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女孩那么亲近让他血脉贲张、难以入眠。天边泛了鱼肚白就从床上一跃而起,他迫不及待要看到丝娘。
月老殿大门紧闭,现在还是太早。
百盛眼珠一转,身体一跃,轻松越过月老殿的宫墙。
他找到丝娘的房间,轻轻推开房门。
房门刚一响动,文珠便醒了。她事情想得多,睡得并不沉。
她在想怎么解决现在的困局。
先机已失,就算现在上元出现也不会让百盛罢手,只会演变成两男争一女的徒劳。当然,指望上元来争,呵呵。
昨日种种,百盛对丝娘怕是更志在必得,要怎么阻止?
她就不该一时心软,让丝娘占了上风,霸了身体。
房门阖拢,见到来的是百盛,文珠心里莫名起了点失落。
百盛把她的表情看的细致:“怎么了娇娇,怎么不开心?”自己是不是有点唐突啊,惹得佳人不高兴了。
文珠翻身坐在床上:“你坐那边的凳子,我们说说话。”
百盛有点懵,不过女孩子早起突然发现房间多了个男人有戒备心理也是正常,虽然这个男人昨天还和她那么好,昨天那么近,今天这么远,待遇差太多,百盛心理有点酸,但还是很顺从的坐在文珠对面。
文珠看着他的眼睛说:“原来你是百盛战神?”
百盛心猛地一沉,预感不好,他站起来朝文珠走两步:“娇娇,你听我说,我昨天想告诉你的,但是太高兴,忘记了,你别生气。”
文珠淡淡的挥手:“你先坐回去,我们再说。”
百盛退到凳子边坐下,但坐立难安,他搓着双手:“你听我说……”
文珠嘴角轻笑,眼神寂寞空洞:“你……有资格娶我吗?”
这句话像响雷在百盛脑袋炸开,哄,轰的他神魂不知,他不是有意隐瞒,他是真的忘了,他把丝娘抱在怀里、亲吻她的时候,他连自己跟谁姓都不知道了,哪还记得身上的婚约。可是忘了只是忘了,并不是忘了就能没有了。
他艰难的开口,每说一个字就像钢针在戳自己的喉咙:“我……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会解决的,我想娶的是你。”
“你有婚……约在身,你是别人的未……婚夫,我不能插入进去,我不能。”文珠痛楚的摁着自己的胸口,拼命的摇头。
百盛想抱着她,想把她甩动的头摁在自己胸口,可他只能徒劳的伸长手臂,连给她抹泪都不敢。
“那根本就不是个正式婚约,我会解决的,丝娘,你信我。”他的手握成拳又收回来。
文珠没有说话,可她的表情表明她认为他在说谎。
那只是玉帝随口的打趣,他没有答话,没有明确的答应还是拒绝。然而第二天,仙界便传遍了他和梅上仙的婚事。梅上仙还特别上门道歉是两个嘴快之人藏不住话,如果他需要,她可以出面澄清。
他虽然有点不满,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爱的滋味,反正也不爱谁,和谁在一起有什么不同。看着梅上仙温婉柔媚却又忐忑不安的脸,他鬼使神差的说算了,不用澄清。说完这句话,梅上仙的脸立刻露出放松的惊喜。
毕竟是女孩,澄清这些太丢脸,百盛觉得自己顾了一个女孩的脸面。他没想过,这消息出来,就算他澄清,女孩就不丢脸了吗?除非他默认。
现在他知道了和谁在一起有大大的不同。
“可是……太晚了。”文珠摇着头,就算他能解除婚约,只要某些人愿意,言论照样可以说是她插足的。
因为,话语权,不在他们这一边。权势,不在他们这一边。
“你信我一次好吗?”百盛苦苦哀求,得不到文珠的回应,他负气的说:“你不爱我?”
你如果爱我,怎么会拒绝我,你如果爱我,怎么会忍心让我伤心,你如果爱我,怎么连等也不愿等我。
文珠差点告诉他:“正是她爱你,她才会拒绝你。”
可是她是文珠,或许觉得言语不够,她还扯起一边嘴角奚笑:
“爱和誓言谁更重要?今天爱了,明天不爱,就可以无视誓言了吗?”
百盛无言以对,当初的不以为意,造成如今庞大的断龙石,断了他的生路。
他喃喃的问:“谁告诉你我是战神。”如果他把事情解决好再向她表露身份,她就不会这么抗拒了吧?
“你呀。”
他大笑着抱她离去,身后是将军府巍峨的大门,还有那明晃晃的牌匾。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自作自受。
他失魂落魄的离开。
文珠心里很不好受,丝娘的眼泪快把她整个人淹了。
我是为你们好!
说得出口吗?
因为不爱说得这么轻松,说得这么像风凉话。
丝娘小声啜泣:“我知道,我只是想起上一世,他堕入魔道,原本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浑身阴冷,低着头拖着一条腿一步一步的从我面前慢慢走过,我……我就想,弥补他……”
文珠沉默。
自古情字最伤人。
谁爱谁,谁欠谁。
谁能说得明,谁又还得清。
“你知道吗?”缕娘打算把文珠拉到角落偷偷摸摸的说话。
“知道什么?”文珠啪的打掉缕娘的手:“就这里说,我还要看个人履历呢,今天还有六队没结好。”
“啧啧。”缕娘没计较师妹冒犯她的行为,师妹最近这么发奋,让她这个师姐,真的,怎么讲,多了好多打听八卦的时间,“丝娘,你好奇怪,为何和你接触的人都变得反常?梅上仙、槐仙、昨天来的那个人……”
文珠一慌,暴露了?
“你是不是练了什么奇异的功法?”缕娘的眼睛突然变得晶晶亮,“难怪不去上陶夫子的课,我们是不是好姐妹,瞒着我就没劲了,来,教教我。”
文珠心口一松:“哪有。我和你接触最多,怎么没见你变奇怪?”
“对哦。”
“哎呀,差点被你打断正经事。听说战神……”缕娘压着脑袋凑近文珠,一副要分享八卦的样子。
“你认识战神?”
“战神谁不认识,长得身高九尺,凶神恶煞,胡子拉擦,手里总是拿个一个恶魂嚼着吃。哎呀,好可怕。”
“噗……你说的这个人,是可怕。”
“丝娘,你能不能认真点,总打断我的话。”缕娘气的板着脸一跺脚。
“好好好,我再不开口。”文珠把手交叠放在嘴巴上,用眼神示意快说。
“战神发狂把自己的战神府给砸了个稀巴烂,听人说他是在魔界征战的时候被暗黑之魔侵入神魂,战神虽然说自己把暗黑之魔给抹灭了,事实分明不是这样,暗黑之魔残留了一部分神识在战神的神海,他需要找人给帮他把魔界神识炼化,要不然他会走火入魔,真的堕入魔道。但是普度大师在闭关,引照真人自己修为尽毁,没有人能帮助他,所以说战神很危险。”
缕娘大概怕文珠又打断她,她噼里啪啦不带喘的把一段话说完。
文珠敬畏的顺顺她的背,给她递了杯水。
文珠头疼,百盛又是发的什么狂,她以为自己早上一番唱念坐打能叫他知难而退,现在事态搞得更激烈了。
也是,这本来就是只会发直线球的选手。
文珠突然瞪大眼睛,她几乎能想到百盛下一步会怎么做了。
果不其然,姻缘殿的大门洞开,雍容华贵、恬静温婉的梅上仙站在门口。
她的胸脯在激烈的起伏,双手死死拧着手里的帕子,神态之逼真让文珠以为在她手里的是自己的脖子。
梅上仙拼命的忍着自己,不让自己破口大骂,不让自己眼里射出毒箭,要保持完美无缺的仪表,要保持典雅大方的神态,忍得真他妈的辛苦。
忍忍忍,心字头上一把刀,舍得一身剐,才能百炼成钢。
梅上仙狂灌几大盆鸡汤,才**一声,甩甩水袖,扭着腰身走了。
文珠和缕娘面面相觑。
“哎呦,哎呦,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缕娘快速的喝完水,“待我去速速打探。”
她滋溜跑的没影,只留下余音:“等我回来。”
昨日自己受的苦,今日便有人替自己尝。
真是翻云覆雨,作恶多端的小妖精呢。
上元满意的收回神识,天界很久没热闹过了,一场宏大的婚礼勉强也够格。
☆、第四式:破而后立⑦
这天,玉帝很是苦恼。
劳苦功高的百盛战神前来请罪说,他神识受损,刚才竟然发狂砸烂将军府。身体能不能恢复还是个问号,为了不耽误天庭的事务和梅上仙的幸福,他请辞战神一职,并请玉帝收回与梅上仙的婚约。
这里还没劝好,那边一贯娴静端庄的梅上仙也发了疯,她把梅苑也砸了,说如果嫁不了百盛战神,她就去跳诛仙台。
玉帝急匆匆来了梅苑,破桓残瓦他没顾上看,一来就抱着梅上仙老泪纵横:“闺女,俺们家就剩你一根独苗苗了,你莫要想不开啊。”他一千零一遍讲起没升仙前的故事,你娘和你四个姐姐怎么为你续魂改命,你才撑到老爹有能力把你带上天来,你不是你自己,你身上还有你娘和你姐五条人命呢。
梅上仙心底直翻白眼,还不是你天赋差,别人修一千年,你要修两千年。等到凡间只剩下她一个大活人的时候,他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被尊为玉帝。玉帝立刻派人把她渡化升仙,宝贝的不得了。
“我要嫁给百盛,同意了我就不闹。”她咽不下这口气,重生一世,竟然又被那个黄毛丫头抢了先。而且这次臭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百盛回来第三天就来退亲。
她爱百盛吗?她也答不出。上一世求而不得以致成为执念,她只知道一定要嫁给他。如果她得不到,那就把百盛毁了吧,她掐着手指,谁也别想好过。
“百盛真的受了黑魔之气,他印堂发黑,同我会面的半个时辰内,眼睛就变色了三次。照这个频率下去,不出三天他就压不住身体里的戾气了。他现在提出解除婚约最好……”
“不是可以炼化的吗?”梅上仙没耐心听他说完。
“哪有那么容易。”玉帝叹了口气,引照折损,也是他没挨过梅上仙的哭闹出手求他相助,不知道女儿为何要心血来潮对付一个不入流的小仙,怎么问她原因也不说。普度在闭关,如果中途强制出关,再勉力为百盛救治,估计也会修为大退。
短时间内让天庭两位大拿折损,一定会为人所诟病。
能解决目前困局的只有那位大人物。可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麻烦那谁。
“我不管,我一定要和他一起。”梅上仙捂住耳朵大声嚎叫。
“我考虑考虑。”玉帝撑着一个头两个大的脑袋走了。
玉帝正为此事苦恼的时候,幸运女神又一次眷顾了他。
瑶池佳宴的热闹还没从记忆消退,仙界又迎来一桩喜事。玉帝唯一的女儿梅上仙和仙界英雄百盛战神喜结连理,婚宴定在一周后
这次喜宴出席的范围定的很广,连文珠都收到了请帖。
缕娘一边把请帖递给文珠,一边羡慕的说:“战神神识受损,为了不拖累梅上仙,主动解除婚约。而梅上仙对他情深义重,不管战神出现什么情况都不离不弃,她的赤诚不仅打动了战神,还感天动地,战神的伤一夜之间好了,他立刻求娶梅上仙。是不是好浪漫,丝娘,真期盼有个人也这么对我。”缕娘把请帖贴在胸口一脸陶醉。
文珠努力挤出笑:“会有的,会有人真心待你。”声音低沉,不知道说给缕娘还是自己听。
缕娘嫌弃的咋舌:“啧啧,不会笑就不要笑,真碜人。”
文珠觉得自己受丝娘影响太重,但她又看不过眼她单薄的身影缩在角落里不言语。
“你不是希望他这一世不要重蹈覆辙吗?现在也算完成心愿了。”
“嗯,我知道,我是替他高兴。”丝娘嘴上这么说着,眼泪却快滚下来。
“别哭,他不就抱了个玉帝女儿,哼,抱人谁不会。”文珠豪气的说,“姐带你去抱比他更粗的大腿。”
丝娘:“……”
话是这么说,文珠心里还是抗拒的。可能之前几世,任务太过顺利,这一世上元前期表现的乖巧,让文珠太过轻视,如果不是有系统,她必吃了大亏。
任务无法更换,她还是必须去。
时隔六天,文珠又踏上西去的路。
只是六天,文珠却觉得有许久没见到上元,以至于走在路上都有点恍惚,是这里?
金镶玉竹林一如往昔,在夕阳里细细低语。
一抹白色的身影负手站在竹林的空地里,橘黄的阳光随摇曳的竹叶划出神秘的光影,光影的中心就是上元。他就该是焦点所在,从顺滑黑亮的头发丝到轮廓分明的面容、玉树芝林的身姿无一不吸引人的关注。
上元好像知道她来,他看到她的出现只是轻轻抬眼瞥了她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将他的神色藏的丝毫不露,虽然他对她故作视为不见,但文珠还是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落寞。
文珠看着心竟然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痛。前头的怒气也消散了。
她堆起笑,还没开口,就被一股力提到空中,然后又被很大的力道摔向地面,她往下落的速度比她第一世从高楼落下的速度还快。她在空中洒下一串不由自主的高亢尖叫,闭上眼等待骨肉断裂的那一刻,结果“噗通”一声,她竟然跌进了水里。呛了一大口水,她赶紧闭上嘴,眼睛被水打的差点流出眼泪,五感顿失,噗噜噗噜她像被关进了真空箱,看不见听不到。过了一会,耳膜打开了一点,嗡嗡水流的声音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水争先恐后的往鼻腔里钻,肺里灌了水,只想疯狂的张大嘴呼吸,渴望氧气。文珠不会游泳,她只能徒劳的挥舞手臂,这一刻她脑袋里的念头竟然是上林苑什么时候有水塘了?
她冲到水池的中央,还没碰到底,就被浮力抬出了水面。
她茩茩从喉咙底使劲粗喘,终于能张开嘴,剧烈的咳嗽能把肺都咳出来,鼻子坚涩,肺部跟穿孔一样。
还没等她回过神,身体又在缓慢的向下,她抬眼找寻那个身影,眼眶酸楚,是泪是水分不清,朦胧中好像看见那个人,她绝望的看着他,她没法开口求救,因为嘴巴已经没入水中,再往下就是鼻子……
上元手轻轻一点,她停住了,悬在水里。她仰头,将鼻子和嘴巴都露出水面。
上元冷冷看着她,说出的话比眼神更冷:
“你,敢做,就不要怕沉塘。”
沉塘!简直不要太逗。文珠扬起半边嘴角讥笑:“你有什么资格沉我塘呢?”
“你叫我夫君。”上元稳稳的说。
“呲,我们是有夫妻之名还是有夫妻之实?”文珠冷哼一声,笑的更讽刺,“哦,我想起来了,我认错人了,你不是我夫君。”
“我不是谁是?”上元声音已透着怒意,他的手握成拳,文珠也半个身子露出水面。
“我的夫君是……反正不是你。”文珠面色越来越轻松,心里却恨意丛生,凭什么,一个两个三个,谁都可以欺负她。就因为她弱,弱小有罪么?
“是谁?”上元逼问,文珠离开水面更多,只剩下一双脚还在水里。
上元也意识到了,他同样讥诮的笑:“想激我?原来你也很怕死嘛。那个人可惜娶不了你了,他另有所爱。”
“怎么就娶不了呢?”文珠反问,“我愿意效仿娥皇女英,甘愿做小,男人的爱不就爱这一种嚒。”
“你……”上元觉得自己快气得七窍生烟,怎么总能被她给气死。
他另起话头,自以为也能堵一堵她:“那你今天为何而来?”
文珠对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甜美笑容:“我来把我的宠物带走,我想它们了。”
上元梗了一下,差点没呼吸上来,你想它们不想我,我在你心里连畜生都不如。
他狠戾的一挥手,托住文珠的气撤了。
文珠闭上双眼,摊开双臂,身体崩成一根弦,慢慢的向后仰躺,水漫过了她的身体,她消失在水面,缓缓下沉。
她无欲无求恬静淡漠的脸庞永远刻在上元的记忆里,如慢动作般,在时光的碎片里一遍遍放映,包括那一颗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挂在她眼角的泪水。
湖水**,隔开了两个世界。
梦魇紧跟而至。
荡秋千的女孩,地面站着的女孩,那个女孩伸手,将秋千越推越高……秋千上的女孩不仅没被吓住,还手扶铁链站起来,格格笑着……秋千不远处的白色花雕工艺圆铁桌椅,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的雍容华贵的女人。女人如坠青烟,神色看不真切。她面前跪着楚楚可怜的少妇,正在惶恐的磕头。在她俩背后,一个人影急速的奔跑,看身形是个男孩,个头不高,身材单薄,嘴巴还在拼命的喊叫,他越来越近,从雾里现身,文珠能看清男孩大张的嘴,还有他的面容,他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