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的意思是，你晃的别人没法睡觉。”许诺沉不住气开口，“跟他这种情商的人，要实话实说，否则他听不明白，还以为在赞美他的尾巴呢。”
“你是这个意思吗！”踏沙霍地坐起身。
“啊，这个——”林瞻宇尴尬不知如何接话。
“怎么这么吵，天亮了吗？”隋逸在一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等了两秒，见没人回答。他自顾自地翻个身，“没人理，原来是做梦。”
“哼！”踏沙气鼓鼓地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林瞻宇赶忙赔罪，“踏沙，对不起啊。”
“现在不碍眼了，睡你的觉吧。”
许诺看到踏沙吃瘪，心情大好地翻个身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隋逸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踏沙把自己裹得跟茧子似的，睡得正酣。再看看其他人，已经都起身啦。林瞻宇在厨房忙活早餐，许诺正在给尼美治伤。
有了治疗仪，尼美头上的绷带很快可以拆下来。吊着的小胳膊也好了八成。看到尼美的心情不错，隋逸决定跟他来此破冰谈话。
“尼美，早上好。”隋逸走过来冲他招招手。
“哼。”尼美看着他。
“还在生气？”隋逸弯下腰跟他平视。
“哼。”尼美继续看着他。
“我下次不会手滑，一定牢牢抓住你。”
“哈兮。”尼美继续面无表情。
“你感冒了？”隋逸心想，这个小人鱼真有趣，打喷嚏居然一副面瘫的表情。”
“尼美没生病，他在练习发声。不过你说的话他听不懂。”许诺笑道，“他很聪明，一晚上学会好几句话。”
“噢？”隋逸搔搔后脑勺。
“来，尼美，咱们给他表演一段。”许诺说，“快使用双节棍。”
“哼哼哈兮。”尼美左手伸出一根指头。
“快使用双节棍。”
“哼哼哈兮。”尼美伸出两根指头。
“习武之人切记。”
“仁者无敌。”尼美伸出第三根指头。
“是谁在练太极。”
“风生水起。”尼美攥起拳头，然后伸出中指冲隋逸比了比。
“我靠，这是你教的？”隋逸无语问道。
“没有，可能这个手势是世界通用手语，不用教。”许诺笑得前仰后合。
小人鱼受到鼓舞，把受伤的右手也伸出来，费力地伸出中指，然后举着两只手冲隋逸直比划。

☆、也许
戏弄隋逸之后，尼美的心情一直都很好。看着尼美吃完最后一片饼干喝完咖啡，林瞻宇清清嗓子问：“我看你吃饱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尼美眨眨眼，看看许诺：他的表情好像很严肃，他在说什么？
你问他还不如问我，他受过伤，没法正常跟人鱼沟通，要交流也要跟你比手画脚，多麻烦。踏沙四十五度望天，等着小人鱼来求他。
尼美不遂他的意，继续看着许诺：你比划吧，我连猜带蒙应该没问题。咱们一向这么交流的。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咱俩要问的是同一件事。”许诺看看林瞻宇，“你想问移风，我想知道我弟弟的下落。”
林瞻宇点点头，“你来问吧。”
“尼美见到我没有表现出熟悉的样子，我想他没见过蓝苏。”许诺有些低落地说。
“也许他听说过。”林瞻宇说，“希望他能带来一些好消息。”
许诺冲尼美笑笑，指指尼美的眼睛，又指指自己的脸。
尼美点点头：你很漂亮。
发现尼美理解岔了，许诺赶紧摆摆手。
尼美说：你别谦虚，你比旁边那个踏沙好看多啦。
我哪里不如他，你审美有问题，小光头。踏沙瞟他一眼。
你就是丑！尼美比出一个中指。
踏沙看着尼美，回敬他一个中指：你等着，别走开。
怕你啊！尼美又伸出一个中指。
没有两分钟，踏沙飞快地窜回来，别眨眼看好啦，他把藏在身后的镜子拿出来对准尼美。
尼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不作声，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现在知道谁丑了吧。看看你那没毛的脑袋，瘦了吧唧的小身板，还有包的像个粽子的尾巴，真是人鱼界之耻！
许诺一把将踏沙推到一边：“你这人怎么往人伤口撒盐啊。”
听到没有，他的意思也是说你丑。踏沙不忘挑拨离间。
啊——啊——啊——尼美拍打着尾巴大喊起来，幅度大的完全不顾鳞片没长好。
“别激动，别激动。”许诺上前按住他。
看我的眼睛，看我的眼睛，绿色的，绿色的！纯正的绿色！
绿色很稀奇吗？我们那里一抓一大把，像我这种蓝色的，才是高贵的象征。踏沙转着眼珠把在场的人打量一遍。
我的眼睛原来是墨绿色的，现在颜色变浅，证明我二次进化的非常成功。族长曾经说过，等我再次醒来，眼眸变浅，鳞片变硬，浑身充满力量，会成为海上的佼佼者。
你不是失忆吗？还记得族长说过什么？太扯啦。踏沙说。
以前的好多事我不记得，可是进入二次进化前，族长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可能这就是我们族的记忆传承。也幸亏有这些记忆，才让我不至于一无所知。很快我会长大，恢复记忆，成为人鱼中的强者。尼美笃定道。
强者，你以前曾经见过你旁边这种长相的人吗？踏沙看看许诺。
尼美摇摇头；原来你刚才是这个意思啊。
他在找他的孪生弟弟。看来从你这里得不到任何讯息。踏沙转身拍拍许诺的肩膀：你听到啦。
许诺听到这个意料中的答案，没有太多的表情。林瞻宇虽然听不懂，可看几个人的表情，也猜到了几分。他上前给许诺一个拥抱：“没关系，咱们的航程才开始呢，也许下一个岛，就会遇到他。”
其实，我可以帮你们打听一下。尼美说，这里我很熟的。
你怎么打听，你现在只有幼年人鱼的记忆，从幼年到成年再到你二次进化完毕，这中间隔了上百年的时间，你所记忆的东西，现在都已经时过境迁。踏沙说：你可别误导我们。这里方圆百里都没有人鱼存在。我能感应到。
一切都会变，可有一个人不会变，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找到他。尼美说。
什么叫他还活着？他年纪很大了？踏沙问。
我是说他若是没有出意外，就一定会在一个地方。我们去那里一定会找到他。

☆、汉子
尼美，你领着我们在海上转悠十来天啦，不是在耍我们吧。踏沙揉着小人鱼的脑袋，把他刚刚长出来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明明就是这里，我不会记错的。尼美后退一步，避开踏沙的摸头杀。
“他说领的路没问题。”踏沙对隋逸和林瞻宇说。
许诺也点点头，表示踏沙翻译的没问题。
“既然如此，我们在这里多逗留一段时间，反正船上的食物够吃的。”林瞻宇说。
“这几天一直让你领航，辛苦你了，中午想吃什么？”隋逸友好地冲尼美笑笑。
这几天尼美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好，而且身高也高了不少，由原来的三头身，变成现在的四头身。他心情挺好地搭理了隋逸一句：“哈罗。”
“Hello，你想吃什么？”隋逸再次问并顺手摸了摸尼美的小卷毛，虽然长度短，但是很柔然，手感不错。
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是这德行。尼美生硬地说句“哈罗。”扭头不再理他。
见自己不受待见，隋逸讪讪地笑着去做饭。过了一会儿，他端出一条热气腾腾地大鲈鱼，“这是林哥今早钓的，我直接清炖的，味道非常鲜。”
“嗯，不错，隋逸，你这手艺可以去开饭店。”许诺说。
“很好吃吗？我觉得一般。”踏沙吃了一筷子说，“隋逸，你别停他的，他就是不想轮着做饭，故意夸奖你，千万别当真。”
尼美看看面前的米饭，和盘子里的鲈鱼，再看看隋逸：“哈罗。”
“Hi”隋逸点点头，“吃饭吧。”
“哈罗。”尼美再次重复。
“hello”隋逸说，“其实这个词和Hi是差不多的意思。”
“哈罗！”尼美瞪起眼睛。
“好，好，hello，hello。”隋逸不想在饭桌上再惹尼美不开心，赶紧随着他说。
“哈罗！哈罗！”尼美更加激动。
“hello，hello，”隋逸狗腿地把盛鱼的盘子从中间往尼美面前推了推，“快吃吧。”
“哈罗！！”尼美刷地站起身。
看到尼美气势汹汹的样子，隋逸求助地看向众人：“我又怎么惹到他，他不喜欢我纠正他说话，我都顺着他说啦。”
林瞻宇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许诺眉头一皱说，“我想他要说的是海螺。”
“海螺？”隋逸问踏沙，“他是要吃海螺？我还以为他一个劲跟我打招呼呢。”
你想吃海螺？外面一个硬壳，里面一滩软肉的那种东西？踏沙问尼美。
对，这个可恶的家伙，答应了不给我做，还指着鱼叫海螺。尼美愤怒地伸出中指，这是他学会的最麻利的表达方式。
这你可冤枉他了，那东西叫海螺，不叫哈罗，你自己发音不标准怨得了谁。踏沙说：你有空的时候多练练发音。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鱼，十多天还不会说话。
是这样吗？尼美扭头看许诺。
许诺点点头。
“我发现一个令我非常不高兴的事情”，踏沙用普通话和人鱼语同时说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对于我翻译的话，总要找许诺来验证一下？你们是什么意思？”
隋逸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我下次注意。”
还不是看你不靠谱。尼美不给面子地说。
我哪里不靠谱，再不靠谱有你不靠谱，在这里混吃混喝，领我们在海上瞎转悠，也就他们脾气好迁就你，我告诉你，我给你三天时间，再找不到，我直接把你掀下海，海里有的是海螺，你现抓现吃多方便。
你——尼美气愤地指着踏沙。隋逸在旁边担心两人打起来。结果下一秒，尼美画风一站，钻到许诺怀里，委委屈屈地告状：“他欺负我，他欺负我。”
众人一怔，在心中感慨，尼美真是个能屈能伸的汉子。

☆、机甲
“咦？”踏沙转动着脑袋，“我听到有人鱼的歌声。”
“真的，在哪里？”众人一起问。
踏沙用食指比了个嘘字，闭上眼睛认真地倾听。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摇摇头，“现在没有声音了。”
你不是幻听吧。我什么都没听到。尼美在许诺怀里换个舒服的位置。
我的精神力是你能比的吗？踏沙挑挑眉毛。
“你听到一群人鱼在唱歌？”许诺问。
“只有一只，否则声音不会消失这么快。”踏沙说，“感觉离我们很远，又很近。”
“很远又很近，踏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许诺瞪大眼睛。
“歌声很飘忽，前一秒我觉得他离我五千米，下一秒他好像离我足有一万米。”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游这么快。”许诺说。
“唔，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他在高速行驶的航海器上，完全可以做到。”踏沙的智商上线了，“按照速度分析，应该不是地球人的航海器，他们能制造出超音速的东西，但在短短一秒由静止加速到数千米，不太可能。不，是完全不可能。”
“所以——”许诺看着他。
“我们只要找到他，就知道驾驶的是什么。”踏沙冲他点点头。
“你觉得他会让我们找到他？”许诺问。
“其实我们可以让他来找我们。”踏沙说。
“怎么找？”
“很简单的。”踏沙把尼美从许诺怀里揪出来，“来，你站在甲板上，大声地唱《双节棍》，有多大声唱多大声。”
为什么是我？尼美拍开踏沙的手。
许诺没法发出次声波，只能靠你。
为什么你不唱？
一心不能二用，我要用精神力捕捉对方的声音。
“踏沙，你觉得尼美现在唱有用吗？你不是说他已经走远啦。”许诺问。
“我的精神力感知不到他，不代表他感知不到咱们。”
“你终于承认自己也有不如人的时候，双S的精神力，不是很逆天嘛。”
踏沙气结，心道，我只是给小人鱼下个套，整整他，让他多唱几首歌，没想到把自己也给绕进来。
啊——啊——啊——踏沙气愤地大喊起来，越喊分贝越高，从海豚音过渡到次声波。
来啦，来啦，尼美指着踏沙说。
来什么？踏沙喊的太猛，整个脑袋都是回声。
你后面！
啊？踏沙转头，除了平静的海面，什么都没看到。
大家顺着尼美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五千米！”尼美用生硬的汉语喊道。
“什么五千米？”隋逸问。
“他过来了？”许诺立刻反应过来，“现在呢，还有几千米？”
尼美低头看着地面。
“尼美，感应不出来吗？”隋逸问。
“他想说就在我们下面。”林瞻宇沉着道。
一时之间，船上的气氛凝固下来。
隋逸干笑一声，“踏沙，你们人鱼都是友好的吧。”
“你问尼美，他是这里的土著。”踏沙看看尼美。
尼美点点头，“友好，一言不合，开打。”
“大部分很友好，也有一言不合打起来的。”许诺替尼美完整的翻译一下。
“下面这个是友好的吗？”隋逸战战兢兢问。
“他躲在铁皮里。”尼美感应着说。
“是机甲。”踏沙竖起精神屏戒备着。

☆、反射
“你打得过他？”隋逸看到踏沙拉开架势稍稍有些心安。
“怎么可能，那是机甲，分分钟把咱们碾成渣。”踏沙说。
“你现在分明是一副迎战的架势。”
“如果有人拎着AK47冲进你家，你是束手就擒还是立刻抓起身边的水果刀？”
“唔，好像条件反射会拿刀。”
“我这也是条件反射。”
“都闭嘴，他上来了。”尼美指着前方。
隋逸紧张盯着海面，什么都没看到。林瞻宇也没看到，可是他本能地感到前面有种无形的压力。许诺把手搭在尼美的肩上，打算在突变发生的时候把他护在身后。
“隐形机甲。”踏沙说，“不过在我眼中，他是在裸奔。”
随着踏沙的话音落下，一架十米多高，通体黝黑的机甲出现在大家面前，虚虚地站在海面上。
“我靠，这不是科幻片中才有的。”隋逸彻底呆住。
“好丑的机甲。”踏沙不知死活地感慨。
许诺横他一眼，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你真这么认为的？”机甲传来一声闷闷电子音。
“完全是瑞贝斯托纳星系的审美风格，丑爆了。”踏沙不吐不快。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机甲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兴奋“哈尼，你居然也在船上。变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
“原来你们认识，难怪说话这么随便。”隋逸说，“吓死我啦，捡了一条小命。”
“完全不认识。”踏沙摊开双手。
“人家都叫你honey，叫得这么暧昧，你还装不认识。”许诺接话道。
黑色的机甲凭空消失，一道火红色的残影落在船上。
“哈尼，想死我啦。”许诺被火红长发的人鱼紧紧抱住。
“踏沙在旁边。”许诺费力地挣扎出怀抱。
“踏沙？你的新朋友？喂，你很有见识，一眼就看到我来自瑞贝斯托纳。”人鱼笑眯眯地给踏沙一个拥抱。
踏沙看着他那对红宝石般的眼睛，露出一丝嫉妒，“双瞳有什么好，四个瞳孔对着我，看得我眼晕。”
“哈哈，幸亏我没变成人鱼，你看到我的九条尾巴，更会眼花缭乱。”人鱼好脾气地说。
“我见过你，你就是那条九尾人鱼。”尼美兴奋地靠上去。
“你是C3F9，原来你也在这里！”人鱼兴奋地把尼美抱起来，“让我看看，嗯，你进化的很不错。你知道吗，我发现风暴潮把你的进化棺吹走，可把我给吓坏，足足在海里找了十多天，连那条最深最险的海沟我也去找了一圈。没想到你在这里，我太开心啦。”
“你说我叫C3F9？我原来的名字这么奇怪？”尼美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