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料峭,天有些阴。
文蔓披了一件银紫暗花的披风去了南宫嘉熙的御书房。
在御书房里,她奉上了从沈清墨手中得来的假矿髓,并成功得经营钱庄的资质。
御书房里还有一位,那便是曾经主管选拔英才的八贤王。
南宫嘉熙将盛有矿髓的木盒交给八贤王笑道:“以后就靠八叔你了。”
八贤王捋着胡须,点点头,将木盒揣入怀中,与文蔓一同出了御书房。
没走几步,他弯下腰悄悄地对文蔓说:“文姑娘,以后有何困难,可来找本王。”
即使在皇帝内廷中,八贤王依然没有身着朝服,文蔓瞧着他的名士高帽、闲云野鹤般的宽袍以及长长的胡须,觉得莫名的暖心,并附上了含蓄感动的一笑。
八贤王紧紧盯着她,眼睛里似露出满意宠溺的光芒,随后用手拍拍她的肩膀,大步向前去了。
文蔓站在原地,对八贤王她的好感,颇为抱歉。八贤王若是知道自己身上揣着文蔓给他找来的假货,会不会还会对她觉得满意。
不得不佩服沈清墨,他找来的假矿髓不仅形状与真矿髓一模一样,就连触感也同样的温温的,不同的是,光芒稍显黯淡了些。
想到沈清墨,文蔓只觉得天更压抑得紧。果不然,出得房门,天空中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宫廷中的路曲曲折折,一个小院套着一个小院。在宫女的引领下,文蔓默默地前行,获得经营钱庄的资质,并没有让她觉得特别兴奋,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悲壮感。
转了几步,前面终于现出一片开阔的湖水,湖面尚未结冰,大片的雪花落在湖面上,转眼便被吞没。
远远有一人,身着锦衣玉袍,正玉树临风地面向湖面赏景。
因风刮得紧,文蔓便顾不得仔细去瞧,只紧了披风,急急地向前赶。
待走到近前,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粉面玉颜地对着她明媚地一笑。
文蔓一时愣住。
南宫靖那双桃花眼促狭地看着她,朱唇微启:“青璇妃也不与本王言一句,便跑来见父皇,可是因为对本王起了异心?”
一瞬间文蔓觉得脸微微烫。
穿越前宫南与她柔情蜜意之时,便常常如此嬉弄于她,总惹得她体温上升,荷尔蒙在胸中乱窜。
南宫靖用的是对情人的语气,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然后终究不再是从前,文蔓一时间无言以对,只低声道:“七王爷”。
南宫靖挥手让宫女走远,待那宫女拐了个弯,他上前一把抓住文蔓的肩膀,眼睛微微眯着:“丫头,你欺骗本王的感情,该怎样偿还?”
文蔓低下头,对与他的近距离接触一时不知如何应付,顺便辩了两句道:“我从未说我不是文蔓,何来欺骗?”
南宫靖用手将文蔓的头抬起来,温言低语道:“也罢,无论你是谁,我都是喜欢你的。”
他的声音柔柔低低地,非常魅惑。配上那张曾经让文蔓无比心动的脸,让文蔓有刹那的恍惚,却瞬间就醒悟过来。
他是金屋藏娇的人。文蔓回来后便听说,夏含烟已经住在他的府中。
南宫靖终究还是与宫南一样的花心男儿。只不过,穿越前,文蔓已是前任。穿越后,文蔓正在向前任的路上奔着。
文蔓接着便想推开他。
但是,南宫靖是她筹谋已久要嫁的人,她不好让南宫靖感觉到她的不耐。
于是,这个推的动作便由鲁莽生硬变成了轻轻缓缓。
文蔓轻缓地推了他几下,不但没有把南宫靖推开,南宫靖反而一把把她拥在怀中,在她耳边低低地道:“你为救本王,不惜牺牲名节,本王会对你有所交待的。”
文蔓挣扎了几下,便安静下来。略略沉思了一小会,便小声对他道:“我告诉你一件秘密。”
南宫靖稍稍弯下腰,文蔓踮着脚趴在他耳边悄悄道:“梁青花是韩尚书的情人,他从空响谷便对付我,杀了秦昊天,密谋抢翠谷地图和矿髓,都是受韩尚书指使。韩尚书将韩琪雪嫁给你不过掩人耳目,他可能有更大的野心。”
自贺兰子轩告诉我这个秘密后,她便想着知会南宫靖,如今得到这个机会,自然不可放过。
南宫靖沉默了一会,便重新紧紧地拥了她:“这些我已知晓,我定不会辜负你。”
文蔓“嗯”了一声,轻轻推开南宫靖,笑道:“别忘了他们击掌为盟之事。”
南宫靖微笑颔首:“自然。”
文蔓同南宫靖有礼有节地告别,转身紧咬了唇出宫去。
锦辉十年夏。文氏钱庄已经开遍锦华全国。
文蔓借鉴余额宝的经营手法,文氏钱庄一直保持了较高的利息,而且随用随取,半年间便在锦华声名鹊起,吸引了大批银两。
文蔓将这些银两,在各州广泛开设布庄、成衣商店和饭店,同时在锦华各地广种棉花,准备大量生产棉衣、棉被以及各类棉制品。
在她的请求下,曹运被****,文蔓资助他重新发展了漕帮,掌管了海运,海上贸易运输自此纳入文蔓的生意范围。
为从琐碎、繁忙的事务中抽出身来,文蔓将舒经天携家带口地从南方邀请到北方,帮文蔓打理除海运以外的所有生意。
她印了一方印鉴,所有文氏产业的分支负责人见印鉴如同见她本人,以此来掌控所有的生意事宜。
所有的生意蒸蒸日上。文蔓经常在家里掰手指,琢磨着还差多少银两可以变为锦华的首富,到时南宫靖便该实现他的承诺了。
但成大事之前必有几分磨难。
数月前,北蒙突袭锦华。南宫靖又一次披上战袍,领兵去了战场。
这日,文蔓又在家中又在掰手指,不过这次算计的是,南宫靖是不是该得胜回朝了。
舒经天推门进来,扔给她一张请柬:“文小姐,京城商会给你送了这个来。”
舒经天全家虽然都被文蔓邀请到京城,但他一直不满文蔓戴着个假面具,欺骗了他们很久。在文蔓再三向他说明她的为难后,他虽然很爷们地不再与文蔓计较,但据他说本着牝鸡无晨、男女授受不亲和对得起家里的糟糠之妻林碧遥的道理,必须和文蔓保持几分距离。
☆、第一百四十章 捐款陷阱
打开请柬,却是邀请文蔓明日参加一个商会的聚会。
京城有一个生意人组成的商会,文蔓从未参加过。如今商会主动向她抛出橄榄枝,她本能地却有些猫捉耗子的感觉。
文蔓和舒经天商量了一下,认为本着和气生财,从众如流的道理,这个聚会还是要去的比较好。
一则多认识人脉有利于发展生意,二则舒经天认为文蔓这个老板整日躲在家中,一脸哀怨地掰手指,会破坏钱庄的风水。出去活动活动,会进一步提升伙计的精气神。三是如果真的是猫盯准了耗子,耗子即是不去,猫也要继续想办法把耗子从洞中轰出来。
聚会那日,文蔓很低调地穿了紧袖衣裤,挽了头发,跟在洋洋洒洒的帅公子舒经天后面,蛮像一个称职的小厮。
聚会的地点选在一家酒楼的大厅。前方搭了一座台子,后面是排排的长条桌,桌上摆了些茶水点心。
他们在热闹的人群中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文蔓品着点心,正腹诽这聚会如果由悦来酒楼承办,一定比这办得档次高很多,这商会的头目也太没眼光,人群突然就安静下来,台上走上一个眯眯笑的胖子。
点心在口中一时忘了嚼,文蔓仿佛看见一只胖猫将一只弱小的耗子,狞笑着踩踏在脚下。
是素来心狠手辣的钱多银。
文蔓琢磨着人的本性一时之间不好改变,想着是不是可以中途退出,却发现几个大汉已经把门口堵成了一面墙。
于是他低着头继续品点心。却听钱多银在上面慷慨激昂地说道:“各位同行,各位老板,各位父老乡亲,想必大家都已听说过,北蒙野人此番凶猛进犯我锦华领土。七王爷已经带兵迎战了一个月,现在依然与野人僵持不下。北蒙此番几乎集全国之力进攻我朝,兵马富足,我锦华将士虽不畏强敌,却死伤无数。如今朝廷急需征兵运粮,战事吃紧,国库吃紧。我等素日享受朝廷恩惠,如今国难当头,绝不能容许野人野心得逞。所以我与几个朋友商量了一下,想请大家在这危难时刻,慷慨捐囊,帮助朝廷度过难关。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他此话一出,下面便马上有人呼应,有高声叫骂北蒙野人者,又有马上举起手臂,要捐钱者,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钱多银做了个请大家安静的姿势:“此番,请大家解囊想助,一定要确保朝廷银两充足。一些比较叫得响商家,定要率先垂范,做出榜样。我主张首先要找出两个商家,做个好头。我钱多银在此宣布,我银丰钱庄是第一个!第二个大家推荐谁呢?”
“文氏钱庄!”下面几人异口同声道。
文蔓缓缓地站起:“文氏钱庄愿意在国难当头之际,做出表率,希望七王爷早日得胜归来!”
文蔓知道于哪一方,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国难当头,若是选择退缩,不仅会影响到她未来的七王妃位置,而且让人接着怀疑文氏钱庄的实力。若是引起挤兑,她绝对承受不了这个风险。
文蔓刚投资航运不久,又新开了大批的分店,均依靠自钱庄募集来的银两,钱庄的流动资金目前有限,若是所有储户都来挤兑,钱庄必拿不出钱。那样不仅钱庄就此完蛋,文蔓铺开的大摊子,也将跟着一起完蛋。
“那好,钱某佩服文老板也是血气之人!他们两家出资一样,带头助朝廷度过危难,为百姓造福。文老板意下如何?”
约一百双眼睛盯着文蔓。文蔓知道此时早已不是捐款的事,而是两个钱庄之间的竞争。
她若不答应,会直接折损了文氏钱庄的声誉,从此败于银丰钱庄手下,当首富也就难了。
“好!”她缓缓应道。
“那好,现在我宣布,银丰钱庄和文氏钱庄分别出资十万两,帮助朝廷度过难关!三日后他们将在此捐助,请各位也慷慨解囊,共同尽力!”
场内一片呼喊声响起:“我等定共同驱贼,还百姓平安!”
“向银丰钱庄和文氏钱庄学习!”
文蔓握着手心里满手的汗水,与舒经天一起离开了会场。
“文小姐,”舒经天在小路上看着跌跌撞撞的文蔓,试探着说“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文蔓小手一摇:“舒经天,男女授受不亲,我还走得动。”
舒经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头道:“也是。蓝丹在就好了,因为他根本不是个男的。”
钱多银比文蔓想像得更狠。一般钱庄一家分店的流动资金五千两已经足够。整个京城共有3家银丰分店,他素日充其量会备有两万两白银。
如今他能拿出十万两,必是早做好筹备,设了这个陷阱让文蔓来跳,定要一举将文氏钱庄歼灭。
文氏钱庄全国各地的分店一共也就募集到十万两,被文蔓用来投资的便五万多两。因为文蔓心急,要一举迅速致富,达到首富的目标。
所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欲速则不达。速度太快,便会有破绽,被对手寻到,便很容易地倒下。
文蔓又回想起以前只有一床破芦花被的日子。
那时目标小,对付一个黄霸天尚还可以,对付一个老奸巨猾的钱多银,文蔓觉得自己明显幼稚了。
回到家中,一夜未眠。
文蔓把所有能想到的人都想到了。
她记着八贤王说有事找他的话,去找八贤王,被告知他出去游玩了。
胡杨与南宫靖一起去边境了。
曹运的钱都已用于募集人马,购买轮船工具了。
文蔓跑至山中沈清墨的住处,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大门紧闭,无一丝烟火气息。
两日下来,她一分钱也没有借到。
第三日中午,她取了几壶酒,与胡经天在包房里对饮。
喝到一半,她两眼发红地问舒经天:“我是不是特别愚蠢?为什么要接钱多银抛来的锚?”
“做人就要有些傲气。”舒经天不在意的说,“你要做首富就必须有豪气,有气概。只是未想钱多银恨你如此之深,宁愿动了根本也要拉你下马。”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是我的人
“嗯,”文蔓点头道,“我早就是他的眼中钉,是我安逸日子过惯了,忘了人性的残酷。”
胡经天说:“他们早已把这事广为散播,老百姓都已听说了捐助的事。纷纷议论若是文氏钱庄拿不出十万两,说明它家底薄弱,高息筹银就是想套取大家的钱,说不定哪天就跑了。若是拿出十万两,那还能剩多少?所以他们都准备了银票,若文氏钱庄拿不出这笔钱,他们马上就要来兑取。若文氏钱庄拿出这笔钱,他们观察一下再来兑取。”
文蔓喝了一口酒,笑问:“胖墩、涟漪、王爷爷他们知道了吗?”
胖墩和涟漪都被她派去发展分店了。文氏私房菜和悦来酒楼早已有了新的店长。
“知道了,他们都要把自己的银两拿出来给你用,都要过来看你。被我挡了,说要来明日再来。这会我陪着你就行。”
“你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文蔓斜睨着他,“他们可都是我的家人。”
“这会家人也不管用。”舒经天毫不在乎地说,“碧遥让我今晚不回家了,在这里陪着你。”
文蔓拿酒壶与他对撞了一下,嘟囔道:“好,够哥们。”
舒经天絮叨道:“文蔓,我看好你,要不然我也不舍得,舍弃了我爹的家业,跟你跑到这里来。你放心,这次咱们就是输了,我回头也回去找我爹来帮助你!咱们东山再起!”
文蔓伸手握着胡经天的手说:“好哥们!遇见你们这帮朋友我没白来这里一次……”
她趴在了桌上,恍惚中听见舒经天问:“没白来这里一次这话是什么意思?”
……
昏昏沉沉地,胃烧得难受,想睁开眼,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正自己与自己挣扎,一个清凉的东西被塞入口中,滑入喉咙,瞬间便进入了腹中。
同时,有冰凉的东西贴上额头,迫使文蔓终于睁开了山一般的眼睛。
屋内昏黑,厚厚的棉帘将小屋与外界隔绝,有人影立在她的身边。
“谁?”文蔓打了一个冷颤。
“是我。”
文蔓皱了皱眉。
他来了。在如此暧昧的夜里。
舒经天这小子不是说今夜陪她吗?把她扔回床上,他跑哪去了?
文蔓沉默了半晌,问道:“舒经天呢?”
“和你一样烂醉,在那间包房里。”
文蔓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你为我做的事尚未完成?”他话语中似有几分讥笑,“我为什么不能来?”
闹幸煌础?br /> 文蔓承诺他的事便只剩下去做七王妃了。
虽说他已承诺若文蔓不喜欢,定会在新婚之夜将文蔓救出,但这依然让她不快。
即使她向卓嘎发了誓,不会和他有什么瓜葛。
文蔓沉默着转了个身,冷冷地道:“虽然事情未做完,但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在这里相见终归是不合适。”
说这话时,她觉得有些心虚。要说授受不亲,她俩在海岛中,早已超越了普通的男女关系。
但以他骄傲的个性,她不提,他一定也不会提。
沈清墨果然没有在这上面计较,他“哦”了一声,随后问道:“那他们在哪里见合适?”
“哦”,文蔓揉揉眉头,“等我梳洗完毕,在大堂里见吧。”说毕,我强撑着坐起身来。还未做好,便觉胃中一阵翻滚。
“哎呦,不好!”心中刚闪过这几个字,文蔓便对着前方狂吐起来。
……
这样的情形好像有过一次了。
每次和沈清墨在一起,她总是那么倒霉落魄。
看着他衣袍上的一片一片,闻着屋里刺鼻的味道,文蔓真的很不好意思,让他以这样的形象到大堂中等自己了。
沈清墨起身点了灯,拿个脸盆放到文蔓前边,又拿另外一个脸盆出去打了水,拧了毛巾,给文蔓擦了擦脸,看她再没想吐的迹象,端过一碗水让我漱口,随后又强喂了她一颗醒酒丸。
将文蔓安顿好了,又拿抹布、痰盂清洗了现场,沈清墨指着身上的衣服问她:“这个,你看,该怎么办?”
文蔓靠在床上,弱弱地道:“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