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凯被骂得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做声。
医生没再理他，轻轻抚摸小奕的额头，语气温柔得让肖凯觉得这医生可能是个严重精分。
“小朋友，告诉叔叔，你哪里不舒服？”
“叔叔，我肚子疼，头疼，呜呜……”小奕一张小脸烧得通红，染了一层灰翳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十分可怜。
医生没注意到他的眼睛，听到肚子疼，立刻撩起他的衣服，在腹部摁了两下：“这里疼吗？这里呢？别怕，叔叔给你看看，一会儿吃点药就不疼了啊，乖。告诉叔叔，你晚上吃什么了？”
小奕有气无力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吃。
“呃……”肖凯赶紧开口，“听阿姨说，他前两天就有点感冒，一直不怎么吃东西，今天晚上开始上吐下泻……”
“前两天就感冒不吃东西，你都没有过问一下？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医生不听倒好，一听又来气，转过身来又要发火，却在看到肖凯的时候，把那些骂人的话全部吞了回去，转而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轻飘飘的吐了两个字：“是你？”
肖凯的表情简直可以用五雷轰顶来形容，这他妈蛋疼的人生，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这个人。
但很明显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医生没多说什么，坐回?1 缒郧埃霉±痉佳是榭觯骸八谴邮裁词焙蚩加蟹⑷戎⒆吹模俊?br /> 肖凯硬着头皮回答：“好像是今天晚上。”
“好像？”医生看他一眼，继续问道：“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呕吐和腹泻的？一共吐了几次，拉了几次？中间间隔时间多久？”
“……我，不是很清楚，我打电话问一下王阿姨。”
医生简直要出离愤怒了，他从医以来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肖凯：“不是啊。”
医生：“……”
肖凯掏出电话要打，医生摆摆手：“算了算了，我给你开张验血的单子，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先看看有没有病毒感染。抽完血等结果的时候再打电话问清楚孩子这两天的情况。”说完利落将抽血单子打印出来，转头招呼护士，“小谭，你带这位先生过去。”
护士接过单子，肖凯抱起小奕，朝医生点点头表示感谢，出了诊室。
最后结果出来，果然是急性肠胃炎。医生开好药，让护士安排病床让小奕挂水，折腾了半宿，小奕总算安静下来，乖乖睡了过去。
肖凯给程希打了电话，告诉他小奕没事，急性肠炎，在挂水，让他放心。
程希接到电话之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终于抵不住困意，睡死过去。
肖凯给小奕掖好被子，起身去走廊抽烟。一夜没睡，天都要亮了。
“抽烟对身体不好。”年轻的医生将双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慢悠悠的走过来。
肖凯深吸了口，把烟吐出来，才眯着眼睛回头看他：“谢谢提醒。”
医生笑笑没说什么，再开口时俨然换了个话题：“跑什么？怕我跟你收费啊？”
肖凯成功的被烟呛住，咳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某医生极有耐心的盯着他，等他咳完。
肖凯好不容易止住咳，把烟头摁熄在垃圾桶上的沙盘里，回头要说点什么，却看到面前这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瞬间忘了要怎么说话，半天才干巴巴的挤出一句：“我……那天要上班。”
“噢~~”医生拖长尾音点点头，“我还以为那天晚上的服务你不满意。”
肖凯扶额，这人怎么就能把那种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呢？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吗？”医生往前走了两步，逼得他不得不后退，结果就是直接被壁咚了。
肖凯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紧张的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人看到：“聂医生，现在医患关系紧张，我可不想爆出点什么殴打医生的新闻。”
“你吓到我了。”话虽这么说，可聂正扬一点要退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倾身凑过去，两人几乎鼻翼相抵。
肖凯有那么一瞬以为他要吻下来，握紧的拳头差点就挥出去了，却在下一刻发现他的鼻尖擦着他的面颊，状似无意的贴近了耳廓：“你那天的表现真是让我难忘。”说完这句话，聂正扬立刻便若无其事的退开了。
走廊尽头，一个护士推着药车走过来，跟他打了招呼，往病房去了。
肖凯松了口气，抬手挡开他，抬脚就走。
聂正扬在后面叫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肖凯当做没听到，面色铁青走进病房。小奕睡得正香，挂着的水还有半瓶。
聂正扬跟在他身后走进来，拿起放在床头的小奕病历：“按照规定，必须得留监护人的姓名和电话，以方便病情有什么变化的时候随时联系。”
肖凯懒得理他：“我不是他的监护人。”
聂正扬义正言辞：“你送他来的当然找你，你说他不是你儿子，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逃避责任？”
“……”就一个急性肠炎又不是什么绝症，他用得着逃避责任吗？
聂正扬把病历本递到他面前：“我们要对小朋友负责。”
肖凯无奈接过病历本，有心想在上面写上程希的电话，又担心这家伙打电话过去胡说八道。而且还不能随便编个电话写上去，万一小奕真有什么问题，医院联系不上他，程希回来真会撕了他。于是只好老老实实把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写在了上面。横竖不过是个419对象，他没有兴趣发展多夜情，也没有必要怕他。
聂正扬满意的拿着病历本走了，出乎意料的没再整什么幺蛾子。
程希因为担心小奕，在岛上玩儿得也不踏实，第二天晚上就心急火燎的赶了回来。肖凯一天一夜没睡，累得够呛，看到程希第一句话是“我要回去睡会儿”。
程希内疚的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谢谢。”
肖凯一听乐了：“跟我还这么客气？”说完朝病床抬了抬下巴，稍微把声音压低了些，“你对小奕还真是够上心的，要不是我对你足够了解，都要误会这是你的私生子了。”
“别胡说八道。”程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奕，叹了口气，“我是看这孩子太可怜了。”当然，也确实是因为小奕跟他投缘。
记得三年前他第一次去福利院的时候，才两岁的小奕不知道为了什么正在哇哇大哭，不管王阿姨怎么哄都不行，程希抱着他绕着整个福利院走了两圈，小家伙才止住哭泣，在他怀里抽噎着睡了过去，一双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半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从那之后，程希每一次去福利院，小奕听到他的声音，就会睁着一双并不清明的大眼睛努力追逐他的身影，看得程希每每心疼得要死。所以也就不自觉的对小奕更为关注一些，并且还想着多存点钱，给小奕做手术。
不过自己工资就那么点，还要供房，每个月剩不了几个钱。好不容易存了几万块，一不小心撞上吴晧的兰博基尼。得，别说存款了，一屁股债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还完。
两人在一起后，程希也依旧每个月准时转钱给吴晧还债。虽然吴晧说过很多次不用他还了，但他自己不答应。仿佛答应了，两人的关系就变了性质——他是谈恋爱，不是卖身。
吴晧为了照顾他的自尊，也没有强烈拒绝，到最后只能说一句：“你高兴就好。”
不过，或许可以跟吴晧说一下，让他资助小奕的手术费。
肖凯知道程希的性子，也没多说什么，拎起外套准备走：“我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了。王阿姨煲了汤送过来，在保温壶里，小奕醒了记得给他喝。”
“好，我知道了。”
肖凯转身离开，程希坐到床边摸了摸小奕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只是看起来还很虚弱。小小的身体躺在病床上，孤单又无助。
隔壁床的一个小孩哼哼唧唧闹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站了小半个病房，最后妈妈不得不把他抱起来，轻轻拍哄。
小奕好像被吵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面前有个人影，然后他惊喜的叫了一声：“程希哥哥。”
虽然他的眼睛看不清楚，但他记得，程希的身影，跟别人的不一样。
程希收回视线，握着他的小手，笑了笑：“嗯，哥哥回来咯。小奕还好吗？”
小奕乖巧的点头：“哥哥不要担心，小奕没事。医生叔叔给我打了针，我已经好多了。”
程希听到这话，突然有点心酸。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从出生开始就失去了在父母怀里撒娇哭闹的权利。他还这么小，世界就给了他满满的恶意，可他依然坚强开朗的将笑容展现在脸上。超出这个年纪的成熟和懂事，让程希的眼眶几乎泛红。
他伸出手，将小奕小小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小奕乖乖搂着他，亲昵的在他脖子上蹭了蹭。他很喜欢程希哥哥这样抱着他，很温暖，很安全，跟福利院阿姨的怀抱不一样。
吴晧停好车去超市转了一圈，给小奕买了些营养品和水果，回来就看到这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的场景。心底某个地方，没来由的一软。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肖凯同学的CP出来啦~~~
☆、第三十章
中秋节后的第三天，小奕出院了。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精神明显已经好了很多。吴晧跑上跑下交费，取药，办出院手续，程希就在病房收拾东西。
聂正扬巡视完病房专程过来看小奕，逗他玩了一会儿，又向程希叮嘱了一堆小孩子的注意事项，并将自己的名片给了程希，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他。
程希很少见到这么认真负责，对小孩子又温柔耐心的医生，好感度蹭蹭往上涨。
末了聂正扬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之前送小奕过来的那位肖先生，这两天怎么没来了？”
“你说肖凯啊？”程希变收拾东西边说，“中秋执勤比较忙，走不开。”
“执勤？”聂正扬故作惊讶，“他是做什么的？”
程希说：“交警。”
聂正扬做了个夸张的恍然大悟表情：“原来是警察。”看来，前天晚上肖凯那句话并不是在威胁他，他确实有十足的把握直接把他揍趴下。
程希看他一眼：“警察怎么了？”
“伟大啊。”聂正扬走过去给小奕穿鞋，“交警工作很辛苦吧？天天在街上闻汽车尾气什么的。”
“医生也不轻松啊，工作性质不一样而已。这几天真是谢谢你了，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聂正扬连忙摆手：“客气了，应该的。”说着把小奕从床上抱下来，整理好衣服，“回去要听哥哥和阿姨们的话，不可以再乱吃东西了，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叔叔。”小奕懂事的点点头，准确无误的拉着程希的手，仰头问道，“我们要回去了吗？”
“是啊。等吴晧哥哥办完手续，我们就可以回去咯。”话音刚落，吴晧的电话就来了，说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了，让他们直接下去。
聂正扬把他们送下楼，半开玩笑的说：“以后车子要是违了章，就去交警队找你们。”
程希乐了：“找肖凯吧，那家伙最喜欢贴罚单。”
聂正扬心想，正中下怀。程警官你真是太懂我。
吴晧把车开出医院大门，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程希，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聂医生对我们有点太过殷勤了？”
“有吗？”程希将小奕搂在怀里，想了想，说，“没有吧？他很喜欢小孩子，对其他床的小朋友也都很有耐性。”
吴晧点点头，觉得自己好像是想得有点多，便没再说话，专心开车。
医院离福利院并不远，十来分钟就到。小奕一路上都有点闷闷不乐，下车的时候王阿姨和另外一个刘阿姨在门口接他，他愣是拉着程希的手扭捏了半天才依依不舍松开。
程希觉得小奕今天跟平常有点不一样，以前他每次来福利院看他们，走的时候小奕都是高高兴兴的，问哥哥下次什么时候来。但这次，他发现小奕好像很难过。但又努力掩饰着，不想让他们看出来。
王阿姨一个劲的向他们道谢，小奕趴在王阿姨肩膀上，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不看程希。
吴晧站在程希身边，轻轻说道：“这两天你一直在医院陪着他，小奕已经开始依赖你了。”
程希叹了口气，吴晧又说：“你喜欢小奕吗？”
“当然喜欢。”
吴晧说了声“好”，程希还没反应过来好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往前走了两步，从王阿姨手里把小奕抱了过来。
“小奕，你是不是舍不得程希哥哥啊？”
小奕绞着手指点点头，然后小小声的说了一句：“也舍不得吴晧哥哥。”
“真乖。”吴晧在他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那吴晧哥哥当你的爸爸好不好？”
一句话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程希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奕抬起头，一张小脸充满希冀，那双从出生开始就灰蒙蒙的双眼几乎放出灼灼的光来。“真的可以吗？我可以有爸爸了吗？”
“当然可以，吴晧哥哥……不，爸爸从来不骗人。”看着小奕的双眼，吴晧觉得自己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那，那……”小奕犹犹豫豫的回头看程希，过了会儿又扭头盯着吴晧，“那程希哥哥可以当我的妈妈吗？”
两个阿姨瞬间乐喷，程希额头挂上三条黑线，心里直呼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吴晧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程希哥哥是男的，不能做你的妈妈。不过，小奕可以有两个爸爸，怎么样？”
小奕偏着脑袋认真的想了会儿，然后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别人都只有一个爸爸，我有两个爸爸，好棒！”
程希看着两个阿姨疑惑的目光，忙干笑两声：“干爹，干爹。”说完用眼神询问吴晧：你做什么？不可以随便欺骗小孩子感情，他会当真的！
吴晧装作没看到，抱着小奕看向王阿姨：“我们打算收养小奕，你先暂时再帮我们照顾他几天，我们会尽快找个时间过来办理手续。”
王阿姨和刘阿姨对望一眼，彼此都激动得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这真是太好了……小奕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大家都喜欢他，可是因为眼睛的关系，又没有人愿意领养，我还以为……还以为他这辈子就要在福利院生活了……”王阿姨说到一半捂着嘴哭起来，“现在好了，他能遇到你这么好的爸爸，真是他的福气。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那就麻烦你再帮忙照顾一下我儿子了。”吴晧蹲下身，把小奕放到地上，捧着他的小脸再亲了亲，“小奕乖，爸爸们过几天就来接你，你先在这里再住几天好不好？”
“好。”小奕满脸欣喜和兴奋，仿佛病都一下子全好了，转身就往福利院里头跑，边跑边喊，“我有爸爸了，我有爸爸了，我有两个爸爸……”
“小奕，慢点！”刘阿姨忙跟了上去，生怕他眼睛不好看不清路跌倒摔跤。
王阿姨抹了把眼泪，再次对吴晧和程希表示了感谢，程希把手提袋交给她，把聂正扬交代的注意事项又说了一遍，然后看着王阿姨也进了福利院，他才一言不发的拉着吴晧的手往一旁的小巷子走。
进了巷子也不说话，直接把吴晧推到墙上，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
吴晧愣了愣，随即揽着他的腰，很快掌握了主动权。这青天白日的，程警官还是第一次这么热情，他没有道理拒绝不是吗？
还好这个时候巷子里没人，两人吻了半天才气喘吁吁分开唇面。程希把头埋在吴晧怀里，说：“吴晧，谢谢你。”
“谢什么？我这可是杜绝了你有自己孩子的机会……”
“我爱你。”程希仰头打断他的话，双眼含笑，眉清目朗。
有风从巷子深处吹来，带着八月桂花馥郁的香气，让人怦然心醉。
吴晧低头再次吻住他，然后说：“我也是。”
就为了这三个字，他做什么都愿意。
节后上班，程希把他们决定领养小奕的决定告诉了肖凯，肖凯并没有觉得意外，反而说了句：“终于决定了？”
倒是程希听到这话有点意外：“咦？难道你一早就知道我会领养他？”
“没办法啊，小奕那孩子一看就跟你有父子缘。”肖凯拍拍他的肩膀，“恭喜你，当爸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