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见什么见。”杨秦还没有开口，郑老就说话了。
三术神色不变，依旧站在那里等杨秦回话。
“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大哥将你送过来，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郑老又开始发火。
“小人不敢。”三术面不改色。
杨秦示意三术前面带路，赵亦背暂时留在郑老那，小孩本不愿意，杨秦只说了要好好跟着这个爷爷，以后才能当大官。当然换来郑老的白眼。
杨自清等人都在，之前的老者从上到下将杨青看了个遍，似乎很不满意：“你就是自清经常提起的那个杨秦？”
杨秦回了“是。”
老者哼哼：“姓杨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杨自清也不敢回话，低眉顺眼的站在那。杨秦皱了皱眉，这人想干嘛，关姓“杨”什么事。
老者又哼了哼：“看在自清的面子上，以后你就做我的学生吧。”
杨自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赵瑾玉也是羡慕不已。
杨秦却摇了摇头，正当老者想发火，杨秦解释道：“可能您不太清楚，我是被赵家买下的，意义上算是奴身，再者，我对科考什么的兴趣也不大，若做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我是不介意的。”
老者生气的样子和郑老有三分相似，对杨秦发了一顿火，又指着赵亦嚷嚷：“怎么，他在你家还是奴身？”
赵亦只能说他的卖身契还在家中祖母手上，自己这个做晚辈的也无法多说。
赵瑾玉知道村子里的规矩，不过那些被买来的人一旦生子之后会把卖身契还给对方，让其在村子里落户，毕竟拥有一个贱籍的母亲对孩子的将来不太好，除非是那些不懂事或者根本没关心孩子将来的人家。现在问题是杨秦根本无法生孩子，心里对杨秦更加愧疚，自家人真是太糊涂。
杨秦不说话装柱子，如果能说通赵亦帮自己想办法岂不更好，自己可不打算回原来的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人绑了卖了，直接偷了身契回去行动起来又比较麻烦，至今还没想好何时下手比较合适。
被赵瑾玉愧疚的眼神盯着，杨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事情不了了之，杨自清有些丧气，本来见杨秦每天都在看书，以为他很想科举，才求到外公这，没想到杨秦拒绝了。
赵亦一直思考着什么，亦步亦趋走在一边。
当晚杨秦自然还和赵亦一个屋，至于赵河，直接丢在郑老身边，美名其言培养师生感情。
向赵亦说了郑老已经答应教赵河，前提是赵家同意。赵亦没有说这件事，却突然问杨秦：“你很想拿回身契？”
杨秦撇撇嘴：“谁没事愿意把自己的卖身契放在别人身上，特别还是一个经常看不过自己的人。”
赵亦想了想：“可阿娘之前说，奶奶买回来的是一个自愿卖身的人，我看你一直很不愿意的样子。”
恩，被关在笼子里捆住手脚自愿卖身的人，这智商得有多低才会相信这种话，不想说原身的那些糟心事，看着赵亦有些嫌弃：“关你屁事！你还是先想办法解决赵河的事吧。”
“我打算把赵河直接留下来，再让赵瑾玉帮忙说服家里。”赵亦一直在旁听，当场就做了决定。刚刚了解到郑家有多么了不得，郑老不必说，此生只收过两个学生，一个是现如今的礼部侍郎，还有一个就是威武将军，额，身边的军师。杨自清的外公，也就是之前的老者却是当今圣上的授业恩师，要不是不愿意卷入朝中的恩恩怨怨，此时地位不可小觑。所以当时得知郑家家主要收杨秦的时候，赵亦是惊讶的，甚至觉得赵家将杨秦耽误了，才有了刚才的对话。
杨秦当然想轻轻松松脱离赵家，不过也清楚机会不大，看着赵亦很不顺眼，话也不想说。
第二天用了饭，轮流和赵河沟通了好一会，答应经常会去书肆看他，才将他留在郑老这边。赵芊芸比赵河更加不舍，一直含情脉脉的看着杨自清，赵晓瑶也红着脸出来告别，顺便感谢他昨晚送的灯笼。

☆、第十一章
一行人坐着郑家的马车回村，引起不少村民的注意，有的还主动找机会上前询问，这大大增长了赵芊芸的虚荣心，更加觉得杨自清就是自己的良人。
对于赵河被留在镇子上没回来，云氏自是很担忧，赵亦解释了一番也知道是为了赵河着想，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至于其他人，哪怕赵瑾玉在一旁帮忙，杨秦也被修理了一顿，一天的饭没了，还要跪在柴房，赵亦被狠狠的骂了一顿，不过家里重活少不了他，只罚他不许吃饭。
王氏想让赵成平去镇子上把人接回来，赵芊芸在冯氏耳边嘀咕：“娘，赵河那小子留在镇子上对我们有好处。”冯氏不解，赵芊芸又说道：“昨晚我们去了杨自清外公家，他家的客房就有主屋这么大，仆人成群，杨家娶的是郑家的女儿，肯定不会差，赵河是被留在杨自清小叔公那边的，以后我们借着去看赵河的机会不就可以和郑家打好关系，之后再遇到杨家不是很容易。”
冯氏觉得女儿说的有些道理，更被话中所说的郑家宅子冲昏了头，拍了拍赵芊芸的手说道：“读书人不是经常说那什么先得月么，你哥哥是杨自清的师兄，待会好好和你师兄讲讲。”赵芊芸面带□□的点了点头。
冯氏对着王氏说道：“娘，赵河年纪小在家里又干不了什么活，人不在还省了粮食呢。”
王氏本想训斥，听闻觉得很有道理，便将这件事扔到了脑后。
赵忠生夫父子三人不在，赵成宝还没回来。
杨秦只在郑家吃了一顿早饭，因为昨晚的事胃口不好，只吃了几口。中饭又没吃，饿的肚子直叫唤却被锁在柴房里。
晚上能听到赵家人都在，却没人提起将他放出来，赵亦也不见踪影。杨秦咬牙切齿:不懂知恩图报的混蛋。
半夜，闷被撬开，杨秦已经饿的话都说不出来，鼻子动了动，恩，有肉味。
赵亦举着一根烤好的鸡腿递到他面前：“王氏将所有能吃的都藏了起来，这是我去你之前的那个山洞，里面一只灰狼给的。”
杨秦内心相当感动，这狼可比人好多了。
赵亦没说，当时可把他吓坏了，山上转了半天没找着吃的才想起杨秦带他去过的那个山洞，本来以为里面还是之前的那三只，没想到墙角又多了两只大狼，扑倒他疑惑的在他身上闻了闻才松开了压着他的爪子，又挑了最瘦的一只鸡给他后立马催着他离开。
杨秦吃完了鸡肚子舒服了许多，觉得口干，打发赵亦给他拿水。
赵亦一边把水递给杨秦一边说道：你在忍忍，明天应该就能出来了。
杨秦闷声回答了一个“恩”字，团在一边不肯再多说一句。赵亦也蹲在一旁陪着。夜里寒气重，柴房有点漏风，赵亦本想抱着他，杨秦一个眼神瞪过去，顿顿的收住手又抱了上去。
身体真硬，透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不过确实暖和许多。
天还没亮赵亦就叫醒了杨秦，怕他睡着受凉。偷偷把地上的骨头收走，又把把柴门重新关上才悄悄离开。
杨秦坐在一块木头上数着眼前的柴和。
没等到王氏醒来放他出去，赵家的大门就被人踹的啪啪作响，杨秦被吓了一跳。门外传来了王氏的叫骂声：“哪个不要脸的大清早敲门，大房家的，你去开门。”
门外的人还在踹，冯氏踹了几下赵成平，赵成平翻了个身，紧了紧身上的被子：“你去开。”冯氏骂骂咧咧的随手披了件衣裳就去开门。
刚一开门就被人碰倒在地，瞬间暴怒：“谁啊，老娘也敢.....”看着门外站着的几个大汉，咽了咽口水将接下来的话吞进了肚子。
大汉身后走进来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笑眯眯的看着冯氏：“这里是赵家没错吧。”
冯氏颤抖着点了点头。
中年人突然转变了脸色：“赵成宝可是你赵家的人。”
冯氏看见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下意识的摇头，被中年人身后大汉的一个眼神瞪了下又点了点头。
冯氏小心翼翼的中年人：“请问我小叔出什么事了。”
中年人双手背在后面，冷哼一声：“也没什么事，昨天赵成宝在我们富贵赌坊共输了整整三百四十两银子，却只付了十两，这不说让我们派人到他家取回余下的三百三十两么。”
“什么？”冯氏双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三百四十两，全家一年的收入统共也不超过三十两，这哪里是银子，是命啊。
王氏也听着外面的声音跑了出来，一见来人就开口骂道：“我们家宝儿怎么会去赌坊，哪里来的骗子，赶紧给我滚。”
中年人被这么一说，脸色刷的就黑了下来：“骗子？既然你们不肯拿银子，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给我砸。”话刚音落，刚才一直站着不动的几个大汉推开王氏就冲进看起来最好的正屋，没过一会里面传来各种物件落地的声音。
赵家人都已经起床，赵忠生小心翼翼的对中年人说道：“这位爷，你们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宝儿可是刚中秀才，现在应该正住在同窗家中读书呢，怎么会去你们赌坊？”
“对对，我们宝儿可是秀才，见着官也是不要下跪的，你们胆敢污蔑宝儿，等宝儿回来一定要你们好看。”王氏瞬间从地上占了起来，趾气高扬的说道。
中年人神色不虞，脸色更冷：“别说一个小小的秀才，就是举人老爷也甭想欠钱不还，秀才，秀才也是要讲道理的。”
王氏刚想再说几句，一个大汉走了过来：“二爷，只搜到这二十两碎银，还有一贯铜钱。”
王氏顿时哭天抢地：“我的银子，谁让你们拿的。”说着便想扑上去想抢回来，大汉一脚踹上去，王氏整个人就倒在地上。
被叫做二爷的中年人不屑的看了王氏一眼，冷冷说道：“这些就当利息，你们最好早点把剩下的银子凑齐了，晚一天我就剁下一根手指头，手剁完了还有脚，直到你们把钱还清。”说完就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王氏被剁指头吓坏了，抓着赵忠生要他赶紧想办法。赵忠生也被吓得不轻。赵成平一直躲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赵成材也被小王氏拉着。
赵亦等人走了，拿起掉在地上的钥匙把柴门打开放杨秦出来，刚才一直让云氏乖乖呆在房间里，门外没了声音，云氏也担心的走出了屋。
整个主屋一片狼藉，西边赵成宝的书房兼房间的地上洒满了各种书，黑色的墨水泼在上面，字也看不清了。
杨秦冷眼看着。
冯氏开口：“娘，三百多两，可别想着要我们还，别说平时的钱都上交了，也没有小叔在赌坊欠了钱，已经成亲的哥哥帮忙还债这个说法。”
小王氏至是不愿意，却憋着没有说出口。云氏看了一眼赵亦也低着头不吭声。
赵瑾玉对小叔叔确实不耻，但多年浸淫的孔孟之道让他不得不开口：“奶奶，我那边还有这些年省下的五两银子。”
“瑾玉，那是你省下来的，关赵成宝什么事。”王氏非常不满，本来婆婆就偏心，每次给小叔的钱都比给赵瑾玉的多上一大截，州府的花费可比镇子上多? 霾簧佟?br /> “宝儿是你小叔！”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忠生抢在王氏之前开口。
“爹，说句无情的话，我家瑾玉也是秀才，就算不为我自己着想可不能不为我儿子打算，你们为了小叔掏光了家底，我们这几家以后怎么过？”冯氏早看着赵成宝不满，现在又想欠了这么多钱。
赵忠生回不了话，王氏破口大骂：“呸，大房家的，平时看你挺孝顺，帮小叔还债那是你们这些做大嫂应该的，再废话让成平休了你。”
冯氏也怒了，指着赵成平嚷嚷：“好啊，我嫁到你家十几年，第一个孩子还没三个月就没了，生下瑾玉不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家嫡子抚养成秀才，你说休就休，还让不让我这个做媳妇的活了。”边说边在地上打滚。冯氏本来刚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第一个孩子，后来赵成平突然有一天狼狈的回家说不考秀才了，当初冯氏就是看中赵成平很有可能成为一个秀才公才嫁进来，一激动就摔了一跤，孩子也没了，这一直是冯氏心里的一根刺，被翻了出来也是真的伤心。
赵瑾玉手忙脚乱的想把冯氏扶起来，冯氏长得胖，力气也大，赵瑾玉这个弱书生不但没把人扶起来，自己也摔倒在地，冯氏直接趴到赵瑾玉肩膀上放声大哭。赵成平躲在一旁不吭声。赵成材正想上前就被小王氏一把拉住，对着他摇了摇头，三百多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赎了赵成宝出来自己这一家也没法生活，之前偷偷看了大夫，大夫说了自己已经怀上了，想给赵成材一个惊喜就没有急着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那边的赵芊芸突然开口：“大堂嫂不是和郑家人挺熟么，能不能找他家帮忙。”
赵忠生和王氏瞬间把目光转向他。
杨秦心里冷笑，过了一会才说道：“只是因为之前在郑老书肆干活时帮了一个小忙，没有很熟。”
王氏连忙开口：“那他怎么肯收赵河。”
杨秦不急不慢：“没有答应收，只说看资质，当初我求郑老的时候郑老也是发过火的，看在那个小忙的面子上才将将答应先带在身边。”
见赵芊芸又想说话，抢先说道：“堂弟还是杨公子的师兄呢，说不定能找他帮忙。”
赵芊芸不想自己亲人在杨自清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顿时失声。
王氏却盯上了赵瑾玉，冯氏和赵芊芸愤怒的瞪着他。
杨秦没觉得哪里过分，谁让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赵瑾玉是没有做什么事，不过为了不让自己日子难过，受苦的只能是他，怪只能怪你有这么一个呕心人的妹妹。
赵瑾琴不知道被小王氏说了什么，一直乖乖的没有出声，不过看着赵芊芸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对。

☆、第十二章
赵瑾玉果然受不了答应去找杨自清，不过时间紧迫，王氏和赵忠生让赵亦去镇上让赌坊的人宽限时日。
赵亦去了一趟回来只说赌坊的人要求先给一部分，否则免谈。王氏无法，掏了半天拿出五十两，这次让赵成平一起过去，赵成平死活不去，只好换成赵成材。
最后，赌坊嫌给的钱少，只肯再宽限两天，赵成宝的面都没让见到。
赵瑾玉第二天从州府赶回来，带回来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杨自清自打从郑家离开之后带回了一封他外公亲手写的信，急急忙忙被赶出家门，赵瑾玉没见到人只好厚着脸皮去求老师，杨宏远一句话没说给了三百两银票。赵瑾玉隐约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又想着家里的事，匆匆拜别的老师。
王氏自是不乐意，本想着凭借杨家的关系直接了了这桩事，没成想还是要还钱。小王氏见了银票也不再说话，冯氏却很心疼这三百两，如果不是赵成宝这银子就是自己的了。
赵瑾玉想着老师在自己离开时说的话，没有注意周围人的脸色，只劝着赶紧去把人赎出来。
这次是王氏和赵忠生一起去的，去的时候别提有多趾高气昂，好像觉得身后有人撑腰似的。
这一切与杨秦无关，不过当晚赵瑾玉找到了杨秦，杨秦虽然莫名其妙，还是耐下心来听他说话。
“老师说我这样子的我以后也是走不远的。”
杨秦眨眨眼，恩，然后呢。
“老师提到了你。”赵瑾玉看了看杨秦的脸色，不过什么都没看出来：“老师说你比我聪明多了，若是有可能，你将来位置不会太低，恩，要是你不是贱籍的话，还要认真读书。”
“所以呢？”杨秦觉得这位院长想多了，别的方面还行，想要好的位置科举是必须的，而自己这半碗水都没有的水平，那是做梦，也不知道他从哪边得出的结论。
“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这么说，不过老师说的有关你的事我还是觉得很有道理。”赵瑾玉顿了顿：“我和奶奶提了把卖身契还给你，不过她没答应。”
杨秦憋了一口气提不上来，有点想揍人。
“要是你能生孩子就好了。”赵瑾玉突然说道。
村子里的规矩自己当然知道，这不代表自己可以和一个男人生孩子，哦呸，自己没这功能，就算生了也不见得王氏会松口，没见自从赵芊芸说了那件事之后，王氏就一直有事 没事找自己麻烦么，冯氏也看自己更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