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羲原本还想好好相处一下，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淡了，冷嗤一声，并不作答。
大哥，咱不能立flag……
楚鱼叹了口气，扭头正要开口，楚声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
只是愣了一瞬，那目光就灼热起来。
楚鱼嘴角抽了抽，小小声叫：“大哥……”
楚鱼想过楚声可能出现的很多种反应——惊怒，恐惧，害怕，不知所措……
就是没想到他会是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
楚声快步走近，一把将楚鱼夺到怀里，冷淡地瞥了谢羲一眼，看他没有穿外袍，垂眸看了看裹在楚鱼身上的袍子，脸色才缓了缓。
谢羲的眼皮却跳了跳，明显是在忍耐，吸了口气，憋出一个略带扭曲的笑，一脸好脾气地站在旁边。
楚鱼被楚声灼热的目光盯得害怕，缩了缩脖子，稚嫩的童音里不由有些颤抖：“大哥……你冷静。”
楚声恍然惊醒，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楚鱼的脸：“……小弟？”
顿了顿，他突然将楚鱼高高举过头顶，朗然笑了起来：“小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楚鱼黑线。
大哥你这画风不对啊，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你不是应该立刻暴走，吼一声“小弟是谁害的你告诉大哥大哥去削了他”吗！
囧了囧，楚鱼收回思绪，干咳一声，自动开始解释：“大哥，我被人下了咒术，变成了这样……”
楚声眸中温和一片，柔声道：“看到小弟这样，好像真的回到了以前……还在落枫谷时，一直是我带着小弟，看着小弟从这么小一个，慢慢地长大……”
他说着，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又似乎有些凄哀痛苦，将楚鱼的头按到胸口，喃喃道，“小弟，大哥不介意再把你从小养到大，再也不让其他人把你抢走。”
这个其他人……是特指的吧。
楚鱼收了收被楚声带动的情绪，偷偷瞄了眼谢羲的脸色，见他面色不豫，脸上就写着“不爽”两个大字。
……主角你可不要不爽！
楚鱼连忙把话题带回，略过魏慈音的那通话，将事情经过悉数说了出来。
楚声听完，笑意已经荡然无存，脸色冰寒，声带杀气：“魏慈音？小弟别怕，大哥恢复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带人去将他的人头提来。”
提到这茬，他突然想起谢羲，扭头看去，眼神并不友善：“你半夜将我的小弟带出去是想做什么？”
谢羲冷哼一声，抱手不语。
避免两人突然打起来，楚鱼只好出头，无奈道：“大哥，师弟只是带我去师尊那儿……”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忽然响起“当”的一声。
那声音洪大浑厚，离楚家也不远，声波阵阵传来，仿若巨浪，修为低一些的修士都会被震得胸闷。一声下来，由不得人忽视，清图阵营上空已经零零散散有修士御剑飞起，静观其变。
楚声脸色一肃，凝神看向远处。那一声过后，没过多久，浑厚的钟声再次响起，似是狂狮怒吼，一声比一声更要洪大，连响了三次，才安静下来。
楚鱼小脸扭曲：阿弥陀佛，六根清净。
楚声收回目光，道：“震天钟。”
震天钟摆在清图阵营的大殿外，平时也不会有人手闲去敲一把。三次钟响就代表着出了大事，所有修士都要去清图大殿下的广场上。
本来若是有什么大事，楚家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可楚声在阵营里修养，不能出面，又不想让楚鱼出面去听那群人唇枪舌剑，被人暗放冷箭。
直觉里楚声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弟就是院中的雪，纯洁无暇，由不得人玷污分毫。
思忖一瞬，楚声沉默地摸了摸楚鱼的脑袋，低声道：“小弟，你跟着谢羲去大殿外候着，我先进大殿去探探情况。”
没想到楚声会主动将楚鱼让出来，谢羲原本暗暗扣了法诀准备抢人，听到这话倒是愣住了。
楚鱼灵光一闪：莫非是传说中的考验？
楚声这是准备慢慢地接受谢羲了？
能改善一下楚声和谢羲的关系，楚鱼求之不得，连忙向谢羲眨眨眼，示意他表现表现。
被自己心悦之人的小正太版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暗送秋波似的瞅，谢羲心里不由颤了颤，方才的不快立刻就散了，点点头，巴巴地看着楚鱼，一副想抢过来又不敢的样子。
楚声冷哼一声，当着谢羲的面，沉声道：“小弟，他要是敢对你动手动脚，你就告诉我，他动你的哪里，我就砍了他的哪里。”
楚鱼：“……大哥放心，我师弟还没那么变态。”
楚声恋恋不舍地裹得个婴孩的楚鱼递给谢羲，临到手了，又倏地缩回去，恶声恶气：“照顾好我小弟，否则有你好看。”
谢羲忍着火气点点头。
楚声这才将楚鱼递到了他怀里，一步三回头地去见楚家的几位客卿。
楚鱼抹了把额上的汗，舒了口气，回头伸出小短手，捧着谢羲的脸，见他脸色不好看，软绵绵地开口：“羲儿，笑一个。”
那声音被刻意放软，软软糯糯清清甜甜的，像是抿了一口南地温着的糯米酒，霎时间就只觉得清甜到了心里，什么不快都没有了。谢羲盯着只能看不能吃的楚糯米酒，惆怅地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御剑飞向清图大殿。
路上有许多修士，熟识的都在低低谈论着发生了什么，其余的或忧心忡忡或淡定从容，路上有些吵嚷，谢羲一向讨厌吵嚷，一挥手，断雪的速度更快，没过多久就到了大殿前。
大殿上下都有校场，现下已经差不多站满了修士，谢羲抱着楚鱼站在靠后的位置，扫了眼大殿，低声道：“看来正魔大战会告一个段落。”
楚鱼被层层裹着，热得难受，小脸也升上一股红润，但一扒衣服就被谢羲按住，无奈地搓了搓脸，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就想起了魏慈音的话。
魔道七宗现下似乎被遁月门控制着，遁月门叫醒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正在谋划着什么，七宗里应该有不少诸如魏慈音这样反对强烈的人，所以魔道七宗并不因为被遁月门控制了就拧成一股绳了，反而更为分散，在正魔大战里并未占到过什么太大的优势。
按魏慈音的话，局势会有大变。但是还能怎么变？魔修窝里反，把自家高层修士杀光了准备投降？
楚鱼不着边际地想着，左看看右看看，眼中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背影，噫了一声，指了指前边一个正一跳一跳蹦得欢、想看前头的人，示意谢羲去抓。
谢羲听话地过去把人抓了过来。
三师弟冷不丁被人提着后领拎走，吓了一大跳，差点就给跪了，回头看到是谢羲，这才松了口气，见到楚鱼，还不要命地咧嘴露出一个耿直的笑容。
楚鱼感觉这辈子的脸都丢出去了，忍住了灭口的冲动，肃容问：“三师弟，你怎么没有跟着师尊？”
清冷严肃的语气与团团的白玉小脸形成强烈的反差，三师弟眼睛一亮，被楚鱼这副模样萌得死去活来，贱贱地伸手想摸楚鱼一把，给谢羲一瞪，只好灰溜溜地收回手，小小声道：“你们离开后，师尊拎着那个奇怪的人的神魂就出去了，震天钟响起后，见师尊还未回来，我就先来了。”
楚鱼摸摸下巴，又是一个反差萌动作，谢羲捂了捂鼻子，默默地把楚鱼扭回来，捏捏揉揉，心花怒放，喜不自禁。
他玩得高兴，楚鱼被玩得火，还没发发火，就听到“当”的悠长一声，与此前洪大的钟声不同，这声音绵长清越，才一响起，原本吵吵嚷嚷的校场便渐渐安静下来。
楚鱼怒目圆睁，不爽地抱手看向突然出现在大殿顶上的几个人，一眼看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陆轻安和楚声，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宋远卓。
其余人都不认识，不过看样子应当都是元婴期人物。
待校场里彻底安静下来，大殿之颠才有一个男子缓缓道：“诸位道友，正魔大战，可以结束了。”
下方一阵骚动。
他道：“两个时辰前，魔修撤离了金河。

第54章 我给你亲

魔修撤退得无声无息、毫无预兆。毕竟白日时还和正道打得你死我活，临死前都要捂着胸口一口血喷过去吼一句“魔道必胜”，谁知道一回头就跑光了。
所有人一脸懵逼，第一时间发现的几个大修士以为是阴谋，蹲在魔修阵营外吹了两个时辰的风，看着空空荡荡的魔修阵营，最后还是确定了。
魔修全部卷铺盖跑了。
楚鱼纠结。
还以为要跑的只有魅音谷的，怎么全部都跑了？都跑了还怎么打？魔修是在干什么？
这打了好几年了，也太突然了。
在场的修士全部懵逼脸盯着上方的男子，明显都还没转过弯来。
男子清咳一声，朗声道：“因为不知到底是不是魔修的阴谋诡计，还请诸位道友继续提高警惕，镇守清图几日，待查明情况，再下决定。”
懵逼的修士们一脸梦幻地离开校场，楚鱼思忖一下，远远地朝一直有意无意盯着这边的楚声招了招手，咧嘴笑了笑。楚声猝不及防被这一笑击中，几乎想直接离开去抱抱自家小弟，还没等他纠结好，就见谢羲将楚鱼按回怀中，提着三师弟御剑离开。
楚声眸中冒火。
楚鱼偷偷抬眸看了眼楚声的脸色，叹了口气，随手挠挠谢羲的下颔：“我说你，没事少惹我大哥生气。”
谢羲被他挠得痒，心里也是痒痒的，不适地蹭了蹭他的发顶，低声笑：“师兄心疼了？”
不心疼大哥心疼谁？
谢羲见楚鱼点头，脸色顿黯，声音喑哑：“师兄，我好羡慕楚声，他有亲人的关怀，而我……”
楚鱼知道谢羲是在扮可怜博同情，却还是禁不住有些小心疼，默然片刻，抬起小短手努力揉了他的头发一把，小脸神色严肃凛然：“师弟，别伤心，你还有我。”
没等谢羲多高兴一刻，楚鱼笑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弯弯的，嫩得能掐出水来：“忘记了吗，我是你爹啊。”
谢羲：“……”
默默跟在后面的三师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羲回头冷淡地瞅他一眼：“魏慈音似乎对你有点兴趣，想去魅音谷吗？”
三师弟勃然色变，立刻捂嘴。
教训了三师弟，教训不了楚鱼。谢羲只能揉揉楚鱼的脑袋，附到他耳边低语：“师兄中的这个法诀，也是一道护身符呢。”
楚鱼笑而不语。
“但师兄想过恢复的那天吗？”
楚鱼小脸一僵：“……”
“师弟一定会帮师兄尽快恢复。”顿了顿，谢羲将怀里小小的身体搂得紧了紧，有些惋惜，“虽然师兄这副模样也很诱人。”
楚鱼两眼含泪：“……”
果然，虽然不是炮灰了，好歹也算是个（女）主角了，但还是不能作死……
※※※
谢羲带着楚鱼回了楚家，坐在前堂里，顺便捎带了三师弟。三师弟蹲在旁边，偷偷瞄逗弄着楚鱼的谢羲。
大师兄平日里高高在上清冷如仙，二师兄也是个手持寒剑冷酷沉静的人，怎么凑到一起时，画风就完全变了，尤其现下的楚鱼是个小小版的，软软软软嫩嫩的，作不出那股子高贵冷艳劲儿，又硬作出时，就让人想揉上两把。
啊……好想揉一揉。
三师弟小委屈，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互相心悦的酸臭味。
好在没过多久，楚声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陆轻安。
两人似乎在路上有点小争执，陆轻安脸色不变，楚声脸色却有点难看。楚鱼心知肚明能让他二人争执的源头只有他，安安静静地缩在谢羲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不说话。
楚声憋了一口气，看到小弟那样安静乖巧地缩在其他人怀里，顿时就更郁气了，但看楚鱼那股子舒适劲儿，又舍不得让他离开，只好沉着脸继续适才在路上的话题。
“陆前辈，鱼儿是我的小弟，是楚家之人，云错一行不必劳烦天渊门，我带着小弟和一位元婴期前辈去就行。”
陆轻安淡淡道：“鱼儿不止是楚家人，还是我的弟子。元婴期高手不是说带就带，魔修撤离得不清不楚，金河前线还需各方派人继续镇守，后方楚家也需要人手防范。”
楚声噎了噎，怒气冲冲，一甩袖子，好半晌才忍住怒意，道：“那我一人带小弟去也足矣！”
陆轻安依旧脸色不变：“让羲儿带鱼儿去。”
楚声眉头紧皱：“凭什么？”
陆轻安道：“羲儿已是金丹后期顶峰，只需一步便可结婴。”
楚声滞住。
陆轻安继续道：“楚道友已经身死道消，楚家现在无首，你必须回落枫谷坐镇楚家。”
见楚声脸色复杂，陆轻安颔首不再说话。楚鱼从谢羲怀里挣出去，跳到地上，小步挪到楚声身边，抱着他的腿拉拉手，以示安慰。
也是难为陆轻安了，估计他这辈子也很少一说就是这么一大长串话，就是为了说服弟控……
可是弟控也好可怜啊……
挨个摸摸。
楚鱼小小声道：“大哥别担心，谢羲会照顾好我的。”
楚声默然不语，低下头看着还不到自己的腰的小楚鱼。他仰头看着他，白嫩的小脸上有些紧张，圆溜溜的眼中澄澈干净，粉妆玉砌，冰雪可爱，似乎真的就是这个年岁的楚鱼。
楚声恍惚了一下，想到了楚鱼小时候。
父母又经常因为各种事情远出，祖父祖母闭关，偌大的落枫谷，外围是不得入内的旁系子弟，里头就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他大了楚鱼一轮，自然就是他来带楚鱼。从他牙牙学语，到他蹒跚学步，每一步都是他引领着，有着曾经眼睁睁看着二弟惨死的阴影，他便忍不住地对幼弟更好，最好，把最好的都给他，不让其他东西伤害到他。
直到楚鱼十三岁时，突然提出要去天渊门。
楚声是最舍不得、最不愿的。
可是楚鱼还是离开了，他又开始独自一人修炼，因为修为限制，一开始不能经常去看楚鱼，他只能看着落枫谷里的枫叶由青嫩到火红，再坠落到地上。
……仿佛过了很多年。
除了将楚鱼带大的那段时光，后来他几乎再没有机会和楚鱼在一起太久。
沉默良久，楚声闭了闭眼，想起三火刺进父亲身体的那一瞬间，身子忽然一颤，蹲下身，将头埋在楚鱼的颈窝。
真的过了很久了……
楚鱼有些担心，抚了抚他的头：“大哥？”
楚声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恋恋不舍地碰了碰楚鱼的头，声音沙哑：“小弟，你要早点回来，大哥等着你。”
楚鱼一怔，下意识点头。
点了后楚鱼才后知后觉：楚声这是妥协了？
妥协得这么快，有点出乎意料啊。
楚鱼大喜过望，朝谢羲招招手。谢羲乖巧地走过来，看着直起身子的楚声，同他对视片刻，一弯腰，“多谢舅哥。”
……
前堂里静了静。
陆轻安抿了口冷茶，面无表情。三师弟哆哆嗦嗦，挪到陆轻安身后。楚鱼捂着脸扭过头不说话，余光偷偷注意楚声的表情。
楚声的脸因为这声“舅哥”有点扭曲。
硝烟无形弥漫，战角无声响起。三师弟握起拳头，准备观看属于天渊门年轻一辈第一人同即将的楚家家主的大战。
楚鱼无语了许久，扭过头，微笑着转移话题：“啊……大哥，此前在大殿里都听到了什么？”
楚声只当没听见谢羲的话，俯身抱起楚鱼，边道：“发现魔修撤离后，几位前辈一路往金河探去，魔修确确实实撤离了。”
只是还存着几分担忧，所以一时不敢让修士们离开。
说起来，持续多年的大战突然就结束了，魔修一声不吭地离开，只会让正道更加警惕地严守金河前线，莫非魔修就那么无聊，想要戏耍正道修士？
思考无果，楚鱼放弃思考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总之，这几日就得准备准备，出发去云错。等见到了魏慈音，应该能问出点什么。
楚声虎着脸赶走了谢羲，为防谢羲又偷偷摸摸来私会楚鱼，后面连着几日都是让楚鱼和他共眠。
最后到分别的时刻，楚声还是恋恋不舍的。
清图外荒漠千里，如今已是雪原，上下茫茫。天空中飘着大雪，楚声把这几日自己特地做的轻巧小伞递给楚鱼，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