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愉轻轻笑了笑，道：“晚上吃饺子了吗？”，“嗯，吃了”，“什么馅的？”，“不知道，没注意”。杨子愉就笑了，声音也大了一点，道：“你不怕吃的是蜘蛛蟑螂吗？”“我不怕蜘蛛蟑螂”，杨子愉气笑了，道：“都不想说你了！”苻阳道：“那就说你。”
杨子愉笑着道：“苻阳，你是不是晚上看相声了”，“没有”“那你跟我斗嘴”，“我就是想听你的事情”。杨子愉就不笑了，心中暖暖的，道：“好吧，说我的事情。你走了之后呢，子悦回来了，我们去逛了街，买了新衣服，前两天呢，又下了雪，挺大的，我们还在小广场上堆了雪人，杨子忱说那个雪人很像你，哎，我有留下照片，待会发给你看。”
苻阳静静的听她笑意盈盈的话语，想象着她此刻应该是左手扶着阳台的栏杆，右手握着手机，眼睛眺望着楼下的灯海，发丝应该也有些乱了，就很想到她身边去，心想原来思念是这个样子。杨子愉说了半天，发现苻阳没有回应，嗔道：“苻阳，你有没有在听？”苻阳赶紧道：“嗯，在听啊”，“还‘啊’，你说‘啊’的时候就是在撒谎”。
听见苻阳轻笑的声音，杨子愉心想，不要用你的声音诱惑我原谅你，刚刚肯定在走神。又听见苻阳道：“宝贝儿，你能亲我一下吗？”，杨子愉愣了一下，轻笑着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抱着手机啃吗？”苻阳就道：“也可以”，杨子愉笑着道：“去你的吧，我才不”，听见苻阳似乎些微失落的声音：“你不愿意吗？”
杨子愉思考了两秒，似乎有些羞涩，声音糯糯的道：“那你要快点回来啊！”苻阳听她软软的音调，呼吸一紧，全身一股热流，缓了一瞬才绷着神经说道：“会的！”杨子愉轻轻笑了笑道：“那晚安，还有…新年好！”听见苻阳磁性而温柔的声音道“晚安……新年好”。杨子愉便说：“那我挂了”，苻阳道：“嗯，你先挂！”杨子愉稍停了几秒钟才挂了电话。
苻阳今晚是在符家过年，符家是大家，年夜饭要回老宅吃。现在符家的掌门人是苻阳的继父苻文晟的大哥苻文临。兄弟关系一向和睦，苻文晟最后能够抵抗的住老爷子的威压和苻阳的母亲林荏瑾在一起还多亏了大哥从中周旋。苻阳的母亲林荏瑾出自山东一户渔民家庭，在北京读书时，认识了当时人才风流的苻文晟。
苻文晟起初爱慕林荏瑾的美貌，使了百般手段追求到林荏瑾与他交往，慢慢的却情陷其中，无法自拔。那时正是改革开放初期，一大批海外华侨回国投资捞金，苻文晟正好被一个富姓投资商的女儿看中，热情倒追，三人纠缠不清。而符家当时经营的是北京郊外的一家服装厂，在改革的浪潮中，摇摇欲坠，急需一批救急的款子和新的技术，这些都是富家可以提供的。苻文晟的父亲知道富家千金中意自己儿子之后，就当机立断要求苻文晟断绝同林荏瑾的关系，苻文晟当然不同意，但苻父已经与富家签订协议。苻文晟与富家小姐成婚之后，林荏瑾伤心南下，两年之后，与苻阳的生父李玉申结婚。
往事如过眼云烟，如今，当年那些故事里的人，或得偿所愿，或悄然飘零。没有人的人生是完美无缺的。有了爱情，也许就失去了物质财富；有了财富也许就失去了健康；拥有健康，也许就是一贫如洗。无论什么，拥有时就该当珍惜。
符家人很多，老的，中的，壮的，小的，一大家，足足坐了六七桌。吃过年夜饭，大家便搓着麻将守岁，苻老爷子已经八十多了，早已经歇下，小辈们是要玩通宵的，小孩子们楼上楼下的也到处跑着玩闹，好不热闹。苻阳被拉去凑了几牌，就说不玩了，有事情。大家都知道苻阳身份特殊，他的事情一般也是不便询问，就放了他走。
苻阳小的时候最讨厌过年，讨厌到老宅来。因为兄弟们之间会排斥他。有一年过年。几个堂兄将他骗到花房里，从外面关上了门，花房里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半夜的时候，有了一丝月光，照的里面的花和树影影绰绰，像鬼影一样，他害怕极了。但是他没有喊叫，小小的一团蹲在角落里，咬着自己的胳膊流泪。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母亲和他继父才找来。
他也什么都不说，默默的牵着母亲的手回了房间。长大了，就好点了，尤其是大家族，很注重家族关系的经营，兄弟们之间也都客客气气，偶尔相互帮帮忙，到底是比普通人多了一层联系。再说苻阳一直以来都特别优秀，尤其之后进了军部，和上面也有些联系，符家就更尊重他了，有时候还需要通过苻阳得到一些消息或者走一走关系之类的。
☆、礼物
第四十六章礼物
苻昱看大哥出去了，就多看了他两眼，他觉得苻阳这次回来，似乎有了些变化，眉目之中少了些阴郁，多了丝若有若无的温润，虽然说话依然严肃，简短，但有时候会带一丝笑意，连一向很怕他的小嘉嘉都让他抱了起来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苻昱知道哥哥在家里呆的时间会很短，就想出去找他说说话。苻阳那会就看见杨子愉的短信，只是不方便回她，待了一会，应付了一下大家，就想出来给她打电话，怕再晚她就睡了。
苻阳是在二楼的阳台打的电话，阳台很大，复古砖墙的墙壁，墙壁上凿了灯台，上面装了黑色镂花罩子的台灯，发出不明不暗的晕光。有一套竹木圆桌和椅子，两边墙角的台子上有绿色的吊兰，虽然是北方，但有暖气养着，整个空间很具有欧式复古的感觉。苻阳挂了电话，心中依然缠绵，想，这边的事情一定要快点结束。
苻昱看到苻阳挂了电话，似乎有些怅然的样子，看着窗户外的夜空出神。他听到苻阳最后说的一句“嗯，你先挂”，这是他听过哥哥说过的最温柔的话语，语气里带着一丝留恋，一丝宠溺，一丝安抚。他有些震惊，又有些欣慰，想到大哥可能谈恋爱了，想到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苻阳的身世，苻昱是知道的，十五岁的时候，家里的二堂哥跟他说的，还说让他一定要防着苻阳，苻阳毕竟是外姓。他不相信，回家问了母亲，母亲告诉了他全部，让他一定要爱护哥哥，哥哥只有他一个亲兄弟。
他才知道大哥原来那么苦，怪不得他总是那么冰冰冷冷，不苟言笑，原来他的心中早已积聚不起阳光。从此以后，他对苻阳更加尊敬，他想尽自己的一切给予哥哥爱和温暖，但多少年了，苻阳依然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别人无法进去，他也走不出来。
苻昱敲了敲门框，苻阳转头看见弟弟，说道：“怎么不再玩会？”苻昱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眼神暖暖的看着苻阳，道：“大哥，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啊？”苻阳似乎翘了一下嘴角，沉思了一下道：“一个喜欢的人”，苻昱道：“是女的？”，苻阳看了他一眼道：“难道我会喜欢男人吗？”苻昱也不由心情愉快，觉得大哥现在真的变了，他都会开玩笑了，会笑了，可见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其实人的一生，童年无比重要，性格的形成受童年中许多事情的影响，而爱情就好比第二次发育，好的爱情，可以是治愈疤痕的灵药。
苻昱不由对苻阳所说的“喜欢的人”好奇起来，不禁问道：“不知道未来大嫂是个怎么样的女人？”，苻阳眨了一下眼睛，盯着手里转动着的手机，说道：“不是女人”，苻昱愣了一下，瞪大眼睛吃惊的道：“是人妖？”
苻阳伸手给了他一爆栗，道：“胡说什么，是女孩”，苻昱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不过，大哥，你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苻阳瞪了他一眼，说道：“去你的，我有那么老吗？”苻昱笑笑道：“不老，男人三十一朵花，大哥，你正在盛放呢”。苻阳听他说的不伦不类的，也不想跟他再说这些，就道：“你在公司干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苻昱道：“当然不习惯了，觉得什么都力不从心，那些老家伙只听爸的调遣，根本把我不当回事”苻阳道：“你还年轻，而且才刚接手，不要急，慢慢来，各个击破”。苻昱道“要是有大哥你在就好了，你总是比我能压得住人”苻阳道：“你可不许指望我，我只会喊‘注意隐蔽’，‘全部击毙’”
苻昱就笑着道：“那正好把他们都毙掉算了”，苻阳看他总说些不着调的，就道：“给你说正经事，你不听是吗？”苻昱挠了挠后脑勺道：“我现在就是对大嫂感兴趣”。苻阳就瞪了他一眼道：“感兴趣就到L市看她”，苻昱开心的道：“大哥，我可以去L市吗？你这是同意我去看大嫂了？”苻阳起身，踢开椅子，道：“想来就来，谁又没阻止你”，苻昱看苻阳已经出了阳台，还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嘴角的一丝笑容。心里就更欢喜了，不禁对这位使大哥发生变化的未来大嫂更是好奇。
苻阳之所以告诉苻昱有一个人的存在，也是想通过苻昱的口给家里透漏个消息。如果杨子愉愿意嫁给他，他一定会和她结婚，带她回符家，虽然他知道他们以后肯定不住在北京，但他毕竟现在姓的是苻家的姓，他要给杨子愉应有的名分和婚姻该有的程序。
苻阳虽然想早点回来，但还是在初七的时候才回到L市。他一向是从不给人送礼物的人，这次竟然给杨母带了礼品。她母亲从苻昱哪里听说了杨子愉的事，有专门询问苻阳，苻阳也承认了。他母亲自然很高兴，无论如何都要表示表示，让苻阳给未来亲家母带了礼品。之后苻阳给杨子忱和杨子悦也买了礼物，一人一个ipad，本来想给杨子愉买个电脑，因为杨子愉的破电脑总是动不动就装死罢工，杨子愉每次都去找苻阳，用苻阳的电脑。
苻阳在电脑区转了转，最后还是没买，觉得她总是一工作就冷落自己，这要是买了电脑给她，以后恐怕要被彻底冷落了。但总是想给她买点什么，转来转去，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在楼下等苻晴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店铺的橱窗里摆了好多洋娃娃，一个个眼睛大大的，红红的小嘴，穿着各式各样的花裙子，苻阳突然心中一动，觉得就想给杨子愉送这个，也没有什么原因。
苻阳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晚饭点，杨母知道他回来，做了他的饭。苻阳开门的时候，杨子忱就听见了，开了门出来，向他问好，帮苻阳提了东西，苻阳要进门的时候，感觉到背后有视线盯着自己，回头去看，对门伸着一个脑袋，圆圆的脸，丹凤眼，皮肤白皙，只是比杨子愉略显丰腴。见苻阳回头，就憨憨的冲他笑。
苻阳知道应该是杨子悦，微笑着说道：“杨子悦”。杨子悦看苻阳果然长得标致，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但心里对他并不是完全肯定，因为毕竟没有接触过，只是又傻傻的笑了笑，缩回了头。苻阳感觉到这丫头似乎对自己有一丝排斥，这和杨子忱刚开始一样，苻阳也不在意。
杨子忱看杨子悦也不问好，就向苻阳笑笑道：“那是我二姐，杨子悦”。苻阳知道杨子愉出去代课去了，她假期的时候找了个辅导机构做兼职，就一边开门进屋，一边问杨子忱：“你姐还没有回来吗？”杨子忱说：“晚上七点多才能到家”。苻阳收拾了东西，正好杨子忱在这边，就取了ipad给他，让他给杨子悦也带一个。杨子忱却不接受，苻阳看他其实也挺喜欢的但就是不要，问他为什么，他就只好说道：“那你给我姐说，不然她要生气”。
苻阳知道他一向为姐姐是尊，虽然有自己的主见，但还是凡事都先听姐姐的意见，杨子愉的话他都听，苻阳知道这是他对姐姐表示尊敬的方式。便只好不逼他，收拾了一下，提了东西去看杨母，杨母看苻阳提了这么多东西，并表示是家里的意思，就心里很高兴，觉得苻阳看来还是很重视跟杨子愉的关系的。
苻阳稍坐了一会，看了看时间，就说去接杨子愉。杨母笑着让他快去。虽然是马上接近开春了，但天空还是飘飘扬扬的起了雪花。杨子愉从大楼里出来，一抬眼就看见苻阳正站在路旁的松树下，穿了黑色的大衣，身形修长，气质如松，也不系围巾，不戴手套，肩上，头发上都落了雪花。杨子愉笑了笑，觉得见到他似乎天都晴朗了起来。脚上踩着棉靴，手里还拿着书本，蹬蹬蹬的向苻阳跑过来。苻阳看她欢喜的跑过来了，赶快张开双臂，做出怀抱姿势。
杨子愉跑到苻阳跟前，苻阳刚要抱住她，没想到她一弯腰，溜到苻阳身后了，苻阳抱了个空。她却从后面笑着抱住了苻阳的腰，还把苻阳撞的一个前倾，她自己就咯咯的笑。苻阳回头看她，无奈又宠溺的笑笑，握住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摩挲了两下，道：“你不冷吗，手套也不带！”
杨子愉就笑着说：“你也没带啊”苻阳道：“我跟你不一样，你快过来把围巾也带上，要冻着了”。杨子愉就是不听，还是从后面勒住苻阳的腰，左右摇晃着玩，苻阳说话她就“啊啊啊”的捣乱。苻阳对她这小孩子的玩法很是无奈，心想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某人有这么幼稚的一面，估计现在想反悔也迟了。
拉住她的胳膊，要她到前面来，苻阳当然也舍不得硬拉她，只是拉了他的手轻轻摇晃，道：“你就要一直这样吗，这样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干了，杵在这当电线杆算了”。杨子愉就道：“好啊，正好人体是可以导电的”。苻阳就无语了，笑着道：“你在后面都看不到我，你都不想我吗？”，杨子愉笑笑将头贴在苻阳的背上，低低地道：“我就是想站在你后面，这样才能一直看见你”。
苻阳突然就红了眼眶，多少年了，有谁说过，要站在他苻阳的身后，甚至站在他的旁边，没有。有人说，上天给了你那么多磨难，就是要把最好的留给你，这一刻，儿时的那些伤口似乎因为这一句话而悄然愈合。他听到了心中消冰融雪的声音。而冰雪一旦融化，水便喜欢上了阳光的味道，甚至不惜蒸发成雾，只为与其共舞一曲。
苻阳忍住泪意，握着她细细的手腕，道：“宝贝儿，过来11 吧，你手腕都冰掉了”。杨子愉感觉苻阳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急忙放开他，转到前面来，看着他的眼睛道：“怎么了，生气啦？”苻阳摸摸她的脸蛋，也是凉凉的，道：“我不生气，只是你要爱护自己，手腕一大截晾在外面，要冻坏了，快把手套拿出来戴上”。杨子愉道：“只是一会而已，不会那么脆弱”，但还是从包里掏出了围巾手套，自己戴上手套。苻阳帮她系了围巾，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上车吧，阿姨都做好了饭菜，就等你呢”，杨子愉便点头说“嗯”，拉了苻阳的手，俩人一起上车离去。
在路上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杨母说快到了，所以刚进家门，杨母也刚刚把饭菜摆上桌。杨子愉和苻阳去洗漱了一下，出来的时候，杨子悦已经开吃了，她也不理人。杨子愉就道：“杨子悦，你怎么不问好，叫苻大哥”，杨子悦憨憨的一笑道：“苻先生好啊！”杨子愉也不好现在说她，只是歉意的看了苻阳一眼，苻阳向她安抚的笑了笑，心想，看来娶个老婆真是不容易，得把娘家人的关一个一个过了。杨母和杨子忱最后端了菜出来，气氛也算和谐，大家一起吃了饭。
晚饭后，苻阳就说带了礼物给大家，杨子愉看他买了这么多东西，还给杨子忱和杨子悦买了ipad，就正想说他买的太多了。杨子悦就道 ：“我不需要，我想要，会自己买”。杨子愉听她这样一点不给苻阳面子，自己倒不好再说苻阳什么。而且还有点尴尬，觉得妹妹没有礼貌是自己没有教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表情有点尴尬。
苻阳倒是没啥表情，和平常一样的语气道：“没关系，先放下，以后能用到的时候再用”杨母正在厨房收拾东西，杨子忱就拉了杨子悦去看电视。杨子愉对苻阳道：“苻大哥，你不要介意，子悦她平时不这样，可能今天谁又惹着她了”。苻阳心想，那肯定是对我不满意呗。但到底不会说让杨子愉为难的话，只是温和的看着她，道：“她还是孩子，我不会介意”看杨母没在客厅，就轻轻的拉了拉杨子愉的手以示安慰。
杨子愉被苻阳碰到，一时反应过来，蹙了眉道：“你给我没有买礼物！”苻阳看她像个受到不公待遇的小孩，急切的样子，就笑笑道：“买了，你要不要跟我过去取？”，“你为什么不拿过来？”苻阳就笑笑，看着她也不说话。杨子愉看他的样子，心想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