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宋濯和宸王妃一同上门的话,那是纡尊降贵,不得了的事情。
敬仁太后有些犹豫了一阵就答应了靖国公府的要求,因为宋濯因着宁卿让程玉华受了很多委屈。
宋濯也觉得要亲自下聘。那是他的正妻,而他现在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妾灭妻了,以后玉华知道宁卿住在外面,不给她行妾礼,玉华会更委屈,所以宋濯能补偿一分给她就补偿一分。
当天,宋濯就与宸王妃一起到靖国公府下聘。宸王不在,他过年后就收到急信,速速赶回了祈州,会在五月,他大婚前赶回来,一起来的,还会有他的两位庶兄。
宋濯一身紫金正装骑在马上,街上清道戒严,身后是三百八十六抬的聘礼,聘礼极为丰厚。
宸王妃坐在马车里一时忧一时愁。这段时间她知道宁卿被宋濯带出府了,却不知哪去了,想问又不敢问。见到宋濯如此爱重程玉华,而且这个程玉华才是嫡亲的表妹,又有太后撑腰,生恐宁卿将来会受委屈。
宸王妃只愿将来宋濯快些带着程玉华去祈州,到时卿卿就算是个妾,而她好歹是个王妃,总能照料得到的。到时姑侄俩相依为命,要是卿卿能有孩子,就一起把孩子拉扯大,以后仗仰着孩子有出息,改变一下处境。
“新姑爷来了!”靖国公府见到宋濯亲来,激动地跑进去报。
不一会儿就有一大群人出来迎。
程玉丹等姐妹得知宋濯亲自下聘,聘礼还如此丰厚,一个个都好奇地躲在正厅外瞧,嘻嘻哈哈地笑得欢乐。
厅里的靖国公夫人笑骂一句:“一群猴儿,还不快去赶!”
邹氏笑着出去驱了两次都不走,只好笑着作罢。
程玉华一脸娇羞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一会一个丫鬟跑进来说:“新姑爷来了!”
程玉华就羞怒:“还没成亲就叫上了!你羞不羞!”唇角却隐有笑意。
那丫鬟也不怕,嘻嘻哈哈地跑了,一会可心跑来报:“聘礼足有三百八十六台,只比皇子的差了两台呢!而且聘礼可丰厚了!满满当当的,都是珍贵之物,比起……”
说着在程玉华耳边压低声音道:“比起太子那时还要值钱!”
程玉华抿嘴而笑,眼中略有得意,却道:“谁不知太子小气!”
正说着,程玉丹等姐妹笑着跑来闹她,程玉华被取笑打趣的小脸红得直发烧,一名圆脸的少女坐在一边,冷冷笑了笑:“郡主姐姐要成亲了,妾室也该纳进门了。那位宁表姑娘不知郡主姐姐什么时候让她进门。不过也得问世子哥哥才行。听说人家在外养病,而世子哥哥在外办差一个月!”
“程玉琴!”程玉丹大怒!“你会说人话吗?”
“我说的不是人话吗?”程玉琴翻了一个白眼,“既然你们嫌我不会说话,我就走。”说着福了一礼:“妹妹在这里祝郡主姐姐新婚快乐,妻妾和目!”
说着就颇为得意地走了。
程玉丹气得小脸一阵青一阵白:“这个小贱人,庶孽!”
这个程玉琴就是靖国公非常看重的那名庶子的嫡女,而程玉丹几人是二房和三房的嫡女,与程玉华同一个祖母,自然与程玉琴不对付。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闹得我心晕呢。”程玉华笑着说。
“大姐姐,你没事吧?”程玉婉担心道。
“没事。你们出去吧。”
程玉丹几人告了辞,程玉华的笑脸就阴了下来,砰地一声把手中的茶盏扔在地上。
“郡主……”可心脸色发白。
程玉华早就知道宁卿被宋濯接出了宸王府,说是养病,她才不信!
“他是想干什么?难道是想把那个小贱人一直养在外面?”程玉华咬着唇。“临着成亲把她接出去!这是不让她向我执妾礼?”
“郡主,那小商女养在外面岂不是更好!虽然不用执妾礼,但那样就是一个外室!”可心道:“外室,还不如妾呢!”
“他舍得?”她可是看透了宋濯,他的一颗心早就扑到那个小商女身上,又怎么可能委屈她当一个外室!这定然是权宜之计!“表哥那一个月是出城办事吧?那就应该养在城外了。这也是,她不养在城外,有什么理由不进府!”
“那……该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程玉华收了收情绪,冷声道:“等成亲后,我立刻就给表哥抬妾,一个不够,我抬十个!到时表哥眼花缭乱,哪里还顾得了她!而且她还住在城外,一开始天天跑还乐在其中,但长久下来就会累,家中还有其他姬妾,她很快就会被撂到一边。不想被人遗忘,只能进府!只要进了府,就有她受的!她不是不愿意做妾吗,到时我什么手段也不用,只叫她执妾礼,就能折磨死她。对付她有的是办法。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有大婚才是最重要的!没得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可心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听说天水的八皇子在找姓宁的姑娘,长得非常漂亮的……会不会是她?”
程玉华眉头一皱。
“郡主,要是八皇子找的是她,她不是不愿意做妾吗?那个八皇子扬言要娶那个救命恩人,到时说不定会跟那个八皇子离开!而且那个八皇子虽然女气了点,但长相真心绝色。”可心兴奋道。
程玉华眼里闪过一抹冷色,摇了摇头:“就算她是,八皇子还会要她吗?她还会跟八皇子走吗?她……现在怕早就是表哥的人了!”
孤男寡女长久地住在一个宅子里,又是那样的关系,能控制得住?
“要是让她得知有个什么八皇子找她,她不但不跟八皇子走,说不定还会要求八皇子给她什么承诺和庇护,到时……我们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心听着出了一身冷汗。
“咱们以不变应万变。”
宋濯在靖国公府坐了半个时辰,就领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在他途经的长胜街傍,一名老妇坐在一间客栈的二楼低头看了宋濯一行人一眼,阴阴地笑了笑。此人正是陆老夫人。
那天陆老夫人登门道歉后,就愤怒地离开。
那时要扶她们进屋的不止是程玉华和邹氏,温氏也在,温氏在要扶她的时候悄悄塞给了她一张纸条。
上到马车后陆老夫人急不及待地打开,只见写着普慧寺三字。
陆老夫人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准备消息,但总比没有线过后的强!所以当晚,就把两个信任的娘家侄子叫过来,带着人快马加鞭地前往普慧寺。
谁知道才上到半山腰,虽然遇到一头吊睛白额虎,嘴里叼的不是陆学海是谁?
许是那只老虎受过惊或是受过伤,他们的人一射箭,就慌得丢下陆学海跑了。
陆学海被带回了陆家,陆老夫人又是欢喜又是恨,因为陆学海被打折了一条腿,太医说可能会有后遗症!而陆学海撞到了脑袋,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至今还没醒过来。
陆老夫人恨毒了靖国公府,要不是靖国公府做的,那个温氏为何知道普慧寺?
但找到了陆学海后,陆老夫人就不再那么冲动了,反而沉下心来,决定要把陆学海找到一事隐瞒了下来。
她现在没有证据,虽然人是在普慧寺范围内找到的,但也不能说人就是普慧寺掳的!她这次要寻找到足够的证据!
陆太傅也秘密禀报了皇上,说隐瞒陆学海找到一事,他们要抓住犯人,不能打草惊蛇。
“本夫人先让你们得瑟,等我家海儿醒了,就把你们整个靖国公府一窝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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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一刀砍了
宋濯离开了靖国公府后就回了宸王府。
呆在安静的碧云轩,宋濯就忍不住地思念宁卿。但他不能去,这才刚下聘,就出门与小妾私会,这无疑是在打程玉华的脸。
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天,等众人都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时,五月初一,他就出了门,再回来就得准备大婚事宜。
“走吧,出城。”宋濯只带了清风清河两人,就往城外奔去。
这次一见,怕又要一个月见不着。婚后他至少要跟玉华呆上一个月,这个脸面,他必须给。
宁卿已经在小宅子等了十天,她每天都如往常一样起居,毫无异样。雨晴和瞳儿见状都放下心来。
“你们说,他什么时候来?”宁卿每天都会站在门口往外张望一回。
雨晴见宁卿此如地盼望宋濯回来,不由一笑:“世子答应过今天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姑娘放心好了。世子看重姑娘,怕是上完朝,一大早就会出城,快马加鞭的话,半个时辰就会到。世子一定会在午时之前赶回来陪姑娘吃午饭的。”
“嗯。”宁卿点头,“你们去准备午饭吧。我进房为他准备些东西,你们不要进来。”
雨晴和瞳儿笑了笑,下去亲自准备午饭。
“把雪花糕抱过来。”宁卿说,“让我再喂它一次。”
慧苹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却又说不出哪里异样。她进了屋,把雪花糕抱出来。
宁卿接过,轻轻地搂进怀里。拿起熟鸡肉,很有耐心地一块块地喂它。
雪花糕竖着雪白的身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捧着熟鸡肉,吃得两腮一鼓一鼓的,很是软萌可爱。
“雪花糕这样子跟姑娘很像,果然物似主人形。”慧苹笑道。
宁卿笑了笑:“可不是,与我一样。”
“不过,这东西有时瞧着挺好玩儿,但有一点不好,就是会咬人,养了半年也不熟。”
“嗯,没错,养不熟的。”宁卿摸了摸雪花糕:“我有些冷,进去把披风拿出来。”
慧苹进了屋,宁卿走到靠近外墙的一棵树,把雪花糕放上去:“走吧。”
雪花糕立刻就跳到了正抽芽的树枝,回头看了宁卿一眼,见宁卿居然不捉它,开心得尾巴一甩,就从树上跳到了墙外,消失不见。
“姑娘。”慧苹把披风拿过来,见宁卿两手空空的,以为雪花糕被丫鬟抱下去了,也不甚在意。
宁卿走回房,慧苹一路跟着,入门前,宁卿突然道:“你在外面等着。”砰一声把门关上。
“姑娘……”慧苹总觉得宁卿今天有些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28 “你担心就在门外等着。”宁卿说着就关上了门。
“姑娘,你在里面捣鼓些什么?”慧苹看着被关门上的门,心下莫名的有些忐忑。
“给他准备些东西。”
一会儿瞳儿跑过来:“姑娘,你今儿的鱼是要红烧还是清蒸?”
“蒸着吧,清淡。”里面传出宁卿的声音。
慧苹听她的声音似是心情颇好,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质了。
这时,院外响起一阵马啼声,慧苹一喜,外面的瞳儿已经跑过来了:“姑娘,世子来了!”
“哦,开门。”
瞳儿立刻推开门,当看到里面的情形时,脸色一变,尖叫起来:“啊!姑娘,你——”
慧苹更是扑通一声瘫软在地。瞳儿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宋濯早就听到了瞳儿的尖叫,快步过来,瞳儿一下子撞到宋濯身上,宋濯大怒,一把将瞳儿甩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姑娘她出事了!”瞳儿那脸色像见了鬼一样,一脸呆证地说着。
宋濯大惊,立刻跑去宁卿的房间。
当走到大门时,整个人都呆住了!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只见宁卿朝着门口坐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却浸满鲜血,她原本清艳绝色的脸上,全都是深可见骨的刀伤!
一道又一道血痕,纵横交错,鲜血从伤口冒出来,滑过脸颊,落到衣领里。把一身白衣浸透,再滑到地上,似娇艳绝丽铺开的妖花,从她的脚底下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你……在干什么?”宋濯震惊得连反应都没发反应,像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看着她。
只见宁卿抬头看着他,似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痛一样,鲜血的那双眼睛,依仍清亮清醒得吓人。
“世子殿下,我的心你得到了,我的人你也得到了。我的身子,你玩了这么久也早该腻了吧!我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小商女,现在,连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容貌也毁了,哪里还再配给你玩弄!请你大慈大悲放我走吧!”
“难道……我与你在一起只为了你的身子?”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她,连声音都颤抖。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仍然娇软,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凄厉:“除此之外,我宁卿何德何能让你做这么多事?你为我掌心融水,你为我亲手做羹汤,你的所谓爱,就如嫖资一样!”
宋濯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血生生了咽了回去,他做了这么多,在她的眼里居然全都是一场笑话!
他把真心捧与她,她却把他碾作地底泥!
“可知道,每晚跟你在一起,每晚被你亲吻玩弄,我都恶心得想吐!宋濯,我宁卿从来都不欠你的!去年你虽救我一命,但并非是我求着你救我!要是早知你挟恩图报,我当时不如就死在狼口之中!”
“我不觉得欠你的。但你觉得,我就把身子给你!现在,该还的都还清了!不该还的,也给你了!要是还觉得不够,就把我这剩下的半条贱命也拿去!反正你是高高在上的宸王世子!”
“宁卿——”宋濯怒吼,他平生何曾受过这等羞辱,气血攻心,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小商女,本世子愿意玩弄你也是你的福气!你要滚就滚!本世子倒想看看,就你这毁容的残花贱柳如何活下去!滚!”
“民女谢过宸王世子恩典!”她狠狠地朝他磕了一个头,扯起地上的衣裳奔出房,与他擦肩而过,带着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姑娘——”慧苹哭成一个泪人,拼命地追着宁卿。
清风清河才赶到,当看着宁卿一脸血痕,满身鲜血地跑出来,整个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个女人,究竟有多狠!有多恨!才会对自己下得了这种手!
“殿下——”清风脸色发白地看着宋濯。
宋濯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双眼空洞,拼命地喘着气,一声不吭。不知为何,他身上连气势都没有了,就那样站着。
“姑娘——”慧苹失声痛哭。
宁卿跌跌撞撞地冲出这座宅子,宅子里的丫鬟看到一个血人奔来,俱是吓得尖叫连连,躲到一边去。
“姑娘,不要走了!这样你会死的!”慧苹追着她急得直哭。“回去求一求世子,先把伤治好……”
“让我回去……我宁愿死!”宁卿重重喘息着,声音微弱,脸上的伤,火辣辣的痛。
“尊严真的这么重要吗?”
“对,很重要,比命还重要!”
慧苹知道劝不回宁卿,只好说:“咱们快去找大夫吧!姑娘!求你了!”
“好……”
宁卿一路跑,一路都是鲜血。直到出了这座宅子,宁卿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终于走出来了!
“姑娘,快走!咱们快去找大夫!”门外停着好几匹马,慧苹也顾不得那么多,翻身而上。她以前侍候静王妃之前是在马房帮忙的,她学过骑马。
宁卿被慧苹拉上马。慧苹一挥鞭子,就疾速而去。
宁卿抱着慧苹,因为失血,浑身虚软无力,脸上火辣辣地痛,但这些都不及她心里的痛。看着他订亲,看着他下聘,看着他娶别的女人!她却要给他当妾!
她宁愿毁了这张脸!也要逃出来!
慧苹会骑马,但马术却不精,多年未练,她又心急,马鞭抽得狠了,马就发疯,身子一甩,就要把宁卿和慧苹甩下马,宁卿小小的身子被甩飞,碰地一声要落到地上。
眼前一根树丫的尖刺正对着她的胸口,宁卿只感到一阵的钻心的刺痛。宁卿知道,她要走了!
这种痛非但没有让她难受,反而让她有一种解脱解放的轻松之感,脑子一晕,就陷进一片黑暗中。
这个世界让她好累!好痛!死了吧!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用受那些苦楚了!
“姑娘——”慧苹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看着宁卿的心脏被刺穿,看着宁卿昏死在傍,她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她想救她,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