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日黎轻言告知他不必了,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法了。
笑容中却掺着几分凄苦勉强。黎清殊将信将疑,但次日,便听到了黎轻言被云王提至右相,黎家的兵符也被献给了云王,甚至是整个黎家军。
黎轻言成为云王的走狗,他终究是撑不住黎家了。
黎老将军醒过来后又被气得再度吐血,黎轻言在黎老将军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最终等来了黎老将军身死的消息。黎家的天都塌了,谁还会管什么朝局。
黎清殊年轻而麻木的脸上早成了一潭死水,他问了黎轻言,“二哥,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是不是云王逼迫你了?我们黎家个个都是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人,你怎能向他低头?”
黎轻言垂头不语,但他在黎老将军灵堂前跪了七日。
黎清殊开始自己谋划刺杀云王的计划,他早知小皇帝并没有能力与云王分庭抗礼,只有靠自己,才能报仇雪恨。但云王却不愿意放过他,在第一次刺杀失败后,云王下令命黎轻言亲自解决黎清殊。
黎清殊太过信任黎轻言,险些死在云王的包围下。
云王吓的命令是斩草除根,黎轻言的母亲德仪郡主却提前一步让黎清殊带着九岁的侄子离开,而后与黎轻言决裂,出家为尼,不再理会黎轻言这个亲儿子。
黎轻言就此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一年后,黎清殊在刺杀云王时中了他的圈套,被百名士兵围困,救他的人,不是旁人,却是厉万河,他最该恨的人,那个将他阿姐抛弃逼死的人,他却策马将黎清殊救走,而后,为救他身中数箭而死。
临死前,厉万河还在为自己辩护:“清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写过任何告密信,我也不知道上面的印章是何处来的,但是……我从未负过你阿姐,这一次,我便要去见青萝了,我会当面给她道歉……你是她最重要的弟弟,一定要活下去……”
黎清殊膛目结舌地望着厉万河的尸体,久久不能回神,当年他认之为叛徒的仇人,此刻却为了救他而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梦数年,许多年前那些不堪的回忆又涌上心头,黎清殊瞬间惊醒,额角已布满冷汗,他坐起来喘着气缓了缓,才发现大清早赵大人便不见了。
“应当是上衙门了吧……”
果不其然,晌午后赵大人回来后道:“莫玄朗近日被黎轻言训了好几顿,但是我去信邀约后他很快就答应了,翌日便会来苏州一聚,想来我祖父的面子他还是给的。”
黎清殊点了头,脸色还有些苍白,赵大人以为他在紧张,便道:“放心,我会查清楚的。”
黎清殊笑而不语,藏在袖中的手却在发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东西。
第25章 狐仙篇16
在赵大人夫夫调查五年前厉万河到苏州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林子谦与金昊轩二人也在很努力的查着狐仙案。五年前的狐仙案他们找不到任何痕迹,只能从现今开始找线索,但是除了将城内不管是本地的还是来游玩的富商都下了一遍后,所谓的狐仙娘娘便再也没有出来犯案了。
说起来也怪,那些人许多本是为了竞选盐官而来,不过就剩两个月的时间了,此时若能得云王跟前的莫大人一句提携,没准那份肥差就能落到自己头上。所以这些人才慷慨解囊,大肆资助莫大人此番的新大坝修建工程。
而再过不多日,莫大人便要考察完毕回京述职了,这堆市井商人却被狐仙娘娘吓得不敢再抛头露面,甚至散财贫民,做起了善事。
此事也不能引起林子谦的反感,到底是好事,他一开始都开始怀疑凶手到底是不是劫富济贫的侠士。
但后来看到那群富商们一个个着急修建狐仙庙,甚至将狐仙金身重塑请到家中供奉,闹得满城风雨时,林子谦便知道,此事定是没完了,必须早日解决。
那日常慧宁假装被狐仙吓到,招来了林子谦二人,结果盘问了一天什么都没问出来,不但是林子谦,金昊轩与君檀脸色都很是难看。常慧宁还道君檀是被吓到了特地亲自去城外普陀寺求了护身符来。
“君檀姑娘你看,这是我今早去普陀寺求来的护身灵符,法师开光过的,你带着,那狐仙绝对不敢来找你的,来。”
不管君檀冷淡的表现,常慧宁一如既往后者脸皮将护身符塞进了君檀手中,君檀脸色一顿,攥着手中的护身符,问道:“常公子不怕吗?这护身符,还是你留着吧。”
常慧宁赶紧笑着往外推,“君檀姑娘,你可别跟我客气,你放心,只要有我常慧宁在一天,我都不会让你被狐仙抓走的!”
君檀只好收下护身符,望着湖中鲤鱼,眼神深远,幽幽道:“常公子为何对我这么好,这段时间,多亏了常公子的照顾,但是君檀只是个烟花女子,实在是当不起常公子这份厚爱。”
常慧宁望着君檀,急道:“当得起当得起,君檀姑娘,我常慧宁是真心喜欢你的,绝对没有轻辱之意,更没有计较过姑娘的身份。无论姑娘心中如何想,常慧宁的心永远不变。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君檀回头望着常慧宁,有些难堪,道:“常公子,可是我……并不喜欢常公子。”
常慧宁顿了顿,表情有些许僵硬,却还是强笑道:“姑娘,喜欢你是常某一个人的事,你不必觉得愧疚。常某只想能够帮到你,若是打扰了姑娘,那是常某的不是。但是君檀姑娘,你可不可以再陪我一段时间,我还是不放心,等到狐仙一案破案后,我一定不会再纠缠姑娘了。”
平日里常慧宁便对君檀极好,如此情深意重的话,君檀实在无法拒绝,她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那便麻烦常公子了。”末了,君檀突然又问了一句,“公子有心,坚信狐仙一案能破。前几日,公子说见到了狐仙,不知,当时情景如何?君檀也想为公子解忧。”
常慧宁为难的想了一阵,那日是赵大人让他假扮的,定是有深意,为了救黎清殊。但若是他说出去的话,岂不是太过见色忘义了?君檀见他犹豫甚久,眼中的期盼也慢慢变淡,转身赏景,轻声道:“公子不愿说,那便罢了。”
常慧宁当真松了口气,也没再多说。让他不说便真的不说,君檀这般想着,不禁有些失望。
今日寻访了几位被狐仙吓过的受害者,均没有什么线索,林子谦有些失望的与金昊轩离开,可刚下了楼,方觉自己腰间的月佩环丢了,兴许是丢在了王公子的别苑里。林子谦便让金昊轩先走,他回去找一遍便是。
二人分别后,林子谦又回了王家别苑,那王公子几日里都在躲着他们,今日趁着林子谦二人离开出来给狐仙金像烧香,正巧林子谦又转身折返,林子谦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赶紧揪着这个一问三不知的王少爷问起话来。
王少爷还是一直摇头,“我不知道啊!那夜里我就看到了白衣的狐仙娘娘,狐面人身,说我为富不仁还要降罪于我,我都吓得直打哆嗦,哪里知道什么狐仙娘娘是假的呀?我看你们还是收手吧,别再冒犯狐仙娘娘了……狐仙娘娘息怒……王某一定会做个乐善好施的好人,请勿怪勿怪……”
说上两句话便要拜上一拜,神神叨叨的,林子谦不由得翻了白眼,不懈问道:“那你再想想,狐仙出现时大约是什么时辰,周围可有什么不同?”
王少爷道:“我怎么知道什么时辰,大半夜的突然就醒了,虞翠还在我身边,她也看到了,然后迷迷糊糊看到了狐仙娘娘显灵,最后闻着一股香味就又睡过去了……”
“等等,你再说一遍,虞翠?还有什么香味?”林子谦貌似抓到了重点。
王少爷回想了一下,莫名道:“香味不知道是什么香味,清新淡雅,有点像……我也说不上来……至于虞翠,杏花楼被封了后,她就已经被我带回来了,林公子,你不会是说狐仙娘娘就是跟着虞翠来的吧?”
林子谦想了想,又问一遍,“你说的虞翠,可是杏花楼的虞翠?”
王少爷点头,“是啊,杏花楼那事封楼后,很多姑娘没了生意,都去陪那些个相熟的少爷老爷了呀,你看常慧宁就是一个……喂!林公子,你去哪?”
林子谦站住脚步,回头望着王少爷,笑道:“我可否见虞翠姑娘一面?”
林子谦的单独行动,果然找到了不少东西,例如那些受害者的共同点,身边都有一个杏花楼的女子。林子谦还拿了一样东西过来找黎清殊,但是赵大人和金昊轩还在衙门,他一时着急便没叫上他们。
那是一个小小的香囊,黎清殊将里头的香料与药材拿出来查看一番后,解释道:“这是入夏后大家都会带的一种熏香,方便随身携带,还有驱虫的功效,但是这个味道没有那么重,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林子谦道:“杏花楼的姑娘们身上都有这样的香囊,有什么奇特之处吗?比如,这些药材的碰撞,能不能达成致幻的功效?”
黎清殊摇头笑道:“怎么可能会有致幻的功效……不对,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里头有几片多出来的花瓣,我方才以为是楼里的姑娘为了不让熏香那么刺鼻在加入几种香料,但是你这么一提醒,我到想起来了。”
黎清殊挑出里头两片粉白的干花瓣,轻轻地嗅了一口,道:“这种花应当是一种山茶花,我在南丘见过,味道不浓,清新淡雅,具有提神的功效。但是如果混合了幽兰香,那便能起到令人头脑昏沉的致幻功效。”
“当真如此……”林子谦沉吟道。
黎清殊笑了笑,“你这会可算是立了大功了,这作案的工具都让你找着了。”
林子谦沉思片刻,说道:“幽兰香并不难寻,这样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我明日去问杏花楼的老鸨,兴许能从制作香囊处查出凶手的线索。”
黎清殊点点头,“倘若凶手真是早有预谋,那应当能找到线索。”
林子谦犹豫了一下,又道:“赵夫人,当日将你收监一事,都是我一时糊涂,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但是,这个线索在还没有查清楚之前,我还不想公诸于众,免得又是一场空,还请赵夫人替我保密。”
黎清殊愣了一下,难不成林子谦也终于意识到那个上次浮尸案里头,帮助青竹的幕|后人还在这里?兴许还在这些人当中。保不准是被黎轻言提点过了,不然那林子谦哪里会这般谨慎。
黎清殊想明白后便笑道:“我明白,就算赵大人问了,我也不说。”
林子谦点头,说道:“那我也不说,昊轩问也不说。”
林子谦太过于谨慎了,不过想想也无可厚非,这些日子来他屡屡遭遇挫败,难得得到了这个线索,自然不能让有心之人听了去。但有一件事黎清殊不明白,他问道:“子谦,你之前言之凿凿我很有嫌疑,怎么这次这般信任与我?”
林子谦张张嘴,老实说道:“轻言哥说,是我们错怪你了,他说知道赵夫人性子,赵夫人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赵夫人,上次的事的确是子谦的不是,你若还有怨气,便直接向子谦发泄好了,子谦绝对不还手。”
黎清殊了然,连忙笑道:“自然不是,你莫要想多了……”
林子谦说不告诉任何人,当真是没有说的。就连金昊轩也不知道。
次日他偷偷偷地跑去找老鸨和那些个姑娘们,顺藤摸瓜,又查到了那些香囊的制作者,竟然是花魁君檀所做的。
林子谦匆忙赶回赵府旁常慧宁的别苑,若凶手真的是君檀,那常慧宁,岂不就是最危险的一个?但他却吃了个闭门羹,常慧宁与君檀出门去了画舫游玩,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来。林子谦便又急忙去找赵大人,但同样没找到人。
“赵大人与夫人去赴宴了,这么巧?”林子谦只好无奈地等待着,不时王捕头也过来找赵大人,因吴老板终于醒来了,林子谦二话不说便赶了过去。
而赵大人与黎清殊此刻正在与莫玄朗在明月楼一聚,莫玄朗莫大人顾及赵大人祖父面子,确实对赵大人多有客气,但是赵大人并不领情,并言简意赅的问道:“莫大人,请问五年前狐仙案发生前一个月,你是否在杏花楼,与厉万河厉将军筹谋了什么东西?”
莫玄朗神色一顿,笑意便收敛起来,不悦的放下酒盏:“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厉万河将军在四年前追捕逆贼之时早已殉职,本官能与厉将军筹谋什么东西?莫不是赵大人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竟然来质问本官吗?”
莫玄朗在赵大人夫夫面前摆上了官架子,可也得看赵大人给不给他面子。
可赵大人偏不,仍是直接道:“我也只是想知道,那一年六月,厉将军返乡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突然转变心意背叛黎家。”
莫玄朗冷笑道:“此事本官如何知道?赵大人,你未免管的太宽了,五年前黎家的案子早就落定,你还要追查此事,怎么,赵大人莫非想要造反吗?”
按常人,此刻便该跪下喊不敢了。
莫玄朗拒不回答,赵大人也便不与他客套,只一个眼神,身侧的黎清殊便拔出腰间匕首,以迅雷不及之势将匕首搁在莫玄朗脖子上,而莫玄朗一介书生,身侧又无侍卫,并无反抗能力,且吓得直哆嗦。
莫玄朗脸色骤变,指着赵大人颤着声音怒道:“你!赵淮景!你这是要刺杀朝廷命官吗?云王殿下得知了,定然不会饶过你的!”
赵大人耸肩无所谓道:“你与我说这些,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当年的真相,你一个工部主簿,没事来苏州作甚?又恰巧约了厉将军来杏花楼,而后黎家被厉将军诬陷和背叛,而苏州的杏花楼一夜之间被封锁。”
“至于你,莫大人,你短短一月时间,便自籍籍无名的小主簿一跃而上成了工部侍郎,如今工部二把手,云王殿下眼下竟也能说得上话。那么,在这整件事情里,莫玄朗莫大人,你,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赵大人慢悠悠的调子,但每一句话落下后,都能清楚见到莫玄朗脸色的变化。
莫玄朗似乎有些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他道:“你在说什么,本官不知道,赵淮景,你现在不但要刺杀本官,还想要诬陷本官吗?”
赵大人笑了笑,全然没有将莫玄朗的威胁放在眼里,“你不说,那今日恐怕真的走不出这个门了。”
“你在威胁本官!”莫玄朗怒道,连身子都气得颤抖,却被身后的黎清殊按住了肩膀,看似纤细无力的五指,却似铁钳般紧紧按在他肩膀上,动弹不得,莫玄朗越发心慌。
赵大人摇头,指着黎清殊:“不是我,我没有杀你的意思,但是你身后的这位,可就不一定了,你说是吧?”
黎清殊会意一笑,唇角冰冷,匕首更近脖子,皮肉上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冷冷开口:“莫玄朗,兴许你不认得我了,但是,今日你若不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我便要你给厉将军陪葬!”
莫玄朗心跳越发狂躁,他动也不敢动,怕再动一下,那匕首便要割断他的脉搏,他抖着嗓子,疑道:“你……你是,厉将军的人?”
黎清殊顺着话道:“正是,将军死的冤枉,若今日你再不肯说出真相,我便立刻划破你的喉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别别……”莫玄朗吓得脸都青了,赶紧急道:“厉将军之事,我也是听命行事,并非有意而为之,请你放过我,我可以什么都告诉你!”
还以为莫玄朗方才那般镇定定是个难应付的人,岂料也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才划破了一点皮肉,便急得要哭了。黎清殊与赵大人相视一眼,嗤笑一声,却并不放开他,只道:“你还有胆跟我提条件,就不怕厉将军的亡魂来找你索命吗?”
莫玄朗本在心想赵大人不会敢杀他的,但是若换了厉万河手下那等亡命之徒,可就不一定了,此时哪里还敢强装镇定,急忙求饶道:“我说我说!这位小将军,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第26章 狐仙篇17
五年前,黎家女儿与厉万河将军的婚约方才定下,厉将军回苏州去接年迈的母亲。而云王则在那时指派了莫玄朗南下,亲手交于他一封笔迹仿真厉万河的告密信,务必要他拿到厉万河的随身印章,只要大印盖上,打击黎家的计划便能顺利开展。
莫玄朗苦于无从下手,眼见厉万河过几日便要回洛阳了,他急中生智,想到了一条好计谋,正是灌醉厉万河,企图偷到他身上的印章。但他连靠近厉万河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于是他靠近了正要去洛阳采购的李霁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