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归来完本[耽美]—— by:priest
priest  发于:2016年12月28日

关灯
护眼


两个人直到各自进了家门也没说一句话,或许是因为太晚了,或许是因为疲惫。

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有心怀鬼胎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要评要评~~打滚中
第十七章 人事音书
闹钟尽忠职守地响了,安捷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分钟,翻个身把闹钟拍了。原计划是一早起来做作业,这么长时间的高中生涯,他怀疑每个周末学校的印刷设备都得超负荷工作一把,各门课的卷子雪片似的往下撒,连个橙色警报都没有,在短时间内就造成巨大雪灾,把一个教室的孩子们的悲声埋在底下。

除了各门老师印的,还有学校统一组织学生订的,最恶心的一套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的全国大联考,打开以后好几折,跟圣旨似的。

都这样了,班里居然还有崽子不满足,放了学往门? 诘氖榈曜辏歉鍪裁聪疤獾囊宦蚵蛞淮颍柑炀妥鐾暌槐荆步荼У匕蜒┢榘乃翟鄱伎焖氖娜肆耍约航鲜裁淳。?br />
不过现在他放松了,昨天晚上安捷决定好了要撂挑子,安饮狐良心不是没有,但是实话实说……不多,一般的孩子也就罢了,莫匆这个油梭子发白短炼的东西太出圈,干什么不好混黑社会,国家花着钱往这帮祖国未来的精英——大学生们身上砸,丫不好好学习回报社会,现在就开始往不归路上走。

既然决定撒手了,也就不用在学校里装乖乖牌了,礼拜一就回学校退学去,安捷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想,大人们整天嘴皮子磨破了似的跟孩子们说,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其实自己亲自来试试,除了为了某个目标的时候自制力稍微强点,也还真是好不到哪去。

惰性谁都有啊……不过年轻人更不知轻重些——唉,又想起那不知死活的兔崽子莫匆了。

他这一觉直睡到太阳透过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爬起来鼓捣干净自己,从冰箱里随手拿了袋牛奶,叼在嘴里,抱出地图来开始研究下一个目标去哪里。

当中想起了什么似的,随手拎起手机:“起来了吗?”

那边半天才模模糊糊地传出一声:“操……安饮狐你一大清早地叫魂?”

好像听见了一个女声娇滴滴的抱怨,安捷乐了:“几点了还大清早?你这又死在哪个妞儿床上了?悠着点。”

“这才哪到哪啊,”醉蛇清醒了些,于是开始吹牛,“我跟你说,你哥哥我……”

“得了得了,不跟你废话,”安捷一边翻着地图册一边慢慢悠悠地说,“这房子过一段时间我要退,当时你替我租的,先跟你打个招呼。”

“不是,这怎么话儿说的?你这才住不到俩月就待不住了?”

“还真有点,”安捷摇摇头,“别说,心踏实不下来,让我这么窝着,浑身难受。”

“那你救命恩人那几个娃……”

“我又没求着他救,老书呆子自己糊里糊涂地死了,还指望我承他什么情?”安捷冷笑一声,“撂挑子了,跟你说保姆这行当,我干不了。”

“怎么事儿啊这是?”

“没什么事,几个破孩子能有什么事?”安捷把喝干的的牛奶锡纸包扔在一边,“你说我这大老远的,天南海北都放弃了在这偏安一隅,我图什么啊我?不管了,回头房子我退了,礼拜一该退学退学去,该办机票办机票去。”

“哎我说……喂喂喂?”安捷已经把电话撂下了,醉蛇听着自己手机里的忙音,表情颇为无奈,身边的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缠过来:“什么人哪?”

“没事,一个朋友,前一段时间我去北京也是有点事办,他就托我顺手给租一房子,现在不想住了。”

女人漫不经心地往他耳朵里吹着气:“那就不住了呗。”

“他要真想退还跟我说?过不了半天他就不提这事了,我还不知道他。”醉蛇一翻身压住女人,“来吧宝贝……”

当初他要走的时候,跟谁打过招呼了?

安饮狐向来义字当头,只是被这些所谓过命的交情的兄弟们伤心良多,之后硬逼着自己冷下心肠,假装狠心,假装冷漠,假装自私……但是饮狐,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

===============
中午刚过,安捷午饭随便凑合了两口,正琢磨着要去阿富汗看看塔利班长什么样,门铃响了。他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站起来去开门。

莫匆拉着莫瑜正站在门口:“安捷,求你件事成不?”

“怎么了?”安捷把两个人让进来,颇有些诧异,搬过来这么长时间了,莫匆还是第一次过来找他帮忙。

“呃……家里下午可能会来人,”莫匆看了莫瑜一眼,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听他们两个说话,做哥哥的却有些为难,“不大方便,小瑾又不知道疯哪去了,能不能让小瑜在你这待会儿?她很安静,应该不会给你捣乱。”

“我还当多大事呢。”安捷一口应下来,莫家三兄妹中,就是莫瑜和他不大熟悉,印象中这姑娘除了上学放学就没怎么出过门,见了面也是叫声“哥哥”就完事的。

莫匆有些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也不知是为了他收留自己的妹妹,还是为了这人一句话都没问的那份体贴。回自己房间给莫瑜把耽美文库什么的都拿过来,又嘱咐了她几句“不能给安捷哥捣乱”之类的话,便急匆匆地走了。

莫瑜乖巧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就钻进书房写作业了,安捷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缩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查路线,两个人都没什么动静,相安无事到了极致。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莫瑜拿来的作业写得差不多了,从书房里探出个头来:“安捷哥哥。”

“唔?”

“我能看看你书房里的书吗?”小姑娘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看完就放回原来的位置。”

“好,你随便看。”莫家这几个,还真就是小瑜最让人省心。

“谢谢哥哥。”

莫瑜刚把脑袋缩回书房,安捷就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和对门开门的声音。他坐的沙发离大门很近,加上这房子老了些,隔音效果不大好,他清楚地听见莫匆在一大把钥匙里翻找,然后开门的声音。

中间夹杂着一个女人的问话:“哟,都多少年了,怎么还住这呢?”

她语气平淡音量适中,音质甚至是好听的,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会让人有那么一点不悦的感觉。莫匆低低地回了句什么,而后两个人进了门。

莫匆绝不会把他那些道上的乱七八糟人带到家里,那么这女人又是谁?安捷不自觉地走神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心里暗骂自己,操这闲心干什。一抬头看见墙上挂的钟,小瑜这丫头来了快两个小时了,除了出来问他借了书看,一次性纸杯给她放旁边了,她却连口水都没喝。

安捷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想了想,又取了个盘子,把苹果去皮削成小块,上面插了几根牙签,一起端到书房里。

莫瑜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椅子上,小心地翻看一本书,女孩看书十分小心爱护,让书自然地摊着,一根手指轻轻点着翘起来的书页,不去用力压它,估计她看完的书绝不会在封面留下痕迹。

安捷把吃的喝的放在她旁边,小瑜特别客气地抬起头又是一声“谢谢哥哥”,安捷笑着想拍拍她的头,手才伸出来,想起自己现在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做这种动作终归不大合适,于是改成去翻了一下她看的书,这一看,他忍不住挑挑眉:“唔,《庄子》?这个版本没注释,你看得懂?”

小瑜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古文学得一般,有好多地方看不大明白,不过喜欢这个,慢慢看,不明白就猜,猜不出来就先跳过去呗。”

她大大的杏核眼往书架上扫了一圈,难得地有点兴奋表情:“安捷哥哥,你这边好多中国古代文学啊。”

安捷有些失神,不……这些书不是他的,他没这个兴致,也没这个耐心去翻看这些佶屈聱牙的东西,是木莲应留给他的。他想起那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孩子,当她看着你的时候,不用太用心也能感觉到她眼睛里的感情,直白而纯粹。而如今,那些刻骨的,曾经汹涌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思念慢慢地干涸在心里,留下巨大的裂痕,用什么都填补不满,只能由着它一点一点地裂下去,把这样的干涸传播到整个灵魂。

“安捷哥哥?”

“你慢慢看吧,不用着急,看不完带回家去,以后想看随时来找我就行。”安捷仔细地回忆着那人脸上认真的表情,对莫瑜笑了笑,将记忆中的一段话一字不差地对她重复出来,“国学这东西传承了几千年,世世代代的精华和糟粕都沉淀在里面,所以无论是精华还是糟粕,都有它的深邃含义和背景,多读一些,多懂一些,能静心而知事,也许你将来会少走弯路。”

不知道为什么,莫瑜觉得这段话不应该是眼前这个小哥哥说出来的,有种非常古怪……说不出的感觉,出于礼貌,她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东西?到哥哥这里不要客气。”

莫瑜愣了一下:“哦,不用,谢谢安捷哥哥了,我晚上回家吃。”

她的话笃定自然得很,安捷眉间一蹙,立刻明白了,这女孩知道家里来的是谁,还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走。那莫匆为什么要避开她?

莫瑜微微低下头,原本别在耳朵后边的头发掉下来,贴着她的面颊,显得那张脸更小了些:“不好意思哥哥,给你添麻烦了——来的那个人……他们让我叫她妈,我实在懒得看见她……”

莫燕南的前妻?安捷愣了一下:“小瑜……”

莫瑜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听说莫燕南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吧,意思意思回来看看,其实她心里怕着呢,唯恐我们缠上她——安捷哥哥,我翻过高二学姐的生物书,说母兽在激素的作用下才有爱护幼仔的行为,那李碧云这样的是不是就是内分泌失调的特例啊?”

她说完这话,嘴角似乎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浅得稍纵即逝,可也冷漠得吓人。

这样年华的少女,本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人事音书……怎么到了莫家,就能变成这么不美好的东西?


第十八章 昨天今天
没有等到晚饭,下午四点钟左右的时候,安捷就听见了对门的动静,莫匆和传说中莫教授的前妻李碧云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一阵脚步声,看来是莫夫人下楼去了。

这脚步声不徐不疾,有种特别的优雅,安捷记得照片上的女人,说不上多美,却有气质得很……可是她犯了错误,嫁给了一个长不大的男人,然后留下了那么多的历史遗留问题,往大了说,看莫匆目前的发展趋势,这失败的母亲间接危害了社会。

良久没有动静,莫匆似乎是一个人靠在门上沉默不语,久到安捷以为他已经不在楼道里了,自家门铃才被人按响。

安捷立刻起来拉开门,他动作太快,莫匆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表情一丝不落地撞到他眼睛里,这年轻人脸色说不上有多难看,平静……危险地平静着,那眼神里却是说不出的恨意,还有不易察觉的落寞。

安捷注意到对面的门口散落了一地的烟蒂,于是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孩子。

莫匆没有多废话,接了莫瑜就走。

安捷等他们进了家才合上自己的门,靠在门扉上想了想,推开卧室的门,行李箱摊在地上,常用的衣物已经装得差不多了,房间里显得乱糟糟的。安捷犹豫了一下,把装好的箱子重新打开,衣服挂回柜子里,物品塞回橱子中,然后把空箱子推到床底下。

反正庄子他老人家说了,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意思说,这草茎和梁柱,丑人和西施,还有那些个所谓宽大、诡变、狡诈、妖异的东西,在人家老庄的眼里,都是相通为一的。

一介俗人,不敢自比圣人,但是见贤思齐,偶尔也需要向伟大祖国的先辈学习学习,用齐物的观点看问题,那阿富汗和北京,不都是地方么?塔利班的大胡子和居委会的红袖箍,不都是人么?

可见也没什么区别,那就先在这蹲着吧。

======================

夜幕降临在这个城市的上空,日复一日,从未失约,莫匆安顿好了莫瑜,又给莫瑾打了个电话,确定她晚上回家,便一个人出了门——离开逼仄的楼道、和妹妹那双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睛。

小瑜和小瑾不一样,小瑾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妞,小瑜却把什么都放在眼里心里,不说,但是有计较,两个丫头也不知道谁更让人操心一些。

李碧云的来意很简单,作为莫燕南的前妻,在还有两个未成年女儿的情况下,自然有人通知她莫燕南失踪的情况。她以道义和施舍的姿态,过来看看他们这些拖油瓶们需要什么。

从温哥华过来,她下午才下飞机,却连晚饭的点钟都没到就走了,莫匆就纳闷儿了,那家里的沙发上也没有图钉没有针毡啊,她怎么就恨不能屁股没沾上去就走呢?

他七岁,小瑾小瑜四岁不到的时候,李碧云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要跟莫燕南彻底划清界线,他那时候的记忆出奇的清晰,记得那段日子,这一双夫妻的关系越来越冷漠,李碧云从大吵大闹,进化到冷嘲热讽,再进化到对这一家人视而不见,乃至之后一封休夫的离婚协议拍下来,期间漫长的过程中,莫燕南好像都是一副表情一个动作,他木然又无措地承受着她的怒火,唯唯诺诺地缩在沙发的一角里,目睹她一场又一场表演似的发泄。

嘴里永远一句话:“我对不起你。”

这台词就没变过,莫匆心说,复读机都没他忠于职守。

后来李碧云挽着那陌生男人的手拎着行李扬长而去的时候,莫燕南也是那么呆呆地看着,目光追随出很远,小瑾年纪小,不明白,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走了,他一个没拉住,还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就追了上去,小手紧紧地攥住李碧云的衣角,仰起小脸,傻乎乎地问说:“妈妈妈妈,你干什么去?”

陌生男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不那么好看,李碧云略微偏过头来,莫匆到现在都记得那高贵优雅讲究精致和品位的母亲,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她看着自己亲生的骨肉,就像看着一块绊脚石。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老人说虎毒不食子……李碧云向来要与众不同,于是她终于成功地做到,泯灭了一个人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小瑾的小手被掰下来,那曾经血肉相连的人不再看她一眼,女孩儿回头看看欲言又止的父亲,又看看母亲远去的方向,终于大声地哭出来。

那个时候开始,莫匆决定看不起身边这个百无一用的男人。

兄妹三个,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

莫匆下了楼,鬼使神差地往上看了一眼,安捷书房的灯还亮着,新邻居搬来了快两个月,他大概知道这人的生活规律,早晨不会太早起床,有时候来不及吃早饭,夜里睡得很晚,书房的灯通常会亮到后半夜,也不知道是在读书还是做他的笔译兼职。

不知道为什么,安捷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不舒服,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每一次按响安捷的门铃的时候,这人不由分说的第一句话都是“怎么了”,就好像是个以长辈自居的人,带着某种纵容的神色,笃定了别人是来求助他的。

莫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少年人会给他这样的感觉。今天把小瑜放在这人那里一会儿,安捷什么都没问,却带着某种没有说出口的包容和宽慰……那种,他幼年时候无数次幻想的,做梦都想得到的,父亲应该有的眼神。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