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想，发财升官死老婆，的确是人生三大乐事。
兰芝压低了声音，八卦满满地道：“娘娘，您可不知道，这事没完呢。”
第178章 闹剧
上阳宫。
华裳闻言，见兰芝一脸的神秘兮兮，便笑了笑，挥挥手让殿内的无关人士都下去，听东宫的八卦那也是要谨慎些的。
见人都下去了，华裳才开口道：“又怎么了？”
兰芝眉飞色舞，低声道：“太子说了保小，那里面接生的稳婆自然是接到了消息，又正值太子妃的情况十分危急，稳婆们商量了商量，就决定舍大保小了，可是没想到啊，这个时候太子妃正好醒了，听到了稳婆们的议论。”
华裳挑了挑眉，轻声道：“太子妃周氏是听到了稳婆们说太子要保小么？”
听到了什么很重要，是稳婆们按照规矩战战兢兢地要保小，最后都给太子妃偿命，还是太子或者皇帝明确要求保小，那对太子妃来说是绝对不同的感受，也会造成不同的后果。
兰芝用手捂着嘴，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的人就在产房中，太子妃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稳婆们说，太子说要保小。”
华裳微微蹙起了眉头，轻声道：“太子妃如何了？”就算华裳心中不喜欢太子妃，但是还是为她感觉到可怜，这个时代的女人，不论地位有多尊贵，终究还是系于一人。
兰芝低声道：“太子妃当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推开了稳婆，嚎叫着保大！”
华裳悚然一惊，猛地转头道：“太子妃喊出来了？外面的人听到了么？”
兰芝也觉得这位太子妃十分……不好言说，低声回道：“反正门外的太子和太医们应该都听到了，太子当时都懵了，然后便是震怒，如今在东宫下了封口令，我们的人如果不是在产房估计也是无法得知的。如今估计，能得到这样机密的消息的，除了我们上阳宫，估计就是皇上的建章宫了，至于皇后，那要看太子愿不愿意说了。”
华裳抽了抽嘴角，她第一次发现，她一直以为正统到不可动摇的东宫，其实挺……脑残的，尤其娶了这位太子妃之后，实在是暴露出了太多的弱点。
太子明着说保小，这就已经比较绝情了，以后传了出去，难免要被别人说一句薄情。而太子妃更是绝，居然自己喊着保大，你这是谋害皇孙知不知道？这个时代对女人来说可没什么人权，你这就算是在平民家庭，那也少不了自私无情的标签，别人以后看你那肯定是用白眼斜楞你了。中国人一直信奉父母的慈和儿孙的孝，如今太子妃算是坐实了“不慈”了。
“不慈”这个名声仅次于“不孝”，比“不贤”还要严重的多。不用想华裳也知道，以后别人会怎么议论太子妃：殴打庶子算什么，亲儿子她都想掐死。
于私于公，太子妃都不该说这话的，有些话你可以想，但是不能说。太子和太子妃都犯了这个错误。
兰芝看着自己娘娘神情严肃的样子，笑了笑继续低声道：“娘娘，闹剧可没结束呢。太子妃虽然喊出保大的话来，但是稳婆们也不能听她的呀，太子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又下令保小，口中还说着什么太子妃一片慈母之心，不忍腹中子嗣，愿舍己以报万全。完全忽略了太子妃的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华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我们这位太子殿下倒是也沉得住气，这个时候还不忘给太子妃扣上仁德慈善的帽子，为自己和孩子铺路，他这个性子到底像了谁？皇上和皇后都不是这样的人。”
兰芝翘着嘴角，压低声音笑着道：“娘娘可不知道，太子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打响，太子妃自从听到了太子的那番话之后，整个人又惊又怒，清醒得不行，愣是咬着牙，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生下了孩子，虽然身体严重受损，不过到底保住了命。不过，生下的是个女孩，还是瘦弱。”
华裳弯起了嘴角，细长的眉微微翘了起来，轻声道：“人果然在生死之间，会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看来我们这位太子妃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只要她能占住了位置对我们来说就是好事，本宫最喜欢这样的猪队友，当然，是敌人的猪队友。”
兰芝压着笑声道：“还有更好的消息呢，听太医说，太子妃的身子算是垮了，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生育了。”
华裳瞪大了眼睛，锋利的目光直刺东宫。
太子妃还活着，但却无法生育了，这次还生下了一位体弱的女孩，这就意味着——太子不可能会有嫡子了！
华裳无法自制地勾起了嘴角，她努力地想要压下笑意，不这么的幸灾乐祸，可是办不到啊，她之前所有的谋划，皇帝对太子所有的失望，都抵不上这一次打击对太子的——锥心之痛！
华裳望着东宫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看建章宫，慢慢弯起了嘴唇，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本宫的。
嫡长子继承制对于帝国来说，几乎就意味着一切。
当今圣上不是嫡子，因为先帝就没有嫡子，所以皇帝心中一直有一种痛，那就是不被自己父皇期待着的那种痛，他总是被自己的父皇用纠结的眼神看着，充满了考量和打算，即使登上了皇位，得到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也没有办法弥补皇帝心中的那块空白。
因为他不是嫡子，所以他被父皇像物品一般打量，所以他被兄弟无数次地质疑和谋害，所以他面对着宗室总是缺了几分底气。
这不是皇位能够填不上的空白。
所以他那样地期待着太子，皇太子陈俨被他寄予了厚望，这是他用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从一开始，就和所有的皇子都不同，他在有意、故意、刻意地做着这件事。
冥冥之中的，他在爱着的不是皇太子陈俨，而是当年的自己。
他没有得到的东西，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的确，陈俨的确有这个资格不是么？他是他的嫡长子。
充满了正大光明、名正言顺。
不在其中的人，恐怕很难理解这份心绪，这是在皇室，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才会出现的期盼与企望。
可是——
如今皇太子依旧是嫡长子没错，可是他却几乎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了。
华裳太了解皇帝了，别人也许都不懂皇帝的心思，但是她却总是可以在皇帝敞开的心扉中窥见到几分的真实，所以她抓住了关键，也抓住了皇帝的心。
这件事对皇帝的打击，华裳敢打赌，比对太子的打击要大得多得多！
这才是第一件能够动摇东宫的事。
建章宫。
皇帝想要知道的事情不可能有人能够瞒得住，虽然太子已经极力地动用人脉封锁消息，想要将这些对他不利的消息都埋葬起来，但是他还是太嫩了，刚刚十九岁的太子对年近五十的皇帝来说，还仅仅是个孩子。
所以，东宫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被陈喜呈上了皇帝的案头。
整个建章宫都很安静，不，是寂静。
陈喜躬着身子站在下面，微微抬起了头，皇帝是面无表情的，刚刚看过的奏章被整齐地摆放在一旁，和往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宫殿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最大的不同已经出现了。
论对皇帝心思的把握，唯一可以与华裳相媲美的大约就是陈喜了，他们对皇帝的了解程度是差不多的，只是侧重点不同。陈喜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沉默。
可是，皇帝可以沉默，奴才总是不能沉默的，总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你说话，午膳的时辰到了，说不说话？外面有大臣求见，说不说话？
而陈喜以及如今正殿内的心腹宫人们都知道，谁第一个在皇帝面前开口，那就是个死。
陈喜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大约是能揣摩出皇帝此刻复杂的心绪吧，对太子行事的失望、对太子妃失德的愤恨、以及对最终结果深深的无力。这是一场闹剧，却将这个帝国最尊贵的男人打击得体无完肤。
就好像是一条完美的链条，皇帝、太子都只是这条链条上的小小一环，但是，如今却在皇帝还能看见的范围内出现了瑕疵，不，是几近断裂。
这种令人抓狂的天灾**，让已经年老的皇帝感觉到了疲惫和无力，似乎怎么挣扎都会出现一个怪圈。
陈喜突然看到了门口的小太监正在使眼色招手，陈喜转动着眼珠看了看皇帝，然后轻手轻脚、尽量不惹人注意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陈喜又轻轻地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一点，皇帝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深黑色的眼珠看着陈喜，没有说话。
周围的宫人有的已经被吓得两股颤颤，陈喜是不会被皇帝开口打死的，但是他们总会有个倒霉鬼会成为替死鬼。
陈喜躬身行礼，声音又轻又低，尽量不刺激道皇帝，开口道：“启禀皇上，宫外传来消息，佑安王妃生了，是个小王子，母子平安。”
周围的宫人都微微松了口气，好像不用死了。
第179章 小橙子
建章宫。
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终于有所缓解，皇帝虽然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是周身的气压终于有了变化。
陈喜走回皇帝的身侧，再次乖乖地站好，目不斜视。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小太监进来禀报：佑安王求见。
这是正常流程，这出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儿子，也是皇帝的孙子，而且这又是小四的嫡长子，小四自然是要来宫中亲自报喜的。
皇帝终于开了金口，声音与往常没什么区别：“进来吧。”
穿着一身浅色衣袍的四皇子踏进了宫门，身姿修长，低眉顺眼，但脸上仍带着几分喜色，下跪行礼还踉跄的一下：“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吉祥。”
皇帝见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总算是强行勾了勾嘴角，开口道：“快免礼吧。看看你，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还是这么马虎。”
四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在父母面前，他优雅的笑容变得有些腼腆：“这不是得了儿子，高兴么。”
若是别人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皇帝估计能气疯，但是小四却是不一样的。
其实，在众多皇子当中，皇帝拥有特殊感情的，只有两位。一位当然是太子，那是嫡长子，身份地位都不同，那是给予了浓重色彩的继承人。另一位，便是小四了。这是身体虚弱、小时候一度可能会死掉的孩子，但是一直以来都懂事的让人心疼。
别看小四小时候经常胡闹，但是真正出格的事儿那是一件都没做过的，相反，他小时候就天真烂漫，懂事孝顺，兄友弟恭。也许是被父皇和母妃的宠爱与保护，他的身上一直带着那种缥缈的幸福感，和人相处也极具感染力。
这就是他最爱的儿子，毫无疑问。
大皇子和二皇子小的时候，皇帝正处于政治漩涡中，夺嫡的战争一直在进行着，所以错过了两个儿子的成长，而稍稍大一些之后，父子之间的相处却总有几分距离了。
而五皇子则是一直以来都是被皇帝忽略的那个人，首先，双生子本就不详，在皇帝看来，小四的先天心疾可能就是五皇子的锅，而后温贵嫔的所作所为，更令皇帝膈应，也觉得五皇子带着几分晦气，所以普通儿子的亲近尚且达不到，更何况其他了。
六皇子、七皇子都比较平庸，而且出生相距太近，难免相互分薄宠爱。
而八皇子虽然也是华裳所出，但是和小四的调皮不同，八皇子有时是真的不懂事，就例如和太子的不和，虽然皇帝不认为是哪一个人的错，但是毕竟都要打五十大板的，有时候也会埋怨一下小八的无法无天。
九皇子的母妃身份低微，淑妃又渐渐失宠，很难为九皇子博得皇帝的注意，所以虽然长期是幼子，但是却一直没能得到父皇的另眼相待。
十皇子那更是不必说了，也许皇帝现在对这个孩子，更多的是几分愧疚吧，和爱尚且相距甚远。
皇帝看着四皇子的眼神渐渐温和了下来，不论东宫有多少糟心事，但是小四是无辜的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兴冲冲地来报喜，若是得到了父皇的冷待，那该多伤心啊。
皇帝自己脑补了一下，都觉得心疼，语气也温和了下来道：“这几日天气不好，等选个阳光明媚的天儿，你把孩子抱进宫来给父皇和你母妃瞧瞧，你母妃啊，天天念叨着你们一家，就盼着孙子呢。”
四皇子其实是知道东宫的一切的，毕竟他有一个无所不能的母妃，无论什么消息都能在第一时间拿到，但是装无辜装不知道，是在这个宫中的必修课，所以他还是那个父皇眼中脆弱又懂事的儿子。
“知道了，父皇。儿臣看父皇面色有些疲惫，是太过操劳政事了么？如今和北蒙的战事正如火如荼，虽然严峻，但是父皇好歹保重龙体。”小四一脸的真挚和担忧。
皇帝脸上多出了几分欣慰之色，笑着道：“父皇知道啦，朕的小四就是孝顺，好了，去你母妃宫中看看吧，她应该还不知道你媳妇生子的消息吧？别让她等着急了。”
四皇子开心地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是，那儿臣先行告退。”
三天后，上阳宫。
小四的嫡长子的洗三礼被皇帝特许在上阳宫中举行，王妃子婼还在月子中当然是无法出席的，不过小四的兄弟姐妹们肯定都是会来的，上阳宫也是难得这么热闹一次。
太子坐在一旁，虽然脸上笑着，但是心情实在不见得愉悦，他的嫡女比小四的嫡子大一天而已，但是因为早产加难产的缘故，身子十分瘦弱，连洗三礼都没敢办，生怕这就被阎王勾走了。
如今瞧着上阳宫这般热闹，自己的东宫却如雪洞般冷寂，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华裳此刻正抱着红彤彤的襁褓，看着自己的大孙子，脸上的笑简直收不住，皇帝看见华裳的笑容，对着华裳低声道：“难得见你如此情绪外漏，看来，以后要让小四多生些孩子让你高兴了。”
华裳抿着嘴笑：“这可是臣妾的第一个孙子，臣妾当然开心，怎么，还不许人笑了？”
皇帝最喜欢华裳这般模样，不是刻板的温柔，而是带着几分娇嗔的随意，因为不常见，所以才更想见。
物以稀为贵，皇帝只爱华裳的娇嗔，别的女人的娇嗔对皇帝来说随时可见，也就毫无意义了。
华裳将怀中的襁褓递给小四，让小四抱着给兄弟姐妹们瞧瞧，自己转头对皇帝道：“臣妾的孙子还等着皇上赐名呢，皇上可得选一个既好听又有寓意的好名字才行。”
皇帝带着几分宠溺地答道：“好，朕一定用心。”
对自己的儿子，华裳恐怕都没有这么用心，但是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总是有些道理的。
而那边，太子作为兄弟之中最尊贵之人，自然也要抱一抱孩子，给孩子沾点喜气和贵气，可是，十分不巧，这太子刚抱上孩子，衣襟上的饰物就刮开了襁褓的带子，更加巧合的是，这个时候小婴儿撒尿了……
没了襁褓的阻挡，清澈的童子尿顺着襁褓直接流到了太子的衣襟上，太子脸上的肌肉都抽动了下，手臂上下动了动，强忍着没把这个孩子给扔出去。
小四见状，赶忙上前将孩子抱回来，他是知道太子是有些洁癖的，不顾自己的衣服也弄脏了，连忙开口道：“太子哥哥没事吧，真是抱歉，孩子他不懂事……我让宫人领你去后堂换件衣服吧。”
太子努力地转换面色，然后笑着道：“没什么大事，小孩子哪里有不尿的，更何况，童子尿还辟邪呢，本宫还算占了便宜。”
太子的话语无疑是非常得体的，他到底还不傻，起码面上的东西，他都做得很好。
小四再次致歉后便派宫人领着太子去换衣裳去了。
帝后和华裳都注意到了，不过皇帝是觉得太子处理得还算得体，心中略略安慰了些，而皇后则是怒气横生，觉得上阳宫这一家子似乎都和自己的儿子作对，连个婴儿都敢在太子的身上撒尿，简直不知所谓！
可是皇后看着皇帝和华裳亲亲密密的样子，估计自己说什么，人家都不在乎，也只能憋着气了。
洗三的仪式最终还是顺顺利利地完成了，一宫之主们和诸位成年的皇子公主们都先散了，剩下几个小皇子和小公主在一起打闹嬉笑，皇帝见了，也不阻止，小孩子的玩耍其实也十分有意思。
皇后也还在，因为她越想越觉得生气，最近这一段时间，东宫所有的倒霉事似乎都能和上阳宫联系起来，皇后就隐隐的感觉，也许真的是相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