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慧苹尖叫一声,就翻身上马,猛地朝着宋濯的私宅的方向而去。
宅子外,早就被人把守着,无人能进。
慧苹哭着跑过去,却被人拦住:“求求你们救救姑娘吧!姑娘快要死了!”
“滚!”守门的一名护卫一脚把慧苹踢开。他们都是宋濯的亲卫,得知宁卿居然如此羞辱宋濯,都极为愤怒。
清河正好走到这边,见到慧苹就沉了脸:“你们居然还有脸回来!”
“清河护卫,求求你救救姑娘……”慧苹大哭:“刚才我们被甩下马,姑娘……被树刺穿了胸口,再不救怕是要不行啦。”
清河一怔,皱起了眉。虽然世子已经恨毒了表姑娘,但……他总觉得还是要告诉世子一声。
宋濯还站在那个房间门口,清河走过来:“世子……慧苹回来了,说表姑娘……”
“滚!再也不要提那个贱人!”宋濯怒吼。
清风推了推清河,让他不要再说。清河也不敢说,但想着宁卿可能要死了,要是真不救,宋濯会后悔一辈子。
扑通一声跪下,急道:“慧苹说表姑娘摔下马,树刺穿胸……已经断气了!”
宋濯只觉眼前一黑,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一歪,就昏厥了过去。
“殿下!”清风大惊,扶着宋濯,按着宋濯的人中。
宋濯重喘一口气就醒了,猛地爬起来,就朝门外跑,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就随着血迹急跑而去。
他恨透了她!恨不得就要将她千刀万剐!但得知她要死时,他却如坠万丈深渊,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念头——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宋濯浑浑噩噩跑出一公里,终于在小树林处找到了宁卿。
她一身染血衣裳,倒在地上,胸前插着半根尖锐的枯枝,脸上伤疤纵横交错,发丝都被血沾到了一起,染上地上的泥污,像一个被人丢弃的残旧脏污的破布娃娃一样。
宋濯又是眼前一黑,喉咙腥甜,猛地一扯缰绳,就跳了下马,扑到宁卿身上。
“卿卿……”宋濯小心冀冀地把宁卿扶起。
宁卿闷哼一声,宋濯听到她的声音激动得眼眶一热,她还没死!只见她闭着眼,唇张了张,只虚弱地说了一句:“我要回家了……”
脑袋一歪,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宋濯脑子轰地一声炸响,他知道,她所说的回家,不是回越城,而是魂归故里,落叶归根的意思。
“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卿卿……表哥一定会救你的!”宋濯一把将她抱起,策马狂奔回去。
宋濯抱着宁卿快步屋:“把大还丹拿出来!”
清风脸色一变,大还丹,那可是救命的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多一颗大还丹,就是多一个活命的机会。整个天盛只有五颗。皇上、太后、宸王、太子,最后一颗自然就在宋濯身上。
因为宋濯经常外出办差,很多时候都会遇到危险,所以一直都让清风随身带着的。
清风可不想宋濯将来遇险时失了一个活命的机会,但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要是他不给,宋濯杀了他也会拿出来。
清风咬咬牙,就把大还丹给了宋濯。
宁卿已经没了气息,只剩半口气,宋濯只好把大还丹兑了水,含着一点点地喂着她把药给咽下。
“大夫来了!”清河把一个脸色青白的大夫推进来。
这是附近小镇上的刘大夫,虽然是小镇大夫,但医术却一流,以前还做过两年太医,但因为不会来事儿,得罪了人,被赶了出宫,在上京也没了立足之地,只好出了京,在这个小镇上谋生。
刘大夫纵然医术一流,但当看到宁卿的伤势时也是变了脸色,连宁卿胸前的刺都不敢拔,直摇头:“救不活……”
“本世子已经喂了她大还丹!还救不活吗?”宋濯大怒。
“喂了大还丹只能吊着一口气,撑上三天!”刘大夫被宋濯逼得瑟瑟发抖,但却不敢乱说。
宋濯一脚将刘大夫踹翻在地,又一把将他抓起:“你给本世子在这里守着!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本世子让你全家陪葬!”
“是……是……”
宋濯一把甩开刘大夫,在宁卿的唇上亲了亲:“卿卿等着,表哥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
宋濯出了门就直奔上京。
元德帝的大还丹他不可能拿得到,太后的五年前用了,宸王的在祈州,只有太子宋玄的了!
宋濯回到上京,二话不说话将医正拖了出来,扔给了清风,让清风带着严医正直奔外城给宁卿看病。
宋濯去了太子府找宋玄:“太子,把你的大还丹给我。”
“你疯了?”宋玄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宋濯。
“一个银矿!”
宋玄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濯:“你说用一个银矿换我的大还丹?不,你哪里来的银矿,为什么本宫和父皇都不知道?”
“那你换不换?”
“换!”宋玄想也不想就立刻答应了。有了这个银矿,他就不缺钱了!登上帝位指日可待!大还丹虽然可以救命,但他未必就用得上!等将来他成了皇帝,再想法获取就可以了。“你拿来干什么?”
“不用你管,你拿来就好。”
宋玄让人拿出大还丹,宋濯把银矿地址告诉了宋玄。
拿到大还丹后,宋濯回以宸王府把府里的珍稀药物都带上,立刻就赶出城。
严医正已经把宁卿的伤口处理过了,宋濯急急地赶进来:“可还好?”
严医正直摇头:“不好,伤及心脉。”
“这里还有一颗大还丹。”
“没用的。”严医正摇了摇头,“别说是一颗,就算是一百颗,最多也只能撑五天。一是她身体伤势太重,二是……她的精神气儿已经不在,一心求死的人,怎么救。”
严医正救过无数的,见过无数生死,有些人伤势再重,但只要意志坚定,求生意志强,会有奇迹发生。像宁卿这样的,他一眼看出,是救不回来的。
“不会的……怎么会!她不会死的!”
“像她这样,神仙也难救。”
“神仙?对,去找神仙!”宋濯低喃着立刻又跑了出去。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里?”清风清河觉得宋濯已经有些失心疯了。
“远真那老和尚不是能给人改命吗?一定也能够给卿卿续命的!”宋濯翻身上马,朝着法华寺而去。
远真却在闭关,宋濯来到远真闭门的石洞前,还来不及喊话,石门里就传出远真大师的声音:“阿弥陀佛,宋施主,要是去年你愿上山听贫僧一言,许也不会闹至今日这个地步。”
“不必再废话,大师,你会改命,也会续命的吧?请你下山为卿卿续命!任何代价,本世子都愿意付出。”宋濯道。
他的声音再也没了以前的高高在上和高傲,他向来都是不屑于鬼神的,也屑于僧道,但今天,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他愿低下高贵的头,放下一身尊严却求他最为不屑的人。
“人,贫僧也想救,但贫僧没有这个能力。”远真大师微微一叹:“贫僧给宋施主指一条明路。在十里外的一处牛蟒山上,有一个不打道人,那才是通天彻地的活神仙。据贫僧推算,宋施主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宋濯一怔,突然想起去年中秋,他在街上遇到一个疯疯颠颠的道士,他给了疯道士一壶酒,那道士就说给他一个提点作为报答。
那个提点就是,遂了卿卿的心愿,否则她就要回家!
其实在那时,他就感受到,她不甘做妾,她想做正妻,但他却不屑。就算她闹着要回家,他大可一把铲平了那小小的宁家,看她还能往哪里跑。
现在他才知道,她要回去的不是越城宁家,而是魂归故里,那是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宋濯一步步地下山,心中在滴血,深深地悔恨,一份傲气,一个承诺,比起她的命来,算得了什么?
他为何就是看不破?
宋濯与清风清河骑了半个时辰的马才找到了牛蟒山,三人弃了马,就爬到山上。
但走到半山腰却怎么转都前进不了半步,只能在半山腰打转。
宋濯脸色难看极了,急得恨不得把这山都给炸了。
这时一个挑柴的樵夫走来:“你们要上山?”
“对。”清风连忙点头。
“想上此山,要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磕才能走到山顶。”
清风大怒:“这是什么规距!”
樵夫被吓了一跳:“俺怎么知道,以前都不这样的。山顶的柴任俺砍!自从去年中秋之后,就有了这个破规距!俺听下山的小道童说,有个混球得罪了他的师父,他家师父小心眼小鸡肚肠儿,就设下了这破规距,说等着那混球跪着上去求他!”
“哎呀喂,说多了都是泪呀!可怜山上的好柴都跟掩招着手儿,俺却再也跟它们无缘!要是让俺知道是哪个混球干的好事,俺就一刀把他给砍了!”
樵夫说完就走了。清风清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殿下,还是走吧。”
“不,他能救卿卿!他一定能救她!”能设出这么精妙的阵,料事如神,这真的是高人!
以前宋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但现在他信了!不仅是因为那个老道展现给他看的,最重要的是,他不得不信!他已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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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水水带走卿卿,么么哒,不要撕我
☆、第九十三章、放手
“殿下,您可是堂堂宸王世子,又怎么可以给一个老道跪拜!”清河急道。
“你们两个,要是不听主子命令,就哪里来滚哪里去!”宋濯怒喝。
清风清河身子一抖,不敢再作声。
宋濯已经向前走了三步,扑通一声跪下,走五步,拜了一礼,走七步,磕一个头。
屈辱!又怎么能不屈辱!
他自小身处高位,清高绝傲,只跪天地父母君主,何曾有向过其他人下跪。
但只要想到宁卿命悬一线,想到她满身地躺在他的怀里,脉博渐弱,他把她紧紧地抱着怀里,把她握在手心,但她的生命地他的指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现在所受的又算得了什么。
两个时辰后,宋濯终于上到了山顶。
他一身精贵的白华锦袍早已脏污不堪,因为下跪双膝透过锦袍浸出鲜血来,与泥污混合在一起。额上也早已磕破,鲜血顺着他绝美的脸滑下来,发丝凌乱,沾上碎草残叶,哪里还有半日里的半分风采。
远真大师说,这个不打道人是个通天彻地的大能人,活神仙,那该香火鼎盛。但牛蟒山的山顶却只有三间半歪的小茅屋,中间的茅屋前挂着一块写着“不打观”的破木板。
不打道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破道袍,正坐在山路的尽头的一张小板凳上,有两个小道童坐在一侧,三人正磕着瓜子看着宋濯一步步地上来。
不打道人嘿嘿指着宋濯大笑:“小子,老道我早就说过,你会为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滴的!总有一天你会跪在爷爷跟前给爷爷磕头!这花式作死的戏瞧着还真过瘾!嘿嘿嘿。”
不打道人说完就嘿嘿哈哈地笑了起来,他身后的两个小道童也跟着猖獗大笑。十足街头恶霸,哪有半分仙风道骨。
宋濯看着不打道人,心情复杂。
走到他跟前,卟嗵一声跪下,行了三个大礼:“小子无状,当日不该冲撞了道长。”
“你觉得老道我有本事吗?”
“自然。连被捧为天盛道行最高的远真大师都自愧不如,都说道长是活神仙。”
“切!远真小儿,瞎说什么大实话!”不打道人得瑟地大笑,炫耀道:“既然你这么崇拜我,老道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秘密!老道我再修个三十年就能白日飞升了!”
清风清河嘴角抽了抽,白日飞升?他们觉得这老道真是疯了,但看着这老道时,却让他们有一种平淡却又诡异的感觉,不由的有些相信他的话。
“小子,老道瞧你资质甚极佳,就是年纪太大了,不过还是有方法修补的。要不你跟着老道我,老道以后带你飞升带你装逼,一起当神仙,如何?”
“师父,你好偏心,徒儿跟了你十年,你都没说过带徒儿飞升带徒儿装逼!”一个道童道。
另一个道:“对啊!偏心!偏心!糊涂蛋,你听到没有!我师父瞧上你了,定是你前世拯救了世界!”
清风清河又是嘴角一抽,这不是救医来着,怎么就扯到收徒飞升当神仙了?但这老道实在绝非凡人,要真被他提携,那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啊!试问尘世间,谁不想长生?
“不过,老道也说了,你年纪太大了,想要当神仙就得给老道我当十年炉鼎!”
“你——”清风清河大怒,但想到宋濯上山上的警告,只敢怒不敢言。
“怎么?不愿意?你是嫌老道丑?还是嫌老道是个男的!”不打道人很大方地嘿嘿笑着:“你嫌弃老道,没关系,老道认识一个花容月貌的女道友,虽然年纪老大,但瞧着与十八小姑娘无异,你给她当十年炉鼎也能补救!小子这般绝色美貌,女道友定然欢喜。”
清风忍无可忍:“去他娘的炉鼎!殿下堂堂亲王世子又怎么可能给人当炉鼎!神仙又怎样,谁稀罕!”
“原来这道理你也明白!”不打道人那嘻皮笑脸的神情一收,“一名商女在你眼中,犹如地上蝼蚁。那在我们修道之人眼中,你们这些皇族也不过是蝼蚁!你都不愿意为了仙缘而给神仙当炉鼎,人家凭什么就活该愿意给你当妾?”
清风清河脸色一白,哑口无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濯痛苦地深深闭上眼:“是。”
“人,都有各种选择。有些愿意当妾攀附权贵,有些却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有些愿意入朝当高官,权力倾扎。有些却愿意采菊东篱下,不为半斗米而折腰。无所谓对错,不过是一种态度一种选择而已。是不是?”
“是。”
“很好!看来这些道理你早就懂了,毕竟是自小被孔孟之道熏陶而大的,就是放不开手对不对?所有的一切啊,不过都是贪欲。”
宋濯闭着眼,重喘一口气。他又想起宁卿那次在庆远宫外对他说的,他对她的不是爱,而是欲!
原来,那真的不是爱,而是欲啊!
是成全他自私的爱的欲!
他说让她当侧妃,不让她受委屈,但那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委屈!只要玉华存在,她就会委屈!他自己的债,却要她来还!
他自己不想当背信弃言的小人,不想担上负心汉的骂名,不愿意许她正妻之位。她成全他的好名声,主动退出,他却抓住她不放,逼她上绝路。这全都是他的错!
“我回去后立刻退亲,我会三媒六娉,八人大轿地迎娶她为正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道长,求你救她吧。”
不打道人却直摇头:“太迟了。有时放手也是一条出路,你不放,只能让她死在你的怀里。”
宋濯深深闭上眼,心痛得都快喘不过气,泪水就滑了下来,嘶哑道:“好,我放……”
“既然如此,你跟我来,咱们私聊。”
说着走向中间那间小茅屋,宋濯跟着他进去。
清风清河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一个时辰后,宋濯与不打道人一起出来。
宋濯双眼无神,似是失了魂一样,清风清河担心极了,但却又不敢问。因为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总讲求什么天机不可泄漏。
不打道人已经背上了小包袱:“走吧,徒儿们,咱们下山了。”
“小子,给准备紫龙芝、冰心莲和无寿果。”不打道人说。“丫头伤太重,老道士就破例一次给她调药吧。”
“除了紫龙芝,后面两种我并未听说过。”宋濯道。“就是紫龙芝也难寻。”
“你不知道那是你不在那个领域,总有见多识广的人。提示一句,在南边,你认识的。”
宋濯转念一想,就知道是钟离优了。钟离优家族是以药材生意起家的,而且他作为商人,关系网四通八达,要找几种药材轻而易举。
宋濯立刻让清风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去找钟离优。
清风进了城,在烩味天下找到了钟离优:“钟离公子,紫龙芝、冰心莲和无寿果三种药,我们花多少钱都买。”
钟离优剑眉轻皱:“你要这几种药干什么?”
“自有急用。”
钟离优看清风的表情,并不是宋濯出事了,那让宋濯如此焦急的人,只有宁卿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