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五小姐,奴婢不过府上一奴才,可不敢当五小姐如此称呼!”锦红虽是向幕晨雪行礼,可头不低,腿不弯一看就没把这个庶出不受人待见的五小姐当回事。
“锦红姐姐这说的哪里话,您可是母亲身边的大红人呢,平日里请都请不来的,只是这院子里脏乱的很,也不敢劳您入院,恐污了姐姐的眼呢!”幕晨雪用余光看了亲娘程姨娘一眼,见她步履艰难,整个身子都靠乳娘撑着这才勉强可以行走。心里痛的一紧,可面儿上却一点儿都没显。
“锦红姐姐,我这一病就是数日未能去正院给母亲请安,你今日过来可是母亲想见我了?”幕晨雪装出一脸期待的样子,巴结做做的让人反胃。
锦红撇了一下嘴,这才不屑的接过话,“这后院也不知是什么风水,五小姐一身的病气不说,就连程姨娘也病歪歪的,别没的将这晦气传给了夫人。五小姐还是将病养好了再去给夫人请安吧!奴婢今儿过来不过是送程姨娘罢了!”说完就装出要走的样子。
“也是的,也是的!”幕晨雪一脸的惋惜,好像没去正院给当家夫人捧臭脚,是多么遗憾的大事一样。一脸怒气的转身瞪向程姨娘,“我说姨娘,母亲好容易给了你这么一个机会,你可到好,一点儿苦都吃不得,要知道母亲为着一府人忙碌,也没见身子弱成你这个样子!”
可只有程姨娘和扶着她的乳娘看的见,幕晨雪话说的像剜肉的刀,可眼中写着满满的心痛和担心。锦红此番前来就是要看这一出的,如今见这五小姐还是当初那个任由夫人当枪使的傻大姐,这才放心的扭着屁股走了回去。
☆、第六章,“难念的经”
送走了锦红关上院门,幕晨雪忙帮着乳娘将程姨娘扶进屋,“江妈,娘亲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伤着了?”
“五小姐别担心,姨娘是跪的久了,双脚无力罢了!不碍的!”江妈看着一脸心痛的五小姐,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当初五小姐不认生母,天天巴结着嫡母,不知做了多少让姨娘伤心的事。可也不知怎的,小姐这回大病一场,就像换了个人,不仅知道心痛生母,甚至连九少爷都照顾有加。
“五姐儿,为娘没事,歇歇就好!”程姨娘眼中多少也有些泛泪,女儿不但认了她,甚至这几日还处处照顾着她。当初大夫人将五姐儿抱了去,等送回来时五姐早已不愿认她了。说不伤心又怎么可能,可孩子还小,她总想着只要她多关心照顾着总会好的。当真是老天有眼,女儿这病了一遭,人果然变了。
“怎会没事的?”幕晨雪忙将娘亲的亵裤拉了起来,膝盖处红肿一片,甚至隐隐间还透着紫黑之气。
“江妈,去打桶井水,这伤不能直接热敷,不然会越肿越大,到时连路都走不了了!”后院里没有冰,只能打井水将就一下。
“唉!”江妈一叠声应着出了屋子去打水。幕晨雪起身去准备些草药,这还是她生病的时候程姨娘托江妈从外面买回来的,药里有一味药略有止血化瘀之效。每到这种时候,幕晨雪就恨不能马上带着娘亲弟弟离开幕府,她就不信凭自己一身的本事会活不下去。也恨老天干麻不让她重生在一个贫苦的农家,哪怕是极品一大堆,哪怕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但只要出入自由,也比这如坐牢般的日子要好的多。
“娘,九弟怎的还没回来?”幕晨雪想说些话分散程姨娘的注意力,毕竟腿肿成这样,定是钻心的痛。
“九哥儿字写的不好,被夫子罚了,只怕这会子连饭还没吃呢!”儿子被罚当娘的哪有不心痛的,可读书这种事,她一个内院妇人根本不能干涉,更何况当初还是她求着大夫人让九哥儿进了家学启蒙。
“那夫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八哥儿的字更差,也没见他挨过罚,九哥儿才六岁,难道还让他写的比大儒们还好不成!”这个家除了娘亲和九弟,就没有一个好人。连她那个便宜父亲都算在内。至少她生病的这些日子,空闲了这些日子,却连父亲长的是圆是扁都还不知道呢。这人就没来过后院,更别说是见上一面了。
接过江妈打来的井水,幕晨雪小心的为娘亲冷敷,动作轻柔又缓慢,就怕弄痛了娘亲。程姨娘看着这样的女儿,泪水哪里还能止得住,江妈也在一旁跟着抹泪。
“可是女儿力气大了弄痛了娘亲?”幕晨雪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怎的还把娘亲给痛哭了。
“不痛,真的一点儿都不痛!娘的好女儿,你总算回来了!”听程姨娘这么一说,幕晨雪才知这软弱的娘亲是被她给感动了。也不知原主是有多不孝,她只做了这么点子事,就能把人感动成这样。心中对原主多少也有了些怨气。
幕晨雪这边上演着母慈子孝。而出了幕府的南宫书墨和风五,一路往药铺走去,“少爷,属下刚才已经看过了,主子刚才为避祸所进的府第,是庆王府从六品主簿幕大人的府上,只是属下有些不明白,那幕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善待庶子,甚至将庶女都揽在身边亲自照抚,为此还博了不小的贤名。怎的幕姑娘的日子会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
“传闻终归是不可信的。我那嫡母庆王妃,不也是贤名远播,可这些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我们自己明白,外人又从何能得知!”南宫书墨和幕晨雪虽遭遇不尽相同,可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就算是幕晨雪没有为他治好心痛之症,他也会出手帮她一把的。更何况如今二人的关系早已不同。
“也是!庆王妃长的慈眉善目的,可却心如蛇蝎。属下觉得那‘牛芒锋’怕就是出自她之手。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那证据早已石沉大海难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风五虽没有证据,可这个世上,想要了主子命的只有这么一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想加害主子。
“水过留痕雁过留声,我们只要细心查证,就一定会有所收获。怕只怕到时查出真是她所为,只怕兄长那里……?嗨!算了,眼下毕竟还没有证据,当年娘亲的死,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她的头上,只怕其中有着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如今有了这‘牛芒锋’的线索,我相信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南宫书墨抚了抚胸口处的那块磁石,他在此时遇见幕晨雪,也许是老天看不下去发了善心,也许是娘亲在天保佑给了他暗示。
“若真是如此,属下愿当死士,让所有愧对风大小姐的人血债血偿!”主子顾念兄弟情,不好出手,可风五对庆王府根本就没什么好感,自愿充当死士为南宫书墨的娘亲报仇。
“风叔,在外人面前你是我的侍卫,私下里你是我习武从艺的师傅。这么些年要是没有你,只怕我连一天都活不下去。风家当年救你的那点子恩慧,到今时今日你早就还清了,以后万不可再为我涉险!”风五本是江湖中人,当年遇难正是风家老爷子出手相救的。风五感念其恩,竟甘愿成为护院家丁。后来为精进武艺而出外游历,所以在风家落败时,这才没能救出风大小姐。眼见其成为了庆王侧妃。
为此他自责了多年,直到风大小姐去世,其子南宫书墨招人暗害,他这才起了杀心,历经总总后这才能以侍卫的身份留在其身边。
“这救命之恩,哪里是能还的清的。风五这条命早就已是风家的了!”南宫书墨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可每每听到仍会心有触动。一个外人尚知恩义康耻,和自己有着血亲之人,却对自己视而不见。不然他又何需装成一个双腿不良于行的废人。
二人快步走回医馆,死士早已被风六带着侍卫引开,风五推着坐在木轮椅上的南宫书墨,这才大摇大摆的从医馆的正门走了出去,坐上马车往庆王府而去。
☆、第七章,九弟
幕府后院内幕晨雪将娘亲的腿简单医治了一下,紫黑之气这才散尽,江妈煮了点儿吃的,这才见胞弟幕府九少爷幕辰峰,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了回来。
“娘,五姐,江妈,我回来了!”
“诶呦,我的九少爷诶!您可慢着点儿啊,别跑摔喽!”江妈拦着幕辰峰不让他再跑,这九少爷可是程姨娘的命根子,要是真有个什么损伤,只怕会比要了她性命更加令其伤心。
“江妈,男孩子跑跑壮实,没关系的!”幕晨雪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看九弟一头的汗,忙拿块汗巾给他。
“五姐,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肚子都饿扁了!”幕辰峰生长在这样的家庭,可却未失了童真,这才是幕晨雪最欣慰的。
想着这个便宜娘亲虽羸弱,可却把孩子教育的很好。当然她这个身子的原主除外。
“看你急的,今儿是江妈煮的饭,你吃还是不吃?”
“吃,怎的不吃?我打小吃到现在了,江妈煮的也一样好吃!”
“九少爷今儿嘴怎的这般的甜,可是抹了蜜的?”江妈与幕府其他的奴才不同,她并非奴籍,早在程姨娘入幕府时就为她赎了身,还了她自由。可她放不下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小姐,而且自己的儿子也早就娶了媳妇,家里也有田有地的,这才又跟着小姐来了幕府。可却并不住在幕府,而是早上来,赶在外院落锁前再行离去。也亏得江妈每天出入时不时的从府外买些粮菜的,不然只怕这程姨娘早就饿死在这后院之中了。
大夫人不待见程姨娘,府上的奴才们自然也是逢高踩低,特别是灶房的几个管事,这些人都是大夫人的陪房,仗着大夫人的宠,从没把这些姨娘们放在眼中。所以后院时常断粮断菜。可程姨娘的月例就没给足过。至于当初那个幕晨雪,每个月的月例都用来巴结那些正院的下人了。而九少爷幕辰峰打从出生起,就从没见过什么是月例。
所以江妈把程姨娘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孙子养着,几个人没有主仆之别,反而多了份亲情之义。
幕辰峰连扒了几口饭,这才转头去看幕晨雪,像是有话想和她商量,可又不知怎么开口。
“九弟,当初是五姐做的不对不好,往后五姐会对九弟更好的,所以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是!”
“五姐,你还会生病吗?”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会有病痛灾祸!”幕晨雪不明白幕辰峰想表达什么,不解的看着他。
“我不想五姐生病,万一五姐又变回以前的样子娘亲一定又会伤心了!”幕晨雪听的一愣,细想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这个亲弟是怕她又变回以前不认亲娘,不顾亲弟的那个姐姐。
“五姐就算是生病也不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真的吗?”幕辰峰的眼中透着只属于孩童的真挚,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幕晨雪当然不会讲出什么让他失望的话来。
“是,五姐以后会对娘亲好,对九弟好,对江妈好!”
“好,不过五姐要对娘亲最好才行,我可不想再看娘亲晚上躲起来偷偷的抹泪了!”幕辰峰像是安心了一样,又开始大口的吃了起来。
虽说这些事不是现在的幕晨雪做的,可她既然占了这个身子,就要为这身的原主负责,“娘亲,之前都是女儿不孝,让您伤心了!”
“没事,没事,五姐儿年纪还小,分不清黑白辩不明事非也是正常,如今这不都好了吗!好了!”程姨娘看着如此懂事的一双儿女,眼里含着泪笑着。
“可不是的,姨娘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喽!也不枉担心了这些年的!”江妈也在一旁跟着抹泪。
“好了,咱都不提以前了,只看以后,以后咱们要把日子越过越好!九弟也要努力读书,将来先考秀才,再考举人,再来个一甲头名壮元郎。到时为娘亲挣个‘诰命’当当!”幕晨雪这话听的程姨娘笑意容容。可她知道这都是女儿在安慰自己,就算儿子将来当了官挣了“诰命”,那也是给嫡母的,轮也轮不到她这个媵妾。可她还是心里暖暖的。
一提到读书的事儿,幕辰峰原本还在扒饭的手却停了下来,低着头紧皱了一下眉。他反应如此不正常,自然引起了一桌人的注意。
“九弟是不愿读书考取功名吗?”虽说人不是非读书才会有出息的,可这里是古代,以庶子的身份要想在家族中得到重视,唯有出仕一条路。
幕辰峰轻摇了一下头,闷了片刻,这才抬头看向幕晨雪,“五姐,我不想去家学了!”幕辰峰这话惊得程姨娘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不是幕晨雪拉着,只怕这会儿责备的话就说出口了。当初为了能让儿子进家学,她甚至给大夫人跪了二个时辰,可如今儿子竟然说他不想学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为什么?”幕晨雪淡定的看着这个弟弟。她对他虽然了解的不多,可也知这个弟弟喜欢读书,不然不会每天从家学回来,都要练字看书到深夜的。
“几个庶兄打打闹闹的吵的厉害,而且夫子只教八哥,根本不管我,八哥听不懂,夫子会一遍一遍的解释,可我听不懂,夫子就只会骂我笨,不是读书的料!”家学的夫子大多如此,对于嫡子的教育自是和庶子不同,而幕府家学尤为严重,想来这夫子也是得了大夫人的银子,故意为难这个庶出的九少爷的。
“那九弟以后也不想读书了吗?”幕晨雪知道,就算是换个夫子,只要大夫人当家一天,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我喜欢读书,只是不想在家学里读了。我想去县学。听说那里的夫子还给农家娃儿教书呢,想来不会如家学夫子这般!”程姨娘听着儿子并不是不想读书,只是不想在家学里读了,这才安下心,又坐回到椅子上。
☆、第八章,幕府
“九哥儿,这事儿只怕老爷他未必会答应,官宦人家子弟,哪有上县学里读书的,在那儿读书的多为商户或平民之子!”程姨娘这话倒让幕晨雪有些吃惊,在她所学到的知识中,县学不就是给人读书的地方吗?怎的有些身份的还不能去了?
“哦!”幕辰峰一脸的失望,他很想读书,看来以后只能忍着被夫子责骂而继续留在家学了。
看着弟弟难过,幕晨雪没来由得跟着心痛。“九弟,五姐答应你,一定让你去县学读书,可眼下时机未到,你可愿忍耐些时日?要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夫子有意刁难,那你就把他当成一种磨炼可好?”
“好!五姐昨儿说过的,天欲降大任者,都会先苦后甜!”幕晨雪欣慰的抚了抚弟弟的头,这个弟弟当真聪慧,昨儿她才将《孟子,告子下》一篇讲给他听,今儿就会活学活用了。
“九弟这般乖巧懂事,五姐一定帮你好好谋划一番,让你能尽早去县学读书。这些日子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或是问姨娘,至于夫子那里不招惹也就是了!而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给个六岁的小孩子启蒙自是难不倒幕晨雪的。可除了这件事,她最着急的还是银子。虽说那个神秘的风大哥答应了她,可也要防着人家反悔或不作为。所以求人不如求己,要解她们眼前的困境还要再谋它图。
“五姐最好了!”看着扑进自己怀中,脸上都笑开了花儿的弟弟,幕晨雪心里也跟着高兴。原来这才是一家人的感觉。相互关心,相互依赖,相互信任。她真的好珍惜。
程姨娘倒是注意到了女儿话中有话,“你身子才好些的,有些事能忍就忍吧!娘没什么好求的,只求你和九哥儿健康平安的长大就好!”
“娘,您忍了这些年,还没忍够吗?您看看九弟,要不是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只怕比府中同龄的奴才还要瘦上几分,如果这就是您忍耐换来的清贫日子,女儿实难苟同!”人可以软弱,她也不在乎自己受些委屈,可如果是以致亲之人受辱受苦为代价,那她幕晨雪忍不了。
“她是当家主母,不忍又能如何?”程姨娘性子绵软,这些年早已忍成了习惯。更何况庶女出身的她又给人当了妾氏,哪怕是个良妾,可仍觉得低人一等。所以她习惯低头,习惯屈膝。
“不能忍不想忍,那就只有拼尽全力反抗。可娘亲不用替女儿担心,我不会明刀明枪的去找她算账,而是要那个该对我们负责,而又无视我们的人负起他应尽的责任。”幕晨雪指的并不是嫡母,而是原主的生父,幕府的当家男人,幕谦。
幕府其实在平头百姓看来是官宦人家,可一个王府里任职的从六品主簿,就是见了同级的朝廷官员都要低人一等,先打千儿行礼。所以说白了就是个表面光的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