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郡临近越国南部边陲,南宁城是边陲六镇北边最近的一处重城。唐将军奉命驻扎于此。
万钧丞站在下首,面前的两人俱是皇亲国戚,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能与任何一个相提并论。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不卑不亢,反而有些得意洋洋:“南宁王,恕草民不能再与您合作了。”
刘忻皱起眉头:“万小少爷这是何意?”
万钧丞提高音量:“万聚阁退出。”
唐蕴明拍案而起:“你敢!”
他话音刚落,室外冲出一队侍卫,将万钧丞层层围住。
万钧丞掏出一张小纸条,便有下人接过来,将它恭敬地呈到南宁王的面前。
万钧丞丝毫不惧兵器的围绕,自顾地摇起了扇子:“刚接到消息,殷家停止了在南宁的全部生意,封锁了有的货渠。殷淮远被软禁在高陵,已经多日没有消息,殷家这一条线,定是已经断了。”
刘忻握着纸条的手,收紧了几分。
万钧丞看向唐蕴明:“而且唐郡主那边……似是也出了不小的问题。”
唐蕴明脸色沉下去:“蕴维怎么了?说!”
“殷淮安在路上跑了,想必是回了高陵,唐郡主半路得知了消息,已经追回去了。如果殷淮安顺利回去了,谢小侯爷便有麻烦。没了谢玄昭,恕我直言,王爷你根本进不了高陵城。”
“唐郡主虽然玲珑聪明,却忍不过女人皆有的那一颗妒忌之心。她心中有恨,定是将一切,都告知了殷淮安。”
刘忻的眼神深不见底,阴狠的话语从齿缝中一字一字地挤出来:“那就派人去追!”
银叶和殷淮安一同骑在马上,狂奔在回高陵的路上。
两个人不敢走官道,选了乡间的小路。
银叶纵马,殷淮安坐在他前头,顺从地让他揽着:“银叶,你怎么知道我要回高陵?”
银叶爽朗地哈哈一笑:“我才不知道你要回高陵,小爷是路痴你不知道?只是随便捡了条路走。”
随便捡了条路走,还争分夺秒地玩儿命跑。
殷淮安心中了然,他向后倚在银叶怀里,微偏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谢谢你。”
而后又敛了眼睫,略苦涩地笑了笑:“对不起。”
银叶拼了命留在这里,就是知道殷淮安还有事情没办完。银叶还想陪着他,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想陪着他。
殷淮安垂着眼睛的样子格外让人心疼怜惜。银叶单手驾着马,腾不出手来抚他的脸,便用唇在他脸上轻轻蹭了一下:“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也想回高陵,要和谢秉言那王八犊子算账呢!”
原本是银叶的左手和殷淮安的右手一起拉着马缰绳,此时殷淮安把缰绳从他手中拽出来,自己驾起了马。
银叶心领神会,他将空闲出来的左手揽在殷淮安腰上,下巴窝在他的的颈侧,低声又骂了一句:“谢秉言这个混蛋……”
银叶的气息喷在殷淮安的脖子上,痒痒的十分撩人。他故意在殷淮安脖子上多蹭了两下,弄得殷淮安喘息起来:“你别闹……”
银叶贴在他的耳边,声音中几分委屈:“你知不知道,我多羡慕谢秉言?”
殷淮安觉得心疼了,一直以来,确实是让他受委屈。
殷淮安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几分:“银叶,你知道么,我原来其实是……”
银叶打断他的话:“可是你现在爱我。”
“我知道你爱他,可那是原来了。”
银叶的话十分肯定,十分自信,还带着一点儿炫耀。
银叶微仰着头,看着殷淮安的眼睛中,燃烧着两团小火苗。
他灿灿的眸子熨平了殷淮安心里所有的褶皱,看着那眼神,殷淮安幸福得想笑。傻子,他怎么就这么确定。
殷淮安笑着应了一声:“嗯。”
当初烧那把扇子的时候,他偏巧当着银叶的面。殷淮安自己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想来,或许那时就已经……
或许更早,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
银叶闭着眼睛去吻他的脖子,感受到这样的温柔,殷淮安声音弱了些:“你不介意?”
银叶的唇抵在他颈上,闷闷地说:“我介意。”
殷淮安在他怀中,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银叶手上将他揽紧,更加用力地吻了他一口:“我心疼。”
殷淮安愣住:“嗯?”
银叶在他颈间埋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到:“是不是他?派人害你的,夺你眼睛的,是不是他?”
殷淮安身上僵了一下。从他发现谢秉言的婚约开始,到他独自在乱葬岗上醒过来,从他发现被人剜了眼睛,到他参加谢秉言的喜宴,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情义呵……那么多年,都不算数……
他太会伪装,他一直未与人提起,也从未有人发现。
其实,他心中也是痛的。哪能不痛?被自己的爱人亲手害死,不明不白,曝尸荒野。那疼痛从未消散过,只是现在想来,却是遥远地不想再提。
无须再提。
他只恨自己瞎了眼睛,错付痴心,最终老天罚他,夺了他的一双眼。他认命地躺在乱葬岗上,想着,这样也蛮好蛮公平,可是银叶来了,为他带来了另外一双眼睛。
何其有幸。
过去的事早已过去,眼前的人就在眼前。殷淮安的声音有些渺远:“不提也罢……”
银叶不愿意看他这样心事重重的眼神,遂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还想瞒着我?”
银叶捏得殷淮安酥软了一下,他只得笑着讨饶:“你想听什么?我全都同你说。”
“你一个字也不准糊弄我,这次回高陵,你要做什么?”
殷淮安沉吟片刻:“南宁王要反。”
银叶大惊:“什么?”
他没想到是这样严重的事情。仔细想来,殷家也非纯粹的商家大户,毕竟曾经和皇家沾带关系,如今又风生水起。再加上与各方势力都沾亲带故,藕断丝连,安全周旋于其中的分寸,定是难以把握。
殷淮安继续道:“我已查实,谢秉言和殷淮远,均为之助力。”
这个消息更加令人震惊,银叶心中一寒:“殷淮远!二少爷?”
银叶与殷淮远仅有两面之缘,上次相见是在他醉酒的时候。他还记得,当时殷淮安莫名其妙发了脾气,说了些古怪的话。
怪不得……他当时就觉得殷淮远不对劲。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与见到殷淮远的时候,是在谢秉言的喜宴上。当时银叶跟踪在后面,去别院的路上,殷淮远、谢秉言和唐蕴维三人,曾在树林中密谈。
银叶想明白这些事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这可是亲兄弟的情谊,银叶不敢想象,难道就连殷淮远也要害……
殷淮安知道银叶在想什么,他开口否认:“不是,淮远只是年少,他涉世未深,却被父亲委以重则,难免遇事浮躁。再加上我……疏于关心他的感情,让人钻了空子。他其实没有坏心的。”
听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银叶心疼地抱紧了他。
殷淮安腾出手来,拍了拍他的手背:“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我才没有和你说。”
银叶反握住他的手,十指一丝丝地收紧:“我只求,你以后,别再一个人把这些糟心事儿,憋在心里头。”
“好。”
“等这些事情完了,你就和我回去。”
“好。”
“以后,别骗我了。”
“好。”
“还有……”
银叶想不起来了,便撒娇地看着殷淮安:“你都听见没有?”
“嗯,你说什么?”
银叶还没瞪起眼睛,殷淮安将唇印在他额上,弯起了眼角。
“什么都好。”
风儿吹着,马儿跑着,枯枝抓住了阳光,打着卷儿的叶子盛着秋天的凉。天上的云散了,现在,什么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数一数啊,来数数这一章吻了几次!
啊哈哈,下章继续甜,瓦发现不仅是写虐,竹子我写甜也得心应手\(^o^)/~
剧情最难走,要不咱就只写甜?哈哈可是没办法,宝宝也是剧情强迫症
☆、竟然用强的!
快马加鞭赶了一天的路,深夜时分,两人赶到了一处驿站。
虽然赶路的时间紧,但是两个人现在确实都需要休息。殷淮安看了看驿站周围的环境,说:“就在这歇吧。”
银叶下了马,气恼地揉了揉腰——骑了一整天马,腰疼。
他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殷淮安,殷淮安捕捉到他的神情,轻咳一声:“今晚不行。”
银叶没想到这样的小表情都被殷淮安看了去,还被理解成这个意思……他蓦地红了脸,连忙放下抵在腰间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淮安也不理他,只是在嘴角挂了轻笑。
好吧,银叶承认,他确实是有一点儿等不及想要……
殷淮安转身牵了马去喂草料,银叶也不装了,紧紧追在他身后:“那什么时候能行?”
殷淮安不欲回答这个问题,他系好了缰绳,摘下马嚼子,越过了银叶,径自到井前去打水喂马。银叶哪见得他做这种粗活?他急忙伸手去接,可是他没在这里生活过,自然也是不会打水的。
银叶犟得跟一头驴似的,死活不让殷淮安干活。他抢着把水桶丢下去,可是他只有一只胳膊能使劲儿,力不从心,麻绳滑脱了好几圈儿。
他咬咬牙,勉力抬起了软哒哒的右臂。
殷淮安说:“好了,你别管了,快去把这一身洗一洗。”
银叶还是不松手,非要自己打一桶水上来。
殷淮安只得说:“你先去洗,我一会儿就来,嗯?”
银叶得到了许诺,眉开眼笑。他一下子就松了手,水桶“砰”地一下砸回了井中,溅起一蓬大水花。
殷淮安哭笑不得,他捋了捋银叶被井水沾湿的头发:“快去。”
殷淮安从小就被娇生惯养,马都很少碰,这喂马的活计更是从未做过。弄了半天才收拾好,此时身上更狼狈了几分。
驿站很小,银叶和殷淮安只要了一个简陋的小房间。门是漏风的,裂缝中,飘出几丝儿白色的水雾来,还带些皂角的香气。殷淮安的手放在门缝上,在外面站了好半晌,才推开门进去。
呃……亏他在外面磨蹭了那么半天,竟然还没洗完。
银叶坐在一只大木桶中,脏乱的衣服摊了一地。
木桶放在中央,加上一只破旧的矮桌,一方狭窄的木塌,屋子里几乎没有其他的空地儿了。
殷淮安看了银叶一眼,然后无视了银叶期待的目光,绕过木桶快步走到墙角的木塌旁边,躺下。
银叶饥渴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绕了屋子大半圈儿,此刻看见殷淮安竟然躺在了塌上,便心急地朝他招手:“你来呀!”
殷淮安叹口气:“今晚上真不行。”
银叶皱了眉:“为什么呀?你刚答应的。”
既然答应了以后不会再骗他,殷淮安决定和银叶说清楚自己心中的顾虑,他迟疑一下,开口解释道:“如果一切顺利进行,今天晚上恐怕……”
可是银叶明摆着就没想让殷淮安解释为什么,他促狭地笑一下,一下子从木桶中站了起来。
银叶心里暗自庆幸,钟之遇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大夫,身材还不算差。
刚刚洗澡的时候,他自己偷偷看过了,肩宽腰窄,两腿修长,腹肌很明显,数了数,嗯,八块儿,够数!
银叶脸上爬满了水珠,有几滴顺着侧脸滑下来,汇在下巴上,一滴滴地往下掉。他头发挽起来一大半,但还有一绺墨发从宽阔的肩背上一直爬到劲瘦的腰身,就像是故意想要引着人的目光,从上面看到……下面似的。热气儿从他结实的肩膀上升腾起来,湿透的头发爬在肌肉上,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将它拂去。
屋子太小了,所以几乎已经被雾气儿填满了。半透明的水雾不均匀地流动着,深深浅浅,该遮的地方儿全没遮住。
银叶没羞没臊地笑说:“淮安,你捂住左眼,用右边的眼睛看。”
捂住往生镜,看到的就不是缺了一只胳膊的银叶了。死魂逃出去后,右胳膊上的伤口长得差不多了。银叶自认为,现在这是一幅很完美的躯壳。
殷淮安愣了好一会儿,猛地把脑袋偏到墙那边去。可是他盯了墙皮剥落的墙壁半晌,又忍不住将眼角的余光转到银叶的身上。
奇了怪了,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却能克制住自己的嘴,殷淮安一本正经地说:“你穿上衣服,别闹……”
银叶皱着鼻子笑了,他嫌弃地看着丢在地上的破烂衣服:“怪脏的,不穿。”
殷淮安仍旧歪着脖子不往这边看,他从塌上撑坐起来,声音有些急:“我,我出去找些干净的衣服来……”
殷淮安站起身,绕过浴桶快步走过去,还是没能躲过银叶伸过来的手。
银叶攥紧他的胳膊:“你想哪儿去?”
银叶劲儿大,殷淮安抽不回胳膊来,他急得说不清楚话:“衣服……”
果然,那个云淡风轻气韵卓然的殷家大少爷,只适合骗人的时候用用。殷淮安一但卸下伪装,真正的他,竟是如此可爱!
他这个样子着实滑稽,银叶“扑哧”一声笑出来,忍不住继续逗弄他:“我已经告诉了驿站的小厮,叫他一会儿帮忙送两套衣服进来。”
殷淮安的眼睛瞪圆了些,更加可爱了:“什么!送衣服!什么时候?”
殷淮安话音刚落,便传来了敲门声:“两位公子,你们要的衣服。”
两位公子!
殷淮安震惊在当场,银叶坏笑着看他,故意一声不吭。
门外的小哥站了许久,仍等不到回话。他提了提音量:“公子?那我进来了?”
“别——唔——”
殷淮安还没来得及喊出阻止的话,便被银叶用唇堵住了嘴巴。他还没反应过来,银叶已经用一只手撕去了他上身的衣裳。下面的衣服银叶够不到,一只手也不方便,他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声音沉下去,快速地说:“快点儿脱,要不一会儿他就进来了。”
殷淮安大张着眼睛,他被银叶吓了这几下子,脑中已经空白了,不由自主地按照银叶的话去做了。
银叶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18 ,他用左臂揽住殷淮安的腰,右臂勉力抬起他的膝弯,一个提劲儿将他抱进了木桶中。
水花四溅。
小厮推门而入进来,只听到了一声惊呼,一声巨大的“噼啪”。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水雾在流动着,浴桶的水面明显地晃动了两下。
桶中的水洒出来将近三分之一,他了然地看着一地的水痕,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将干净的两套衣服放在桌案上。
然后又对着浴桶,小心翼翼地问:“呃……两位公子,要加热水么?”
没人回答他,水面又晃荡了两下。
小厮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多管闲事,笑着走了。
门刚刚关上,水面动了动,“哗啦”一声,银叶和殷淮安从水下面冲出来。
两个人的嘴唇分开,各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银叶一边喘,一边痛快地笑着:“哈!刚才该让他给加热水的!”
殷淮安捂住胸口:“你……”
竟然用强的。
殷淮安是被银叶直接拉进来的,没来得及扎头发,一头湿透了的青丝全披散在身上,墨发打湿之后变得更加的黑,每一丝每一缕都是诱惑非常。他脖子和肩头上沾了墨黑的碎发,苍白的皮肤上泛着水光,水面轻轻荡在他精致的锁骨下方。可谓是,黑白分明,动静相宜……银叶想不出形容词了,他脑子中闪过两个字——
撩人!
银叶又扑过来,双手捂住殷淮安的脸,欲图将刚才的吻继续下去。
殷淮安顾不上吻他了,他小心地扯掉银叶的手臂,惊讶地问:“你胳膊能动?”
刚刚抱他进来的时候,银叶好像也用了这只胳膊。
银叶早就意乱情迷到想不了那么多,他含糊地说了一句“不疼”,便又猴儿急地向殷淮安唇上吻去。
“不疼”?殷淮安能听懂银叶说的话,这意思就是说——那只胳膊动起来会很疼了?
殷淮安愣神的功夫,银叶吻着他,又要钻到水底下去。
他右臂上的伤口还没好全,殷淮安舍不得让他的手在水底下泡着,便硬生生拔开他的脑袋:“不下去了,咱们在上面。”
银叶意识混乱,听不进去话。他找不到殷淮安的唇,恼了,顾不上疼,受伤的手臂软软地挥舞着,要去找殷淮安的脸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