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唐恍完本[gl百合]—— by:江照
江照  发于:2016年12月02日

关灯
护眼

忠于他的死士抚胸跪下行礼,沉默着离开。
丛苍澜瑚低眉,忽而起了个念头——离开逻些已经两年多,或许出征掠夺当真是错的?但只是转瞬,就被他强烈的不甘所淹没。
明皇那等人都能统御中原,凭什么他就不可?
然而明皇在位前二十余年早年勤政功绩,被欲望所掩埋,丛苍澜瑚根本看不到。
司墨苏醒过来,已经是隔天正午。他右臂断臂处痛彻心扉,身边服侍的童子面带愤色,见他醒来,忙端着汤药送上。
司墨咬牙进了药,颤声道:“赞普可有新的军令下达?”
“老爷,他如此待你,你又何必再费心?”这童子不过总角之年,自幼跟着司墨,几乎是半子一般。话虽这般说,还是老实回道:“一切照旧,未有变动,但……但府外多了几个生面孔。”
他谏言如此,丛苍澜瑚定会多疑于他。只怕自己再有异动,定无生理。
司墨心寒之下,脸色灰败摊倒床上,一时间竟顾及不到断臂处的痛楚。
固城公主临别之际,要他一定阻拦丛苍澜瑚残暴,他未能做到。如今丛苍澜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作为谋士,不能劝阻,更是失责。
“罢了罢了!”司墨看着眼前的孩子,招呼他到近前,低声嘱托几句。
“老爷!这怎么……”童子面露讶色,吃惊道。
“我看得明白,疏勒必破。届时依赞普的性子,定是不肯归家,还会再去碎叶。你是个孩子,留下来,唐军不会要你性命。”司墨轻声嘱托着,“这些时日,只喝之前存下的水!吃食也是,旁的不能乱吃了!”
童子慌了神,嗫嚅道:“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城里的水不干净,只怕过些时日你就明白!”司墨喘着粗气,又叮咛了几句,伤处剧痛之下,又撅了过去。
司墨到底没撑住,断臂处溃烂蔓延,没几日功夫,便咽了气。死讯报送丛苍澜瑚,竟也只得了句速速葬了的吩咐。
他本是寒门子弟,考中举子后再无寸进,能做当朝淮王的幕僚,于他来说,何等幸运?
淮王殿下礼贤下士,胞妹离京之际,从府里遴选跟随人员。司墨凭着对淮王的感激主动请缨,却让他躲过了那场剧变。
不知九泉之下,司墨会做如何感想。
疏勒城内守军开始大批大批染病倒下,几乎不可阻止。丛苍澜瑚心知瞒不过去,索性说这是郎怀那只恶魔召来的魔鬼,才会让万千土蕃将士们倒下。只要大家万众一心,就能渡过难关。
而唐军果然如郎怀预料一般,士卒们对此事并没多厌恶。城上风干的尸首是他们的同袍,是曾经身边鲜活的手足弟兄。仅此一点,对土蕃的仇恨,就足以让那些大头兵不去想什么仁义了。
郎怀从校场出来,正面碰上尉迟延光。二人站定了,尉迟延光道:“大将军好。”
“这时辰来,可是寻三哥的?”郎怀随意点点头,打量尉迟一身短打,笑道:“御林军大比,三哥步战第三马战第一,尉迟将军可有把握都走上三十招?”
尉迟延光眸中闪过冷光,下意识挺胸道:“能!”而后他才想起来,郎怀也是御林军出身,正想开口,郎怀已经看出他想问什么,笑道:“论马战我拼不过三哥力大无穷,是心服口服。”
说话间,陶钧小跑着过来。郎怀道:“快些去吧,三哥方才还念叨无人堪与之匹敌,寂寞得紧。你若能打赢,我将来也能借此臊臊他。”
“如此,末将告辞。”尉迟延光不多言,快步进去。他的几匹坐骑中专门送了匹在校场里养着,尉迟跑了两圈,就迫不及待和路老三战成一团。
结果自然是输了。
尉迟延光拉开领口透气,随意坐在地上,揉着自己因使力过猛略有酸痛的手臂,钦佩道:“三哥如此虎将,大唐有你实在万幸。”
“嗨,有这把力气的可不光是我。拓跋那家伙马上功夫可不弱于我。侥幸胜了一次而已。”路老三拍了拍自己胸膛,道:“比我壮实多了。”
尉迟延光只略回忆,便知道说的是拓跋益阳。他留在龟兹,和顾央攻守协作,大约疏勒一战是见不到了。听路老三主动提起御林军大比,尉迟延光起了心思,想着方才郎怀的话,便道:“马战三哥第一,那步战理应不在话下吧?小弟去的晚,没参加过大比,就调入平西军中,没怎么留心过这些事。”他匆忙解释着,脑海中过滤着御林军中人物,却一时间想不到有人能力压路老三拓跋益阳这等猛人。
“你说步战呐,当然是阿怀啊。”路老三憨憨一笑,道:“步战上,恐怕能赢了阿怀的,还没几个吧。若说马上,她也有能力夺魁。不过那小子机灵鬼似的,不肯出尽风头。她吃亏到力气不如我,但你三哥我没她跑得快。”
尉迟延光心里咯噔一响,才明白为何郎怀只论马战。难道这人真是全才?尉迟延光想起郎怀并不算健硕的身材,不由得满腹疑惑。
剑器传人就当真了得?
或许得等她亲自下场才能知晓吧。
抖落了这些杂乱的念头,尉迟延光从地上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纵身上马,大笑道:“三哥,再来!”
“传令各营,盯防疏勒各门。若敌方率军出城,以火箭压制,以军阵制约,尽力不得短兵相接。至于箭矢损耗,不必心疼。”郎怀听罢斥候送回的信息,带着丝释怀,狠声道:“本将要疏勒城中人,一月之内,一个也出不来。”
“是。”陶钧领命而去,李进则摇头道:“届时恐怕疏勒便是一座死城了。”
郎怀面无表情,道:“丛苍澜瑚几经屠城,只怕本就没有多少各国遗民。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早日平定安西,大伙才能真正安定。”
“但这样,你不怕下游遭殃么?”李进挠着乱发,头一次问出自己的疑惑。
“无妨。我已经派人在硫水下游铸造堤坝,拦截死尸。”郎怀叹口气解释道:“也命人沿途洒了许多草药,应该能去九成。途经城池,也送了军令,所有饮水不经草药炮制不得饮用。过上大半年,就应该无事了。”
“效果如何?”李进舒口气。
“目前无感染疫病者。”说起这郎怀也很是松口气,转了话头问道:“殿下,平西之后,你待如何?”
她这般换了话题,却让李进心头一紧。“大将军此话为何?”
“安西都护府都督人选,陛下秘信中要我谏个稳妥人选。我属意殿下,不知殿下可有此愿?”郎怀微笑,眼神中探查和审视并存,直看得李进背后微凉,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第153章 功归清庙前(五)
“大将军合该知晓,本王是藩王。陛下允我带兵出征,已然是天大的信任与恩德,但陛下不会允我镇守西域。此举不异于裂土封王,本王虽愚钝,但还是知晓分寸。”李进勉强稳住心神,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稳,道:“平西之后,本王自当请奏卸去兵权,请命就藩。”
郎怀知道他在畏惧些什么,便笑道:“陛下什么性子,殿下应当了解。况且,今后土蕃做主的人身份特殊,非得皇族子弟,否则只怕镇不住安西。我属意殿下,兕子也很赞同。舅伯的意思,安西都护府也该由殿下顺势执掌。郎怀非是只知道阴谋诡计之人,殿下不应疑我。”
李进去了些惊疑,踌躇道:“阿怀,我只以私谊来说,还请你莫要隐瞒。”
“六哥请说,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郎怀从善如流,斟茶递上,等他开口。
“从我心说,并不愿回长安。但妻儿俱在,我总不能常年在外,把家里都丢给她一人维持。”李进理着思绪,道:“安西都护府都督等于封疆大吏,陛下那里不疑虑于我,但朝臣呢?御史肯善罢甘休?还有,你说今后土蕃做主的人,难道不是隆尔逊?”
“此事我已经去信长安,和七哥说清楚了。固城有意做土蕃女帝,送了丛苍澜瑚最后的嫡系,已经几乎折在于阗。待收拾了丛苍澜瑚,十年内土蕃再无翻身可能。但若扶隆尔逊,他能保证他自己,三十年后呢?五十年呢?我意扶持固城,因她雄心壮志,也因我信她,并非能为一己私信挑拨战争的人。但若固城入主土蕃,以赞蒙身份主掌土蕃政令,待她百年后,自然是她的儿子索尔继位。因此,安西都护府都督的身份,必须是皇族。”
“可为何你不……”话说一半,李进便明白,以郎怀国公身份,待立下平西大功,按着李遇的性子,是要大加封赏的,只怕封个异姓王也未尝不可。但若真如此,郎怀势必不能做都督。如她所言,自己的确是唯一人选。
“六哥明白便好。”郎怀知他明白,便摊开地图,道:“疏勒城地处四镇中央,极为关键。我意此地仍为都护府所在。另需一善战主将,镇抚于阗。此人,我意尉迟延光!”
“尉迟?”李进迟疑片刻,道:“据我所知,他的确善战。但打理一城,恐怕不够。”
“城主人选,我有意由王雄去做。他的确不适合做武将,但若论治理一城,想必没甚难处。”看来郎怀早有考虑,她摇摇头又道:“但王雄进取不足,尉迟也略有毛糙,我也在犹豫中。”
李进打断她,道:“阿怀,你且住。便是我做都督,你我俱知,我只通军务,于政务是一窍不通。”
郎怀一愣,抱歉笑笑,道:“是我一时间忘形,你看岑商如何?”
“岑经略?”李进顿时喜形于色,啐道:“你不早说!若得岑商,我还担忧个屁!”
“这么说,殿下是肯了?”郎怀如同只狐狸一般看着李进,只让这汉子下意识想用伤臂挠头。
“殿下,如若陛下首肯,消息来回,最迟九月就知。但此事若成,殿下一日不回长安,一日便为郡王。”郎怀正了颜色,带着些许抱歉,道:“我知晓殿下并非贪恋权贵之人。但安西三十年一事,托付殿下。政务一事,您尽可交付岑商。”
“好。”李进也郑重应下,道:“本王承君一诺,定守一生。”
二人极有默契的击掌为誓,李进忽而去了此前的疑心,打趣道:“若那日本王不去示警,恐怕要求明达原谅,你得多费许多功夫。”
说起此事,郎怀难免不自在起来,讪笑道:“旧事莫提!”
二人自然转了口风,说起长安旧时事来。李进带着笑意,低声道:“我们夫妻成婚不过三年,就已有子女。你和明达也成婚几年,怎么就不见消息?是因着明达身子的缘故么?”
大舅哥说起夫妻之事,委实不能不答。郎怀满面通红,按着之前明达所言道:“天师说兕子要大好,子嗣一事恐怕无缘。她自己不知情,六哥可别告诉她。”
李进啊了一声,拍拍郎怀肩头,低声道:“左右你们还年轻,这事说起来也不着急。将来若真……还是早点纳个妾,有个子嗣才好。大不了生下之后给明达养着,给生母笔钱送出长安,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你尽管说,我帮你。”
郎怀张口结舌,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牵个笑容,随意答着。
明达回来得晚了些,正巧撞上半醉的李进被陶钧架着离开。李进满面通红,眼神迷蒙,见着她大步甩开陶钧,没伤的左臂一把搂住明达脖颈,一口酒气喷出几乎没把明达熏过去。
“妹妹,六哥祝你们白头偕老,一生恩爱。”李进端正脸,看了明达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让明达哭笑不得。
“嗯嗯,明达记下啦。也祝六哥早日和嫂嫂团聚。”跟喝醉的人怎么计较?明达忙递颜色给陶钧,二人好说歹说,才又叫上两个侍卫,合力送李进回去。
明达在门口叹气,李进都喝成这样,若说郎怀滴酒未沾,她如何肯信?
进了屋,果然瞧见竹君端着用过的毛巾脸盆从内室出来。明达便知道,只怕是醉了。竹君歉道:“姑娘,爷在里面。还有些吃食,我过会子送进来。”
“忙去吧,我看顾着。”明达侧身让开门口,待竹君出去,她自去换过衣衫,才转进内室。
郎怀面朝里,有轻微的鼾声,显然睡输了。火狐从矮塌上窜出来,惯例和明达亲昵了会儿,从半开的窗口出去遛弯玩耍,到黎明时分自然会回来。
明达坐在床边,一时间对郎怀饮酒的气恼也散去大半,整个人去了这些时日里日渐积累的凌厉,显得疲惫起来。
郎怀似有所感,翻过身,往明达腿边凑了凑,一只手臂顺势搂住她的纤腰,眉目清淡,安静恬然。
红烛烧去过半,明达这般靠着坐了半晌。一只手随意翻着摊开的话本,一只手柔柔安抚着睡熟的心上人。
竹君捧着粥进来,瞧见这番景况,默不作声退出内室,将粥热在火炉上。爷和姑娘两情相悦,举手投足间都显得那般恩爱。
竹君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笑意满面回屋。
“这妮子,遇上甚好事?”兰君自顾自想着,到底累了整一日,匆忙洗漱后睡下,一夜无话。
黎明时分,郎怀伸着懒腰醒过来。这一夜无梦,睡得极为踏实舒坦。烛火早熄,泪若杏花。郎怀微微坐起,才发觉明达枕着她的小腹,露出的纤手搭在她腿间,只能望见一丛乌云,和肉粉的耳珠。
不远处零落着半开的书册,瞧着是明达惯常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郎怀揉了揉额角,想起近些日子她在看本《莺莺传》,好像颇为喜爱。
左右也睡不着,郎怀干脆捡过册子,轻身躺下,借着透入的天光,随手翻阅。越看越觉着乏乏,却因着明达的缘故,勉强翻着。
天光大盛,明达才略动了动。乌云变成明眸皓齿,杏眼缓缓睁开,樱唇微启,打了个哈欠。
郎怀的目光在第一时间从册子移开,饶是平西大将军定力卓越也再忍耐不住。话本从她修长的指尖滑落,不知何踪。明达还没醒过神,便被人吮了樱唇,从浅尝辄止,到唇舌纠缠,不过片刻功夫。
“阿怀……竹君……”明达恍惚之间听到外室有动静,偏生这人痴缠不断,眼看是躲不开的,只能趁着她往下的功夫赶紧出声提醒。
郎怀“嗯”了一声,下手却毫不迟疑,攻城掠地,分明是冲锋在前的大将。
明达吸倒了口冷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床榻间春光正好,竹君却在门外停了步。耳听指节叩门,竹君清脆道:“爷,姑娘,该用早膳了。”
“放外面,我们待会儿自己出去。”郎怀压着喉咙喊了句,被明达报复一般咬住下唇。
“登徒子!”明达面颊绯红,骂的凌厉,却没半分气势。呼吸随着身下愈发放肆的指尖断续又急促,明达双手胡乱摸到郎怀的脖颈,下一刻,炙热的唇贴过来,吞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发丝纠缠,几声吟哦。火狐在矮塌上眨眨黑豆般的眸子,大尾巴挥舞着,遮掩住尖尖的耳朵,重新入睡,对此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
云消雨散,郎怀懒洋洋把玩着一缕绸缎般的发,嘴角一抹惫懒的笑意,让明达生不出丝毫恼怒来。
“兕子,我忽而想到了。”郎怀低头在明达额间吻了一记,得意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棠儿是女子,以折枝为字,望她为人果决处事洒脱。栎儿以折桂为字,只希望他人品风流,皆潇洒自在,过世间第一等快意人生。他们既有幸脱离皇族纷争,落得自在,自当花开堪折直须折。”她说得起劲,带着股喜悦来,让明达也跟着忍不住笑。
明达仔细想着这四个字,但觉字字都如同从她心坎里蹦出一般,笑着赞她:“我的大将军什么时候也这般文采斐然了?”
“你觉得可好?”郎怀看着她的眼睛,明达故意凝眉思索,见逗弄得差不多了,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今日我就写信送去苏州,舅舅定然欢喜!”


第154章 安此亿兆生(一)
不过七月底,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让炙热的大地瞬间变得凌寒起来。雪下了整整四天,营地中许多帐篷因着准备不足塌陷下去。郎怀忙了几宿,好在她预计到天气的恶劣,御寒衣服准备充足,倒没因此造成大规模伤亡。
雪后初晴,郎怀不敢耽搁,命人铲雪,尽快清理出一条能跑马的路来。如此良机,郎怀只恐丛苍澜瑚会突围。
几番布置,郎怀总算舒口气。这时候陶钧一身皮裘匆匆过来,低声道:“爷,此时大雪,只怕城内景况会好些。咱们是否另做打算?”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