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嫉妒着的。与喜欢的前辈最为相熟的女孩子,便只有对方而已。
但是,那个优秀又高傲的少女,偏偏拥有讨人喜欢的,可爱的一面。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也被这样的对方所吸引。
而且,对方是自己的……
尘封的回忆几乎要浮现于脑海,却被突如其来的热度与剧痛打断。处于远坂家客房的紫发少女缩在被褥中,咬紧牙关,克制颤抖。
体内的东西又开始活动了。虽然已有十年之久,自己却仍旧无法习惯痛苦。
而且,宛如置身地狱的处境,仿佛并没有尽头。就算一切能在此次圣杯战争迎来终结,结局也未必会令自己欢欣吧。
侵袭骨肉的火热痛感几乎要将理智扼杀,间桐樱在意识迷蒙之际发出压抑的呻|吟。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了。披散长发的远坂凛站在那里:“身体不舒服吗,樱?”
“我……没事的,学姐。”努力压制喘息,樱断断续续地作出回答。
“你那听起来分明就是有事。不舒服就说出来嘛。话说,你脸好红啊。”远坂凛思索片刻,“发烧的话……应该要拿温度计过来,还有温水?”
在被褥与长发形成的阴影中,樱心情复杂地微笑起来:“对不起,给学姐你添麻烦了。但是,我并没有生病。让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既然来到我家里,我当然要对你负起责任。而且,你以这幅样子继续作战的话,我击败你也是胜之不武嘛。”远坂凛的声音愈发远去了。
带着水杯与温度计回来,凛确认对方并未发烧,不禁松了口气——她可没有照顾病患的经验。面对脸颊通红、不住轻颤的学妹,她想到了其他可能:“是因为魔术的缘故才会如此痛苦吗?”
向对方倾诉的冲动生出,又被间桐樱压制回去:“嗯,的确有点关系。”
“成为魔术师本来就很艰苦,你要坚强起来才行。身为魔术的继承者,不做好独自承受一切痛苦的觉悟,也太不像样了。”虽然这样教训对方,远坂凛却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今天就和你一起睡好了。”
“欸?可是、可是……!”无论如何不想被眼前的人看见自己痛苦的模样,樱慌张地拒绝,“我一直在抖啊抖的,学姐你……”
紫发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颤抖的手指被黑发少女紧紧拢住了。
“这样就不抖了吧?睡觉。”远坂凛闭上双眼,却又很快睁开,“这只是身为前辈的我给你的体恤而已。在你放弃令咒或向我投诚前,我们都是敌人噢。”
如此严肃的语气,绝对是认真的吧。
但是,那番警告的话语,以及,对方与自己交叠在一起的纤细的手指,都令樱感到了些许安慰。
“非常感谢前辈的体恤。”樱静静地微笑起来,“晚安。”
☆、五日目(下)
微妙的氛围中,两位少女先后闭上双眼,安然陷入沉睡。
另一边,踏上石阶的士郎因柳洞寺内不详的血腥之气目光一冷,猛然发力朝向山门而去。
平素安详的寺院被寂然死气所笼罩, 昔日在此进进出出的僧人皆无影踪。然而院落中央的血腥画面太过刺眼,以至于士郎此刻无暇顾及僧人安全,只能将目光凝聚于那血肉模糊的一片。
在那里的,是被利刃数度穿刺、惨烈不堪的尸体,以及,被黑色长袍笼罩全身的,以疯狂之姿立在那里的魔女。
那个女人,Caster,正是导致僧人蒙受折磨的罪魁祸首。而且,出于某种原因,对方亲手杀死了御主。
是自己的错吧。如果早点赶到,便不会像眼下这样,面对鲜血淋漓的场面却无能为力。
心脏因沉重的自责而揪紧,士郎下令却毫不犹豫:“杀了她,Archer。”
没有质疑,也不要求过多解释,英灵在士郎甫一出声时便现出身形。红色的身影挡在少年身前,手中双刃在黑暗中闪着银光。
并不认为Archer会输给陷入疯狂的魔女,士郎却无法将目光从挥刀击斩的红色身影上移开。看着黑与白的锋刃与雷电般的术法交锋,士郎有点惊愕地抚上胸口,感受不复平静的心跳。
那对双刀,自己早已见过。
当初只是匆匆一见,但那致命的美丽却无法忘怀。拥有冰冷弧度的黑白双刃被男人紧握挥动时,宛如火焰般灼热的战意令空气沸腾,亦令自己那无法否定的仰慕之心沸腾不已。
然而,因为与对方建立了紧密联系抑或其他缘故,此刻注视英灵手持双刃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士郎心中竟然产生了疼痛的悸动。
这家伙与自己毫不对盘,每每交谈自己都被弄得异常火大。对于Archer,自己绝对是讨厌着的。
但也……绝对是仰慕着的。
自己仰慕那个以坦然姿态战斗的强大身影,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回过神来,士郎在惊讶中被英灵扑倒在地。
不知何时升入空中的魔女正释放出杀招,巨大的火焰团在身边接连爆炸。失去主人的她毫不吝啬地在攻击中挥霍魔力,歇斯底里的姿态仿佛要与二人同归于尽。英灵解救了险些被击中的少年,之后怀抱对方一跃而起。
“你这笨蛋小鬼要愣到什么时候?”英灵语气严厉地数落,顺便躲避魔女的攻击,“如果早点逃掉,至少你不会被纳入攻击范围,我也更方便……”
士郎冷静地打断英灵:“那就用我做诱饵吸引Caster注意,你趁机用先前攻击Berserker的手法解决她。对方位于空中,即便引起大火,也不会波及寺院。”
就目前看来,这是速战速决的最佳方案。Caster显然通过某种途径获得了大量魔力,即便是强弩之末也不容小觑,不如暂时舍弃成为负担的自己。就算自己暴露于危险,短时间内也不会送命,Archer不必有任何顾虑。
然而英灵全然不顾他的话语,明知在保护少年的姿态下无法使用弓|弩抑或刀剑却固执于此,脸上更是毫无无来由地堆满怒气。知道这样拖延下去自己必然会成为英灵的负担,士郎不禁加重了语气:“Archer!”
“啧。”英灵恼怒地咋舌,之后迅速隐去身形? ?br /> 只是,在他彻底消失之前,仍是用尽全力将少年抛向自己可及的最远处,试图令对方远离被不详魔力笼罩的地带。
落地的瞬间,士郎便翻身而起。指间延伸出的白亮剑刃蓦地飞出,将幽紫色的魔力之火阻击开来。
敌人生前是相当强大的魔术师,即便攻击偏离,锐利的气焰也依旧割裂少年侧颊,腥甜的血色在肌肤上氤氲扩散。
——但也到此为止了。
在魔女打算再度施展杀戮的魔术时,一道红光呼啸而过。
斩裂黑夜的魔箭精准地贯穿她的头颅。强势的魔女在做出反应前便化为碎片,继而被红莲烈火焚烧殆尽。
破碎的尸骸消弭无形,空气中弥散的血腥气息却毫无衰减迹象。在确认Caster的魔力气息彻底消失后,士郎向阴沉的寺庙内部走去: “辛苦了,Archer。我要确认寺内的人没事,你可以在此等待。”
英灵警觉地看向某个角落;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什么黑暗生物在窥伺这边,在藏身之处散发出森森寒意。犹豫片刻,他并未像往常那样隐没身形,而是快步跟上自己的御主。
挨个检查昏睡的僧人、确认他们生命无恙后,士郎却仍旧表情凝重:“令无辜之人受到牵连的我,辜负了父亲的期待。”
少年张口便是自我责备,英灵听着不禁皱眉:“这和你毫无关系。始作俑者已经死亡,剩下的事你完全可以交给监督者。”
“但是,我本能早些前来查看的。甚至,我也可能救下Caster的主人。”
自英灵所在的位置看去,少年大半张脸隐于暗沉的阴影,仅能窥见微弱月光下愈显苍白的下颌,掌心金光闪闪的细小物件却格外显眼——是对方一直带在身上的十字架。纤长的一端如金色的细小剑刃,深深嵌入少年手心。
少年那副脆弱的模样令他再度感到火大。英灵想要狠狠讥讽对方,开口之际,却因伤处传来的疼痛闷哼一声。
察觉英灵的异常,士郎抬起头来。忆起方才那阵如骤雨般激烈而下的,魔力凝聚的光芒,他惊呼出声:“Archer,你受伤了?”
分明自己脸上还留有伤痕,这愚蠢的小鬼还真是只能留意到他人的事情啊。
英灵条件反射般面露嘲讽。然而,留意到士郎脸上尚未散去的,深深自责的阴影,冰冷眼瞳中聚起的尖刻便又淡化下去。
“不是你的错,”英灵声音淡淡,那魔女实力可观,攻击大概拥有诅咒的力量,无法迅速伤愈也不足为奇。”
“嗯,但你的伤势相当严重。”查看之后,士郎方才舒展的眉心再度蹙起,“无法自己疗伤就早点告诉我啊,你这呆子。”
英灵轻轻笑了两声:“既然Master你不愿与我交流,身为从者的我当然要配合。”
“欸?”士郎一愣,脑中闪过一个微小的疑问。
Archer难不成是在闹别扭?
看向对方平静冷淡的侧脸,士郎觉得自己只是胡思乱想: “你说的没错,柳洞寺的事可以交给父亲处理。那么,我们先回家?”
***
并无灯光的客房内阴晦黯淡,隐约透入的月色又呈现为暧昧的模糊光亮。幸而英灵与少年皆能在暗处视物,并无任何不便。
此刻,在英灵依照士郎要求褪去礼装后,士郎愣愣地看着男人健硕硬朗的上身,由衷地发出感叹:“Archer的身材相当好啊。”
“羡慕也没用的,虽然你这种干瘪的小鬼也仅剩羡慕一途而已。”
“你真的好烦。”士郎小声抱怨,对就此结束仅仅持续一天的冷战有点后悔。他在英灵坐下后低身下去,为对方治疗。
英灵静静注视着少年侧颊的细长血痕:“你的脸没事吗?”
“啊?”士郎下意识地摸了下脸,“小伤而已,不用管也会自行修复吧。”
英灵不再出声,眸光却因为对方的回答而愈发冰冷。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深色皮肤上轻轻游走,仔细修复被黑暗魔术烧毁的肌体。指尖在在开裂的伤处缓慢划过,所过之处,粘腻血肉皆被愈合的皮肤遮盖。
少年指尖的暖意在体表蔓延,魔力随对方的碰触涌入身体。尽管几近伤愈,英灵却慢慢紧绷身躯,冰冷的眼瞳被苦恼覆盖。待少年将手覆于下腹的伤口,英灵终于开口:“Master,你该不会没有与人亲密接触的经历?”
专注于治疗的士郎头也不抬:“你指像这样为人疗伤吗?”
“当然不是。”英灵无奈地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去,“连这种行为都算得上‘亲密’的话,那Master你可真是冷淡。”
士郎手一顿,认真思考了片刻:“比这更亲近……是指赤|裸相对吗?这个的话,我有过啊。”
英灵放松地垂在旁边的手忽地动了动。
“虽然经历过很多次,但那并非什么美好的事情,除了累到酸痛不已便没有其他感受。但对方提出要求,我也没有办法。”
“喂,Master……”英灵坐直身体,“你认真的?”
对英灵骤变的语气颇感意外,士郎瞪大眼睛看向对方:“在教会的时候,一位宛如兄长的家人缺乏自己清洗身体的经验,所以经常由我帮忙。有问题吗?”
“……”分明是槽点满满的话,英灵却不知从何说起。
少年仿佛理所当然般地作答,道出的内容却与自己所指大相径庭。面前的少年仿佛从未拥有过自身意识,以至于连私欲也不曾有过分毫。
这样看来,虽然自己被无知少年撩动了神经,但也完全不是对方的错。
“你是笨蛋吗?”英灵只能转移话题,“照顾废柴还这样高兴。”
“当然会感到高兴吧。我是被他们救下的,本该在灾难中死掉的人。这样罪孽深重的我,能够被最珍视的人需要,不是很好吗?”
这种将救赎他人视为己任却将自身视为尘埃的心态,真是……让人火大。
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改变少年看法,英灵也只能将揍醒对方的冲动生生压制。忽然想看对方为难的样子,英灵轻咳一声:“教会的治愈术,其实会消耗更多魔力吧?不如直接通过物理方式将魔力输送给我,或许会更有效也说不定。”
士郎猛地收回手去,抬眼怒视英灵。
“哦呀,你知道该怎么做?看来教会传授的知识相当全面啊。”
“少啰嗦!我们的契约不是没有问题?不存在魔力无法传递的可能吧?”
“的确如此,所以我也只是设想而已。如果你排斥也无所谓,甚至把我丢在这里回去睡觉也无妨,反正你性命无虞我便不会死去。”
少年愤然咬紧下唇,语气却软下来:“我并不是正统的魔术师,对这种事也不很了解,如果……”
这家伙还真是在认真思考啊。英灵扶额叹息。
仅仅是为了强有力地战斗就愿意与讨厌的家伙做这种事吗?那么,如果有牺牲自己便能拯救无数人的机会,对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吧。
所以说,这家伙的秉性还是那副不可救药的样子,与自己记忆深处的灵魂根本别无二致——只是更加阴郁绝望而已。
再度望向少年,英灵不禁微微失神。
少年平静地凝视他,脸上不带任何情感,却将薄薄的唇纠结地紧抿。冷淡的唇因施加的外力而浮起艳色,热烈的红色晕染开来,逐渐取代了淡樱般的粉。
“如果Archer你认为有必要,我可以尝试。”
话音刚落,少年异常柔软的唇瓣便贴了过来,温暖湿润的气息触及英灵冷硬的脸庞。
英灵冷然的神色出现了一道裂痕。
尽管对方的魔力一直都能好好地传给自己,但或许是因为灵魂与魔力皆属同源,与对方湿润的柔软舌尖甫一接触,掠夺的冲动便涌入头脑。纵然少年可笑的自我献身意识令人厌烦,但渴求一旦滋生,便疯狂生长,再难消弭。
抛开本能引发的热度不谈,少年的行为倒是糟糕透顶。牙齿数次深深刺入自己的嘴唇、近乎撕咬,笨拙的舌尖也毫无技巧可言,仅仅是专注地将蕴含魔力的水液度给自己而已。但即便是这种生涩的程度,也足以撩动紧绷的神经。
虽然英灵并未作出任何反应,然而面红耳赤的少年却再也支撑不住地退却、低下头去,声音亦小如蚊蚋:“有效果吗,Archer?”
下一刻,少年的下巴被英灵掐住,头随着对方的手而缓缓抬起,直至与英灵对视。
“你是我所承认的Master。除了破坏圣杯的终极目标,你想做什么也都与我无关。”英灵声音低沉,却逐渐融入调笑的意味,“但如果你想成为第一个咬死从者的御主,那么,请容我拒绝。”
“哈?”后知后觉的士郎怒目而视,“难道不是你先提到物理性的补魔方式可能有效吗?这种奇怪的事,我可一点都不想……”
怒气愈发高涨,却在被英灵揽住腰部强行扯过去的瞬间猛然一滞。愣愣地注视眸光深沉喜怒不明的英灵,士郎有点不知所措,甚至失去言语能力。
“嘁,不想就不要做出奇怪的举动啊,笨蛋小鬼。”
抱怨般地说完这番话,英灵将唇狠狠地压了下来。
与英灵唇舌相接,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仍旧是通过唾液传递魔力的方式,对方主动索取的行为却太过突然与激烈,以至于士郎头脑彻底混乱,就算大睁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却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双唇与齿扉早在猝不及防间被英灵一并撬开,舌尖在失神之际被紧紧缠住。士郎按捺不住想要推开对方,对方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却好似钢铁所筑、将他彻底禁锢,令他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被噬咬的唇迸开尖锐的疼痛,痛感却又在唇舌纠缠间变得模糊不清。纠缠自己的舌尖带来的,黏腻又暧昧的鲜明触感,令士郎轻微地颤抖起来。
如此强烈的,富于侵略性的行为,难道是从者渴望魔力的本能所致?
努力推拒对方的手一顿,士郎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就是与眼前的家伙一同战斗下去。所以,对于英灵本能的掠夺魔力的行为,自己应当予以默认吧。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即便能够被动地跟随英灵入侵的节奏,随舌尖翻搅产生的津液却来不及吞咽,自唇瓣分分合合的间隙溢出。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耻,士郎下意识地探出舌尖将唇上沾染的水液舔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