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画的脸色突然也变得苍白,甚至呕出口血来,染红了身下的床铺,可封昱纶却好像没有看到,依旧看着床顶。
痛,心很痛。
沈画的手缓缓地抚上心口,他终究还是这么做了,他终究还是把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只是为什么人明明就躺在自己身侧,心还是痛得这么厉害?
他伸出手将封昱纶搂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胸口,眼角却有泪流下。
他的手指冰凉,近乎虔诚地抚摸着封昱纶的脸、眉毛、眼睛、嘴巴、鼻子……
“鼻子太高了,不像……”他无意识地轻喃。
封昱纶似懂非懂,一声不吭。
沈画突然双手捧住封昱纶的脸,深深地看着他,眼底的柔情宛如一汪春水。
“我不能再让你走了,”沈画泪流不止,声音沙哑,“不能了,我已经让你从我身边溜走过一次,我接受不了第二次了,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
他突然疯了一般吻住封昱纶,他吻得用力,甚至从二人的嘴角都流出血丝来。
可他,却泣不成声。
封昱纶也不知道,这是他被关在这里的第几天,这里在地下,以水晶石和烛光照明,没有白天黑夜之分,除他之外这里只有十个听不见不会说话的哑奴,他们每天只知道重复做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连彼此之间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
他的内伤渐渐好了,他试了无数次,确定他的内功是真的没了,他又试着动了动脚腕,传来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不知道三月之期那天,沈画到底是怎么应付各大门派的,不过沈画已经知道了红罂楼的位置,也有了罂花散的解药,武功更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想必那天肯定得心应手。
门外传来脚步声,封昱纶觉得自己很神奇,总是能很轻易地分出沈画和哑奴的脚步声。
果不其然,是沈画推门进来,他依旧穿了一身紫袍,领口袖口和衣摆处都绣了冶艳的红梅,头发半束半散,额前随意留了一缕发丝,发上戴着他送他的那枚红玉簪,看起来风流邪魅。
一看到他,沈画就忙着大步走了过来,同时扬了扬手中的食盒。
“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烤羊腿。”沈画轻笑着坐在床边,把食盒放到一边打开,拿出里面的烤羊腿,然后一条条地撕下肉来喂他吃。
封昱纶也不挣扎,靠在床边由着他喂,一口一口地吃着,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肯和他说,但他的嘴角却挂着笑。
那笑容,像轻蔑,像嘲讽。
沈画眼色一黯,却还是一口一口地喂着。
六天了,他把封昱纶关在这里六天了,期间他来这里看过他两次,可是每次来,封昱纶都不肯和自己说话,但他偏偏在笑。
沈画曾设想过无数次他被自己关起来之后的反应,会生气,会愤恨,甚至想杀了自己,可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笑。
不过不重要,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就好,就好……
喂完羊腿,沈画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封昱纶搂进怀里,使劲搂着,好像他一松手怀中人就会消失,然后就这么搂着,同样也不说话,一搂就是大半天。
沈画搂着他在床边坐了许久,虽然这里看不出白天黑夜,可是体内热源的躁动,让他知道,入夜了。
今天,又是月圆之夜。
他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可他却好像全然不在意,仿佛能抱着封昱纶多呆一会儿都是万幸的。
渐渐地,不止呼吸,他的脸色绯红,身子也开始燥热起来,额角的青筋甚至也爆了出来。
他的唇色苍白,可像是怕封昱纶担心,还是对他安慰般笑了笑,即使他并不会担心自己。
他亲了亲封昱纶的唇角,随意脱下外衣,然后大步出了房门。
房外就是池塘,当初他建这个池塘,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封昱纶观赏,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他十五病发时降温用的,他二话不说跳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 封封啊 自己做的孽 得负责啊 不知道这样的沈画你们能不能接受
☆、池塘里的激情
房外就是池塘,当初他建这个池塘,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封昱纶观赏,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他十五病发时降温用的,他二话不说跳了进去。
平时他都是以落霞涧的流水为自己缓解病发的痛苦,可这个池塘是以地下的潭水汇聚而成,水流太慢,作用太小。
而且他怕地下阴冷,封昱纶会不舒服,用的是水晶石照明,那水晶石很神奇,不但会发光还会发热,让这地宫四季如春,对于此刻燥热难当血管几乎爆裂的沈画而言,更是痛苦难当。
他闭着眼睛泡在池塘里,其实他要想缓解痛苦,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赶紧出去找出活水浸泡,可他不愿意。
自从三月之期那天他不负众望交代出红罂楼的位置,交出罂花散的解药,同时打退了不甘闹事的灭灯师太,他便名声大震,这几天格外忙,难得有时间来这里,而且他三天后就要带领八大派去围攻红罂楼,他必须得珍惜在和封昱纶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刻。
体内那一阴一阳一冷一热的两股力量不断在体内冲击,那股热源似乎是想要冲破沈画的身体,可是又没有足够冰冷的流水为他降温,沈画这次病发格外痛苦,即使泡在池塘里,额头的汗珠也不停地流下,甚至周遭都冒起了热气。
“嗯……”他嘴里不自觉溢出痛声。
沈画在池塘里泡了一夜,若是平常,一夜之后他的病症会好上许多,可是这次一夜过去,他的病痛依旧,半点没好。
即使封昱纶被废了武功,听力大不如前,可是他清楚地知道,沈画此刻就在外面的池塘里,因为沈画嘴里痛苦的喘息声一直没停过。
他一觉睡醒,发现沈画还在外面的池塘里,他想了想许久,坐起身来。
这是他被关了这么多天,第一次主动下床。
他没穿鞋,就这么赤着脚往屋外走,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脚上的铁链发出叮叮的声音。
沈画就那样赤着上身浸在水里,全身红得吓人,偏偏嘴唇却白得犹如透明一般。
封昱纶手中握了一个黑色小瓶,这是他刚才从沈画的衣服里翻出来的,他用力握着那个黑瓶,却无法将那黑瓶握碎。
他站了许久,突然跳进了池塘,沈画说得不错,这铁链足够长,足够让他去这地宫的任何一个地方,在池塘里游泳也没关系。
听到落水声,沈画神志恍惚地睁开眼,有些认不出眼前人。
封昱纶站在沈画面前,阴气森森地举着手中的黑瓶给他看,“这药你为什么不吃?怕我给你下毒?”
这药是封昱纶那次去苗疆找罂花散解药的药引,却没有再回天一山庄,派下人送来的那瓶药,说是对沈画的内伤有帮助,算是弥补他。
沈画想反驳,他不吃只是舍不得,所以一直随身携带,可是这次病发得太严重,胸前的剑伤也没全好,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见他不说话,封昱纶又是一声冷笑,“你怕什么,你不是百毒不侵么,这药还能毒的死你?”
说着,封昱纶拔开盖子倒出一枚药丸,粗鲁地掰开沈画的嘴塞了进去。
这药有凉血舒经的作用,可是对于沈画的内伤,其实没多大作用,沈画也不多说,乖乖地咽下药,即使,没什么用。
咽下药,沈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他还是关心自己的是不是?
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慌,封昱纶把药瓶随意地丢到岸边,突然冲上去一手捂住沈画的眼睛,然后大力地吻住他。
沈画本就呼吸困难,被他这样吻着,几乎喘不过气来,可他却并没有推开封昱纶,反而顺从地搂住他的脖子。
封昱纶冷笑着捏住沈画的下巴,逼得他抬头看着自己,讥讽道:“你把我关在这里,不就是喜欢我,想要我么,那好,我成全你!”
说着,沈画的手被封昱纶拉起来覆住他的那里,即使在这池水中,他的那里依旧烫得惊人,沈画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来,可是封昱纶却不肯。
沈画被他拖着到池塘边上按着,前胸贴着冰凉的池塘壁,而封昱纶站在他身后,突然一个用力扯下他的裤子,不等沈画反应过来他已经刺了进来。
没有做任何润滑准备,封昱纶按着他的身子已经猛烈地动了起来。
痛,痛,除了痛还是痛,沈画趴在池塘边上,脸色苍白地忍受着身下的痛苦,这比起第一次还要痛千倍万倍。
可他闭着眼睛,用力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也完全没有挣扎的打算。
就这样默默忍受着。
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至于他想怎么样,都好,都好……
……
春去秋来,转眼,已经过去了一载。
沈画依旧是沈画,只是当年瞧不起他看不上他的人,如今无不诚心诚意地尊称他一声“少主”,他不止当初找出了红罂楼的位置,并带领武林同盟一举将红罂楼铲除,这一年来还代替沈太君处理江湖上的大小事务,将整个中原武林治理得井井有条。
江湖人无不称赞,即使他现在还不是武林盟主,凭他的人品才智和武功,当今武林除了他,谁还配做武林盟主。
沈太君半年前就住进了府后的佛堂,说是放心将天一山庄和武林交给沈画,而她老人家现在只想潜心礼佛。
沈画今日穿了身湛蓝色的长袍,衬得他的身材修长,煞是好看,他在自己院子里舞着剑,锋利冷冽的冷箫剑,在他手中却好似一个轻巧的玩物,随意地一挽,便是一个好看的剑花。
他随意地舞了舞,便是完美的“共赴黄泉”。
其实这招他十几岁的时候就会了。
他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他已经忙了两个多月了,终于明天能空出个半天时间,他得赶紧去地宫,然后赶在明天中午前回来和少林方丈见面就好。
他将剑放回屋,去见封昱纶的时候,他从不带剑,因为冷箫剑是那精铁铁链的克星。
即使现在封昱纶已经没了武功,但他还是不想冒险。
刚出了院子,沈画便被人撞了个满怀,他无奈地搂住怀中人,免得他摔倒。
“书儿,小心点。”他无奈而宠溺道,摸了摸沈书的头发。
这一年沈书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吃得有点多,本来的小笼包脸变成了天津狗不理。
沈书气得双颊鼓囊囊的,叉着腰大叫道:“气死我了!”
不用猜沈画也知道原因,“连珏又怎么惹你了?”
他明明为了多多制造跟封昱纶的独处时间,把沈书丢给连珏带去了青城派,按照连珏的性格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把人留住才对,怎么这会儿沈书不打一声招呼自己回来了?
“连珏呢?”沈画朝他身后看了看,连珏竟然没跟上来,稀奇了。
“他病了。”沈书没好气道。
这倒让沈画有些惊讶,“什么病?”
“神经病。”
……
“哥,”沈书搂着沈画的胳膊往他的院里走,一边走一边数落,“你说连珏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跟个娘们似的,我在青城住的这一个月都快被他气死了,他又怕高又怕水又怕火又怕黑又怕鬼,还怕太阳和刮风,你说他是怎么长大的?小时候认识他的时候没这么矫情啊!”
“额……”
“这也就算了,这两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非得到处找人切磋武功,结果今天伤了胳膊明天伤个腿儿,后天伤个指甲盖,你说他上就上吧,又不是我砍的,非得让我伺候他!我是谁?我是天一山庄二少爷,我伺候他?”沈书越说越来气。
沈画无奈地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下山半边了。
“额,他和你关系好嘛,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只能麻烦你了。”沈画昧着良心帮连珏说话。
“可是就断个指甲而已,他至于么!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着我。”沈书气呼呼地咕哝。
“那个……十指连心嘛,他、他、他可能是怕洗漱什么的不方便,又伤了手,所以才粘你粘得紧。”沈画找理由找得心力交瘁啊。
“那也不能粘成那样啊,”沈书掰着手指头数,“他吃饭喝水粘着我,练武打架粘着我,审查分舵粘着我,洗澡睡觉粘着我,连茅房他都打通了,两间合成一间,天天光着屁股坐在马桶上看着我乐!”
这连珏委实也是个人才。
“那什么,北方人嘛,性格简单粗暴,不拘小节……”沈画实在找不到理由了。
“青城好像也在南方吧?”沈书差异地看着他。
……
☆、第四十章
“青城好像也在南方吧?”沈书差异地看着他。
……
“而且他总是有事没事亲我一口!”沈书突然又愤恨道。
……
“哥,我怀疑他被熊瞎子附身了,”沈书突然凑到沈画身边神秘道:“所以我逃回来了,我怕他吃了我。”
额,是会吃,但得看“吃”这个字怎么理解了。
“哥,我怕他又追过来,我先在你这躲两天,你不能出卖我啊。”说完,沈书就溜进沈画的屋里去了。
沈画愣了愣,好吧,那就把整个房间都借给他吧,反正他有去处。
到地宫的时候,沈画没有直接去卧室,他知道,这时候封昱纶一定在药房,那是他前几个月提出来的,想要一个药房,闲来无事炼炼药,而他,从来不会拒绝他。
他站在药房门外,没有进门,借着门缝看着正在炼药的封昱纶,这样的封昱纶少了玩世不恭,多了几许认真,这样的人,理应是红罂楼的楼主。
一年了,他把封昱纶关在这里一年了,这地宫原本是他爹所创,他只是后期加以修改,所以才能在短短三个月内完工,他曾设想过封昱纶被关在这里之后的反应,可以愤恨,可以谩骂,甚至可以哭泣,可他没有。
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不恼不怒,就好像只是搬了个家,适应得很快很好,只是,他不爱跟自己说话了。
以前的以前,都是封昱纶缠着他说话,每天像个话唠一样,喋喋不休,可是现在不会,倒不是像沈画这样惜字如金,可是他每次跟自己说话都是怀有目的,或是嘲讽,或是打听楼子婴的消息,再不会像以前一样谈天说地。
最让沈画受不了的,是封昱纶的眼神,时而冷嘲、时而睥睨、时而故作怜爱。
都是自己作的。
留住爱人的方式有很多,沈画偏偏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可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回不了头了,他宁愿他恨着自己,相伴一生,也不要对面相思相见无期。
比起他恨自己,他更怕的,是见不到。
即使半夜醒来,怀里拥抱的那个人是冰凉的,也好过孤零一人。
即使他这个怀抱,已经千疮百孔,也誓死,绝不放开他。
“哎呀,美人回来了,”正埋头炼药的封昱纶看在门口的沈画,兴高采烈地朝他招手,“快进来快进来。”
随着他的动作,带动了他脚下的铁链,发出叮叮的声音。
沈画有些受宠若惊,他已经许久不曾对自己这般笑了,甚至,他这一年内再没叫过自己“画画”。
沈画温柔地朝他一笑,推开门进去。
不等他走近,封昱纶兴奋地拿着几个小瓶子凑了过来,地上的铁链叮叮地响。
“美人,你终于来了,尝尝这是我新研制的毒.药。”封昱纶兴冲冲道。
沈画一愣,自从建了药房来,因为自己百毒不侵,封昱纶隔三差五就让他试毒,不知道是因为无聊,还是因为想……研制出一种可以毒死他的毒.药。
沈画温柔一笑,接过这几瓶药,一一打开倒入口中。
封昱纶一愣,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沈画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这药,其实你舔一点就行了,不用全喝掉。”封昱纶语气有些艰难。
沈画:“……”可他已经都喝了。
“那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心口疼,喘不上气来?”封昱纶双眼亮晶晶地问。
沈画仔细感受了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就觉得喉咙有点不舒服,”说着,沈画轻咳了两声,“好了。”
封昱纶:“……”
封昱纶眼底的光芒立马暗了下去,灰溜溜地把瓶子丢到一边去了,拉着沈画的手就往外走。
“在药房泡了三天了,我都臭了,走,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