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秋猛地抬起头来,宗慎泽暴怒的眼神一览无遗。还没站起来,小腹又遭到猛烈的踢踹,钻心的疼。
妈的!疼死爷了!
顾林秋双腿紧闭,呲牙咧嘴恶吼两声,愣是没能从宗慎泽手里逃开,等到缓过劲儿的时候,小芸已经在同学的帮助下离开了人群,只剩下宗慎泽冷冷的俯视着自己。
周围都是聚集起来看热闹的同学,宗慎泽攥住顾林秋的衣领,硬生生地将他拖到了人看不到的楼梯间里,又是一顿猛踢。
顾林秋脸色潮红,眼睛里噙着水雾,朦朦胧胧的,虽然嘴角擒着肆意的笑,但那笑里明显多了委屈和苦涩。
你也太狠了吧,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揍我,身体上的痛远没有心上的疼,就算知道自己在宗慎泽眼里是个什么角色,什么地位,但他就是死心眼,他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不允许携带任何妥协。哪怕就是死,他也要牢牢抓牢对方,用尽一切办法让他没有办法离开自己,哪怕那样的代价是巨大的!
“我告诉你,你别想跟那个小骚蹄子相好,你只能看着我,只能跟我上床,只能跟我干!这辈子没人比我更爱你!”
宗慎泽的身体僵硬,冷上的阴冷之色如若结了一层冰霜。此刻看着地上的顾林秋,除了厌恶和憎恨,还多了一种嘲讽之情。
真是可笑之极,这幅嘴脸,如果是那天之前,他也许会信。
那天之后,他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只知道交配的可怜的渣滓!
他见证了他的残忍和属于纨绔子弟的嚣张,他们永远不会是一路人的,但是他却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他恨不得压着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将他生吞活剥!
顾林秋看到他这样,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怕,被他这样的冷漠吓到,恐慌感让他的血都跟着凉了,像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口不择言地大吼,“你的所有录像带都在我那里呢,你要是敢违逆我,我就敢让全校人都知道,让你上不了学!”
宗慎泽突然笑了,愤怒地笑,然后一脚踩上了他的脸,眼底尽是数不尽的嘲讽。“你大可以放,我不怕。”
焦灼、不安、担忧、恐惧��所有情绪通通涌来,顾林秋是真的怕了,这一招是他的杀手锏,如果这招都不管用了,他拿什么来绑住宗慎泽?
他的手紧紧的抓住宗慎泽的裤腿,似乎在做最后的顽强抵抗,“我不仅要让学校知道,我还要让全网知道,让你上不了任何一所学校!”
“你随意。”
宗慎泽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毫不留情的在他脸上碾了几下,“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不!宗慎泽,我只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别走……我刚刚说的气话还不成吗,我不会那么做的,你丫的给我站住!”
无论他怎么哭喊,都换不回那人的步伐,顾林秋手指紧紧抠住地面的青色石砖,像个孤单无助的孩子一样在地上嚎啕大哭。
泪眼婆娑中,那个人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白色衬衫,越走越远,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崩塌,找也找不回来了。
顾林秋嚣张的气焰全都覆灭了,空剩下懊恼和心痛。
“何邪,我是不是做错了?”顾林秋的眼珠子像是被捅了两刀,血红血红的,隐有泪光。他躺在何邪的床上,嘴角隐约有些抽搐。不知是不是被揍得厉害了,连说话也有些困难。
“我就说你是个大傻逼!我才一天不在就出这码子事了!”何邪一边儿给他上药一边儿咬牙切齿的道,“我早就说过那小子不近人情的很,那种家庭出身的,加上还是单亲,你觉得他是那种能随便招惹的人吗?我就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了?
顾林秋表情瞬间变得不悦,强拧着脖筋吼道:“我特么就是自己犯贱喜欢他怎么着吧!要还是兄弟,你赶紧给我出出主意怎么拿下他!要不是,别跟我逼逼。”
何邪看顾林秋眼里燃烧着炙热的烈火,不禁心里有些黯然,“我不想你和他在一起。”
何邪从小跟顾林秋一起长大,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总是头一个想到顾林秋,一起疯一起闹,说是兄弟情也好,独占欲也罢,再怎么不想承认,他也无法接受顾林秋可能会被别人夺走的事实。
顾林秋被何邪的目光瞧得不自在,手一挡语气生硬。“瞎看什么?”
何邪强硬地将顾林秋的手拿开,按在床单上,语气里半是戏谑半是认真道:“如果是我呢,我和宗慎泽比,你觉得谁更重要?”
“去你妈的,给老子滚开!”
顾林秋心下好笑,不认为这两个人有什么可比性,一向打打闹闹惯了的,竟没察觉到何邪话里的深意。
何邪手上用力,竟是将他禁锢在身子和床之间,两人头一次离得这么近,彼此的呼吸像是巨浪一样扑打在对方脸上。何邪神使鬼差的缓缓低下头,从来都不知道,顾林秋的眼中噙泪的神态这么勾人,可他却让这样的人被别人抢先尝了滋味��不甘心��何邪喉咙发紧,掌心用力控制住底下的人,眼神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顾林秋。
就在两唇即将接触的刹那,顾林秋瞳孔骤黑,猛然从床上弹坐而起。何邪没料到他会突然坐起,一时不察被狼狈撞倒在地。
何邪瞬间耳鸣,只能听得见自个儿的心跳声。
顾林秋什么话也没说,脸色阴沉的看了何邪一眼,转身提起自己的耽美文库便要走。何邪急了,扯住顾林秋的手臂,“我刚刚是��”
顾林秋眸子发红,狠狠甩掉何邪的手,“你特么以后别碰我!”他补充:“恶心!”
恶心?
这两个字带给何邪的冲击力不是一言半语能形容的,他呆呆愣了几秒,脑子顿时清醒了。他刚刚做了什么?他对他的好哥们儿做了什么?他竟然想要亲顾林秋?!而且还嫉妒宗慎泽嫉妒的发狂?
门在他眼前毫不留情的甩上,何邪苦笑着摊坐到沙发上。他给自己点了一颗烟,狠狠吸了两口,这才将心头的不安和悸动压下。
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
怎么今天干什么都不顺?就连何邪那小子也来给他添堵?顾林秋始终没往深处想,只是觉得那小子是在存心找他麻烦,是他故意看他笑话。
回到家里,顾林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个偌大的家里,始终就他一个人,爸妈又不知道出去谈什么狗屁项目了,这些日子恐怕连他这个儿子都给搞忘了。一个个的存心都在怼他!
顾林秋咬牙从床上爬起来,两个眼珠子直冒火光,抓起衣服气势汹汹的朝门口冲去。心脏狂野的叫嚣着宣泄,顾林秋双目赤红,猛踩油门,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子就在路上随意剐蹭着,像只无头的苍蝇。
参不透想不通,就一个缺心眼的家伙,自己怎么就看上他了?难不成自己也缺心眼儿?
一边开着车,才发现视线模糊了,顾林秋胡乱地用手掌抹了几下,眼泪却越来越多,他干脆随便停在了马路边。反正天已经黑了,没人看到他丢人的模样。
随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顾林秋先是靠在车头上抽了一会儿,觉得心里更堵了,只好匆匆吸了几口,从车上跳下来,一脚捻灭烟头。
他停的地方是个公园,前面摆了个摊子,周围零零散散的摆着一些画架,一个看起来胡子拉碴的人坐在正中央,乌黑手指不停抖动。就着昏黄的路灯,顾林秋发现他正在画人的肖像画,虽然那些人他都没见过,但神态栩栩如生,或哭的或笑的,表情准确到每一条细纹。
顾林秋走近端详了许久,忽然道:“你给我画一个英俊的背影。”
画者的眼睛被震开了,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什么背影才是英俊的背影啊?”
“没见过英俊的背影啊!”顾林秋怒目横对,自己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支支吾吾的说:“白衬衫,黑裤子,个儿高高的,头发短短的,身材一级棒。”
画者瞄了他一眼,随手在白纸上画了一个抽象派的背影给他,“这样如何?”
顾林秋看那简单敷衍的几笔,本来想发作的,仔细看看,突然间又觉得这背影还真他妈像!这绝情的气质,多几笔就嫌累赘,少几笔又少锋利,线条利落干脆,真他妈像绝了!
拿这画回去撸,撸个十回八回的倒也可以解解馋,要是裱起来挂家里,可以直接对着墙射,多特么爽。
顾林秋激动的甩了好几张票子给那人,抱着那张画扬长而去。
画者拿着那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低低骂了句:“傻逼。”
这样随随便便就打发了,祈求上天给他多来一打这样的客人。
第十七章
一家高档法国餐厅。
“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可是考虑到你毕竟学习任务繁重,所以只好拖到了现在。你��你爸他也是非常想见你,但也想多给你点准备的时间,”吴秋蓉笑着看向陈智,“你们俩应该不用再互相介绍了吧?”
“不用。”陈智一直僵着的冷峻面容,总算是有了几分缓和,“咱们就一边吃饭一边聊吧。”
“对,吃菜吃菜,这家的鹅肝很有名。”吴秋蓉把肩上的头发往后拢了拢,“小泽别客气。宗昌盛,你也是,随便吃。”
说话的对面,坐着宗慎泽和宗昌盛。吴秋蓉没想过宗慎泽会把宗昌盛带过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脸上的尴尬掩都掩饰不住。
宗慎泽把自己碗里的鹅肝夹给宗昌盛,“多吃点。”
“这个每人一份的,要是不够再点。”吴秋蓉笑了,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鹅肝。
“我不喜欢吃。”
宗慎泽淡淡地道。
吴秋蓉干笑:“我太仓促了,也没准备什么,不知道小泽喜欢吃什么,下次你跟我说,全部听你安排��”
“行了。”陈智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对面的男人,“你叫宗昌盛是吧,我是陈智,小泽的生父,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
“你��你好��我知道的��”宗昌盛拘束地笑着,几乎不敢直视面前这个盛气凌人的男人。
“嗯。”陈智抬起酒杯敬他,“别的我也不说了,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我儿子,我不知道他,所以也没尽到养护的责任,这是我的不对。日后小泽回到我身边的话,会有相应的补偿给你��”
听到这句话时,男人手一颤,方正的脸上透出一股惶恐,他猛地抬头看向陈智,又看了看身边的儿子,赤白了脸。
他把这宗慎泽养大,对方几句话就要抢走他儿子吗?可他没文化,哪里说得过他们啊,坐在这里就像一块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宗慎泽没去理会宗昌盛投来的求助的眼神,淡淡地说道:“我现在挺好的,但宗昌盛没我应该就不行。”
陈智点头,回答得很干脆,“我也想过这件事了,如果你们感情很深,我把你们分开也太不人道了,你们可以一起住过去,我给他也安排个房间。”
吴秋蓉在旁边脸上很难看,“小泽,你也别太任性了。宗昌盛住过去像什么话。”
宗慎泽腰板挺得直直的,毫不留情地打断吴秋蓉,“至少人家把我养这么大,不说好歹,也比某些人强。某些人在享受的东西为什么宗昌盛享受不到?”
这么一说,饭局气氛更紧张了,吴秋蓉的脸惨白地不成样子。
空气僵化了几分钟,陈智放下刀叉,“小泽我知道你对你母亲有成见,但有些东西说出来未必能舒服一些,懂得宽容,应该是你要学习的,也是一个成人必须有的品质。”
宗慎泽冷不防冒一句:“那我应该向宗昌盛学学。”
“好了好了,咱们吃饭别说这些,小泽怨我是正常,毕竟小时候我也没怎么看过他,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补偿��”吴秋蓉的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笑容,说完,她强自笑道:“今天吃这顿饭主要还是为了说一件事,现在在这里当着你养父的面,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我看了一下,你读的这所学校很一般,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将来的前途将不会仅限于此,我和你爸的意思是想送你出国,国外的教育毕竟比国内的强一些,你现在高二,只要考过托福了我就能拿到推荐信,为了这个,我可没少托人找关系呢。只要你好好努力,将来的道路很宽敞。”
宗昌盛在桌子底下揪住了宗慎泽的衣袖,“咱们在这里读书不好好的么,干嘛要出国��”
“宗昌盛,你难道耽误了你儿子一时,还想耽误他一辈子么?”吴秋蓉放下刀叉,不屑的眼神甩向宗昌盛。
被吴秋蓉一瞪,宗昌盛有苦说不出。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儿子。
宗慎泽只是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大家以为他在犹豫不决时,他抬头说了一声:“好。”
正好出国后,也可以不必再见那人,可以理理这段时间被搅乱的思绪。他因为不知名的气愤打了顾林秋,可更难受的是打了他也不解气反而更心痛,他也许在气他的滥情和无赖,但他更气自己的情不自禁。
说他是逃出国的,一点也不过分。
经过一夜的挣扎与思考,顾林秋想着白天对宗慎泽说过的那些话,越咂摸越觉得自己笨,等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天也亮了。
哪有人这么个追法,要是把宗慎泽换做自己,恐怕早送他去见阎王老子了,哪还轮到他在自个儿面前耀武扬威、活蹦乱跳?上次他见到自己和别人睡在一起,多半是吃醋了,而自己还死逞强地好面子,把两人之间的误会更加加深。
他认真查了一下,百度上都说如果一个男人从小没有被母爱呵护过,他长大以后多半会缺少安全感,有很强的疑心,对人对事戒备心强,因为害怕受到伤害而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所以,突破口还是爱。他相信只要自己好好赔罪,好好解释,用真心去打动宗慎泽的话,应该不是没机会的。他哪怕就是用爱砸,也要砸死宗慎泽。
打定了心思的顾林秋起了个大早,满怀谢罪心情的在教室等宗慎泽。
可老天故意跟他作对似的,那天从早到晚,宗慎泽都没出现,顾林秋耳朵一整天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一有风吹草动就看向门口,可是却一次次地失望。
又过了几天,那张桌子始终空着,根本就不像有人要坐的样子。甚至遇到后来,桌子上的书全部被收走,重新迎来了一个新的学生,顾林秋才终于起了疑心,却得到宗慎泽已经退学的消息。
心脏突突跳着去他家找,却发现宗昌盛也已经搬家搬走了,那简陋不堪的房子就孤零零的立在那儿,风一吹过,树叶子打着旋在他脚后跟绕过。
顾林秋心脏骤然一缩,不可置信的前后跑了一圈,确定周围邻居都不知道他们搬哪里去后,眼眶顿时红了。
妈的宗慎泽你有这么恨我,恨到要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吗,连家都给搬走了?
如果你跟我说,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我,让我放手我也不至于逼你到这个境界啊!
汹涌的,强烈到窒息的,那些充满悔意的感情铺天盖地向他涌来。顾林秋猛地一砸墙,那一直隐忍着的那一滴眼泪就这么飚了出来。
“宗慎泽你他妈够狠!”
撕裂的哭声仿佛将何邪的心口豁开一个大口子。
一直跟在顾林秋后面的人大步走过去,将他扛起来送到了自个儿车上。
“你别找了,他认了个有钱的爹,去国外了。”
顾林秋被眼泪水糊得睁不开睁开眼睛,他打何邪,骂何邪,却怎么也挣不开那双铁臂,他说他要掘地三尺也要把地球挖穿,把这个人给找出来。
何邪说:“你要掘,我给你买铲子。”
“我找到他要干死他!”
“我帮你摁住他。”
可还没来得及实现这一系列的大话,发生的一大变故彻底改变了顾林秋的生活。
第二卷
第十八章
宗慎泽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繁华的街道上绕着。
天是黑的,但马路上人来车往,各路各样的人顶着下班后的劳累穿梭在马路之上,清一色的冷漠面孔。
他带着劳力士机械表,开着路虎揽胜,正赶往自己新收购的公司。
四年前,他找到了亲生父亲,于是理所当然的,利用所有优势资源做了他想做的事,出国学习、进修,这些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拥有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父亲之后唾手可得。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你花再多的努力,也始终不可能取得同样的结果,资源和平台,这些往往才是一个人成功的最终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