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澄也收了笑,将视线看向比武台。
“崆峒吴启刚,特来请天玑公子赐教”那崆峒弟子抱拳道。
东方白施了一礼,道:“得罪。”两个字刚出口,手中折扇挥动,一阵劲风向吴启刚贴面扑去,吴启刚仰头避开,曲起右手勾拳向东方白腰间打去,东方白轻跃相避,足下翻飞,正是玉门莲花步法。
“好!”众人喝道。
只见东方白又一扇挥去,竟是个虚招,手腕一转,打种吴启刚的麻穴,吴启刚顿时上身一软,运气脚下一扫,竟是崆峒的“扫堂腿”,东方白飞起左脚闪避,折扇横扫,顿时扇影飞舞,变幻无定。只听他轻轻说一声“中”,一扇打在吴启刚脖颈间,后者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东方白又与其他几个门派的弟子切磋了几场,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故意露了一个破绽,败下阵来,微微拱手道,“承让。”便飞身下台,回到了玉门坐席上。
天枢朝他点点头,意味嘉许。
待各门派都切磋的差不多了,入了座,那斯文青年便又走了上去,抱拳道,“诸位同道,此番落英一聚,实则另有要事相商。”
“可是与那魔教有关?”崆峒一弟子问道。
那斯文青年站直了身子,道:“正是。想必诸位已听说近期发生之事,我百花楼收到消息,前几月魔教教主顾念不治身亡,现任新教主是正他的小弟子顾念澄!”
一时间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前几月,魔教屠杀清河山庄,欠下一百八十条人命!”一人道。
“最近又毒杀了唐门门主唐英,怪不得唐门今天没来…”一人道。
“我家的母猪没产崽….”一人道。
“这些都是那个顾念澄做的?”一人诧异问道。
“可不是,那个顾念澄心狠手辣,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一人咬牙愤恨道。
“真是岂有此理!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一人高呼道。
不知是谁带头喊起了口号,除了玉门弟子其余人都义愤填膺异口同声喊道:“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
顾念澄闻言马上去看身旁的东方白,只见东方白紧皱着眉,死死看向台上之人。
斯文青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可是那顾念澄狡猾的很,行踪飘忽不定,我们如何抓他?”一衡山女弟子问道。
只见那斯文青年突然一笑,开口道:“诸位不用着急,他已经来了。”
“赫!”“在哪”众人四下张望。
那斯文青年冷然道:“阁下既然已经到场,怎的还不现身。这场戏可看的还满意?江公子…还是称呼你为顾教主?”说完视线径自看向玉门方向的顾念澄。
顾念澄已经记起来那人是谁!正是清河山庄和苏礼赞坐在同一桌的百花楼楼主玉安生,他居然没死….
顾念澄心下百转,脸上仍装出一副茫然样子,道:“怎的了怎的了?”
“玉楼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天璇看了一眼顾念澄,怎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玉安生道:“那日清河山庄,天璇公子早行一日。所以不知道内情,而家父,因与苏老庄主有些交情,是以第二日也尚未离开。在下,就是在清河血案中,存活的一人,当晚场景历历在目。顾念澄先是在酒宴中下毒,那毒古怪霸道,全身发软,不能使出内力,强行使出就会七窍流血而亡!随后顾念便带人屠戮清河!当日天枢天玑公子被那顾念扮作的黑衣人打晕过去,我亲眼看见站在你们身边那个小公子救走了已被打伤的黑衣人!由于在下当日并未吃喝任何东西,是以没有中毒,在下一直强忍着悲痛,隐匿在暗处,就是为了回到落英,禀告盟主,为清河山庄的人命讨回公道!”
他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周围人更加确信他所言非虚。
“他不会武功。”天枢冷冷道。
“呵…天枢公子有所不知,他们魔教的弑魂心法,最邪门的就是,修炼的越高,越探不到内力。我说的对吗,顾教主?”玉安生话一落,便迅速地掷了两道梅花镖向顾念澄袭来。
顾念澄脸色发白,见两道梅花镖飞来,下意识闭上眼睛。
“叮”的一声,薄刃剑出鞘,两道梅花镖已被击落。
“天枢公子,你玉门是要护着这个妖人了吗?”玉安生冷冷的说。
天枢执剑挡在顾念澄身前,沉着眼看着玉安生。
“顾教主倒是好手段,让我们的天枢公子如此死心塌地…”玉安生讥讽道。
“肯定魔教妖法!那妖人最擅狐媚之术,你看这小白脸长得眉清目秀的….”一络腮大汉嘲笑道。
蹑景咬着牙,道:“放你娘的屁!”提剑向那出言不逊的络腮大汉砍去。
一人动,千人动,其余三派的人都与天枢几人缠斗起来。
顾念澄被天枢围在身后,冷着眼看向台上的玉安生。
天枢的蓝白长袍已染上滴滴血迹,越来越多的人扑向他们,却只听身边的越影惊呼一声:“弟弟!”顾念澄抬眼看去,蹑景原本提着剑的手突然软了下去,“哇”的吐出一口黑血,他跪倒在台上,回头对顾念澄说道:“毒…..”未说完便晕厥过去。
此时变化突生,眼前的人都停下了动作,一个个呈奇形怪状的姿势软倒了,玉安生高声惊怒道:“顾念澄,你又下毒!”
顾念澄心下冷笑,依旧不发一语。
“大家都不要运气!此毒随内力而动!”玉安生捂着胸口跪倒在台间,朝周围大喊。
“顾念澄,你杀了清河山庄的人不够,今天要屠戮落英了吗,那我就先杀你一条走狗!”玉安生说着,向晕倒的蹑景方向迅速掷出两道梅花镖,他们距离太近,眼见梅花镖就要穿透蹑景胸膛!
电光火石间一道白练飞出,罡风相伴,击落了梅花镖,白练卷了地上的蹑景往越影身边带,越影立刻飞身上去接过蹑景,“呵”,顾念澄轻轻嗤笑一声,收回白练。
天枢只觉得身体一僵,提着剑缓缓地转身惊异地看向身后之人。
顾念澄低垂着眼,右手正执着滴着血的三尺白练。
天枢缓缓低下头,他的肋间,赫然一个血红的大洞!
“师兄!”东方白厉声喊道,飞身上去接住天枢倒下的身体。
“蠢货。”顾念澄冷眼看着天枢,讥讽道:”玉门那帮老东西没有教你不能把背后留给敌人吗。”
东方白连忙点了天枢几个周遭大穴止血,抬头向顾念澄咬牙道:“你好狠的心…”
天枢只觉得,即使当日在清河山庄身中剧毒,强行运功所带来的千刀万剐之痛,也不如方才顾念澄手中的三尺白练。
玉安生忙又向顾念澄扔出两道梅花镖,顾念澄回手轻挥,两道梅花镖立即倒飞回去,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玉安生摔倒在地。
突然人群中冲来一人,举着一把二尺钢刀,手中之刀未向顾念澄劈去,顾念澄身影一闪,已动至那人身前,飞起一脚踢在那人小腹之上,那人倒飞回去,背脊撞在一根柱子上,口中狂喷鲜血。
“顾念澄——!”只听的“呛啷啷”一声,巨门剑出鞘,却是天璇红着眼提着剑打了上来,他的剑尖抖动,霎时间化为千万道剑影向顾念澄袭来,顾念澄抬手一拂,袖中白练如白蛇飞出,白练蜿蜒;剑气与白练相击,光影似虹,看得人眼花缭乱。天璇的剑招越来越快,剑势越来越凌厉,喘息声也越来越重,顾念澄心知他已渐渐力竭,忽的停下动作,待天璇的剑即将刺入顾念澄胸口时,右手一抬,双指一夹,竟稳稳夹住剑头,天璇的剑不能再往前刺入半分!顾念澄往左一个侧身,放开他的剑,抬左手往天璇右肩狠狠一拍,天璇被拍的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下一个送死的是谁。”顾念澄睥睨了一眼四周,冷然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莫要再造杀孽。”却是少林走出来了一个和尚。
顾念澄嗤笑一声,道:“秃驴废话忒多”
那和尚已挥掌袭来,掌风呼呼,身形转动,似有雷霆万钧之势,顾念澄只抬掌相迎,双掌相交,“抨”的一声,那僧人已被击飞出去。
“教主!”越影突然惊呼道,顾念澄抬眼一看,门口突然涌入了大批带着弓箭身着落英城徽的黑衣人。
好一招瓮中捉鳖!
“教主你快带着蹑景先走,要毒发了!走——”越影已提剑迎了上去,顾念澄看一眼地上面色紫黑的蹑景,又看了一眼抱着天枢的东方白,东方白嘴唇微动,无声的说:“走!”
顾念澄手中白练飞出,卷起地上的蹑景,足下轻点,一跃而出。
天枢看着顾念澄飞去的身影,慢慢阖上眼睛,已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落英城的护卫已经拿下越影,正要一剑刺死,只听东方白高声道:“且慢!此人是魔教教主的左右手,必知道很多魔教机密。留他一命,尚且可用!”
作者有话要说: 各门派和门派武功我都是编的...切勿较真。
真的写不来打戏.....
☆、人在江湖
你听说了吗!顾念澄在武林大会上将玉门的天枢天璇两位公子打成重伤,少林的圆觉大师尚在昏迷,百花楼的玉楼主生死不明!
不出三日,魔教教主顾念澄大闹落英城的消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
夏离巽出门配了一副药,耳边听到的就是这些。他手里拿着刚煎完的药,抬手在房门上叩了“三长两短”,听的里面一人道:“进来。”
夏离巽推门而入,顾念澄苍白着脸坐在茶桌前。
“蹑景怎么样了?”顾念澄问。
“你帮他运功祛毒的及时,喝了药调养几天就行了。”夏离巽给蹑景灌了药,道:“我买了酒,要喝一点吗?”
顾念澄点点头,推门出去,飞身跃上屋顶。
这是距离落英城三里之外的一处荒废宅子。自夏离巽听到顾念澄毒杀了唐门门主,觉得事有蹊跷,便一路打探着寻来了落英城。武林大会前夕与蹑景越影二人在城中相遇,随即隐匿了身份,暗中探查。
“你的弑魂…成了?”夏离巽问道。
顾念澄点点头。自废了武功没几日便遇到了天枢,唐门之行幸得他一路相护,在顾念澄逆行心法修炼这段时间内没有再动真气,因此弑魂才能成。
可是他刚刚捅了他一刀,这一点也不好笑,顾念澄扯扯嘴角,发现笑不出来。
“别笑了,比鬼还难看。”夏离巽扔给了顾念澄一壶酒。
顾念澄打开酒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太苦,太辣。
“我…伤了不该伤的人。”良久,顾念澄涩涩开口道。
“谁?”夏离巽好奇问道。
“一个在我被众人刀剑相向,依然执剑挡在我面前的人。”顾念澄道。
“即时如此,为何还伤他?”夏离巽问道。
顾念澄仰头大口喝了一口酒,微醺道:“他天生就是站在云端的人,受万人追捧;他待我好…….我不能让他跌在泥潭里。”
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人歪曲事实的本领极高,如若不在众人面前与他割袍断义划清界限,万人敬仰的天枢公子就会被沦为邪魔歪道。
顾念澄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即使重活了一世,他依然搞不明白很多事,依然护不住很多人,蹑景中毒,越影生死不明,天枢身受重伤…….这些都是他害得。
夏离巽闻言也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喃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冷夜吹风,纵夜酗酒的下场就是头疼欲裂,生不如死。
顾念澄醒来之时只觉得耳边在炸烟花,轰隆隆听不真切。跌跌撞撞的摸索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往头上一浇。
“这水不够洗澡的吧,需要我泼你一脸盆吗?”忽然听的一声音,顾念澄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东方白。顾念澄一愣,忙道:“越影怎么样了?”
东方白道:“命保了下来,但是苏曼文派人来押走了,我也不知道关在哪。只听说过几日要押往少林审问。”苏曼文就是现任武林盟主。
听的越影生命无碍,6 顾念澄微微放了下心。
半晌,犹豫开口道:“他…怎么样了?”
东方白知这个他指的是谁,白了一眼顾念澄,没好气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见顾念澄闻言不语,东方白继续道:“你还是别去了,他那个人的性格,想必是恨死你了。”
心高气傲,睚眦必报。
良久,顾念澄点点头,道:“是我食言了。”
明明答应过不会再害他,却亲手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半晌,东方白道:“此次武林大会,你怎么看?”
“毒应该是在客栈里下的,和清河山庄不同,性子更温和些。”顾念澄道,他仔细回想了下,蹑景中的毒应该是他房内的那盏茶。东方白闻言点点头,道:“我问了些人,当日并不是全部在场的都中毒了,部分没入住免费客栈的人没有中毒。”
“你早些回去吧,小心行事,别被怀疑,有越影消息再通知我。”顾念澄推着东方白出门,他现在需要好好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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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武林盟主得知顾念澄出现在武林大会,随即派了落英城守卫前去捉拿,看到四大门派许多弟子都中了毒,受伤,忙差人带回落英城解毒救治,因此没有及时追捕顾念澄。
天枢在床上躺了三天后便清醒了过来,顾念澄那道白练自他肋间穿过,伤到了他的肺腑,幸得内力深厚,没有大碍。他缓缓坐起身,揭开衣服,肋间被白纱包裹的的地方还隐隐渗出斑斑血迹,伸手在肋间狠狠一按,眼中一片冷芒,随即下了床,穿上蓝白长袍,拾起桌上放着的薄刃剑,推门而出。
现任武林盟主苏曼文是天枢师叔,因此天枢对落英城极其熟悉,也知道一般关押要犯的地点。
天枢穿过后院内一道长长的回廊,尽头被一堵白墙挡住,只见他在左边某处拍了两下,身前地板慢慢裂开一处地底暗道,他抬脚顺着暗道往下走,地下空间渐渐开阔起来,走到底,便是一道石廊,左右都有牢房,天枢走到最尽头的一处牢房停下,越影整个人被绑在绞架上,身上道道鞭印,显然已经被严刑拷打过。
一道银光闪过,薄刃剑直指越影咽喉。
越影缓缓抬头,待看清来人,喑哑道,“天枢公子….你不能怪他,”停了半晌,似是重复一般,喃喃道:“只有你不能怪他!”
天枢的剑尖已微微刺入越影的皮肤,渗出一丝血迹。
“为何?”良久,清洌的声音问道。
越影提气断断续续道:“不是少爷下的毒!他不会害蹑景…..如果你觉得是苦肉计,那么为何,那些人都中毒了,蹑景也中了毒,但是你没事?在唐门,唐逸下毒害你….为什么所有人只有你没事?教主他一路上来,都没怎么吃东西喝水…..在唐门更是什么都不敢碰,而你,却是不在意这些的…. 天枢公子,你真以为是自己武艺高强,百毒不侵吗!那日在清河山庄….你身中剧毒,又强行运功与黑衣人周旋,已是强弩之末…最后毒气攻心,你以为是谁救了你!”
天枢握着薄刃剑的手突然出现一丝微微颤抖,只听得越影继续道:“避毒珠世间唯此一颗,一路上要害少爷的人数不胜数…….可是他为了救你,把原本快融合的避毒珠生生哺给了你……从此你可以百毒不侵,但是他却每时每刻都要提心吊胆!只有你….只有你不能怪他!” 越影最后一句话扬高了语调,说完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晕了过去。
天枢握着薄刃剑的手慢慢垂了下去,肋间被白练穿透的伤口似是又开了,撕扯着他的神经,可是他却觉得左侧胸口里面隐隐作痛。
天枢跌跌撞撞地从地牢里走出来,朦胧中想起那日离开唐门,顾念澄坐在马车里摇晃着钱袋眯着眼笑,突然又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太笨啦!我要是唐逸,我就卷走金银细软,带管彤私奔!去他劳什子的唐门门主!天枢,你说对不对….”
天枢喉间微动,终是没说什么。
那个字,太重太难,如鲠在喉。
☆、番外一 慕容若水
玉门山不高,但是台阶高。不过没有慕容若水的出身高。
高处不胜寒,所以慕容若水有点冷。
他越冷,他的眼神越温润。
师父说他的戾气太重,七杀入命,如果丢到战场上就是个将军。可是他的母妃哭天抢地说宁愿他做个平平凡凡的小道士,也不要他过刀尖添血的生活,于是,他就被他师父忽悠着带到了玉门山,开始了一个平凡而又高冷的小道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