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Rider原本的御主拥有比间桐慎二强大数倍的力量。
“我不会杀伤你。”Rider突然发声， “无论如何绝不对你动手——这是主人的命令。”
“是吗？但你也监视过我吧，包括我与Archer在新都购物的那天。”士郎顿了一下，“同为英灵的你感应到了Archer的存在，所以，你引领主人来到了我们附近。你们两个，看清了我的一举一动。”
Rider嘴唇动了动，却只是沉默以对。
领会了对方那默认的态度，士郎心中不禁一沉。原本只是因为无意发现的巧合而发问，此刻心情却因真相而瞬间混乱。趁着这一时机，Ride一跃来到间桐慎二身边，将对方抱起离开。
主从二人恢复独处。
英灵先一步开口：“Rider的主人……果然是弓道社那个女孩子吗。”
听出Archer的声音中存有困惑，士郎却无法窥见灵体化的英灵此刻的表情，只能追问对方：“有哪里不对吗？虽然从樱身上感受不到魔力，但或许是她使用了什么隐藏的手法。间桐家的参战者，多半就是樱了。”
“没什么，只是和我想象中的有偏差。”英灵冰冷的声音恢复平静，“比起这个，Master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一阵营？就弥补刚才心软的错误，将变数提早扼杀怎样？”
“我……”张口的瞬间，士郎惊觉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
若是不想无辜之人受到牵连，这个吸食血肉记忆的英灵，非杀死不可吧。
只是，Archer的言外之意似乎……
仿佛看穿了主人的内心，英灵忽然冷笑出声：“教会培养出来的杀戮机器，应该不乏斩杀魔术师的经历吧？”
“那种事我当然做过，”士郎冷冷回应，声音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动摇，“但毕竟是认识的人，而且，现在一切还无定数不是吗？如果可以，我不想令他们受伤。”
“别告诉我你怀有令所有人都免于不幸的念头，那可真是蠢到超出我预料。为了这种理想而战，收获的也一定是尸骨无存的凄惨下场。”
曾几何时怀有的奢望被英灵以唾弃的语气道出，士郎想要反驳，却连平息心中的矛盾都做不到。
“还在纠结吗？就像你没能杀死刚才那个家伙一样？你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恶心。对方是不死不休的敌人，甚至，未来你可能需要亲手将其杀死。这时候还摆出一副伪善的德性来，难道是神父之子的本能令你如此？”
“你想怎么说都好。”士郎撇开头，英灵的声音却不依不饶地传过来。
“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你怎么想我也毫不关心。如果你只想从虚假又短暂的伪善中获得满足感，那倒是无所谓。只是，如果你有哪怕一丝追求自身幸福的意志，那就给我清醒过来，承认自己有多愚蠢吧。否则，重复这种毫无意义之事的你，迟早会变成凄惨又绝望的存在。”似乎是不愿再谈，英灵语气冷硬地吐出这段话，便不再出声，连气息亦逐渐远离。
“幸福……吗？”士郎缓缓咀嚼这个字眼。过了许久，他脸上浮现出苍白却异常坦然的微笑：“我并没有那样的资格。”
少年继续自言自语般说了下去。
“不可能拯救所有人——这我早就知道了。
“而且，在苟活下来的那个时候就背负罪孽，双手又沾满鲜血；这样的我自己，也不可能得到拯救。”
虽然是自我厌恶自我否定的想法，但或许是因为心中并无“自我”意识存在，这番言论并未引起哪怕一丝情绪波动。
“不过，永远难以企及的理想，由无意义之人来践行，不是刚好吗？”
在没有“自我”存在、空荡荡的心中，能够容纳的，就只有这一件事了吧。
自己本该在火灾中死去、只是因奇迹而存活，所以在前行途中遍体鳞伤也无所谓。身为存在意义仅剩赎罪的无用之人，若能为世间生灵尽可能地驱散黑暗与不幸，就算结局是在炼狱中焚毁殆尽，自己也可以欣然承受。
“如果‘意志’尚存，那么，这个就是我的意志吧。”
少年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情感。似有悲哀自他眼底浮了上来，却又迅速沉寂下去，融入虚无。
“总之，”相信英灵早已离去，士郎却仍旧给出自己的答案，“到了不得不动手的时候，我大概会杀死友人吧。但是，这时候让我动手，我做不到。”
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的少年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宛如捉紧这一抹金黄的亮色，便是捉紧了能将自己这罪恶的无主之魂引向正途的亮光。
然而眼下，他已并非独自一人。
意识到某个熟悉的气息去而复返，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气恼的神色：“你不是回去了吗，Archer。”
不知为何，英灵仿佛褪去怒意，语气恢复成平素的讥嘲：“本来打算回去，但看到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觉得没法不管。如果Master你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叼走，我岂不是会失去主人了？”
比起渺远到宛如海市蜃楼的神明，英灵的无形陪伴似乎更为可靠。然而那谈论废柴一般的言论，令士郎完全失去了感谢对方的意愿：“我被敌人杀掉岂不更好？你大可以去和更加成熟的魔术师缔结契约。”
“哎呀呀，说出这种任性的话，你果然还是个小鬼。不过，我可没有更换御主的打算。虽然你是个固执死蠢又空洞扭曲的家伙，但你的战斗与供魔能力值得称赞，最终目标也还算令我满意。在一切结束之前，我就姑且陪伴你好了。”
你是真的承认我了吗？分明就把我骂到一无是处了吧！
“你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啊。”士郎不满地抱怨，胸中压抑的死气却被生动的情绪驱散。
以无形之躯存在的英灵静静凝视对面的少年，目光复杂。
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只是放心不下你这笨蛋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文走向参考HF线~！不过会是姐妹百合向吧233
☆、五日目（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百合虐狗预警
下章弓士虐狗预警
经历过前一晚的争吵，士郎决定改变策略。
——如非战斗需要，自己便不再与Archer讲话。
反正自己和对方默契仅仅止于战斗，日常情况下完全处不来。在对方面前自己难以保持冷静，与对方斗嘴又鲜少占到便宜，这样下去，会形成严重的心理创伤也说不定。
出于这一打算，自早上起士郎便不发一言。英灵似乎通过某种诡异的默契得知他的心意，也同样地安静下来，甚至只在早上的料理与进食时间现出过身形。
只是，尽管二人再无交流，日常活动却一如往昔地进行下去。英灵像前几日那样将灶台让给少年，却总能在第一时间为对方递上需要的调味料。出门时士郎仅仅是在大门处驻留片刻，英灵的气息便沉默地紧跟上来。
这是何等的平和啊。从一开始，就应该与对方这样相处。
士郎如此感叹，刻意忽略心底某种异样的情绪。
只是，所谓和平却也仅仅持续到抵达学校。
在步入教学楼的时候，士郎被间桐樱拦住了。
“可以单独谈谈吗，前辈？”少女小心翼翼地发出邀请，眼中光芒闪烁。
“嗯。”士郎简短应声，在与对方并肩而行之时悄然打量这位身上并无魔力气息却仍旧成为御主的少女。
简直不符合常理。能令被重创的英灵瞬间恢复行动能力，若非魔力充足，绝不可能做到。但樱却……
视线转向少女留有淤青的脸颊与脖颈，士郎原本平静的眼波产生了一丝动摇。
来到静谧的走廊尽头，间桐樱郑重地转向士郎：“昨晚的事，我从Rider那里听说了。我……不想战斗，更不想伤害前辈。”脸颊绯红的少女羞赧地住了口，很快却又强调般加重声音，“但是，由我来的话，绝对不会让Rider去吃人！”
面对少女那番毫无保留的坦诚话语，士郎一脸波澜不惊地向前迈了一步，立于对方咫尺之遥。
在少女不安的注视下，士郎将手探向对方的脸颊，轻轻覆于留有青紫痕迹的肌肤，施展治疗魔术：“抱歉，我不该攻击慎二。如果我没有激怒他，大概他也不会对你动手吧。”
间桐樱猛地一怔：“前辈，那Rider的事……”
“我相信樱。”
少年专注于魔术，话语寥寥，脸颊传来的触感却温柔到令人几欲落泪。残留的痛感淡化下去，泪意却难以抑制地涌了上来。间桐樱大睁着眼看向对方。
“你的伤没问题了，樱。但是，你还打算留在间桐家吗？我猜，慎二行为恶劣，也有你家里的长辈推波助澜吧？”士郎道出推断，打算将手收回。
“但我无处可去啊。”樱有点为难地回答，注视士郎的双眼却被困惑填满。
前辈的确是相当温柔的。
只是，那仿佛全凭理性推断得来的关切话语，总是令人感到些许违和。
“但留在间桐家，你必然会再度处于危机之中。”士郎轻轻叹气，“若非从者的缘故，出身教会的我，本可以为你提供庇护所。只是，我无法完全掌握那家伙，当然也不可能令你冒险。而且，要你与两个男人共处，也太为难了。”
“谢、谢谢。我会想办法的。”意识到对方曾产生过邀请自己的念头，樱有点惊喜地道谢，却在目光触及少年淡淡的眼瞳时惊觉违和感的真相。
士郎点了点头：“那么，就回去上课吧。”
“啊…前辈！”在士郎转身的瞬间，樱轻声发出惊呼。
终于明白有哪里不对了。
面无表情抑或洋溢着淡淡温柔的微笑——这便是迄今为止自己所见过的，属于前辈的表情。
看似纤细实则强大有力的少年，拥有冷淡外表也无法掩藏的温柔。只是，对方的真实心情与愿望，却仿佛被深深埋藏，令人难以窥见。
“怎么了，樱？”少年的唇角在回头瞬间向上翘起微小的弧度，眼中散溢出关切之色。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目视自己憧憬许久却不敢靠近的少年，樱忽然犹豫起来。
面前之人，仿佛只要轻轻碰触，便会化为模糊幻影；这一错觉，令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继续贴近。
但是，这个能够与对方拉近距离的机会，若是错过的话——
鼓起勇气，间桐樱看向少年修长漂亮的手指。
就这样……拉住对方！
然而，在樱行动前，便有人闯入了独处的二人之间。
“慎二又欺负你了吗？刚才我遇到他，顺便教训了他一顿。像这种只知道欺负女孩子的家伙，哪里有继承家族的资格嘛。”远坂凛仔细打量樱的脸庞，在确认对方无恙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打破了某种微妙的气氛，“嗯？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奇妙的进展吗？”
樱露出无奈的笑意，士郎则微感头痛：“只是在讨论令樱暂时搬出间桐家的事而已，毕竟这是非常时期。”
凛惊愕地瞪大双眼。她将视线匆匆扫过樱来不及藏起的双手，面色随即转为凝重：“那么，我们要进行三方会谈吗？既然身为Master，不对决怎么行。”
接收到凛严肃视线与冰冷话语，紫发少女将身体缩得更紧。
幸而，铃声忽地响起，打破了这略显凝重的局面。
“中午的时候，在天台见面吧。”士郎提议。
凛表示赞同：“正有此意。战斗这种事，没有拖下去的道理。”
“……”间桐樱沉默地点了点头。
是被远坂吓到了吗？士郎默默猜测，随即无奈地轻轻摇头。
——看来樱还完全不清楚远坂那性格啊。
正如士郎预想一般，在他抵达天台时，远坂凛早已等在那里。少女脸上的，并非面对敌人的凝重神色，而是士郎再熟悉不过的，酝酿恶作剧的勃勃兴致。
“你啊，早上把樱吓到了。”
“哎呀，不要在意，我也没想到那孩子如此羞涩。但是，我并没有说错什么。想避免樱受伤，就不能再拖下去了。”凛轻咳一声，严肃起来，“魔术才能已从间桐血脉中消失，所以，间桐慎二不可能被选中。最初我忽略了樱的事，之后再想查看时，慎二却已经成为主人。我猜，大概是樱被选中后转移了令咒吧。如果让樱待在那个家里，她必然无法发挥实力。就算她不打算战斗，留在那里也会被慎二欺负。所以——”
“所以？”虽然认同远坂凛先前的话语，此刻对方拖长的尾音，却令士郎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你就暂时收留仰慕着你的学妹吧？”凛调皮地眨了眨眼，“那孩子啊，可是喜欢着你的。”
受到冲击的士郎陷入愕然，随即平静的脸庞染上红晕：“别开玩笑了。虽然房间充足，但我和Archer在一起，不方便再收留女孩子。”
“话是这样说，但你害羞什么啦，言峰同学？进行一场校园恋爱不是很好吗，绮礼说不定也会为你高兴。”凛的玩笑愈发放肆。
“我只会考虑‘履行代行者责任’一事，父亲亦认可我的信念。”士郎被凛弄得愈发窘迫，吐出的声音却异常坚定，“职责以外的事，我一概不会考虑。”
“哎呀，真是无趣。”凛不满地双手交叉，“但是，从你在车站附近救下樱、将她护送回家的那一天起，那孩子就开始关注你了。”
“等等，”士郎察觉到某件微妙的事，“你怎么会……”
“那孩子加入你的社团，甚至在周末跑到教会附近去偷看你为教堂服务的模样！要知道，间桐家和教会可是相隔几条街道呢！但是啊，那孩子走了很远的路，就为了看你那副给人读圣经的死板模样噢？”
“远坂，”士郎轻声打断了兴奋的少女，“虽然间桐家与教会并不算近，但远坂家，似乎是在町的另一端吧。”
“哈？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凛并未领会士郎的言外之意。
“需要穿过新都才能了解的事情，你却仿佛身临其境。看来你也很闲啊。”
意识到自己疏忽的远坂凛涨红了脸，对士郎怒目而视。
士郎语气平静地说了下去：“说起来，对于没落的魔术世家，你本不该关心才对。但是，为何对樱如此在意？而且，樱并非间桐血脉这件事，你是怎样得知，远坂？”
“够、够了吧！你这家伙，为何如此敏锐！”少女气恼地踏着步伐从士郎身边走开，“我只是看那孩子很可怜，有点担心而已！而且，这也是收集戏弄你的素材嘛！”
说戏弄我什么的……你是认真的吗？
士郎忍不住面露苦笑：“这样的话，不如由你来收留樱好了。”
“哦呀？”气势汹汹的少女瞬间褪去怒气。
“你和Saber都是女孩子，不会有任何不便。而碍于家族身份，慎二和间桐家的其他人也不可能去为难你吧。”士郎忽然觉得这是不错的方案。
“的确呢。如果樱想要退出圣杯战争，那可以在我那里休养。如果她想战斗下去，那我正好可以直接决斗，解决掉一个敌人。”凛明朗地微笑起来，“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学姐？”推开门的瞬间听到凛的声音，间桐樱有点困惑，“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你来的时机刚刚好。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现在只要将决定传达给你就好。”凛这样说着，向间桐樱走了过去。
双眸在听到某个字眼时黯淡下去，间桐樱不安地转开视线。随后，她被来到面前的黑发少女握住了手。
“在圣杯战争结束之前，搬到我家来吧。无论你是打算自己参战还是放弃，待在间桐家都太危险了。”觉得自己太过怀柔，凛忽然转为近乎命令的语气，“不过，我可要提前说明！如果你选择战斗，我们就是敌人了。在你休养完毕后，我会毫不留情地击败你！”
沉默至今的间桐樱抬起头来。
看清对方表情的一刻，远坂凛有点怔然，随即不自在地向后退去。然而，一向羞涩的少女却抢先一步，反握住了她的手。
“我很开心。”少女眼中仍旧充满不可置信，喜悦之情却也漫溢出来，“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请多指教了。”
***
名为远坂凛的少女，永远处于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想要接近这样完美的存在，仿佛只有仰望一途。
——难道没有嫉妒过对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