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便忘记了还要保持生气,粗略的翻过那些纸张,果然上头那个厉万河的名字特别扎眼,其中还有一个名字,赵大人惊呼出声,“莫玄朗也在……”
“钱尚明的得力助手,至今还在杭州监督大坝后续的工部侍郎莫玄朗?”
赵大人点头,推断道:“他们二人,五年前是相识的吗?竟然在同一天去了杏花楼,而在不久之后,若霜莫名死去,这个案子的记录被悄悄抹去,连衙门都毫不知情,能有这能力,莫非,杀害若霜的人,正是他们?”
黎清殊疑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一个弱女子?厉万河他不是这种人……”
“这很难说,清殊,厉万河是你爹亲手栽培的骠骑大将军,可他照样背叛了黎家,杀个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莫玄朗也参与其中,这就很奇怪了。”
黎清殊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对了,算算日期,当时厉万河确实有南下过,回来之后不久,我们黎家便遭到他的背叛诬陷,让我大哥惨死狱中。而那时云王的走狗莫玄朗也在苏州,这么说来,他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背叛了我们家,转投云王麾下了。可是临死之前,他却告诉我,他没有背叛黎家,一切都是被云王栽赃陷害的,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还和苏州的狐仙案扯上了关系……”
看着黎清殊又要陷入死胡同里,赵大人抓着他手背安抚道:“有没有关系,还不一定,但是虽然可能知道李霁襄死亡真相的吴老板昏迷不醒,我们好歹也找到了另外一个更可疑的人。”
黎清殊疑惑的看着赵大人,“你是说……莫玄朗?”
赵大人点头,“他很可疑,要知道,能让这么一个人尽皆知的案子强压下来,甚至任何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幕后人十有*就是官场之人,且位高权重。而莫玄朗这些年一直在为云王办事,声势眼看就要超过钱尚书了。但五年前,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工部主簿而已,凭什么可以得到云王这般看重?”
黎清殊望着赵大人,道:“你是说,厉万河很有可能真的是被陷害的?”
赵大人不能确定,“我只是感觉,这几件事情可能会有联系。厉万河从小就在黎家军长大,为人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他还是你大姐的钟情之人,但却突然间弹劾举报黎家,这本就是很可疑的事情。况且,当年他为了救你,连性命都不要了。清殊,你再好好想想吧。”
黎清殊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想出结果。他索性道:“明日我去查莫玄朗,就算他和狐仙案无关,也一定和厉万河陷害黎家的事情有关。”
“跟你说这个可不是让你去冒险的!”赵大人急道,想了想,紧紧捏着黎清殊手背道:“这样,我去请他来苏州,他总不能不来吧?到时候我们慢慢查他。要知道,黎轻言至今还在杭州,你切不可轻易暴露身份。”
黎清殊抿唇一笑,认同道:“都听你的,淮景,你太聪明了。”
赵大人脸上升起两抹赧然羞色,略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说道:“我知道……对了清殊,我说的这些只是一个猜测,若是厉万河他当真不是冤枉的,那也不关我的事呢。”
“知道知道。”黎清殊无奈地笑了,“你不要急着撇清关系,从前我也觉得厉万河是冤枉的,他明明风光无限,在云王手下好好的,偏偏要来救我……淮景,你说,如果厉万河是冤枉的,那我二哥是不是也……”
赵大人握紧了黎清殊手背,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叹了口气,含糊道:“谁知道呢?先查清莫玄朗当年到底在苏州干了什么勾当得以云王重视的原因吧。”
黎清殊略有些失望的垂下头。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微末的希望,倘若他的二哥不是故意出卖黎家的呢?倘若他也是冤枉的呢?但是黎清殊做的事情一直在让他失望,而他也渐渐明白,他不过是在心里想给黎轻言找一个脱罪的机会,可以让他原谅黎轻言的理由而已。
夏夜雨多,哗啦啦地下着,伴着阵阵大风,雨幕里赵大人新买的花牡丹随风摇曳,仿若下一刻便要被疾风压倒吹折一般,娇弱无比。
此时一个月又快到下旬了,赵大人才突然想起来,一边脱着外衣一边问床边刚沐浴后的黎清殊,“你怎么最近都没有去顾颐那里了?对着,这阵子你老是打瞌睡,是不是该吃药了?”
黎清殊身上的毒性每月会发作一次,若没有顾颐调配的药以毒攻毒,他就会被身上霸道的毒性侵蚀神智,陷入无限的昏迷中,但这个月,黎清殊的病情明显提早发作了,时不时觉得困觉,白日里午睡的时间也多了。
黎清殊理着长发的动作一顿,含糊道:“好了,顾颐说不用拿药了……”
赵大人回头看着他问:“真的吗?”
“嗯。”黎清殊低头应着,翻身上了床,一边道:“你忘了,还有两个月不到我就全好了,顾颐说可以停药了,否则对身体也是有害无益的。”
赵大人想起了黎清殊每次吃了药后都要痛苦半天,心想停了药也好,反正那也是以毒攻毒的至毒。他坐在床边,低头看着,黎清殊已经躺在里侧了,看他还不睡,一直盯着自己,黎清殊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不是明天还要去约见莫玄朗吗?还不睡?”
赵大人点点头,沉默躺下,灯火没有吹熄,赵大人看向身侧人闭上眼后微微颤抖的眼睑,眼睛便移不开了,美丽的容颜就在离自己不到三寸的距离,赵大人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每一次呼吸,终于黎清殊受不了这样火热的注视,张开眼看着赵大人问:“看着我干什么?”
赵大人将视线移向帐顶,答道:“没什么。”
黎清殊一脸莫名,但睡意袭来,他撑不住又闭上了眼睛。赵大人突然又伸手探向黎清殊的手,冰凉凉的,好似没有一丝温度一般,赵大人下意识握紧他的手。
黎清殊这下完全没有办法睡觉了,他侧首看着赵大人:“你还不睡觉吗?可是我困了。”
赵大人也侧过身子,犹豫着,说道:“我感觉有点热……”
刚下着雨,风大雨大,那里热了?黎清殊没这感觉,伸手摸了摸赵大人的手,手心是出了汗,但赵大人又说:“我抱着你吧,你比较凉快一点。”
黎清殊还没理明白这是什么逻辑,就被赵大人抱了个满怀,他失笑起来,赵大人哪里有什么逻辑呢?他果然又犯傻了。而当黎清殊感觉到腰间抵着的那个炙热硬物时,便笑不出声了,他磕磕绊绊地说:“淮景,你……你是那里热呢……”
赵大人脸颊绯红,埋首在黎清殊肩窝缓缓点了头,“嗯……”
黎清殊不知该笑还是羞了,他与赵大人虽是夫妻一场,但至今做过最亲密的事就是亲吻了,而赵大人这种情况,他是第一次见呢,而且他也没有那种事情的经验,连男女之事都知之甚少,更别提断袖是如何行房的,他也没兴趣去猎那个奇。
所以赵大人突然这样了,黎清殊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他也明白,此时绝不能将赵大人推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黎清殊回忆了一下看过不多的春|宫图,还有曾在昆仑山派藏书阁见过两眼的双修之法,慢慢地把手伸向赵大人小腹下。
赵大人身子一颤,这下连耳根都红了他龟缩在黎清殊肩窝里不肯抬头,甚至有一丝抗拒。黎清殊自己还红着脸,却轻声哄道:“没事的,淮景,让我来帮你吧。”
赵大人清楚的感觉到那冰凉秀美的指尖轻轻挑开他的亵裤边缘,而后伸了进去,握住半硬的某物,慢慢撸动起来,是黎清殊的手在帮他纾解欲|望……赵大人眼睛都直了,但这种认知太刺激了,赵大人猛然间眼前一白,便……
黎清殊哭笑不得的看着赵大人,温热的白浊沾满了手心,赵大人也从黎清殊肩窝里抬起头来,一脸怪异难堪,沉默对视了片刻后,赵大人不可置信的蒙住了黎清殊的眼睛,崩溃大叫道:“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了没有,我才不是这么快的!”
黎清殊:“……”
洗干净手上的东西后,赵大人早已快速的换了亵裤将自己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了。黎清殊擦干手,跨过赵大人爬进了里侧,坐在床上看着将自己缩在被子里的赵大人有些无奈,扯了扯被子,道:“淮景,你给我点被子好不好,我有点冷。”
赵大人顿了顿,探出头来将被子一半塞给黎清殊,而后转身背对黎清殊侧身睡觉。黎清殊清楚的看到赵大人露在外边通红的耳根,忍不住轻声笑了,赵大人羞愤转身瞪他,“你笑什么?不许笑!”
黎清殊无辜道:“我真的没有在笑你刚才……”
“不许说!”赵大人一骨碌坐起身子捂住黎清殊的嘴,威胁道:“今晚的事你给我忘了,忘得干干净净,以后都不许再提起,听到了没有!”
黎清殊更是被逗乐了,半晌才憋着笑点了头,赵大人真是太可爱了!
赵大人这才满意放手,望着身前仅着一身单薄亵衣,胸前领口大敞,露出一半奶白色肌肤的黎清殊,突然又感觉到一股燥热自天灵盖蔓延四肢百骸,他甚至咽了把口水,立马回神,负气躺下,“睡觉了。”
黎清殊眉眼弯弯的,望着一如既往别扭的赵大人,无奈摇头,也在他身侧躺下,黎清殊想了想,还是挥手以功力熄了灯火,果不其然,不过顷刻身侧的人便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他带入怀中,在耳畔轻声道:“明日还要去找莫玄朗问个清楚,早点睡吧。”
“嗯。”黎清殊点头,乖乖地窝在赵大人怀里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第24章 狐仙篇15
云雾绕林,宛若仙境,在白雪皑皑的昆仑之顶坐落着一座古老而神圣的宫殿,已有数百年历史之久,神殿之后环绕着几间石楼,山间鸟语泉音犹似仙音渺渺。但更接近天空的地方,似乎更能聆听天意,山上的弟子们白衣飘带,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山门之前石碑上刻着几个红色大字——昆仑山派。
苍茫山崖传来阵阵马蹄声,卷起阵阵风沙,一排士兵在山门前勒马停下,带头的是以为身着银甲手握红缨枪的美貌女将士,身材清瘦而不羸弱,英气飒爽。女将士利落下马,山风猎猎吹动白色披风,似乎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女将士面无表情,望向山门。
“咚、咚、咚……”
神殿之上敲响了古钟,声音幽远明亮,甚至让人有一种瞬间宁静下来的感觉。女将士沉着气站在山门前等了许久,身后勇武士兵均不敢上前打扰,不知是什么人,能让堂堂黎家军黎老将军的女儿,现如今戍边唯一的女将军黎青萝如此等待。
终于在钟声停下后,山上出现了一个小白点,慢慢变大,走到了山门时,才发现那是一个白衣的小道士,约莫不超过一十二岁,但是一张脸与黎青萝长得有七分相似,小小年纪便出落的十分好看,加之在昆仑山门长大,一身缥缈仙气衬得小道士宛若仙童,只那右眼角下的泪痣,平添了几分狡黠。
黎青萝也望向那小道士,背上背着包袱,腰间还配了把剑,一看那把剑,黎青萝便认出了小道士,轻启朱唇缓缓开口,“玉清剑……清殊?你是清殊吗?”
小道士茫然的望着黎青萝,一双灵动的眸子打量着对方,又看了看手上的宝剑,有些胆怯有些犹豫,慢吞吞地点了头,“是我,这位姐姐,你是?”
黎青萝倏地笑了,一身寒气即刻散去,笑容温暖惊艳,她向黎清殊展开手,长着些许薄茧的掌心上躺着一块白玉,上面只刻了一个字,萝。黎清殊眼前一亮,惊喜道:“青萝姐姐吗?你是来接我的?”
黎青萝笑着点头,望着自己许多年不见的亲弟弟,不由得感慨道:“母亲11 黎清殊得知了黎青萝的身份后也便没了方才的拘束,高高兴兴地挽着黎青萝的手臂,小小的身子还不如黎青萝肩膀高,他脸上憋得通红,小声解释道:“没有没有!阿姐你都不来看我,我其实一直记得阿姐的!”
黎青萝抬头摸了摸黎清殊头顶,无奈道:“真的记得吗?可是小舅舅带你上山时你才不过两岁呢。”
黎清殊想不出来解释的话了,但是看起来很认真的在想着,他又转移了话题,“阿姐,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下山了?还有,父亲书信上说阿姐跟随大哥去了边疆戍边,你怎么来了这里了?”
黎青萝道:“你问了这么多问题,阿姐怎么回答你?”
黎清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黎青萝又道:“父亲让我回家了,正巧我听说小舅舅准许你下山回家探望了,怕你不认得路,顺道来接你回家。”
黎清殊喜出望外,又突然皱着小脸问道:“真是只是顺道的吗?”
被那双灵动固执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黎青萝只能败下阵来,扑哧一笑,摸着黎清殊的头笑道:“好啦,阿姐是特地来接你的,你可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啊!”
黎清殊这下满足了,想了想,又问道:“阿姐,来都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舅舅?”
黎青萝顿了顿,又想起了那个年纪不比自己大多少几岁,双十年华不过但却早年前就已经是昆仑山圣人,一派谪仙之姿脾气却很古怪的小舅舅,轻轻摇头,“罢了,我要去见了小舅舅,怕是连我也不能下山了,走吧,阿姐带你回家。”
黎清殊点点头,手被黎青萝牵着,走上了回家的路这一幕,黎清殊后来记了一辈子。
七年后,黎家少将军黎倾明,黎清殊同父异母的兄长因被准姐夫厉万河一封告密信诬陷入狱,在狱中离奇死去,父亲缠绵病榻无力回天。嫂子为了给大哥取回公道,在云王府刺杀厉万河未遂被死于乱刀之下,大姐黎青萝不但被心上人背叛,还因此陷入了无限愧疚自责当中。
原本正好好准备婚礼的新嫁娘,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为赎罪自刎于兄嫂灵前。
犹记得她在兄嫂灵前三磕头谢恩,诉尽罪孽,而后将黎家大任交托与黎轻言,“阿言,今后黎家就交给你了,不论如何,你一定要护黎家周全,父亲,阿殊,还有兄长的孩子阿凌,他们都需要你好好照顾,你务必要担负起黎家!”
黎轻言往日里冰冷的神色也有了几分凄苦与茫然,他接过了黎倾明死后留下的兵符,奇怪地问道:“阿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黎青萝垂下头,一缕白发垂于脸侧,明艳的脸上此时全然苍白毫无血色,仿若黎清殊在昆仑山上见过那樽神女石像,她轻声忏悔,“阿姐有罪……”
黎清殊忙道:“罪不在你,是厉万河,是云王,是他们害死了大哥和大嫂,还将父亲气得重病,阿姐,我一定会去找厉万河讨回公道的!”
“不!”黎青萝急忙拉住黎清殊,声嘶力竭地劝道:“你不能去,如今时局已定,我们动辄得咎,便是父亲也无力回天,我们只能隐忍一时……阿殊,你年纪小,不懂事,往后所有事情都听你二哥的,切莫再似这般冲动了!”
黎清殊不甘心道:“可兄长的就不报了吗?他们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黎青萝面露凄苦之色,转身摇晃着跪在兄嫂灵位前,一身素白此时柔弱无依,她这一生头一次显得这般柔弱,这是在这等孤苦无依的境况下。
无人看清她在前面拔出了匕首,置于胸前,只听她喃喃轻语,带着落寞的低低哭腔:“我也有罪,若是当年我没有拒绝和季侯爷的婚约,厉万河他不会有机会得到父亲的青睐,也不会有机会构陷我黎家……”
黎轻言与黎清殊相视一眼,皆是担忧之色,他们都知道黎青萝心中的痛苦,但是谁也没办法劝她,一夜白了头,可见她的心已经被伤到了极致,那样一个坚强的女子,竟也会为情所伤。
黎青萝接着道:“既然如此,兄嫂的债,我来还,黄泉路上,也好结个伴……”
话音刚落,那柄匕首便直直的刺入了黎青萝的胸口……
先是黎家兄嫂的葬礼,而后是黎青萝的葬礼,众人表情麻木的将黎青萝送去下葬,黎清殊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这个一直以来对他最好的大姐,亲手将他带回家的大姐,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依旧无力反抗。
厉万河竟然出现在葬礼上,但被黎家人关在门外,若不是黎轻言拦着,黎清殊早就冲出门外将他杀死。黎家还在被云王死死压制着,随时会有被抄家灭族的可能。黎老将军旧病复发依旧昏迷不醒,黎轻言不得不担起了黎家的重责,黎清殊见他的眉头一日比一日皱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