
顾林秋也不好意思再让他去把折叠床给摊开，谁说一开始不是为了作弄他呢。但他现在怎么睡得着，得随时堤防这只食肉动物发春。
仿佛是猜到他所想，宗慎泽闷闷一笑：“今晚不动你。乖。”
“那你想什么时候动我？”
“你等不及了？”
问出口的时候顾林秋才惊觉这话问得很暧昧，很容易让人误解，于是干脆闭嘴不说，懊恼地翻了一个身，用冷冷的后脑勺对着宗慎泽。
宗慎泽叹了口气，把顾林秋的身体掰正了过来。
手在被子里找了半天，最后在被子外面才找到了顾林秋握成拳头的手。他的手掌包住了那个拳头，缓慢而不容抗拒地一根一根打开，强硬地插进去与之十指相扣。都是男人的手指，都有着骨节分明、修长柔韧的特点，互相交握竟没有一丝违和感。彼此的温度毫无阻挡地传递，汗水渗入皮肤微微发刺，有种初恋一般的紧张和刺激。
两个人的身体都是绷紧的，甚至动作都规矩到古板，没有多余的肌肤相贴，唯有两手，十指相扣。
有一种感觉，像是春芽萌发，抽枝长叶，明媚灿烂，万物苏醒��周六的清晨，宗慎泽下楼买了早饭，就看到顾林秋在镜子面前比划着。这条牛仔裤不行，太破了，那个毛衣也不行，显得有些不正经。其实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爸知道，他儿子过得还不错。
顾林秋正想着，突然感觉下身一凉，他猛地回头，就看到宗慎泽那张调戏的脸，再低头，发现自己的裤子被一只大脚从腿中间给踩了下去！
那条裤子他觉得不行想换掉的，结果褪到腿弯子那儿又光顾着思考了，刚好让这个家伙给逮到了机会。
“你一大早的发什么病！”顾林秋凶恶的目光看向宗慎泽，想扑上去，结果两腿被脚脖子那里的裤子给绊倒，他揪住宗慎泽的衣领，身体往下压，两人齐齐跌倒在沙发上。在沙发上，两人又搞又打，骂声里裹着嚎叫声，驱散了不少清晨的雾霾。
“来，快点儿，我给你抹点发胶。”
六点的闹钟响起，宗慎泽赶紧从人身上爬了起来，拍了两下顾林秋浑圆的弹性臀部。
顾林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沙发上坐起来，任由宗慎泽摆布。他真的觉得自己快依赖上宗慎泽了，这丫太勤快了，一点一滴的小事都不放过。被伺候惯了，以后没了他怎么过？
难道是要沦陷的节奏吗？
宗慎泽半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他半俯着身子，颇有男人味的手在顾林秋头发里不停穿插，一只手拿着发胶，另一只手给他认真地涂抹，五根手指在黑色的发丝里翩飞，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不多时，镜子里出现一个俊朗帅气的男孩。
顾林秋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意地左看右看，又叹了口气。
宗慎泽伸出膝盖用力顶了一下顾林秋结实的臀部，“叹什么气，这么帅还不满意？赶紧换衣服，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顾林秋接过宗慎泽从衣橱里给他挑的衣服，一件一件机械地往身上套。你看，连选衣服都不用他操心了，这人是真的快填满他的生活了……
两人打仗一样吃完了早饭，把要带给顾嘉恒的东西都装进了车里。监狱里不让带什么东西，顾林秋思来想去只能给他带了个羊毛护膝，一双五指手套、一个羊绒围巾和两套保暖内衣。
也不知道里面湿气重不重，只能先带这么多将就着用用。要不是那边不让，他真想给顾嘉恒带两床被子去。
快出门时，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顾林秋恼了，刚收拾妥当准备出门，这谁上这敲门来了？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朝外面吼了一句。
“谁啊？”
门口站着的人一愣，随即慢慢蹙起了秀眉。
“我找我儿子。”
她往门里面打量，动作小心而略带不耐，仿佛来到这破旧的住宿楼是一种莫大的委屈一样。
“你儿子？”顾林秋不带好气地打量这个女人，然后忽然恍然大悟，“宗慎泽？”
他想起这个曾经去学校找过宗慎泽的女人，相貌气质很出众，很难让人彻底忘记。
这时正主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吴秋蓉，“你来干嘛？”
吴秋蓉眼眶一下红了，像是听到了多么难以接受的一句话。
“怎么？你有家也不回，妈妈不能来看你么？”
宗慎泽脸上闪过一丝戏谑，倚靠在门口，“现在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不让妈进去坐坐？”
“这里脏，不适合你，吴女士。”
吴秋蓉不理会，她推开顾林秋，落寞但坚定地往里走，“来都来了，妈就是想看看是什么把你的魂给扣在这儿了。”
“吴秋蓉，这里不是你的地方，你最好收敛一点。”
吴秋蓉转过头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里不是我的地方，可你总是我儿子吧，总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吧！”
宗慎泽脸上仿佛罩了一层冰霜，手指直指门口，“出去。”
“宗慎泽！”吴秋蓉终于忍不住哭了，“我这么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听你这句话的？你就跟你爸爸一样！无情、冷漠、自私！不管别人做什么，永远都感动不了你们，你们就是冷血动物！”
“知道为什么感动不了吗？”宗慎泽脸上阴霾遍布，说出来的话更是没有任何的留情，“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是那个错误的人。对陈智也是，对我也是，你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我是个错误？我把你生下来是个错误？”吴秋蓉的嘴唇在抖。
宗慎泽仰了仰头，声音里透着一股疲倦，“今天我有事，如果你是来说这些话的话，恕不奉陪。”
吴秋蓉没有擦掉脸上的泪，任它们灌到脖子里，沉默了半响，她转过去指一边的顾林秋，“好，如果我是个错误，那他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
“房东。”顾林秋快速地开口回答。
“房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勾引我的儿子！”吴秋蓉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宗慎泽猛地抬头，眼睛同样凶光毕露。
“你调查我？”
“作为你的母亲，我有资格知道你的生活状况，别告诉我你爱上了一个男人？”
宗慎泽没有说话，只是脸部，微微地抽搐，看着吴秋蓉的双眼，阴冷得让人胆寒。吴秋蓉看着那双眼，无端地跟陈智的那双眼重合，心脏猛地一颤。
这对父子，竟是这样出奇地相像。
无情无义起来，都是这样的令人万念俱灰。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好母亲，在她眼里，陈智比宗慎泽更重要，所以她才会抛弃宗慎泽去找陈智。没有带上宗慎泽，也仅仅是因为害怕陈智会因为儿子而忽略了她……真是可怜而可笑，不是吗？
在她后来想明白了，丈夫远没有儿子来得重要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这两样。
她亏欠宗慎泽的，这件事每每想起来令她懊恼、痛苦。她想去补偿，可是这种事情又是如何补偿得了的？
这个认知让她痛苦了下半辈子，没有什么比儿子对她视若无物来得更加隐忍煎熬。当她觉得自己老了，才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什么情、什么爱，都没有儿子的爱来得重要，除了儿子，她再也看不了任何人。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后悔，是老天为了惩罚人们而准备的，尝够了苦楚，也未必能够挽回。
“你回去吧。”宗慎泽用力捏紧拳头，背靠着门目送她出去。
“……算我是个多余的人。”吴秋蓉凄凄一笑，所有的锋芒，所有的锐利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个无奈、后悔和自责。她扶着墙壁慢慢走了出去，无法再保持优雅了，步履缓慢，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第三十四章
冷热空气交锋，出门的时候外面飘起冷雨来了。这是冬天来临前的最后一场雨，等下完了，天气应该就会彻底变冷。
不是高峰时段，路上行人并不多，湿冷的天气可能人们也不愿意出门。到了高速公路，路上车子更少了。
两人安静的坐在车子里，顾林秋总觉得心头有隐隐的不安。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有种今天不宜出门的感觉。他靠着车窗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睫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宗慎泽时不时看顾林秋一眼，每次看顾林秋的时候，他要么闭着眼睛，要么双眼的目光都飘在远处。
宗慎泽看出顾林秋的情绪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吴秋蓉的原因。
“别跟那个女人计较。她就是那么个人。”
顾林秋没说话。
宗慎泽瞧见他还是绷着一张俊脸，忍不住伸手过去揉搓了一把，道：“去看你爸爸，开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