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南城旧事完本[gl百合]—— by:雁栖苍梧
雁栖苍梧  发于:2016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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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掌柜的媳妇,陈氏,怕是这厅里最冷静的人,她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暗叫庆幸,果然临行前张掌柜的话有理,林芷岚这个管家娘子,还真有些手段,也值得他们帮衬。
府里去了一批刺头,总算是安生了。林芷岚重新安排了人手,把几个忠心本份的人,放在重要位置,正房的管家媳妇,则由陈氏领了。
因着府里少了十来号人,林芷岚又从牙行买了几个小厮与丫头,小厮发给管家用调遣,丫头则交给了陈氏调、教,料想一年半载之后,这些人里也能挑出一两个忠心中用的。对于宝儿,林芷岚想也没想,依然让胭儿带着,宝儿是她与王子墨的命根子,只有胭儿看着,她才放心。
外头的生意,开始如火如荼的展开,那些账房管事,被派往各地,筹建新铺,家里也安生,林芷岚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总算轻了一些。
正当她长长松了一口气之时,王启年派人来报,兴元府爆发大战,眼看守不住了!

第六十六章
城西王家大院的正房里,散发着淡淡的药味,丫鬟将刚煎好的汤药交给张婆子,眼里满满都是担忧。
“你们去外头候着,小心当差,莫要因娘子病着就躲懒。”张婆子轻声嘱咐道。
“奴婢们不敢,咱们正房由您看着,出不了错,只是外头。。。”丫鬟听到些风声,心里惴惴道。
“外头?甭担心,闹不起来,管家心里有数。”张婆子挥了挥手,让小丫鬟们退下,自己小心地端着药,进了内室。
内室的床榻上,躺着面容苍白的林芷岚,她虽有病在身,但依然不肯休息,一直为远方的王子墨担忧。
“娘子,喝药吧。”张婆子劝道。
“张婆婆,先搁着。”林芷岚虚弱地说道。
“娘子,药得趁热喝。”张婆子坚持道。
“我不想喝。”林芷岚轻摇着头。
张婆子无奈地将药碗放在小几上,看着失了精神气的林芷岚,直叹气。
自打兴元府的战情传来之后,林芷岚忧心如焚,一夜便病倒了。大夫说了,林芷岚的病虽是大地回暖,风邪入侵所致,但这大半年忙里忙外,劳心劳力,也是积病的重要因素。王子墨是林芷岚的精神之柱,如今她生死未卜,可不让林芷岚急疯了。忧思过重,肝火过旺,这病势,来得猛烈,索性林芷岚年轻,只要好好养上一段时日,便能痊愈。
只是,林芷岚不愿喝药休息,每日胡思乱想,这病,一直也不见好。
“娘子,老奴陪您说说话吧。”张婆子知道,只有解开林芷岚的心结,这病才能好起来。
“张婆婆,坐吧,这几日全赖你照料了。”
“娘子这是哪儿的话。您待我等下人极为亲厚,我们心里都念着你的恩呢。”
林芷岚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算了回了张婆子的话。她毕竟是后世穿来的,对待下人,如后世对待属下一般,并不像富贵人家的主子那样不将下人当人看。她不随意打骂,尊重下人的人格,这府里,特别是兴元府与新采买的人,都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如今林芷岚病了,下面的人很是惶恐,又为她的身子担忧,只盼着林芷岚能快些好起来,这样大伙儿才有了主心骨。
“老奴生在兴元府,长在兴元府,这大半辈子,便给了兴元府。年轻时,咱们兴元府还算安稳繁华,百姓能吃饱,一年到头也能攒上几个钱。后来,大宋亡了,咱们兴元府的好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张婆子回忆往事,感慨道。
“张婆婆,你与我说说那边打仗的情形吧。”林芷岚好奇地问道。
“老奴正要与娘子说这事。要说这些年,一年里有半年都在打仗的。前几年,咱们总打不赢,还好兴元府城高墙固,金贼也未能得手。后来,吴阶吴大帅来了,将金贼赶了回去,兴元府这才保住了。”张婆子说到吴阶,脸上满满的敬佩。
“那岳飞岳将军呢?”林芷岚可没听说过吴阶,只知道精忠报国的岳飞。
“岳将军守襄阳,还有韩世宗韩将军也是能征惯战的勇将,守着建康。娘子也听说了,皇上如今正在建康,怕是不久便要来咱们临安府了。”
林芷岚认真听着,她觉得这个张婆子颇不简单,一个女子居然知道那么多事,在这宋朝可不多见。
“前些日子,王家来报兴元府危急,娘子经这一吓便病倒了,但在老奴看来,娘子不必听这等流言,兴元府不会有失的。”张婆子自信地说道。
“为何?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都说兴元府守不住呢。”林芷岚急忙问道,这是她眼下最为关心的事。
“吴大帅在那里,兴元府准丢不了。”张婆子对吴阶真是盲目的信任。
这理由,林芷岚怎么接受得了,她也不是随意一吓就能吓病的。前段时间,王子墨又是寄钱又是送人,又在信中说起谋划越狱之事,林芷岚相信王子墨绝不会无的放矢,而且王启年已派了不少人去兴元府,这消息从他那里传来,没有十分准,也有八、九分准。
张婆子见林芷岚不信,继续说道:“咱暂且不说吴大帅,只说那兴元城,墙高五丈,宽能跑马,城外皆是山林,兵阵无法排开。咱们兴元府年年都打仗,因此屯兵极多,粮草充足,凭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优势,怎么会守不住?”
“张婆婆知晓的事真多。”林芷岚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没文化的老婆子嘴里说出来的。
“老奴哪知道这些,不过是老奴当家的闲时说起,老奴听了一耳朵罢了。他虽屡试不中,但在衙门里多年任职小吏,对兴元府还算熟悉。老奴临行前,当家的说了,小爷待他有知遇之恩,要在那里替小爷打点生意,待小爷刑满,便会陪小爷一起回来。娘子您想,小爷睿智,老奴当家的有阅历,若是兴元府真有事,他们为何不早早谋划出逃,为何只送了我等家眷过来?”出嫁从夫,张婆子与张掌柜一起过了三十多年,已经习惯了相信张掌柜的每一句话,包括善意的谎言。
但这些话,林芷岚不可能全信,不过,张婆子有句话她听了进去,那就是王子墨聪明。不管是未雨绸缪,还是形势所迫,王子墨谋划出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身旁又有张掌柜等忠心之人相随,又有王启年派去的人相助,以王子墨如今的能力,林芷岚相信王子墨成功的机率不会小,就算万一逃不出来,也不会在牢城营坐以待毙。
如此一想,林芷岚心里宽了些,而张婆子的盲从,也无形中给了林芷岚信心。
但兴元府的形势,却不是张婆子想的那般,实则到了生死存亡时刻。
彩盛庄的内室里,王子墨,蒋尚培,张掌柜,王福来等心腹之人全部在列,众人沉默不语,气氛极其压抑。
时至今日,战争爆发已近一月,金兵损失惨重,但兴元府人马折损更多。据王子墨布在军中的眼线传报,兴元府如今死得死,伤得伤,可战之兵,仅七八千人,守城器械用罄,周边无兵可调,吴大帅正率领镇守成都的两万亲军飞驰救援,但蜀道艰难,至少需要半月光景,仅靠兴元府如今的战备,根本守不到援军到来之时。
是时候走人了,王子墨心中盘算着。
“小爷,小良回来了。”张掌柜禀报道。
“快叫他进来。”
小良,王子墨的贴身小厮,无父无母,只有兄长一人,他的长兄小品被王子墨送进了赵显府上,以打探情报,如今正是危急时刻,曾经布下的眼线都在发挥作用。
小良进了门,因跑得气喘,一时说出不话,王子墨亲自倒了一碗温茶给他,他仰头一口气喝干,这才调匀呼吸,急急上报:“小爷,我哥传出消息,赵家今夜便举家撤出兴元城。”
“今夜?!”众人不由心惊。
赵家是为兴元府提供军粮的最大粮商,连他们家也撤得如此仓促,看来自己这边也得马上动起来了。
“不仅是赵家,我哥打听到,这几日,兴元府衙有不少属官将家眷送出城外,城中贵族也多有准备,三成已经撤了,剩下的人怕是就在这几日也要走的。”小良说道。
王子墨点头,与众人对视,冷静地说道:“王管事,咱们在小杨村的布属,是否已妥当?”
“回小爷的话,粮食,物资,车马,皆已备齐。”王管家如今算是王子墨的铁杆拥护者,对王子墨的吩咐没有不尽心的。
王子墨满意地点头,又看向张掌柜,问道:“张掌柜,庄里的绸缎银钱可处置了?”
“小的挑选了最好的绸缎,已交于王管事运送至小杨村,柜上的银子,皆兑成通仁钱庄的票据,如今庄里,除了一些普通绸缎,没有值钱的物什。”
“可有被其他账房发现?”王子墨谨慎地问道。
“他们哪还顾得上庄里的事,如今都在为他们的主子奔走呢。”张掌柜淡笑道,心里直叹王子墨眼光精准,眼下再活动,可不就是白送银子么。
“蒋大哥,您看,咱们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若是没有,咱们明晚便走。”王子墨问道。
“贤弟大才,为兄没什么可说的。”蒋尚培觉得王子墨已经谋划的够细致了,身边每一个人都被她用到极致,钱财,物资,路线,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王子墨这是怕死,在死亡面前,小宇宙不爆发才怪。
“既如此,那你等便下去做最后准备,我只一句话,此事切莫泄漏半点风声,待得我等逃出生天,我王子墨,必当结草衔环,此生不负!”王子墨向大伙儿拱手,一揖到底。
“既同生共死,又何以言谢,我蒋尚培,得王子墨兄弟,此生大幸,不论生死,我必不相忘。”
“我张不才,得小爷知遇之恩,无以为报,但凭一介残躯,为小爷奔走。”
“我王福来,得二老爷重托,幸能扶助小二少爷,小二少爷乃我王家希望,我必当以身相侍!”
“同生死,共富贵!”王子墨踌躇满志,再次向众位行礼。
众人一一回礼,内室之中,豪情万丈,有生之年,能得一干同心同志之人,一同去做一件大事,一件生死忧关的大事,是何等的壮怀激烈。
大伙儿都出去各自准备了,王子墨留了小良,关心地说道:“你哥跟着赵家,后半生不必愁了。当时我将你哥送给赵三爷,一则是为打听消息,二则也是给他寻个好去处,赵家显贵,赵三爷又是宽仁之人,你不必担忧。”
“小的与哥哥从未挂怀此事,小爷救我兄弟性命,一饭之恩,不敢忘记。”小良跪地,重重磕头。
“起来吧,如今,我只想问你,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走?”王子墨问道。
“小爷不要小的了?”小良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以为,这辈子他是跟定王子墨了。
“这是哪儿的话。张掌柜等人的家眷,已去了我家乡,他们必是要跟我去的,你是土生土长的兴元人,我只不知你是否愿意离乡背景,跟我一同回去。我在此地看着富贵,其实你清楚,我的身份尴尬,在家乡产业微薄,跟了我,并不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王子墨感慨道。
“小的不求富贵,只愿留在小爷身边,侍奉一辈子。”小良再次跪地,以表忠心。
“也罢,往后,有我一口吃的,决不让你饿着,快起来,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夕阳,映照着萧条的街市,城头,依然是喊杀声,王子墨端坐凝神,总觉得还不够保险,路途遥远,意外不能预料,只有考虑万全,才能破解重重困难。
半盏茶时间过去了,王子墨突然睁开眼,对着外面喊道:“小良,速叫蒋大哥与张掌柜!”

第六十七章
张掌柜进来,见王子墨在原地转圈,疑惑地问道:“小爷,何事?”
“庄里还剩多少绸缎?”王子墨的语气有些急切。
“普通绸缎,还有三百多匹,各色上好棉布,六百多匹。”张掌柜答道,他心里嘀咕着这位爷不会扣门到连这些东西也要带上吧,多拖累行程。
“你随意挑选两百匹绸缎,另五百两银子,送到春花楼,带话给春妈妈,我要秋月姑娘的一样东西。”
“何物?”张掌柜闻言,松了口气,还好这位爷没发失心疯。
王子墨贴近张掌柜耳边,说出两字,让得张掌柜脸抽了好久,心想真是我的爷啊,您的心到底是咋长的,咋就这么玲珑剔透呢。
张掌柜刚离去,蒋尚培便来了,还不等王子墨开口,蒋尚培便急急说道:“贤弟,为兄突然想到一物,怕是没有这东西,咱们就算出去了也白搭。”
“大哥,你我兄弟,真是灯下黑了,小弟也想到了一物。”
两人对视,心有灵犀,异口同声道:“释放文书。”
“大哥,您看,这事当如何是好?若是没有文书,咱们就算出了兴元府,也难出入关卡。”王子墨觉得自己真是机关算尽,棋差一招,他们与旁人不同,脸上带着金印,但凡出入城池,都会受到盘查,若没有释放文书,保不齐还得被关押,这逃狱的罪行,可非同小可。
“越狱而逃,抓回去必当明正典刑,这文书,我来想办法。”蒋尚培附合道。
“也好,此事便托给大哥了,事情紧急,还请大哥速速谋划。”王子墨镇重道。
“贤弟,你为我等生死大事,出力甚多,你预料之精准,让为兄羞愧之极。方谦之方典史那里,为兄已办妥,这件事为兄当仁不让,贤弟不必着急。”蒋尚培见王子墨面带忧虑,安抚道。
王子墨点头赞同,释放文书由官营监押发放,蒋尚培身为官营书吏多年,写过的释放文书不知几何,这事交给他办,再适合不过。
王子墨与蒋尚培商定后,两人一同回牢城营,蒋尚培去为文书奔走,而王子墨则要去找一个人,有这个人在,他们便会多一成保命机会。
如今的牢城营,随着大量犯人上城头守城,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留下的多是高级犯人或老弱妇孺,就是差拨小牢子也没几个。王子墨看到寥寥无几的小牢子们在发呆,便过去问道:“可曾见到李差拨?”
“王管事贵人事忙,李头儿上城头去了,如今营里,就咱们几人守着,官营也有好几日未照面了。”一个小牢子见是王子墨,客气地回道。
“既如此,烦请小哥儿帮个忙,我想去死囚牢寻人问话。”王子墨将几块碎银子塞了过去。
小牢子接了银子,自是满口答应,带着王子墨向牢城营里最角落的牢房走去。
死囚牢并不与普通牢房连在一起,而是单独开出一块隐秘的空地,并在地下挖建牢房,那里的死囚们,终日手带镣铐,不见天日,连上城头卖命的机会都没有,王子墨以前跟着厨房的人进过好几次死囚牢,每每都会被里面的画面恶心到心有余悸。
牢门打开,恶臭味扑面袭来,王子墨忙将准备好的帕子捂在鼻下,就着小牢子手中昏暗的灯光,寻找那个记忆中的牢房。
牢房里的死囚们,因长年幽闭,对来人无动于衷,与普通牢房犯人的叫嚣起哄完全不同,不过当他们看清是王子墨之时,都不由纷纷主动问好。
结善因,得善果,这就是王子墨的过人之处。她管着厨房,虽然无可奈何要为官营差拨谋福利,但自己从不伸手,因此自打她管厨房后,膳食整体上要比以往好上许多,就是死囚牢,也因王子墨的恻隐之心,并没有吃太多的馊饭猪食。
小牢子见王子墨停在了一间牢房门口,便用手中的棍子敲了敲铁栅栏,对里头的人说道:“郑大明,起来!”
死囚郑大明,懒懒地站起身,走至铁栅栏,对小牢子视而不见,而是对王子墨点了点头。
“小哥儿,这个你收下,我想带他出去,有紧要事问他。”王子墨这一次,直接塞了五两银子给小牢子。
小牢子犹豫了一下,颠了颠手中的银子,眼中闪着贪婪与挣扎,到底还是抵抗不了银子的诱惑,将牢门打开了,并嘱咐道:“王管事,咱们营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莫要叫我为难。”
“自是明白,丑时前我必将其带回,还请放心。”
郑大明低着头,跟王子墨上了地面。夕阳还有一缕残丝,但对于久未见阳光的郑大明来说,依然刺眼,他伸手挡在眼前,缓缓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全身都颤动着。
“先不必问我什么,跟我走便是。”王子墨等郑大明适应了外面的环境,便带着郑大明出了牢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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