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们,好像生来就是克着东宫的!
皇后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圆圆的脸蛋,高鼻梁,额头上还有刚刚被点上的红点,十分可爱,但是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皇帝看着皇后,笑道:“怎么样,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好看,小四本就俊秀,看着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一定比小四还俊秀。”
皇后扯了扯嘴角,开口道:“妾身倒是觉得胖胖的,喜庆,而且襁褓是红色的,这么映着,孩子身上倒有些橘色的光芒,加上这脸蛋,倒像是个橙子。”
这话绝对不算是好话,当然,也只是皇后隐晦的发泄之语,因为她实在不想夸这个孩子,但是也不好直接说坏话,便说出了这么一番等于是失礼的话。
皇帝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皇后本来还笑着,但是看着皇帝的脸色,也觉得有些害怕,收敛了笑容,低下了头。
心里还有些赌气,她本来就不想笑!
华裳见状赶紧上前,这是个好日子,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帝后吵起来,而且皇帝已经生气了,气憋在心里,比发出来,难受多了。
当然,皇帝是不会难受的,他一定会让别人难受。
华裳笑着开口道:“臣妾也觉得这孩子脸长得圆圆的,有几分橙子的样子,不如,就起个小名,叫橙子好了?”
皇帝扯了扯嘴角,他当然不觉得这个小名好,但是裳儿如此懂事、贴心、隐忍又识大体,他又觉得十分欣慰,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第180章 红颜知己
上阳宫。
华裳心情很好地坐在榻上绣花,年纪也大了,还是喜欢些平缓文静的东西。
兰芝在一旁伺候着,芍药帮着分线。
华裳的绣活也就是过得去罢了,并不精通,大家闺秀,这个东西肯定是要会的,但是也肯定不如绣娘的活儿好。芍药的绣工就十分精致,她从小就是学这个的,也是因为绣活好,才被老太太给了华裳,后来又因为性子稳重而受到重用。
华裳手里的绣的是一朵牡丹,牡丹想要秀好那也是极不容易的,颜色要层层叠叠有缓有和的才好看。
兰芝见华裳眨着眼睛有些疲惫的样子,就端上了茶水,轻声道:“娘娘休息一会儿吧,这活儿着急不得。”
华裳笑着接过茶水道:“本宫本就不急,这是送给皇后娘娘的,她最爱牡丹 ,本宫这也算是一片心意了吧。”
兰芝笑着道:“这些日子皇上冷落皇后娘娘,十五那天帝后好像还吵了起来 ,后宫议论纷纷,都说是因为上阳宫洗三的缘故,看来又是不知道是谁在搅动风雨了。”
华裳温柔地拉开嘴角道:“还能是谁,不是皇后就是德妃,不过是谁也没差 ,本宫这不想给皇后娘娘亲手绣一条牡丹帕子以示赔罪么?”
示之以弱,这招谁不会?
何况,以皇帝的性子,他只要知道了华裳费了好些时日绣了这么好看的帕子给皇后赔罪,恐怕心中更是生气。
华裳就是要将一件小事,慢慢、慢慢地搞大,在皇帝心里留下印象。
本就是皇后没有容人之量,犯错在先,她这个宠妃已经如此退步隐忍,孙子的小名都叫了橙子,自己还如此诚心诚意地为皇后绣礼物,任谁看着都有几分同情吧?何况是一直以来都冷待皇后和宠爱自己的皇帝呢?
华裳一直都能掌握挑拨皇帝的度,不能太浅也不能太深,更不能太刻意,现在这样刚刚好。
何况,绣个帕子而已,真的是一点都不累,就当打发时间了,闲下来还可以听听帝后不和的八卦,华裳的心情简直是好得不得了。
而未央宫此时则是愁云惨淡,连太子都有点埋怨自己母后的失礼。一个小婴儿,您跟他计较什么?还惹得父皇生气。
东宫的糟心事本就很多了,如今连未央宫都被皇帝冷落,这个月的初一、十五,皇帝都没有到未央宫就寝。
沁淑妃、德妃在来请安的时候,真是含沙射影地好一顿嘲讽,皇后心里也憋着气呢。
“俨儿,这次是母后做的不好,但是母后也是见不得你受委屈,你是太子,可是如今过得还不如隐形人般的五皇子,你让母后心中怎么能不痛呢?”皇后这 辈子唯一的弱点就是这个儿子,这时她坚强的理由,也是她软弱的理由。
太子陈俨也知道自己母后的心,他是爱着母亲的,他之所以和上阳宫的关系一直冷淡僵硬,最初也不过是为自己的母后打抱不平而已。
上阳宫所受到的宠爱和自己母后受到的冷落,在他当年还幼小的心中划下了深深的印痕,成为舍弃不掉的芥蒂。
“母后,儿臣现在受点委屈算什么,也是当初娶妻不贤,才出了这么多的事儿,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站稳脚跟,慢慢用时间来冲刷这些不良的印象和影响,母后,您也尚且忍耐着些,别再惹父皇生气了。”
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母后都明白。只是,俨儿 ,母后听说,你似乎和宫外的一名女子走得比较近?母后知道太子妃失德,已经彻底冷了你的心,你身边也的确缺几个知心的人,但是宫外的女人,不三不…… 总之不能放纵你自己,知道么?”
太子的脸色僵硬了一下,然后冷着脸反驳道:“儿臣没有和宫外的谁通有私情,更何况,那也不是不三不四的女子,母后您不了解内情,就不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
皇后叹了口气,声音疲惫:“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你也是大梁的太子,母后也不说太多,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改日,母后就和你父皇提一提,该给你再挑几个人了,身边没个贴心的女人,到底还是不行。”
太子的面色有些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应道:“都听母后的。”
出了未央宫的宫门,太子还是有些烦躁,北面和北蒙的战争已经打了将近一年了,在边关的战火并未蔓延到中原,边关的铁与血也并未影响到上京的歌舞升平。
但是,太子还是很焦躁。战事进行到现在,还算是顺利,他的大皇兄诏平王也屡立战功,虽然说这些战功之中肯定是有些水份的,但是总有功劳,或者说只要他无过就算得上有功。
皇帝也在朝上多次赞扬了自己的大儿子,这让太子有了些许的危机感,他真的、真的十分讨厌,他大哥俯视他的眼神!
军政大事、内帷后宫,他都已经举步维?7那个女子和他见过的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快人快语、天真活泼又机智伶俐,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他太子的身份,只单纯的交往他这个人。
他们之间并无私情,太子知道,他大约是在单相思吧。
只有在见到她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轻松安宁下来,宫中的压抑、太子的重担、糟心的事务,似乎都不见了。
太子叹了一口气,他是可以将那个女子纳入东宫的,他当然派人查了那个女子的底细,大家闺秀,虽不显赫,倒也算有头脸,纳入东宫也是不丢脸面的。
但是他却一直没有那么做,大约是害怕吧,害怕心仪的女子并不想要嫁给他,更害怕这个女子入了东宫之后就会改变,不复今日的纯净。
他太了解这座皇宫了,这里只会培养出吃人的女人。
上阳宫。
华裳举起自己刚刚绣好的牡丹,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容,眼角微微的细纹一点也无损她的魅力,反而更加显得眼波流转之间的温柔与风致,真是时光都眷顾着的女人。
殿内没有几个宫人,只有几个心腹,兰芝侍立在一旁,突然听到自家娘娘温和的声音:“事情都办好了么?”
兰芝低着头,福身行礼,低声道:“都办好了,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我们的人在东宫和玉华宫都很隐蔽,这么多年,太子和德妃都不会怀疑的。”
华裳笑了笑,面容依旧温和柔软,声音轻缓:“以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那些人也都让他们闭嘴,知道么?”
兰芝深深地福身,低着头道:“奴婢明白,娘娘放心。”
华裳收起了绣帕,扶着谷香的手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青砖绿瓦,眸色见深:德妃姐姐,你可不要让妹妹失望啊,拥有着莫大野心的你啊,妹妹将选择权交与你。
玉华宫。
德妃比华裳大了十多岁,如今也是四十五岁的老女人了,早就显出了老态,不过她本就不貌美,所以老了之后倒也无所谓,反倒显出了几分慈祥来,比年轻的时候还要耐看些。
染枫在一旁轻声道:“娘娘,太子的那位红颜知己我们的人查到了,是叶氏的姑娘,和我们郑氏的关系很深,这个姑娘的母亲是郑氏的姑娘,算起来,还是您的堂妹呢,只是早逝,如今当家的是继室,两家的关系就略淡了些。”
德妃的手指上带着长长的大红色护甲,一下一下地敲在椅背上,声音重重的,又沉沉的。
染枫小心翼翼地翘了翘自家娘娘,轻声开口道:“娘娘想用这个姑娘做什么文章么?不过,虽然她和太子走得颇进,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把柄可抓,顶多就是坏了姑娘的名声罢了。”
德妃敲手指的动作越来越快了,染枫知道,这是娘娘心情起伏时才会做的动作,这样的频率说明娘娘心情十分激动,可是,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么?值得娘娘这般思虑。
德妃停下了敲击,慢慢地睁开眼,嘴唇抖了抖,眼睛发亮,其中带着兴奋与挣扎,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传信回家,本宫需要一个妹妹入宫争宠,让家里好好安排。”
染枫有些奇怪,娘娘怎么突然要姐妹入宫争宠,皇上已经年近五十,早就力不从心,对于女色更是浅淡,哪里是什么争宠的好时机,大户人家的女孩们都瞄准了诸位皇子,哪有争宠皇帝的?
德妃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开口道:“本宫看着堂妹的那个女儿就不错,堂妹走的早,继母待她想来也是颇为忽视,叶氏又不是什么大族,我们家的女孩子还要点脸面,不好入宫,但是叶氏没落了多年,想来本宫这位外甥女也应该愿意为家族奉献一下的吧?”
染枫听着德妃的话,突然浑身发冷,太子喜欢的女人,或者说也可能喜欢着太子的女人,娘娘要把她收到皇帝的后宫……
信息量太大,染枫逼着自己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就好了,她只是一个奴婢,一切都听娘娘的就足够了,染枫福身应是:“奴婢明白了。”
德妃勾了勾嘴角,声音轻柔:“让家里人好好办,也不用告知他们底细,就说是本宫的意思,不要刨根究底了,一切都还在本宫的掌控之中。”
染枫低着头应是,然后缓缓退下。
一切都没有出华裳所料,德妃,她从来都不以出宫颐养天年为目标,她的野心一直隐藏得很深很深,但是种种布局,终究被华裳看出了几分,德妃娘娘啊,她的目标一直都是皇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快要结束了喵,下个月透明估计就做不到日更了,大约会两日一更?
而且接近结局了,转着部分透明还有点处理不好,有点卡文,悲伤/(ㄒoㄒ)/~~
第181章 叶美人
整个后宫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中,四年后宫都没有再进人了,可是如今这偌大的后宫,终于又增添了一位“妹妹”。
出身叶氏,德妃的远亲,年轻貌美,性情活泼。
皇帝不是一个沉迷女色的人,但是德妃这么多年在皇帝面前也是很有脸面的老人了,她从中牵线,将自己的外甥女介绍给了皇帝,皇帝若是不应,一是不给德妃脸面,二也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更何况,人家姑娘看着也是极好的,容貌性格都讨人喜欢,出身也不高,收进宫也实在不算个事儿。
至于叶氏女自己的意愿,没有人会关心的。
即便当初高贵如华裳,可有人问她一句愿不愿意入宫侍奉皇帝?
未央宫。
皇帝要纳妃,最该知道也必须知道的自然就是皇后了,当皇后听闻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如坠冰窖!
皇后的眼睛还没有聚焦,散乱无神,带着长长护甲的手端起一旁桌子上的茶杯,茶杯三件套的碰撞声十分清晰,一旁的翠缕满脸的不忍之色,可是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已经几近崩溃的皇后娘娘。
茶杯中的茶水已经有些洒了出来,皇后的手越抖越严重,好不容易才喝到了一口茶水,当放下茶杯的时候,茶杯也没立住,倒在了桌子上,茶水顺着桌子流了下来。
翠缕急忙上前将倒下的茶杯收拾好,然后擦干净了桌子。
皇后的眼神仍是木愣愣的,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道:“翠缕,太子行事一向都是稳妥的,他在宫外的姑娘,本宫能够知道,也是因为太子和东宫的人都不会防备本宫,你说,还会有别人也知道这件事么?”
翠缕当然也不确定,皇后问话也只是在寻求安慰罢了,但是翠缕知道现在不知安慰娘娘的时候,而是让自家娘娘打起精神来,便开口道:“娘娘,我们不能期待巧合或是偶然,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德妃一向心思深沉,她不会无缘无故就突然想让年轻的女孩子来宫中争宠的。”
皇后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然后开口道:“太子知道这个消息么?”
翠缕低头轻声道:“太子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是最早得到消息的,因为皇后娘娘需要用印。”
叶氏女被皇帝封为从五品美人,这样的品位是不需要圣旨的,皇后用了印,就算是有了法律效应。
皇后咬了咬牙,脸上的悲伤之色却怎么也掩不住,开口道:“太子那边,你亲自去走一趟,别让人瞧见了,好好和他说,让他顾全大局,就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女人,忘记这件事,那个女人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是他的庶母!”
翠缕福身应是,然后开口道:“娘娘,叶氏女因为不知道太子的真实身份,以后也不能让她知道。我们不了解她的为人,若是心狠的,那对太子来说,是多大的一个把柄。”
皇后点了点头,沉声道:“叶氏女位分不高,太子来后宫的走动也比较少,应该不会有什么遇见的机会,以后派人盯着些,不能让他们想见。”
翠缕福身应是。
皇后一条一条地嘱咐了很多,然后脸色慢慢变得阴狠,脸颊的肌肉都在抽动,沉声道:“德妃……她若是不知道这些内情,自然是好的,可是若是她知道,又是故意这么做的,那么她会不会告诉叶氏女,或者就是叶氏女在与她合谋……让我们的人在玉华宫都动起来,本宫不想看到叶氏女受宠,也不想看到德妃这么悠闲地暗算太子!”
翠缕知道娘娘是真的愤怒了,多少年来,从嫁给当年还是王爷的皇帝开始,娘娘就一直隐忍着,因为无子隐忍,因为无宠隐忍,后来又因为太子而隐忍,这后宫中,但凡是个人物,都没把娘娘放在眼里。
可是,那终究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她若是真的动起来,那只会是雷霆之怒,暴风骤雨。
小瞧这个女人的人,都会付出代价的。
上阳宫。
华裳已经将自己的绣品献给了皇后,当然,皇后现在完全没有精力搭理她了,收下了东西,算是与华裳和解了,至少,目前,她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上阳宫了。
华裳默默地笑着,手中绣着另一个帕子,绣样是石榴,石榴意为多子,这个帕子她准备赏给儿媳妇,也算是做婆婆的一片心意?
兰芝看着华裳优美的笑容,笑着道:“东宫碎了一地的瓷器和桌子,奴婢瞧着,太子似乎是动了真情呢,娘娘这步棋走得太漂亮了。未央宫这些日子也不安宁,不过皇后现在似乎还是主要在安抚太子殿下,对玉华宫倒是没什么动作。”
华裳拉起针线,温柔地笑着道:“德妃将叶美人安排在了自己的宫里,皇后娘娘很是不满,你瞧着吧,皇后娘娘本就对德妃怨恨入骨,如今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叶氏女还在玉华宫后殿,皇后是不可能不对玉华宫动手的。”
“皇后娘娘一向宽仁大度,她是不动则已,一动致命。本宫啊,就喜欢看这样的势均力敌之战,若是实力相差太悬殊,胜负根本没有悬念的话,那就失去乐趣了呢。”
兰芝有些害怕地看着自家娘娘,看来,自己对娘娘的了解还是不够多,这样的娘娘她以前还从未见过。
但是,莫名地有些兴奋是怎么回事?看着以往高高在上的娘娘们被自家小姐玩弄在鼓掌之中,那种惊人的快感,看着事情如自己预料般的发展,那种激动和兴奋,真是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