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胤祉还在睡着，但睡得更加不安稳，似乎是药效已经消退了一些。康熙坐在床边将手伸进胤祉掖好的被窝，摸了摸胤祉的小手。“保泰真乖，汗阿玛来陪你了……”
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被叫到了这里，只有少数几个太医因皇太后头风又发作了没来。一众太医均跪在地上，目光最多只到康熙龙靴的靴筒而看不清皇上的脸。
就算瞧到了一眼也无法看出皇上的喜乐哀怒。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如果诚亲王在这里咽了气，那他们有几条小命都不够赔的。有些胆小的太医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诚亲王在去尚书房的路上昏倒了，被贴身的太监背到乾清宫的事情很快便被后宫的有心人知晓了。但他们只是知晓胤祉昏倒了而已，并不清楚胤祉是出了天花。
连皇后都不知晓胤祉是出了天花。
“夏果，将四阿哥哄好了，本宫去瞧瞧三阿哥。”皇后将四阿哥交给夏果，带着春杏直奔乾清宫胤祉所在的偏殿。
若是胤祉发了烧，或是跌破了哪里，皇后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紧张。唯独胤祉昏迷一项，叫皇后紧张的了不得。若是再像前几个月那样昏迷便是几个月……“再快点。”皇后再一次催促抬轿辗的太监快些走。
皇后求见，康熙倒是没叫皇后吃闭门羹。皇后听了的李德全转述的意思，皇上是叫她在火笼边上烤烤火再进来。皇后停在在屋的火笼边，直到周身都是暖融融的才进了里屋。
但依旧没能见到胤祉。
“保泰如今被诊出了天花……皇后还是尽量的避一避为好。朕已经派人出宫去将当年为朕治好天花的老太医请进宫为保泰诊治。保泰定会安然无恙的……”康熙在皇后走到门口处的屏风时将皇后叫住，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将胤祉的事情说与皇后听。
不光是去请太医，连护国寺那边康熙也派人前往护国寺命护国寺的僧人为胤祉祈福。连在护国寺替胤祉出家的贾宝玉都被安置到了蒲团上面坐着，尽管那孩子连话都不会说但万一能有什么特别的效果呢？
都说是诚亲王的替身，那能不能替诚亲王挡了这劫难的……
皇后见到皇上叫她在屏风那里停下来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听到皇上说胤祉是出的天花立马跪了下来请求亲自照顾胤祉，但被康熙给拒绝了。“东珠，回去罢。朕已经将最好的太医请过来，保泰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康熙虽然拒绝了皇后，但皇后哪里肯走。胤祉是她的独子，若是胤祉有了万一，日后怕是也不会再有小阿哥了。就算有也不会像胤祉这般了……
“皇后！你想抗旨不尊么？莫要忘了你的宫中可还养着四阿哥呢。”康熙少有和皇后冷下来脸。可能是康熙的声音有些大了，将本就睡得不安稳的胤祉惊醒过来。“汗阿玛，难受。”
胤祉带着哭腔的声音让皇后更是难受不已，恨不得替胤祉得了这天花。“皇上，臣妾……”
皇后什么时候听过胤祉叫痛？避暑的时候在校场里乱跑的时候不慎跌倒，在沙石路面上将手肘与膝盖都蹭破了，太医用烈酒为其清洗伤口的时候愣是憋得小脸煞白都没叫一声。包扎完苍白着小脸还咧着嘴角问她和皇上自己是不是巴图鲁……
胤祉听到皇后的声音后真是恨不得将之前说出去的话尽数咽回肚子里，皇额娘听到自己叫痛不知得难受成什么样子。“保泰不疼了……皇额娘快回去照顾四弟吧，四弟醒了见不到皇额娘又该哭鼻子了……”
胤祉懂事的行为叫康熙心中也触动不已，就是胤祉这不符合年纪的懂事才更叫人心疼。
“东珠，回去罢。若是保泰病好了见不到他四弟该不高兴了……”康熙意思是叫皇后不要久留以免叫胤禛也染上天花。
胤祉的身子骨健壮挺过去的希望很大，但对于还没满月的四阿哥来说无疑是要命的了……
“臣妾，告退……”皇后好久没有跪的时间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听闻自己的独子染上了九死一生的天花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时间起来有些踉踉跄跄，若不是有一旁的春杏搀扶着，皇后在上轿辇的时候可能就要出丑了。
为什么要是她的保泰得了天花？不应该是太子被毓庆宫染了天花的奴才传染上天花么？为什么现在太子好好坐在尚书房读书，而她的保泰就要忍受着天花折磨。
皇后深吸着空气告诫自己不能冲动，她的直觉告诉他若是太子也得了天花，那她的保泰定然必死无疑了。
皇后走之前太医为其仔细的消了毒以免将天花病毒带回去。回了长春宫皇后便直奔原本只是做摆设用的小佛堂里为他的孩子祈福。
原本再过五日，在这月月末应该准备四阿哥的满月的，但皇上的意思胤祉这边病着，四阿哥的满月宴还是不大办为好。等抓周的时候规格提一提补回来便是了。
第一日众人只知道诚亲王昏倒了皇上亲自照顾，到了第二日众人该知道的都知道诚亲王是出了天花，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胤祉出了天花。
有为胤祉与皇后担忧的，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以三阿哥身子骨的健壮程度来看，一定是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染上的天花。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动的手了……以诚亲王受宠的程度来说，到现在才出天花，真是比先帝爷的四阿哥幸运多了。
那位不说没熬到抓周，连名字都没混上就被天花夺去了性命见了阎王爷?3 真真是叫人嫉妒的呕血。
诚亲王染了天花，宫中的气氛着实有些紧张。尤其是乾清宫的奴才更是恨不得将腰带扎到胸口上好叫心脏不蹦出来。万一叫皇上看着不顺眼小命儿就没了。
按着皇上的意思，四阿哥的满月宴并没有大办，甚至是和没办也没什么区别。如今年关将近估计连百日也不会大办。但也没有人为此说些什么，毕竟四阿哥的生母出身实在是太低了。一个包衣宫女所出的四阿哥就算被皇后娘娘抱养在身边又能如何？身份也没皇后嫡出的三阿哥尊贵。
而且四阿哥又不是他们所出的阿哥，满月宴怎么办管他们什么事，他们恨不得四阿哥今晚就夭折了才好呢。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四阿哥夭折了又管他们什么事……又不是四阿哥没了他们就能怀上小阿哥。
有起不该有的小心思，琢磨怎么除了皇后身边两个小阿哥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能多讲皇上留在自己的身边，抢一抢皇后和郭络罗庶妃身上皇上的宠幸。
皇后是皇后，他们认了。郭络罗庶妃算什么东西！
承宠次数可是仅次于皇后，看着这样子，生下一个小阿哥只是早晚的事情。
皇上如今在亲自照顾诚亲王，皇后惦记着诚亲王的病情。能管的谁都没空搭理后宫，一时间后宫之中争风吃醋的风头又有渐渐起来之势。

第33章

孙老太医是被康熙派人用暖轿从京郊的府邸抬进宫的。
当初康熙出天花的时候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只是说是不受宠，其实与祚亲王相比其余的皇子都是属于不受宠的。
不受宠的皇子自然是没有什么名望高的太医为其诊治。
偏偏这位孙太医是名医术高超却因性子不和而被排挤的人，叫康熙幸运的被其诊治捡回了一条性命。
当年董鄂妃与祚亲王哪怕是咳嗽了一声都足以叫皇上命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出动为其诊治。
如今诚亲王的样子与当年祚亲王何其相似……
孙老太医如今已经年逾古稀，被太监搀扶着进了偏殿后康熙立马上前将其扶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冬日里着实是麻烦孙老太医了……只是朕的三阿哥病情实在是叫朕难以放心得下，朕不得已将您请出山为其诊治。”
康熙的话在孙老太医的耳中听着十分顺耳，起身为胤祉把了脉后坐回椅子上，掏出康熙当年御赐水晶眼镜戴好后眯起眼睛细细看着太医院太医为胤祉开的药方。
“方子是对的，药量也合适。皇上不必太过担心，诚亲王身子底十分健壮，只要七八日后发了痘便无大碍，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
孙老太医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跪在一旁的太医们。若是孙老太医说他们方子开差了，药量不对了的话，保不准他们就得被拖出去打板子，更说不定连项上人头都不保了。
康熙见孙老太医向他伸手有些错愕，随即便明白过来这是要为他诊脉。“有劳了……”
诊脉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只是孙老太医的眼神不太好使了。他口述着药方，一旁的太医院院首在一旁记录。
“皇上不必紧张，皇上的身子并无不妥，只是老臣开些方子预防而已……”
就连孙老太医都无法打包票说熬过天花的康熙不会再一次被传染上天花。
预防预防总比真的得上了再治的好。
孙老太医在口述完药方后眯着眼睛细细的瞅着跪在地上记录着药方的太医院院首。“你可是温守成？”
“正是学生……”温守成在当年还只是一名刚进入太医院太医便被已是太医院院首的孙太医相中带在身边教导着，如今这个毛头小太医也成为了太医院的院首。
孙老太医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对温守成的肯定。
“诚亲王的病状不似天灾，而似人为。敢问皇上这宫中可还有何处有患天花之人？”孙太医不愧是名医神医，一语便道破胤祉患病的缘由。
若是孙太医还在太医院当值可能还不会和康熙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只是如今他早已和这皇宫中没了瓜葛，只在京郊含饴弄孙了。
“最初是在太子毓庆宫中查出有宫人得了天花，好在当时太子并未在毓庆宫中接连几日均在乾清宫与三阿哥同住，昨日三阿哥回了皇后的长春宫，今日三阿哥在去尚书房路上便昏了过去，被近身太监背回了乾清宫。太医诊断是出了天花。”
康熙将前前后后发生事情均说与孙老太医听。
孙老太医听后眉头越皱越深……似乎是涉及到了后宫的争斗？“诚亲王近来可曾出入毓庆宫或是与毓庆宫的宫人接触？”
康熙摇了摇头，胤祉真的是聪慧的很，有些事情明明没人教他对错但他却能分清一件事的是非。
比如说他这个继后的嫡子，经常出入毓庆宫是不好的。
会被人嚼舌头的。
若不是他问暗卫胤祉可有什么异状，暗卫和他说诚亲王说了梦话的话，胤祉梦话内容可能康熙永远都不会知道……
待太子下了学由老臣为太子诊上一诊，也好叫皇上安心。天花虽说传染性极强，但未必是人人都能被传染的……
但康熙就是觉得是胤祉的那块玉为太子挡了灾。心想等会儿叫孙太医给那块玉瞧瞧……
太子下了学才知道胤祉病了，病得很是严重。立马丢下张起麟一个人向乾清宫跑着。孙太医见到跑的气喘吁吁的太子暗自点了点头。
这便是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写照了吧。只是不知道这样情形还能维持多久。
待太子平复了气息喝了盏茶又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孙太医才为其把脉。太子还有些疑惑，病了的是他的三弟，为他诊脉是怎么一回事……“汗阿玛，三弟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叫保成去见？”
“你三弟他出了天花……汗阿玛不许你以身犯险，汗阿玛出过天花不怕，但保成你不行。”
太子还不清楚天花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病，太子小手一挥指着那帮太医。“保成要是也病了不是有太医么？保成才不像三弟那么怕苦药汤。”
“胡闹……”康熙刚想训斥太子，才开口便将后续的话咽了回去。看了眼孙太医，估计孙太医会帮着阻拦一下太子？
孙太医眼神不太好没收到康熙的示意，反而无意间帮了太子一把。“皇上不必担心，太子身子骨不亚于诚亲王，大可放心。”
康熙此刻无比想将孙太医拖出去抽鞭子。感情太子不是他的儿子，他不担心了可康熙担心啊……
算了，康熙瞄到了太子腰间系的玉佩。心想倒是看看这玉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若是太子有了万一，孙太医治一个也是治，治两个也是治。
康熙突然想开了似的准了太子去探望胤祉。
有了康熙的放行，太子冲到偏殿见到胤祉正在盘腿坐在床榻上喝着粥。“二哥怎么来了？”胤祉将碗放下连忙向后退直到抵到墙。“二哥别过来，将病气过给二哥汗阿玛该生气了。”
“是汗阿玛同意我来的。”太子毫不留情的就将康熙卖了个干净。
我勒个去，这还是不是亲爹啊。他得的可是天花啊，康熙还想不想叫太子活了？
咦？似乎历史上该得天花的人不是他而是太子啊。难不成……胤祉瞄向太子腰间的玉，他只是随口一说，难不成这玉真的帮太子挡了灾？
太子见胤祉一直盯着他看便猜到了胤祉想的是什么，连忙去解那块玉佩要还给胤祉。
胤祉一见太子要解玉佩不干了连忙制止，万一太子接了玉佩染上了天花康熙不得掐死他？
就信了这玉佩能有驱邪避祸好了。
既然大活人睡一觉都能穿越，一块破石头能有驱邪避祸的功能怎么了？
更何况这可是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可不是街边普通的破石头。
“二哥还是带着罢，待弟弟痊愈了能和二哥一同上课时候再还我也不迟。这几日就由这块玉佩陪着二哥好了。”
“唔……汗阿玛也是这么说的。”太子不经意间又卖了康熙一把。
果然康熙也觉得这个玉有古怪，那就叫康熙背锅好了。
“二哥放心好啦，弟弟什么事情都没有，不信你看。”胤祉打起精神给太子秀了一把肱二头肌……
太子见胤祉乐呵呵的精神看起来也不错便点了点头。“那三弟好好养病，汗阿玛同意了在汗阿玛万寿后带我们出宫玩呢。”
太子人小想的也少，乐呵呵的出去了。胤祉这边脸色却差了起来，将先前进的半碗白粥吐了个精光。一旁守着的太医又是推拿又是针灸，胤祉的反胃感才好了一些。
康熙和孙老太医就在隔壁，听到胤祉吐了连忙赶过来。见胤祉小脸煞白，康熙赶忙问道。“保泰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赶快说出来，莫要强忍着……”
“诚亲王听老夫一句劝，您的身子骨远比常人强壮，配合着太医来诊治完全可以痊愈彻底不留隐患。但若您一直忍着，觉得不想让皇上为您担心就大错特错了。您若是一直这般忍着不说出来，太医讲究望闻问切，少了这闻与问的话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若是最后留有遗憾才是叫皇上担心，您才是不孝的……”
孙老太医仗着年纪“倚老卖老”一把，一语惊醒梦中的胤祉。“我……汗阿玛，保泰知错了。”
康熙哪有责怪胤祉的意思？胤祉若是不孝顺就没有比胤祉更孝顺的阿哥了……“阿玛不怪你，赶快把那里不舒服的地方都和太医说，免得叫阿玛更担心。”
已经是阿玛而不是汗阿玛了么？皇上和诚亲王之间似乎比寻常父子间更为亲密叫孙老太医心中惊异不已。但面上依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神情。
许是脸上褶子多将细微的表情掩盖住了罢。
胤祉将身上不舒服的地方统统说了一遍，孙老太医捋着稀疏的胡子思索了一番将先前的药方更改了一番，加了几味药，减了一些药材的分量后叫温守成下去抓药煎药去了。
“诚亲王今日按方子服三副药，不出三日便可出痘。届时还望诚亲王多加忍耐莫要抠破了痘疮以免感染。”孙老太医思索了一番开出了一副对寻常孩童可谓是虎狼之药的方子。
要么生，要么死。
不过诚亲王的身子骨健壮的简直是百年难遇的，若是诚亲王挺过了这一关想必身子骨会更加健壮。后面会如何就不是孙老太医该想的了……
这三天之内一直都是康熙在床榻边上守着胤祉，胤祉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康熙的脸。胤祉是在第二日冒出的痘，一颗颗的痘疹用胤祉的话来说晶莹剔透的像石榴。
康熙知道胤祉这是在安慰他，此时正是天花的关键时刻四肢百骸犹如烈火焚蒸，哪里还能像胤祉这般咬牙咧咧嘴角安慰康熙呢……
这孩子为了不叫他和皇后还有他的太子哥哥担心，只会在梦里叫痛罢。看着胤祉手脚被缎带一圈圈缠绕紧紧的束缚着。康熙轻轻的为胤祉打着扇子，有些凉风会缓解一些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