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姓武的五哥领头跑来的，一群人好像跑了很远的路，气喘吁吁，五哥朝身后人做了个手势，大家都停着脚步不动了，五哥开口道：“这位魏兄弟，有话好好说，何必自毁前程。”
凌风不理他，看见他们三人被这一群黑衣人重重包裹，从来没这么憋屈过的凌风心口发闷，刚毅倨傲的一张脸都有点穷途末路的扭曲，几乎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陆宸让你的人撤开，放我们走。你别以为我不敢……”
陆宸的眼神里除了阴厉和隐隐怒火，突然透出嘲讽，他向前又迈一步，凌风无奈退了一步吼道：“姓陆的你别逼我！”
魏凌风是谁，从小到大呼风唤雨众星捧月，从小就被什么想做做不到，想要得不到的。如今不仅公司被陆宸逼得岌岌可危，眼下更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新仇旧恨涌上，魏凌风看着身旁脸色苍白的沈皓，双眼几乎充了血，拿枪的手止不住抖，食指在扳机上摸索着，他心里几乎翻江倒海的挣扎。
终于在陆宸咄咄逼人又朝沈皓那里迈上一步的时候，魏凌风退无可退，理智瞬间绷断弦，食指重重扣下，“砰！”……
子弹射出枪膛的声音一下子惊呆了在场众人，轰鸣过后，一时之间静地仿佛可以听见鲜血滴落的声音，像是夺命的魂咒，一下一下敲击在魂魄深处。
沈皓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看着自己身前涌出的鲜血将自己和陆宸的衣服染得红得刺目，沈皓也不觉得多痛，虽然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血。
沈皓迷迷糊糊地想，这么多血，是不是会死人呢，本来觉得哀莫大于死心，真正的死亡也没什么好怕，可是他看见陆宸瞬间惨白灰败的脸色，眼神里是他这辈子没有过的惊慌失措，他抱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发抖，想要抱紧却又怕压迫了伤口，整个人似乎是神智断线一样，好像下一秒就真的要人格分裂掉了，沈皓心中苦涩，到底还是真的舍不得的，毕竟自己真的等了太久了，不是五年，不是十年，他好像打一生下开始，打上辈子，上上辈子开始就一直在等那个人了……
算了，即使是死，死了就没什么痛苦了，如果他不是下意识去挡枪子，死掉的那个是陆宸的话，那种滋味，也不比死好受。
沈皓在彻底丧失意识之前，颤抖着用手触碰陆宸的脸，那张让他一度泥足深陷的脸，此时此刻，他却像是看不清了，他透过那惊艳完美的一张脸，看到了他们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看到了这个人的过去现在，看到了他所有的好与不好。
周围所有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尖叫着惊动了整座大楼的医护人员，陆宸抱着沈皓，沈皓已经听不清陆宸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他看着身前被鲜血染红的痕迹，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流失掉了，他听见了陆宸一声带着惊慌和痛苦的呼喊，像是被人刺伤的野兽一样，可怕而凄厉。沈皓心中突然不舍又不忍，可是刹那间铺天盖地的黑暗汹涌而来，他的世界归于沉寂。
089.预备，发糖
“沈皓重伤，不治而亡。那一晚，所有熟识陆宸都以为他会拆了这所医院，会把开枪的那人整的生不如死，会将这商场搅得翻天覆地。”
“可是没有。他一个人，锁着一道门，静静地守着永远不会清醒的那人，将他们与外界隔绝，从此仿佛真能一生一世。”
“但无止境的黑暗只在心中，太阳终归升起，世界也被照亮。第二天早上，陆宸从那所房子出来，好像一切如常。”
“陆阎王还是陆阎王，陆无常还是陆无常。只是再没有人见过他多余的表情。凶狠、嘲讽、怨毒、伤心、柔和、悲哀，皆不复存。他一直沉默，连眼神都不在有半点波动。”
“陆宸渐渐像是失控了一样，商场的人都觉得他疯了。陆宸带着洪武好不容易已经洗白，却又开始联合各地的黑势力，无所不用其极，他横冲直撞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蔑视规则无法无天，他做事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所有陪在他身边的人都感到惊悚和心悸，可是却再没人能阻挡他。”
“陆宸的心狠手辣促使他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商业帝国，他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甚至扎根全球。但他从不求稳固，他的势力只是像肆意狂放生长的藤蔓，蜿蜒到何处就要将那里杀个片甲不留，重新盖上他的名章。”
“他成了全国的神话，成了前所未有的传奇，却也千夫所指众矢之的。他游离于法律和道义的边缘之外，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他的的动作过大过于肆无忌惮，他背后的势力也开始觉得触目惊心，他们都怕再也罩不住他。可是陆宸毫不在意所谓的警告，他所向披靡毫不手软。”
“陆宸没有收手的打算，在国家严打高官接连落马的时候，他仍然旁若无人。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妒恨，这个得天独厚只手遮天的人，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下场。他们等着看他锒铛入狱，等着看他一无所有，天理循坏报应不爽。”
“陆宸终究逃脱了法律制裁，却逃不脱人心算计。许多来自黑白两道各方势力的人将近花费上亿，终于买通洪武高管并联合陆宸身边的人，将其伏击于远郊清池山半山墓园。那天，是沈皓的忌日。”
“他们生前想对彼此说的每一句话都无从开口，而今终于永归沉寂，没有机会再说，或许，本就不必多说。”
“身中数枪流血不止的陆宸，笑着将手伸向墓碑照片上那张笑得意气风发英挺俊逸的脸，鲜血从墓碑刻字的凹槽留下，缓慢而接连不断，像是墓主人流出的泪一般。”
“人们都很奇怪，沉默严肃了那么久的陆宸，居然在他死去的那一刻，是笑着的。那样的笑容，惊艳绝伦，照得天地通明。但凡看到他最后表情的人，都像是忘了这个人曾是怎样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他们都觉得惋惜。那样好看的一个人，那样传奇的一个人。”
“陆宸死后，他创造的神话很快破灭，他的商业帝国顷刻间灰飞烟灭土崩瓦解，毕竟陆宸之后，再无陆宸。”
“陆宸背后的势力为了追出凶手，将黑白两道搅得一团混乱，人人自危。其中牵连人物不计其数。世人嗟叹，陆宸生前惊才绝艳，死后惊天动地。”
“但为数不多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从一无所有到无所不能，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在他无所不能之后，他却从未快乐。”
“有人在整理陆宸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他的一本手札，他生前很忙，很少有空写些什么。那上面只有一句话。”
“你走之后，我尝试过所有的办法，但终归找不到任何一个，活下来的理由。”
……
……
……
原野刚对着笔记本电脑念完这好长一串话，脑袋就被身后的力量大力一推，差点一头磕地上去。
陆宸紧锁着眉头，脸色虽然苍白憔悴，但依然帅得动人，美得鲜活。陆宸解了领口一道扣子，呼了一口气，走到原野身旁，毫不留情地将原野推走，摸了摸病床上沈皓的额头，拉过一只手轻轻攥着，表情无限温柔。
原野端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被陆宸颜值过高的侧脸秒掉一半的血槽，赶紧擦了擦口水。
陆宸回过头瞪着原野的时候，再也看不出半点刚才的温柔，陆宸紧紧皱着眉道：“我们两个是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每天来这里念一遍你写的那些鬼东西，这么诅咒我们你很开心？”
原野连连摇头道：“不不不，你不知道，我这叫刺激疗法。你看看皓哥，他就肩膀上中一枪，中枪时候还在医院，分分钟就抗手术室抢救了。医生都说没什么大事，他这么赖着不愿意醒，这都五天了吧？我们就是要给他些外部刺激，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陆宸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绷着脸道：“小孩子心性。”
“诶？！”原野立马挺了挺肚子道：“说什么！我再有三四个月过了年可就28了好不好！老娘都快是孩子他妈了好不好！”
陆宸觉得头痛，这样不着调的野丫头，像个男人婆一样，怎么也能找到人恋爱结婚生子呢？
陆宸沉了沉声音道：“笔记本拿来。”
原野一脸紧张地抱着自己的苹果电脑道：“别砸啊！我这可是一个月工资买来的，比不得您老财大气粗分分钟收购苹果啊——”
陆宸一脸无奈地站起来，黑着脸二话不说就从原野怀里夺过了电脑，打开原野刚才还没关的文档，动手把那长长一段全给删了，想了半天，就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才一脸冷漠地按了保存，把电脑还给了原野。
原野好奇地拿过电脑，看见自己恶搞的那段全让删了，然后大段的空白拉下去，在最后陆宸打上了一句话“从此沈皓和陆宸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噗噗噗！”原野双眼发光地指着陆宸叫道：“啊啊啊啊啊！妈呀！我这小?1 脑啵″犯纾∧闾ぢ淼挠惺焙蛟趺凑饷创裘却裘鹊模踝雍凸鞔哟诵腋５厣钤诹艘黄饄oyoyoyoyoyo！你也是个段子手啊！”
陆宸脸色更不好了，板着脸把原野连人带电脑全扔出了门外。
原野看着电脑里在闪烁的光标前停留的那句话，一字一句，天真而认真。原野长长叹了一口气，小声自言自语道：“皓哥，你这枪子，也不白挨！”
090.峰回路转
陆宸关了门，转身回来揉了揉太阳穴，去卫生间接了一盆热水，洗了热毛巾，给沈浩擦身体。沈皓其实受伤并不严重，也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手术后五天了一直昏昏沉沉的，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也没办法洗澡，都是陆宸每天把人仔仔细细用热毛巾擦一遍。
沈皓这一年以来，瘦了许多，脸尖了，锁骨凸显，手腕和脚腕都好像细了一点，都看不到肉了，骨头摸起来有点硌手。陆宸用力摩挲着他的手腕，神色黯淡。其实陆宸自己又何尝不是，消瘦、疲累、痛苦。
“你快醒来吧。”陆宸声音有些嘶哑，他小声道：“要是没有你，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陆宸吻住他的手指道：“没有你，我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把人擦干净了以后，陆宸回卫生间收拾好，自己也冲了澡，清清爽爽地去了楼下的育婴室。那小小的一团长得很漂亮，又受欢迎，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对这小孩子疼得不行，对这小团子也够尽心尽力了。
陆宸不太喜欢这样一群人整天宠着惯着那小家伙，但是他现在基本都在守着随时会醒又可能再也不醒的沈皓，他分身无暇，有着那么多人关心照顾小孩子也是好的。
陆宸到了育婴室的时候，两个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正在拿着玩具逗小家伙玩，看见陆宸来了，一下子都紧张地站了起来。陆宸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等到他走近了，那小宝贝竟然把手伸向他的方向，鼻子里发出嘤嘤的响声。陆宸俯身将那小家伙圈在怀里，对着小巧的鼻梁“啵”亲了一口。那小宝贝很开心的样子，咿呀咿呀叫个不停。
护士在旁边犹豫道：“陆先生啊，我发现您一过来他就特别开心。”
陆宸看了一眼她们，微微抬了下嘴角，又回去逗弄小孩子。
两个护士却几乎一下子被火烧了一下，脸哗地就红了，陆宸只要稍微露出一点温和笑意，就感觉像是整个春天的阳光和花海都灿烂到了心底一样明媚惊艳。那两个护士对视一眼，长呼一口气，直用眼神控诉这人的杀伤力，连打声招呼都没有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陆宸有点奇怪，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还以为她们是害怕自己，摇了摇头抱起孩子坐了下来，那小孩坐在他大腿上，抓住他的一只手指头不放。
陆宸苦笑，曾几何时，自己发誓要报复这犯贱的人世和世人。自己温情以待时，世界对他弃如敝履，世人只会落井下石，当他终于狠心，甚至能无动于衷地掀起腥风血雨的时候，世界却对他言听计从，世人都对他惧怕顺服。
所以他要做这世界上最心狠的人。可是他做不到。他生来就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他对财势和地位的欲望也远没有如斯强烈，其实他从来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被任何人打扰。
可是这世界容不得他安静，他早就无路可退了，他唯有比任何人都强，才能如临绝顶，让所有人都对他束手无策，只得委曲求全。他一直告诫自己，既然上去了，那就不能下来，他上去的时候奋不顾身所向披靡，他红了眼蒙了心，他甚至不屑于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事到如今，他想要下来，只能是从巅峰跃下，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他一直提醒，一直训诫，一直警告。可他终究没有那么狠。
他觉得很累。若不是，天意弄人，他陆宸，何至如今。
陆宸和小家伙玩了一会儿，看着那样可爱漂亮的一张脸，总感觉和沈皓有点相似，他的小身子软软的，很依赖自己，陆宸忽然觉得阴云密布的世界透出一丝光亮，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将小宝贝抱到摇篮床里。他走的时候小家伙还拽着他的衣角嘴里嘤嘤的，像是不舍的样子，陆宸拍了拍他柔软的小身子，把人哄得舒服了，睡下了，才给他盖了被子，走了出去。
陆宸觉得自己一定是从小没有父亲的原因，所以父爱情怀泛滥，对着肖云那个混蛋的儿子，都能这么耐心。陆宸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嘴角却浮出一点笑意，不知道沈皓小时候是不是也有这么可爱。
两个护士还守在门口，看见陆宸出来，就弯腰问好，陆宸点了点头，她们就又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陆宸回到沈皓的病房，这几天沈皓靠输营养液，他也没怎么吃过饭。连城和五哥都来过几次，还给他专程带饭，他的几个心腹的保镖也一到饭店就从医院厨房端了饭给他，他不忍辜负他们一番美意，象征性吃两口，可是看见他的饭量，大家无一例外地更担心了。
陆宸刚回病房，就有人敲门，陆宸起身开门，发现连城站在门外，她穿着白色针织衫和一件小黑皮裙，一头长直发，衬得肤色很白，她早就不是五六年前那个素面朝天的大学生了。
连城带了饭煲，举起来对陆宸说：“喝点吧，我特地下了班回家弄的鸡汤。”
陆宸接了过来，叹气道：“现在公司那么多事需要你照料打理，还给我煲什么汤，有空多休息休息吧。”
连城摇头：“我没事，倒是你，好好照顾自己。”
陆宸看着连城眼神中的关切，略微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连城却突然苦笑了起来：“你会什么会，你看看你，现在瘦了一圈，脸色又不好，你真是……”
连城往沈皓病床的方向看了看，再说话时带了一点沉重的鼻音：“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些年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
陆宸也看了看沈皓，目光突然温柔了些，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连城几乎是用一种沉痛的目光看陆宸了，轻轻咬了咬牙皱眉道：“陆哥，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陆宸送走连城，转身回了沈皓床边，天色已经不早了，陆宸也没有动那鸡汤，脱了外衣就挤上了沈皓的病床。其实套房里都有陪床的，但是陆宸实在舍不得离沈皓远了，万一他那天夜里就醒了呢？万一他情况恶化了呢？陆宸几乎整夜都在担惊受怕，这五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沈皓右肩受伤，陆宸就躺在他左边，和他的左手十指相扣，侧身吻了吻他的耳朵和脸庞，刚准备躺回去关床头灯，沈皓的手就在他手里挣了一下，陆宸惊慌地转头，沈皓从他手里抽出手来，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闭着眼睛嘟囔道：“亲个毛线啊，痒死我了，装死真特么不是人干的啊……”
091.专业制糖二百年
沈皓右肩受伤，陆宸就躺在他左边，和他的左手十指相扣，侧身吻了吻他的耳朵和脸庞，刚准备躺回去关床头灯，沈皓的手就在他手里挣了一下，陆宸惊慌地转头，沈皓从他手里抽出手来，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闭着眼睛嘟囔道：“亲个毛线啊，痒死我了，装死真特么不是人干的啊……”
陆宸整个人都呆住了，沈皓慢慢睁开眼适应了光线，刚接受光明的洗礼，陆宸突然一下按了床头的开关，把灯给灭了。
沈皓心中火大，但苦于现在没力气发，皱了皱眉，声音还有点嘶哑道：“神经病啊……”沈皓不耐烦地抬眼看陆宸，适应了黑暗以后，在屋子里透进的月光的照射下，沈皓好像发现，陆宸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