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项垣把水果放在了旁边，然后从兜里拿出了银行卡，放到了路桦殇的跟前。
“这里面是借你的钱，谢谢。”
程项垣的那声“谢谢”说的有些严肃，有些低沉，有些……让路桦殇不是滋味。
路桦殇的唇角抿着，没有说话。
程项垣轻轻的又道：“还有我生病你帮忙付的钱，都在里面了，谢谢你。”
路桦殇闻言瞳孔微微一凝。“你说什么？”
程项垣抬头看着路桦殇，眼神平静，没有丝毫闪避，也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我问那里面的结账的人，她说是一位姓路的先生刷的卡，我所认识的人，也只有你了，多谢你，路总。”
当程项垣的最后两个字出来，路桦殇桌子底下身侧的拳头已经紧紧的握了起来。
那一声路总，路桦殇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揪了下，又似乎，他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不想情绪外露，那样未免太过难看，也太不像他，于是，路桦殇垂下了眼睑。
程项垣轻轻的，继续道：“很抱歉之前给路总带来了麻烦，现在也很谢谢你让我能有机会……学习许多东西。周先生和房姨很好，谢谢。”
路桦殇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程项垣平静道：“我已经知道了，周先生和房姨是路总请来的，我很感谢。”
路桦殇身侧的拳头握的更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程项垣，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句话，路桦殇说的压抑无比，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也是冰冷怒极。
程项垣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了下，这么不耐烦他吗？
暗暗地在心底深呼吸了口气，程项垣轻轻道：“路总不用多想，我是真的很感谢你，我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我的确需要……融入这个社会。”
“周先生和房姨都能帮助?2 倚矶啵嘈弧Ｎ乙丫龆绦渭拥酆赖目己耍还茏詈蠼峁跹芟壬档亩裕叶寄苎У胶芏喽鳌！?br /> “周先生很厉害，所以我是真的想谢谢路总，我相信有周先生的帮助，我一定能走的……更远一点。”
“我也没什么能报答路总的，路总想要的我知道……小九现在毕竟年纪还小，他跟我呆在一起时间多，所以现在才会依恋，但是只要不见面，时间长了，小孩的忘性都很大的……”
“路总可以放心，我不是恬不知耻的人，不会缠着路总的。以后我会和小九保持距离，慢慢的，他就不会记得我了。”
“……我只希望路总以后不管有……有几个孩子，都好好对待小九。如果……”
“我是如果，如果路总以后有自己的孩子，并且不想……不想要小九了，那就把小九送给我……”
“当然，如果小九想要留在路总身边，不想回来，那是另外一回事，路总可以当成我什么都没说过。”
“这次的事情真是多谢你了……告辞。”
以上的这些话，程项垣说的并不快，可以说有点慢，在他说完之后，程项垣也看了眼路桦殇。
路桦殇面无表情，眼前的这个人和以前的那个人再一次完完整整的变成了两个人。
相同的容貌，可是，一个让他亲近，另一个……他依然想亲近，但是却又不得不远离。
他程项垣是男人，是大男人，不是遇事哭哭啼啼的女人，不是失去男人就会活不下去的女人。
既然这段感情注定无法和谐，那么，他会走开。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真的配不上眼前的这个人……
将路桦殇的面无表情当成默认。程项垣起身说了告辞后便闭了闭眼离开了……
当程项垣的身形远离。
路桦殇坐在座位上还是没有动，一动没动，就像是一座雕像一样。
谁也看不到，路桦殇的一只手掌已经有淡淡的血印了出来，那是真的…指甲把手心掐破了…
程项垣离开了一楼，带着水果回去了房间。
小孩正在那玩玩具，看到程项垣回来，小孩当即跑了过来。
“爸爸，你回来了，咦？你小爸爸呢？”
“你小爸爸在下面有点事，等会儿上来。”程项垣微笑的道。
“哦哦。好。”小孩拉着程项垣的手。“爸爸，我好想你。”
看着面前说想他的小孩，程项垣的眼神微微迷茫了一瞬。
然后程项垣笑了。“你这孩子就是对大人的依赖性太强了，这不好，知道吗？”
小孩眨了眨眼。“不好吗？”
“是啊，你马上是要上学的孩子了，怎么能还是这么依赖大人呢？”
小孩闻言有点委屈的眨了眨眼。“可是，可是，爸爸，上学了，也能和爸爸在一起的啊……”
程项垣笑着摇了摇头，轻轻道：“小九，你不可以这么想。爸爸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爸爸其实很忙的……这次，你小爸爸来这里出差，才会带着你，刚好爸爸在这里，我们才能偶尔见面。但是接下来……”
“但是，小九，爸爸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得忙活了。你明白吗？爸爸怕是没时间跟你吃饭，跟你聊天什么了，你跟着小爸爸，要听话，知道吗？”
小孩闻言神色微微的变了变。“爸爸……你……你又忙了吗？”
“是啊。爸爸真的很忙，所以才没有听见你的电话呢……有时候都没有时间打电话。所以，小九，真的对不起。”
小孩虽然有点失望，但是看程项垣那么为难的样子顿时为他的老爸心疼了。
于是，小孩赶紧道：“爸爸，我知道了，是我要说对不起，是小九不乖了。”
程项垣心中酸酸的，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很大，眸色也醉人的温柔。
“恩，小九，听爸爸话，以后跟着小爸爸，爸爸这里很忙……等爸爸忙完了，再去看你，好吗？”
“好。”小孩乖巧的点头。
程项垣想了想，又说。“爸爸现在很忙，但是爸爸有好多东西都不理解，小九，爸爸连电脑都不会，小九这么聪明。这样吧，小九让小爸爸教你电脑，小九要学习认字，认很多很多的字，这样的话，爸爸有什么不会的，就能打电话问小九了，你说是不是？”
小孩闻言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爸爸不会电脑吗？好，那我明天就学习电脑，争取帮上爸爸忙好不好？”
“恩。你能学习，但是小孩的眼睛长时间对着电脑也不好，这样吧，你可以跟你小爸爸商量，让你小爸爸给你请个老师，每天适当的教你功课。慢慢的，小九就能认识很多字，就能帮到爸爸了，你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小孩立即笑了起来，握着小拳头，发誓一样的道：“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帮到你的。”
“恩。”程项垣笑了。“我等着。”
程项垣看着小孩快乐起来，看着对方摩拳擦掌要学习电脑之后，心中微微钝痛了起来。
他让孩子学电脑，自然是想给孩子找点事情做做的。
孩子只有自己忙起来了，才不会整天想着爸爸……
还有，给孩子一个希望，一个动力，总是好的……
亲自做着这样的部署，只为了把自己宝贝了四年多的孩子推出去……程项垣觉得心脏被刀割一样的疼。
但是，他没有的选择。
为了孩子，他没的选择。
为了路桦殇，他也没的选择……
轻轻闭了闭眼，程项垣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灿烂一点。
此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词语。“虚伪。”
以前，在大山里的时候，有许多老人就说，城市里的很多都很虚伪。
他并不明白，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明喜欢，却不能说，还得装作不在意，还得次次退让，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明明想要，明明很是思念孩子，但是，他却要不停的把人推出去，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明明一点都不喜欢外面的世界，但是却为了生存，更好的生存为，了能留在这里不得不做，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明明想要回到那处大山，却害怕大山里其他人的嘲笑，也害怕会完全断了看孩子的联系，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程项垣觉得，自己当真是一个虚伪的人。
“爸爸，那我回去就学，爸爸等着，我一定很快学会的。”
“恩，只有小九很厉害了，才能帮到爸爸，不然的话也没办法帮到爸爸的，知道吗？”
“我知道！”小孩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
“爸爸，你放心，小九一定会很厉害很厉害的！我这就去找小爸爸，让他给我找老师。”
“不急。”程项垣笑着拉住了孩子。“你小爸爸……在下面有事呢？等他上来接你好了，爸爸好久没有跟你一起玩耍了，我们一起玩玩具好不好？等会儿走的时候，这玩具你带回去。恩？”
“好。”小孩笑眯了眼睛。“爸爸买的玩具我都喜欢的。”
然后，父子两人坐在地板上玩起了玩具。程项垣买的玩具中有拼图。
简单的，火车的拼图。
程项垣和儿子一起捡着那一块一块，看着小孩偶尔抬起头来那灿烂的笑容，最终，程项垣也缓缓的笑了。
如果这是他们父子最后一次的玩耍，那么也无所谓了。
至少这一刻，小孩是这么的开心……
小九，不要怪爸爸骗你，怪也只怪……上天开的小玩笑。
如果在你一出生的时候那些人就找上来，如果那些人找到你小爸爸的时候你也在你小爸爸身边，那么，你就会是在你小爸爸跟前长大了…
那样，你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那样，爸爸也能在大山里面安安心心的呆一辈子了…
可能会再娶一个女人，可能，会再生一个孩子，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但是现在，爸爸有了你，爸爸的心也不会再爱了。这辈子，爸爸就单着过了……可惜的是，你记住了爸爸。
希望，希望有一天你长大了，能不要再记得爸爸吧…
不记得，就不会有难过，小九，你知道吗？
门铃响，程项垣缓缓看了过去，虽然没没开，但是，他却有一种感觉，门外的是路桦殇。
程项垣微微低下头，然后起身，把孩子拉起。
“你小爸爸来了，小九，你可以跟你小爸爸回去了，记得爸爸刚才说的吗？要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还有，男子汉，不能哭哭啼啼的，知道吗？”
“好，爸爸，我知道了。”小孩猛地点头。
程项垣没再多说什么，揉了揉小孩的脑袋，然后去开门。
门开，果然是路桦殇。
程项垣自然而然的笑着说。“来接孩子的吧？我把玩具收拾下，让他带回去玩耍好了。”
路桦殇冷淡的看着程项垣，没说话。
程项垣也只看了眼对他神色冷淡的路桦殇，习以为常的低了低头，然后去收拾东西了。
玩具并不多，很快的，程项垣就收拾好了，把小孩给牵了过来。
“再见，你们路上小心点。”
“好。”小孩现在浑身的斗志，所以也没发现两个大人之间的不寻常，他跟程项垣摆手。“爸爸再见。”
程项垣笑了笑，温暖的柔声道：“再见，小九。”
再见小九，我的儿子。
即便以后爸爸不能陪在你身边……但是爸爸相信，你真的会成为一个有本事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更何况，爸爸虽然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却是会一直远远的看着你的。我的小九……
路桦殇垂下眼眸，牵着程九霄离开……
程项垣没有多看那一大一小的背影，缓缓的关上了门，一瞬间，所有的力气失去，他缓缓的滑坐在了地上……
那一大一小。
一个是他以为会共度一生的妻子。
一个是他宠爱了四年多，以为会一辈子一块的儿子…
但是现在，他们都离开了。诺大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程项垣一个人……
091深夜呼喝
两个多小时后，周泰林带着一样东西过来敲门。
程项垣给开了门，此时的程项垣已经又恢复了“正常。”
“我给你把你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送来了，我教你一下使用方法。”
“好。”程项垣点头应声，将周泰林放了进来。
周泰林进了来，将类似于步步高点读机的东西打开，虽然外表如此，但是里面的软件是重新做过的，对现在的程项垣来说还是非常合适的。
“有些难以理解的词汇，或者语句，也能输入上去。拼音法不会的话可以用手写。”
程项垣闻言忙道：“拼音会的。”
“这就好，若是不记得拼音的话，可以按照字的模样，写上去。怎么点击，怎么查询，我再教你一下……”
程项垣认真的听着，认真的记着，然后十分钟后，周泰林暂时离开了。
看着手中的点读机，程项垣重新拿起资料，认真的看了起来……
有些事情既然答应下来，并且无路可退，那么就算是硬着头皮，咬着牙齿，他也得上……
并且，不能后退！
晚饭的时候，房翠香过来敲了门。“程先生，晚餐准备好了。”
程项垣连忙道：“房姨，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可以自己下去吃。”
“呵呵，程先生，没事的啊，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
程项垣最终没再说什么。
用完了晚餐后，房翠香又说了句。“程先生，刚吃过饭可以出去走走消消食，这样对身体有好处。”
程项垣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多谢。”
房翠香点到为止，没有多说的离开了。
程项垣终究是没有出去，在房间里继续看着资料。
几页纸，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但是，程项垣几乎是在一字字的看，想要吃透它，如此，自然就比较费时了。
不过，有那点读机的帮助，倒是真的帮了大忙，至少，程项垣通篇都理解顺畅了。
当然，目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
晚上八点半，周泰林过了来。
事实上在此前，周泰林刚给路桦殇去了电话。
他并不知道路桦殇下午来过的事，也不知道路桦殇和程项垣的谈话，他只是例行的去汇报。并且必须告诉路桦殇程项垣已经知道的事……
却没想，路桦殇的第一句话就是。“程项垣已经都知道了。周泰林，你失职了。”
周泰林沉默了下，道歉。“对不起，路总，我也没想到他直觉这么敏锐。”
“医院是我刷的卡，交的钱，他在医院一直是你负责，为什么结账这样的事情却是他自己去做的？”
周泰林一惊，原来问题的源头在这里。
周泰林沉默了，的确是他……做的不够到位。
而路桦殇已然继续道：“我信任沈儒邢，才相信他选人的能力，你若是只能做一个营养师，就自己去跟沈儒邢说。”
说完，路桦殇便挂了电话。
当时，周泰林的脸色立即白了。
之后，他不敢耽搁，马上给沈儒邢去了电话，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沈儒邢只说了一句话。“林子啊，我那兄弟说话直接了点，但是却很对，你还是不够上心啊。”
周泰林心中一凛，有些后悔没有将程项垣的事当成头等大事来对待，还是怠慢了。
之后，沈儒邢什么都没说的挂断了电话。
虽然没说再给一次机会，也没有说批评什么的。
但是，跟了沈儒邢那么久的时间，周泰林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而且，他家BOSS是给他记上一笔了啊……
于是，周泰林彻底摆正了自己的心态，甚至带上了壮士扼腕的那种决绝到了程项垣这里。
程项垣开了门。“周先生。”
周泰林微微笑了笑，进了去。“程先生，资料看的怎么样了？”
程项垣点了点头。“都看完了，但是理解的应该不到位。”
“那么程先生，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如何？”
“好。”程项垣应着。“周先生你先坐，我去倒两杯水。”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周泰林赶紧道。
程项垣自然没有让周泰林这个客人去倒，他快速倒了两杯水过来。
周泰林见状也不好再坚持什么。
喝了一点水，周泰林看着程项垣带着资料一起递过来的纸，上面记载了一些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