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醒来就看到如此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云惠不由有些脸红心跳。他这是要干什么?这还是在白天啊,李德全还有宫女们还都在旁边看着呢。他倒好,直接把她两个手腕子一抓,脸上露出了洋洋得意的深情。
“朕就说你两个爪子老是不老实,下回睡觉还是醉酒的迷糊时候,都应该给你戴个锁锁起来,这样你对朕就没有攻击性了。”
这话配着这样的动作,想不让人想入非非都难。云惠本来就刚睡醒,现在听到这样的话更加想入非非、脸红心跳了。
似乎是留意到了她脸色的变化,估摸着也在寻思什么“龌龊腌臜”的想法,嘿,他这纳的真的是个女的么?怎么觉得思想里透着一股子那叫什么来着……女登徒子!
玄烨一把放开了她的手,用手指在她脑门上狠狠点了点,“你呀你,幸亏朕练过功夫,三番五次地对你这些招数套路已经熟悉了,不然这回又要被你打了。”
“啊?”虽然刚才朦朦胧胧中云惠觉得自己可能打了皇帝,但没想到真的这么做了。不过她打算来个死不认账。
云惠一个起身,赶忙下去给皇上蹲了个福,笑盈盈道:“臣妾参见万岁爷,万岁爷吉祥。方才臣妾实在太困了,睡梦中的人不自知,也不晓得万岁爷进来了,还望万岁爷见谅。”
忽悠,接着忽悠。
云惠在玄烨是脸上看到了当年范伟看赵本山时鄙夷不屑的神情。不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做错了事,就要知道悔改,“臣妾……是真的不知道皇上进来了,不过臣妾承认自己这个迷糊中乱打人的毛病不好,得……改。臣妾谨遵皇上教诲。”末了她还加了那么一句,以表忠心。
没工夫听她在这儿闲扯,玄烨朝她招招手,把她喊过来。
“朕刚从老祖宗那里过来,老祖宗已经同意了,可以带你出去。正好身边也该有个女人伺候着,可能更放心一些。皇后身子不便,淑妃要料理后宫,这回也不走远了,去扬州城。你那天不是还嚷嚷着,烟花三月下扬州么。朕正好也去看看,朕让算了一下,咱们出了京城,绕过冀州到天津港坐船,顺着京杭大运河,再转河道到扬州。扬州的河道衙门,无论前朝也好,本朝也罢,每年河讯总有乱子。那么富庶的扬州城,贪官抓了不少个。也着实是件头疼的事,朕过去看看暗访也好。”
云惠一听说带她出门的事情有眉目了,顿时喜出望外。方才的“惊吓”也抛到了脑后。
“真的吗?万岁爷带臣妾出门?”
“嗯。带你去,而且你猜猜,朕还要带谁?”玄烨一脸神秘地问道。
云惠有些得意,“当然还有容若喽,不然就还有图海、李公公,章太医年事已高,那太皇太后一定会让章太医的徒弟李荣跟着。”
玄烨点点她,“嗯,猜得不错,不过还有两个人你猜不到。”
“谁?”
“曹寅。”
“他不是去金陵了么?”云惠的确有些吃惊,曹寅不就是曹雪芹的祖父么?《红楼梦》影射的就是曹家的事,当代红学家都说贾宝玉大部分就是曹雪芹先生本人,而他的祖父便是曹寅,康熙皇帝的伴读。再说了,他不一直嚷嚷着要去金陵么?
玄烨笑道:“朕思量过了,这小子还太年轻。这么早就去金陵,朕也不好明着给他安排官职,小官儿吧,好歹跟着朕这么久,朕也过意不去;大官儿吧,怕他胜任不了,回头人家老百姓还说皇帝偏心。那对朕的名声多不好。索性再多留他几年,封了他一个正白旗佐领,等过几年再放下去,名正言顺给他个苏州织造、江宁织造的美差。”
原来是这样。
“那还有一人呢?”还有一人,云惠就真的猜不到了。
玄烨走了过来,有些怜爱地看着她,“朕听见你说你很想出去,就知道你一定是在这皇宫里憋坏了。你这个爱自由的性子,兴许活在宫外更欢喜些。只不过有些事情选择不了,朕能带你出去,这是宫里多少人都羡慕不了的,你可知道?”
云惠点了点头。
“朕让明珠跟着,和我们一同出去。”
“哥哥也去?”云惠这回是真惊喜了,在宫里还能常见到容若和曹寅,可哥哥真是好久都不见了。自己这个二哥待自己真是极好的,从不煽风点火,让自己多得皇上宠幸,帮她美言几句。二嫂进宫看她时,也只会说几句,小主自己好好过,外头的事万事都你哥哥。
这样的家人让她感到舒心,也让玄烨感到舒心。最起码有点人情味儿。这样的人家出来的云惠、容若,都是他十分看重的。
“不过他不能一路陪着咱们,到出了天津上了船,他就得回去 。朝中的事情,朕还需要他打理。”
“嗯。”能见一面已经实在是难得了。不一会儿,小脸就笑成了花。
玄烨忍俊不禁,“你看你,笑的,都快藏不住牙花子了。真是丑死了。”
这会子任他说些什么,云惠都不跟他计较,随你怎么说。
“老祖宗想见见你。”玄烨道。
“见臣妾?”云惠稍稍有些诧异,平日里也就在宫廷宴会会见着孝庄,自己位分低,而且孝庄一向不爱和她们这些后宫儿媳妇们待在一起,和苏麻拉姑一块儿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怎么会想起来要见她?
见她突然不做声了,玄烨以为她是胆小害怕了,于是笑道:“你怕什么?平日里又不是没见过皇祖母,无非就是要出门了,有些话不方便叮嘱朕,去叮嘱一下你。你去就是。”
“嗯。”云惠点头应下了。
这是云惠头一回来慈宁宫。后宫的生活并非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什么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去皇上太后的宫殿,就连皇后的宫殿也不是什么妃子都能过去的。像她这种低的位分,根本就不够格去请安。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心里还是有些怵怵的。看着慈宁宫的雕梁画栋与不言而喻的威仪,云惠心里想道,能一路坐到这个位置的女人,一定是一个十分不一般的女人。因为她要么有家世、要么有美貌、更多的是这两样都有,且还同时拥有着绵里藏针的智慧,与能把儿子养大,养到登基的气魄与手腕。
苏麻拉姑已经站在堂屋了,见她来了,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来了?”她常年礼佛诵经,身上带着一股子不占凡尘的佛家清幽之气。岁数却也不是很大,对于康熙来说,介于姐姐和姆妈之间,更像是姑姑,所以宫里的人也都唤她一声苏麻拉姑大姑姑。
“大姑姑。”云惠唤了一声。
苏麻拉姑笑笑应了,走到里间,“老祖宗,人来了。”
孝庄正坐着,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看着书。这种东西到了清朝这个时候,在宫廷已经不算什么稀罕物。见云惠来了,便放了下来。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云惠乖巧地跪了下去。
“嗯,起来吧孩子,到老祖宗这里来。”孝庄朝她招了招手。
云惠倒也不羞赧忸怩,只顺从地走了过去。这个时候看孝庄,倒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而像寻常人家的祖母。满是岁月沧桑留下痕迹的脸上依稀能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她是典型的满蒙美女,看上去很硬朗。
“你哥哥他们近日可好?”
“让太皇太后惦记了,都很好。”
“嗯。”孝庄点点头,笑道,“哀家记得头一回见着你还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在索尼家。那一日是三月初九,他们家新府邸上梁。其实哀家知道,这习俗是民间才有的,那索尼家不过是知道哀家和玄烨要出宫逛逛,这才故意找人安排的那么一出。哀家倒也不在意到底是不是刻意的,左右哀家和玄烨都没见过,看一看热闹也是好的。
那个时候,索尼就想把孙女赫舍里庭芳选进咱们爱新觉罗家,正好也带玄烨去看看。哀家就这么远远的站着,看着他去和那些孩子们一块儿抢福袋。结果啊,远远的,哀家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穿着粉色的旗装,长得那叫一个瓷实。”
说到这处,云惠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后来你就踩了玄烨的脚,哎呦喂,可把他们那些人给急坏喽。我就不那么觉得,你说一个孩子长大,哪儿没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多大点事?这个都做不好,还做什么帝王?哪晓得他就记恨上了,也给过你不少绊子。”
听孝庄这么一讲过去的事情,云惠也颇为感慨,只不过想想倒也很是美好。十四五六好韶华,最是天真无邪。
“哀家给玄烨选了赫舍里,可这两个冤家,偏偏和不太来。庭芳看上去大方端和,其实很有自己的主意。她会是一个好皇后,却未必是一个好妻子。”这后宫里有多少皇后皇帝都是这样的情形,譬如哲哲姑姑和夫君皇太极,不能说没有感情,相敬如宾,但那是亲人,远远不及和后来的宸妃海兰珠姐姐
“哀家看得出来,玄烨和你交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玄烨和他皇阿玛一样,小小年纪登基,旁人家的孩子还在读书嬉戏,他着实不易。能让他开心些就开心些。这回出去,要注意安危。”
孝庄对云惠说了一番话,云惠一一点头应下。
回宫后,就是忙碌地收拾细软,准备出宫了。听皇上的意思是,先去纳兰家,然后再一同出发。听到这个消息,云惠头天晚上就兴奋地睡不着觉了。
第38章
皇上微服私访也不是本朝的先例,几乎每个帝王都会做这件事。之前小康熙也让图海跟着,到紫禁城外、皇城根下溜溜弯儿。
既然是微服私访,那必然不是大张旗鼓的,得悄摸儿地出宫去。说来也简单,穿个便装,从西华门出宫,当班的守卫提前一天容若已经说过了。马车也备好了,玄烨起的早,他起早起惯了,估摸着云惠这会子还在睡着,秋凉了,天气舒服,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反正今天也不赶路,先去明珠家坐坐,再出发。所以倒也不急。让传了早膳到延禧宫,玄烨寻思今儿中午到明珠府上,虽说关照了不要大操大办,只按寻常人家的待客礼节,可他心里清楚,是简单不了的。
加上是家里的饭,肯定吃的多。所以他便也没有让传太多的膳食,只两人份的粥,最近云惠爱喝玉米粥。他是不爱这个玉米棒子的味儿,便一大海碗白米粥、一大碗玉米粥;云惠爱吃水晶蒸虾饺,便让御膳房给传了一份过来;一笼鲜肉灌汤包、一盘素馅包子、虾皮蛋饺、糯米糍、奶豆腐;一碟蒜蓉黄瓜拌木耳,凉拌干丝、酱菜,还有一碟子糖醋拍水萝卜,这正当季,那丫头也爱吃。
人家爱酸爱辣,那是有喜了;她呢,爱酸爱辣,纯粹就是爱酸爱辣。
长这么大头一回出远门,想想就精神倍儿爽。小玄子特地起了个大早,穿戴好便装,编好辫子。终于不用穿龙袍了,玄烨挑选了一件锗色长袍、乌金小马褂,腰间悬了一个玉佩,打扮得和寻常人家公子一样。
装扮好,便带着小玉子一起去了延禧宫闹云惠。心想,那丫头定还没起呢,索性让御膳房直接把饭端过去,看她闻着香味起不起来。
到了延禧宫,刚迈进寝宫的门,就听到屋里一阵“哼哼唧唧”。玄烨赶忙走了进去,掀开门帘,见她已然穿好了中衣,正坐在床边揉眼睛呢。春棠站在一旁劝着,夏莲端着盆和毛巾。
“怎么着?谁又招惹你了?”玄烨是又气又心疼,过去一看,好家伙,俩眼睛底下乌青,还有点浮肿,很显然昨儿晚上没睡好。
玄烨有些责备地问宫女道:“昨儿是谁值夜,怎么主子睡不着都不晓得哄?”
冬晴吓得赶忙跪了下来,“奴婢知罪。”
云惠伸手拉了拉玄烨的袖子,知道他是在唬人,可她知道,丫鬟不知道啊,回头再把人家吓着。两人就并肩在床边坐着,“是我太兴奋了,睡不着。”
兴奋?玄烨蹙眉,昨晚上他又不在帐子里,她兴奋什么?
玄烨一脸没好气地看着她,云惠不好意思地笑笑,摸了摸自己后脖子,“就是想想要出宫门了,太兴奋睡不着嘛。”
原来为的是这个原因。玄烨顿时哭笑不得,还真是小女儿家。“你到底是有多不想待在紫禁城里?是不是想着当初被朕选进宫,还不如嫁一个乡野土财主?”
云惠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见她神情还不像说假话,玄烨骂了一句,边捏了捏她肉呼呼的小脸蛋,“跟你嚷嚷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胡说八道,朕贵为天子,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土财主?这全天下的土财主加起来都不如朕富。你这小脑瓜是怎么算这个账的。”
那还真不一定,你要是往南走,莫要说是全天下的地主,江南的十个地主可能就能比国库有钱了。您这才真是没见识过。不过这种话也就只能自己心里想想了。
玄烨叹了口气,大概其是外头的那股子新鲜气、自由劲儿让她神往吧。这个他还真给不了。也不想扫了她的兴,于是便打趣道:“那你跟朕说说,如果你不在后宫里,将来老了你最想作甚?”
云惠的眼神中流露出惊喜,“如果不在宫里啊,那臣妾最想去东北,寻一处乡下僻静村庄,盖三间瓦房,有个大院子,门口栓条狗,要黄底子黑眉毛的,院子里晒着玉米、高粱,臣妾用针线串着红辣椒。”
本来还以为她想着能与他白头偕老,共看浮沉呢。结果竟是这等乡村爱情。玄烨更加哭笑不得,“朕都觉得跟你坐在一起格外跌份儿!”
这时,秋染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衣裳,笑道:“小主,您快穿衣裳吧,膳房的传菜已经到了,一会儿该凉了。反正昨儿晚上也没睡好,不若回头路上睡。”
玄烨朝云惠白了一眼,自顾自说道:“路上睡倒没什么,只不过中午还得路过纳兰家。你这副样子,旁人不知道还以为被朕打了。不若你再接着睡会儿,下午再出宫吧。”
云惠一听,立马坐了起来,拉住玄烨的胳膊,“不困不困,马上起来。”这种事情夜长梦多,说不定过了个中午就去不成了。
待洗漱完,二人用膳过后,便出了宫。
玄烨这回下扬州身边没带李德全,带的是小玉子。宫里很多的事情都还需要李德全去管,总得留个人来应付。
云惠有些蒙圈:康熙微服私访,不是应该带着宜妃、三德子、法印、小桃红吗?宜妃她不敢问,因为目前来说宜贵人应该就是未来的宜妃,可是三德子呢?难不成就是李德全?云惠边喝稀饭,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玄烨哭笑不得:“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宫里没这几个人。快吃饭,吃完好出宫去。”
马车从西华门出宫,直奔纳兰府。
纳兰府在城东,地处繁华。正赶上巳时三刻学堂下学,街上都是夹着书卷包袱穿着一样长衫的书生。康熙没出过几回门,每次出去都是图海陪着。而且也是下了早朝的下午,能在天桥、大栅栏看看杂耍已经很不错了。
头一回看见路上这么多下学的书生,还真有些新奇。因为路上行人多,还有不少马车也不知怎的,往纳兰府去的并不远,马车却一路走走停停,根本走不动。
玄烨索性掀开马车小窗上的帘子,朝外看着热闹。见路边一群人围着看两只鸡在斗,斗的正起劲呢。还有人往地上撒银子。不由不屑地道:“竟然还有人看斗鸡,鸡有什么好斗的。都是八旗纨绔子弟!朕早晚得治治他们!哎哎,惠儿,你瞧,那儿是干嘛的。”
云惠自打出了西华门,沿着皇城根儿一路已经被他问了好多脑残问题,都是些“帝王不知黎民百姓苦”的问题,她着实是被烦的不轻。本来就困得不行,这会子听到他喊她名字,要不因为他是皇帝,她才懒得搭理。
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云惠没好气道:“套圈儿,你没看过?”
玄烨摇了摇头。“是套马杆么?”
“对,套马杆。”云惠索性顺着他往下说,也不解释了,解释还费力气。她真是困到眼睛睁不开了。他却还饶有兴致地看人家套什么圈儿。
“这个不错,回头朕回宫以后,也不翻绿头牌了,把你们的鞋一人一只都摆在地上,朕也来套圈,套着谁的,就去谁宫里。”
他一脸亢奋地做着他的“春秋大梦”,云惠是不想搭理这个套马杆的汉子。“行,你套马杆,你威武雄壮,回去咱就做铜圈套行了吧?”
似乎是意识到她有些不耐烦了,玄烨放下了帘子,重新正襟危坐,摆出了皇帝的威仪来,板着脸道:“惠贵人啊,你这娘家的府邸离紫禁城也太远了。而且你说明珠这买的宅子是个什么地方,路上这么多人,朕若是他,就往京郊幽静的地界买。出门又不是坐不起马车,再说了,你们府里不是有马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