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女囚们都被送到外面做苦工去了。
结束工期后,才刚刚回到了牢里。
囚犯们之间拉帮结派、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情。
女囚们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苏小白就被女囚们之间,为了多吃一口黑馍而发生的争斗惊呆了。她瞅了瞅对面牢房里的那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柔弱女子,心里暗忖,如果换成她,恐怕会更惨。
好在,她一直住的单间,才避免了被别的囚犯欺负。
苏小白不知道牢里为何会安排她住单间?似乎她这间牢房里,麦草堆也比邻舍里的厚实很多。
她想,或许是因为她是死囚犯的缘故吧?
黄昏时分,苏小白正闭着眼睛躺在麦草堆里胡思乱想。
忽然听到牢房的栅栏门“吱呀”一声响了。
接着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隐隐还有酒的味道。
她想,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
“起来,吃饭了!”
听到女牢头沙哑的声音,随后传来了栅栏门被链条锁上的响动声,接着脚步声又远去了。
苏小白赶紧睁开了眼睛。
就着栅栏外昏暗的烛火,只见地上摆放着一只木托盘,上面搁着一大碗糙米饭,一大碗烩菜,一双筷子和一碗酒。
原来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苏小白慢慢的爬了过去,死死的盯着那碗烩菜,上面好像还搁了两块猪肉片子。她的肠胃里一阵蠕动,口中顿时渗出了丝丝唾液。
有多久没见过荤腥了?
她的嘴巴里早已经寡淡得忘了肉是什么滋味了。
左邻右舍里纷纷投来了饥饿而又凶悍的目光。5 她们一边闻着饭菜的香味,一边盯着苏小白一口一口的吃下了那两大块猪肉。
“好像是酱肘子…”
有人小声的嘀咕道。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咽唾沫的声音。
“哼,有什么好羡慕的,砍头前的壮行饭而已。”一个嘶哑的女声突然冒了出来,顿时打破苏小白心里的那一点点侥幸。
原来,还真的是断头饭。
刚才她心里就有所怀疑,却自欺欺人的不愿意去相信,只想好好的吃一顿饱饭。
突然闻听对面女囚的言语,她停顿了片刻,眼里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接着,又继续扒起饭来。
她想,人固有一死,临死前能饱饱的吃上一顿,也算是心有所慰吧?
苏小白咽下了最后一颗米粒,终于有了吃饱饭的感觉。她低下头,瞅了瞅那碗白酒,端起来闻了闻,小小的抿了一口。
“咳咳!”
冲鼻子的酒味,直辣嗓子眼儿。
她不擅饮酒,强迫自己喝下去也是浪费。于是,她端起这碗酒,冲着对面的牢舍举了举,然后从木栅栏里递了过去。
对面牢舍里的女囚们一见,立马兴奋起来,也伸长了胳膊想接下这碗白酒。可惜,大家的胳膊都太短了,根本就够不着。
苏小白想了想,就把酒碗小心的放在了栅栏的外面,自己平躺着,一缩身子从栅栏下面“嗖”的一下钻了出去。
她把这碗酒递给了对面那位貌似牢头的女囚,顾不上说话,又从栅栏下面飞快的钻了回来。
这身软功绝活,还是她在碧玉阁时,被崔师傅逼着练就的,想不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对面牢舍里的女囚,轮流着喝了几口酒。
最后,由那位女牢头舔干净酒碗后,把酒碗搁在地上,伸出长腿来,慢慢的顶了过来。苏小白从栅栏里伸出手来,收起了酒碗,依旧未开口说话。
只是那些的女囚们,看着她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
也许,她们从未想到会有死囚在临行前,把自己的壮行酒送给她们喝吧?
女牢头过来收拾碗筷时,苏小白一句话也没问。
她想,明日就是她的大限之日,即便问也只是徒增伤悲而已。
心里想通了,反而不再惧怕死亡。
苏小白站起身来,在牢房里来回走了几圈。
这段日子因为饥饿难忍,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基本上天天窝在麦草堆里,一动也不想动。
今晚吃了一顿饱饭,浑身上下顿时生出了不少劲儿。
这是她在大景朝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只希望明日刽子手的大刀,能砍得利落点,让她少疼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实在太困了,先写一半吧~~瑟瑟~~~
明日有时间了,就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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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的内容补上了,料足足的~~~
☆、第二十一章 劫后重生
苏小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被人绑在木笼里,站在板车上游街示众。
街道两旁,人山人海。
围观的百姓对她指指点点,还有无赖泼皮朝她扔烂菜叶子。她垂着头无力的承受着,心里满是凄苦无助。
“悦儿!”
“悦儿!”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焦灼和爱怜。
她抬起头,看到李嫂正挤在人堆里,朝她拼命挥着手,正试图冲破沿街的护卫阻拦,想靠近木笼板车。
“李嫂…”
苏小白心有所慰。
黄泉路上,有人相送,也不枉她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她想咧开嘴,冲着李嫂的方向笑一笑。
可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难道嘴被衙役封住了吗?
她心里一阵着急,只好死死的盯着李嫂所在的位置。
突然,她看到一位年轻公子拨开了人群,挤上前来和护卫说了句什么,护卫便放开了李嫂。
一转眼,李嫂就冲了过来。
她两手握着木栅栏,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围观的人群乱了起来。不过瞬间,街上变得拥挤不堪,到处是纷乱跑动的百姓,隐隐还传来了几声嚷嚷。
“有人劫法场了!”
“有人劫法场了!”
李嫂顿时淹没在了人潮中。
她睁大眼睛四处找寻着。
就在这时,她在人群中忽然看到了一位年轻公子,他正站在街对面看着她,不言不语,眼里透着冷冷的微光。
他是谁?
为何那般看着她?
她心里一惊。
猛然认出了这位公子就是刚才与护卫交涉的那个人。这人她认得,他就是把她从碧玉阁里赎出来的那位公子。
至今,她还不知道这位公子的姓名。
这人一向神秘而又清冷,只是为何这时,眼里隐隐带着几分湿意?
他在为谁流泪?
难道是为她吗?
苏小白的心里一阵慌乱,还未等她想明白,那位公子却在人群中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她想,是她看花眼了吧?
正在这时,头戴黑面罩身穿红号衣的刽子手突然出现了。他一个健步跳上板车,冲着木笼里的她,大喝一声,轮刀砍了下来。
“啊!”
她惨叫了一声,脖子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只看见自己的脑袋飞向了半空,随即又落在了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着,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透着不屈和深深的幽怨。
她死了。
她似乎看到自己的灵魂在半空中悠悠荡荡的漂浮着,正冷眼俯视着天下众生。她想,这下子,是不是可以再次投胎转世了?
正在思忖间,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姑娘,快醒醒。”
她猛然一惊。
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鼻子里充满了浓浓的发霉气味。
她伸手一摸。
原来自己还躺在麦草堆里,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姑娘,醒了?快把身上的衣裙脱下来。”那个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
苏小白听了一愣。
随即看到黑漆漆的牢房里,隐隐有两个人影,一高一矮,看不清面貌。她心里一阵激动,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有人来劫狱了。
她按照矮个黑影的指示,飞快的脱下了身上的衣裙,递给了那个黑影。随后,又接过了高个黑影递过来的衣衫,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矮个黑影蹲在地上,一阵忙碌,似乎在给地上的一团黑影整理衣裙。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可苏小白却感觉自己好像跨过了千百年。
她没死。
有人来救她了。
当她随着那道高个黑影闪身出了栅栏门,沿着黑魆魆的甬道,迈上石阶向上行进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再次获得了新生。
苏小白死了。
夏小慧还活着。
她未来的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
黑暗中所发生的一切,悄无声息。
随着矮个黑影轻轻锁上了木栅栏上的链条,女监里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对面的牢舍里,一双泛着阴冷光泽的眼睛,暗暗的注视着这一切。
那个姑娘,果然非同寻常。
大劈前夜,竟然有人前来劫狱?
如果按照她以往的习性,早就嚷嚷开了。
可那一酒之恩,让她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来日若能在江湖中重逢,她倒想和这位姑娘相交一二,也不枉了这一场的牢友之缘。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她才从鼻端揭下了布巾。
多年的习惯使然,她晚间睡觉十分警醒,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在瞬间醒来。
今晚,那二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女监时,她就有所察觉。于是,立即蒙上了布巾,屏住呼吸,躲在暗中观察着。
看到那两只黑影进了对面的牢房,她才松了一口气。
几个月前,为了躲避仇家,她才想着法子混进了大理寺的女监里。原想着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等熬过了冬季,风声过后,再想法子出去。
可没想到,在这女监里竟然也能遇到江湖中人。
好在,那二人不是来找她的。
周围的女囚睡得很沉。
估计和中了迷.药有关。
她想,今晚的大理寺女监,里里外外“睡倒”了一片吧?
第二日清晨,天蒙蒙的亮了。
她注意瞅了瞅对面的牢舍,只见麦草堆里躺着一位姑娘,披头散发的样子和那位“姑娘”简直一摸一样。
她想,这人恐怕已经死了。
昨夜她被那黑影扛进来时,就是一具尸体而已。
这出戏还真是有意思。
她在心里冷冷的笑了笑,继续窝在麦草堆里,百无聊赖的虚度着自己的人生。
半响午,女牢头带着两名衙役来牢舍里提取死囚犯,发现“苏小白”躺在麦草堆里一动不动,左呼右唤就是不醒。
衙役心焦,忍不住上前踹了两脚,厉声喝道:
“起来!”
这两脚踢得可是不轻,可那女囚却依然一动不动。
女牢头心里纳闷,忙蹲下身子,伸手搭在女囚的鼻下一探。
凉森森的没了气息。
难道人已经死了?
女牢头心里一惊。
赶忙伸手把女囚的身体翻过来,手贴在胸口上一摸,硬扎扎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就连身体都已经凉透了。
“不好,她死了!”女牢头一身惊呼,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在监牢里死个把人,是没人在意的。
尤其是大劈前夜,吓死的、自尽的、病死的,不一而足。女牢头和衙役们自然也不会去过多的探究苏小白的死因。
“拖出去吧!”
女牢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曾经有江湖上的朋友,委托她暗中照顾一下这个人,让她在里面少受一点罪。
她也算尽力了。
如今,这个人已经死去了,以后和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几分钟后,两名衙役取来了一卷草席,卷起了“苏小白”,前后抬着出了女监。
对面牢舍里的牢头,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这一切。
她想,这位姑娘验明正身之后,八成要被扔到城外的乱坟岗,草草掩埋。这具尸体“代替”那人而死,那人会不会给这位姑娘立块墓碑?
“悦姑娘死了。”
李月茹闻听,呆若木鸡。
她本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去趟菜市口,见花悦儿最后一面。可突然从七少爷这里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伤心的难以自已。
唉,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也不用在这人世间受这番罪了。想想花悦儿凄苦的身世,李月茹也只能自我安慰道。
“七少爷,李嫂还有一个请求。”
“说吧,李嫂。”
“我想去郊外那处地界找找,为悦姑娘收尸。”
柳长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他冷冷说道:“李嫂去吧,注意改一下面貌,掩了行迹。”
“谢谢七少爷!”
李月茹侧身行了一礼,向七少爷表达了谢意。随后,立即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去城郊的乱坟岗,寻找悦姑娘的尸首。
临出门前,小厮前来告诉她,说:“李嫂,七少爷赏了二两银子,让你出门办事时,自己雇辆马车,再雇两人跟着。”
李月茹心知府里的车马和仆役不宜在郊外出现,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心说,七少爷一向谨慎,能想到这些,也真是难为他了。
当李月茹雇了一驾马车带着两名壮汉赶到乱坟岗时,已是下午。
即便是大白天,乱坟岗里依旧阴森森的,冒着阵阵煞气。天空中飞满了乌鸦,“呱呱”的叫着,听着令人心里格外瘆得慌。
李月茹壮起胆气,带着两名壮汉四处寻找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名壮汉在一个浅浅的黄土坑里,发现了一具用草席卷着的女尸,被几只野狗扒拉了出来,正在啃噬着。
那尸首,隐隐有几分悦姑娘的模样。
李月茹一见,眼泪忍不住的落下了下来。
她坐在“悦姑娘”的身边,一阵嚎啕大哭。
最后,她和一名壮汉在乱坟岗里挖了个深坑,又拜托其中一名壮汉去城里购置了一口薄木棺材,为“悦姑娘”换上了新衣,装殓了“悦姑娘”。
她一直忙到深夜,才悄悄回了清风院。
一个人闷着头,躺在床铺上,含着泪默默的想着。
花悦儿死了,从此世间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苏小白也死了,这下子各方都感到满意了吧?
柳长安默默的站在窗前,凝神注视了院里的那棵古槐。
冬天来了,槐花早已经凋谢殆尽,只剩下绿绿的叶子,隐隐泛黄。等再过几天,一阵寒霜之后,恐怕连这片片黄叶也剩不下了吧?
柳长安长叹了一口气。
日子还需要继续过下去。
“七少爷,世子有请。”
柳长安赶忙答应一声,匆匆换了身素净的衣衫,朝松石院走去。
暖阁内。
容轩坐在窗前,放下了手中书卷,开口问道:“七弟,听说那位悦姑娘死了?”
“是的,世子。”柳长安一脸平静的回道。
容轩望着七弟的面容,似乎无波无澜。
他微微的笑了笑,七弟办事真是越发老练了,不过相比起从前好像沉默了许多。
七弟已经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这篇文叫《孤女传奇》好呢?还是现在这个名字好?
作者君咋感觉文名不够吸引人呢?~~
☆、第二十二章 改头换面
夏小慧怎么也想不到,大理寺的监牢里,竟然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
当她随着那两条黑影走出了长长的暗道,来到一条僻静的街巷时,感觉真是恍若隔世。
四周黑魆魆的,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响动。
冷风“嗖嗖”的直往脖子里钻,冻得她直打哆嗦。
她抬眼瞅了瞅天际,东方隐隐透出了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