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中猛地涌出一股怒气,让因为这奇异的香味而头晕眼花的林董事晕晕乎乎地指着蒋舒华的脸就大骂了起来。
可是他明明也没喝多少酒,就是觉得身上和被打了麻醉剂一样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而听他这么满嘴龌龊的大骂蒋舒华,这一整个晚上都表现的情绪很稳定的蒋商陆忽然就冷笑了起来,接着随手抄起手边的一只红酒杯就朝着这林董事的脑门恶狠狠砸了过去。
碎玻璃碴扎的人的脑壳一下子开了花,酒香花香和恐怖的惨叫声把所有刚刚被迫陷入浅层神经麻痹的人都给弄醒了,而齐齐拿惊魂未定的眼神看了眼和没事人一样坐着的蒋商陆,众人只听见蒋商陆诡异地笑出了声又挺神经质地眯着眼睛故意抬高神佑道,
“随便骂我侄子没家教,这是当我已经死了吗?是不是看我大哥我父亲都不在了,就开始随便欺负起舒华一个毛头小子了?那我就给各位忠告一句,有这种心思的今天就在这儿趁早说,但凡我还活在这世上,这种不老实的人我都得亲自送他上路,我脾气不太好,以后像这种坐下来大家坦诚说话的机会可就不多了,各位懂了吗。”
蒋商陆这一番话说出去,整桌人再没有一个敢吭气的,可是这来都来了,除了被砸开了头要急着去缝针的林董事也没一个人敢走的。
等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被蒋商陆差遣着去帮他取东西的秘书陈小姐也回来了,而将这些几乎不为外人所知的各家家私一一分发给在座的这些高层们后,蒋商陆眼着他们一个个吓得脸色都白了的样子只故意明知故问开了句。
“各位这是怎么了。”
这句话问出去没一个人敢回答他的,今夜过后,蒋商陆在所有人的眼里的形象也俨然已经成了流氓,恶棍,强盗和……吃人的鬼。
只是按目前的情况来说,的确是再没有一个人敢去惦记蒋舒华这小子屁股底下的那个位子了,毕竟有这么个比谁都凶恶的二叔在前面挡着,别说是一般人,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于是乎,这一场本该让蒋舒华饭局就这样在这种诡异窒闷的气氛中结束了,结束聚餐后本还打算去哪里逍遥一番的高层们急急忙忙地各自走人,就只留下了蒋舒华陈秘书和正慢慢摘掉手上手套的蒋商陆。
“都把他们送走了吗。”
“恩,都送走了。”
陈小姐被一脸紧张的蒋舒华一问就赶紧点点头回答了一句,这尚且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自己老板这位传说中的二叔,但是这给她带来的内心冲击可真不是一般大的。
预想中神神叨叨,哆哆嗦嗦的精神病中老年人并没有出现,相反却是个衣着很有品味,谈吐举止都相当出色的男人,看岁数的确是已经三十出头不算年轻了,但这年纪恰好又是一个男人的最成熟最能体现个人魅力的阶段,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忍不住为之心跳着迷。
而略显紧张地跟在蒋家叔侄身后出来准备离开饭店,陈小姐不经意地就嗅到了一股明显从蒋商陆身上渗透出来的花香味,就在她暗自心想着这是哪个牌子的香水,怎么味道这么特别时,她忽然就听到蒋商陆和蒋舒华语调懒散地来了一句。
蒋商陆:“舒华,市里有什么消遣的好去处吗。”
蒋舒华:“好去处?您是指吃饭的地方吗二叔吗?”
蒋商陆:“…………………………”
听着后座这鸡同鸭讲的对话有点尴尬,陈小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提醒自己傻乎乎的老板他二叔到底是想干嘛,只能小心谨慎地冲一脸无语的蒋商陆压低声音来了一句。
“就在这儿附近就有一家,名气很大,服务应该还不错,蒋先生您现在是想过去吗?我可以让送您。”
听到陈小姐这么说,蒋商陆眯起眼睛不自觉的望了望车窗外面的夜色,他身体里那股独属于开花期而产生微妙感觉又涌上来,这让他很暴躁的同时又很有点生闷气。
其实与其这么一直难为自己,到消费场所随便找个漂亮又顺眼的男孩或者女孩发泄掉其实要方便很多,只是一旦沾了这种东西,性/需/求得到满足之下他早晚会彻底沉溺养成严重的性/瘾,到时候真陷进去反而不好收拾。
而再一想到在那种昏暗肮脏的桃色灯光下,在那种不知道沾了多少动物体/液的床单上拥抱占有一个他可能连面目都未必会记住的躯壳,面无表情的蒋商陆就有点莫名其妙的倒胃口了。
“算了,我还是回去睡觉好了,开车吧。”
无视自己身边到现在还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的蒋舒华,脸色不太好的蒋商陆这般说着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蒋舒华以为他又哪里不舒服了,也不敢随口开口打扰他,等把他送回刘房山之后,蒋舒华眼看着蒋商陆一个人孤独地走进去渐渐消失,许久才对着前座的陈小姐长叹了口气。
“唉,我二叔真的对我太好了……什么事都替我想着。”
“他是您亲二叔,不对您好还能对谁好呢,他可和您父亲是亲兄弟啊……”
“是啊……他们是亲兄弟,可我爸怎么从来都不去看看二叔,也不接他回家呢……”
这般说着,蒋舒华的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疑惑,他有些不敢去细想那些他早已经记不清的事情。
但是结合他父亲临终时对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他难免会有些好奇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这个世上能回答他的或许就只有二叔蒋商陆了,可偏偏这也是个绝不会轻易向别人袒露自己痛苦的人就是了。
“算了,不想了,就顺其自然吧。”
到最后也没有解开自己的这个疑惑,蒋舒华所幸放弃了这些没用的胡思乱想,只想着今后自己能找找照顾他二叔,给他养老送终就成了。
等这夜过去后,蒋舒华第二天早上起来什么也没做,先驱车前往公司到了昨天在电话里就约定好的那个时间点,而等他一看到那个低头坐在小会议室里,穿的很朴素的高瘦影子后,他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大喊了一句。
“闻楹!果然是你!”
猛地听到有人叫自己,一般人都会被吓一跳,可惜闻楹的反射神经一向比一般人要来的慢一些,所以他只是慢吞吞地抬起单薄上挑的上眼皮,在下意识推了推穆霄特意给他挑选的散光老花眼镜后,他眼看着蒋舒华走过来笑着打量了一圈自己,半响才抿了抿嘴唇有点冷淡地缓缓开口道,
“蒋总。”
“诶!什么蒋总!都老同学啦!额,不过你不会连我叫什么都忘了吧?蒋舒华啊记记好啊……唉,你这次能答应过来帮我的忙真的太好了!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吃午饭了吗?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再详细说?”
蒋舒华一副关切热情的样子搞得闻楹有点不自在,他本来就是慢热的人,尽管对蒋舒华这个曾经的同学还算有点印象,可是让他贸贸然地接受一个人对自己的好意他就是有点笨拙,而蒋舒华似乎也对他的这种僵硬的反应有所准备,见他瘫着脸也不吭声的样子只随和地笑了笑道,
“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行了行了,我就不难为你了,我的秘书陈小姐都和你说了具体该做什么了吧?其实就是帮忙照顾下我二叔……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但是其实他人不坏,也不会随便乱伤人的,这点你放心……”
“……其他方面的话,就需要你多费点心了,薪酬方面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毕竟咱们也是老同学……然后就是我上午要开个会,我把那边房子的钥匙给你,我和我二叔也提前打好招呼了,负责做饭的刘姐应该现在也在这儿,你就先过去和我二叔见个面,你看这样可以吗?
蒋舒华事无巨细的一番话说完,闻楹半天才点了点头,他其实有点意外自己居然会这么顺利地就接触到了这个叫蒋商陆的男人,但是事情的发展能按照他的计划慢慢展开总归也是好的。
所以在和蒋舒华又聊了几句后,他只以自己已经吃过午饭的理由拒绝了他又先一步地前往了蒋家在刘房山的住宅,等他到了那边之后,来给他开门的中年女人先是隔着铁门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接着就和善地笑了起来。
“你是小闻吧?”
“恩,您好。”
闻楹这般说着点了点头,高瘦干净却面容平凡的几乎不会引起人注意的样子一看就是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社会,和张白纸一样纯粹的年轻人。
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怎么让人讨厌,但是本身的存在感也总是有限的,而刘姐这样的长辈恰恰就蛮喜欢他这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朴素味道的,只把面无表情的闻楹赶紧带到屋子里给他倒了杯热茶,又在客厅里小心地对他交代起注意事项来了。
“蒋先生今天到现在还没有起床呢,你可能要等等才能见到他……唉,昨天晚上我还听见他在屋子里摔东西了……他这个病啊是真的蛮严重的,你以后就跟在我后面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弄总不容易出错……不过你的口味是怎么样啊?今天晚饭就在这儿吃吧,好不好啊?”
刘姐的善意闻楹没有拒绝,在简单地谢过她之后他就勤勤恳恳地扮演起了一个初到人家打工的年轻人形象,不仅沉默地跟在刘姐身边听她把家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地方都给介绍了一遍,还帮她主动承担了一些家务。
尽管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默默等待着什么时候那个叫蒋商陆的男人才会从楼上那个房门紧锁着的屋子里走出来,可是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里头还是一点细微的动静都没有。
“诶?今天这是怎么了……蒋先生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可我去敲门他也不答应我啊……”
刘姐的自言自语声让闻楹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不太了解一个据说行为暴躁的精神病人平时是怎样生活的,但是能把自己给人的印象搞的这么恐怖压抑,这也是他头一次见。
而这般若有所思地想着,外头的天气倒是忽然阴沉了下来,而站在窗口往下看的刘姐注意到院子里被大风吹倒在花圃里的花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些着急了。
“小闻啊,我去楼下扶一下那个花架啊,那是以前老太太在世的时候种的,小蒋先生说要一直留着的,你在楼上等着我,帮我看着厨房的电饭锅……”
听到刘姐这么说,闻楹也走过来看了眼下面那倒在花圃里压碎了一片白色木绣球的花架,外头的雨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刘姐这么大岁数了如果现在冒雨下去扶的话肯定是蛮困难的,所以下意识的闻楹就拦住了准备下楼去的中年女人又开口道,
“我去吧,您等等。”
闻楹的声音平平淡淡的,稍稍安抚了下刘姐就也没拿伞直接下楼去了,刘姐见状有点不好意思,便一直站在窗口看着他一个人冒雨走到院子里,又小心地避开3 两边脆弱美丽的木绣球将那个倒下来的花架试图扶起来。
视线所及,只能看到大雨将他的发丝和上衣一点点打湿,闻楹的皮肤被映衬地有点泛白,整个人的面部棱角也越发明显了,但是这种瘦削干净的青年独自身处于婀娜的白色绣球花田内的画面本身还是挺有美感的。
而就在刘姐一脸担心地刚想喊闻楹赶紧上来别着凉时,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道语调古怪的询问声。
“他是谁?”
穿着身酒红色长款睡衣,脸色潮/红,面无表情的蒋商陆看上去一脸倦容,神情糜烂像是刚刚从一场淫/梦中刚刚苏醒。
刘姐看见他这幅不太好形容的模样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将闻楹的身份介绍了一下,而神情懒散地走到窗台边上往下看了眼正独自站在绣球花地扶起那些鲜花里的年轻人,蒋商陆沉默地欣赏一会儿这堪称雨中的美景的一幕,许久才将自己黑色的手指尖敲了敲窗户框又淡淡地来了句。
“雨太大了,让他赶紧上来吧,都多少年的花了,哪里有人矜贵……”
“好的好的,那我去叫他吧……”
“……没事,我去吧。”
没去看刘姐瞬间有些傻眼的表情,还穿着睡衣的蒋商陆缓步走下楼又从楼梯间里拿了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在走出门的一刻他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花香和水汽,但是心情莫名平静的蒋商陆却还是保持着一种像是窥探着什么神秘所在的旅人一样撑着伞来到了他母亲生前所亲手种下的那片白色绣球花田边上。
灰蒙蒙的雨雾尽头,被花圃栏杆隔绝着的地方站着一个瘦削,湿透的背影。
他此刻几乎和他身边的木绣球融为一体了,但是他却又有着完全不同于那些艳丽招摇的花朵的美丽。
仅仅只是一个勾起人想象的背影,这对蒋商陆来说完全不够,他很想再看看这个年轻人的面孔,是否也能激起他最开始的那份欣赏之情,所以在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年长的男人忽然就撑着伞靠在花圃外头懒洋洋地出了声。
“喂。”
耳边的雨声一下子停了,听到他声音的年轻男人慢慢转过了身来,虽然那潮湿的发丝垂落在平淡无奇的面容上使他显得有些狼狈,可那双被空气中的湿冷折射的呈现出青釉色的眼睛却还是让雨中的蒋商陆在愣神之后忽然就笑了起来。
真干净啊。
也真美啊。
☆、第十朵鲜花
闻楹和蒋商陆之间名义上的初次见面,就在这样一场绵绵细雨中发生了。
在内心片刻的悸动后,蒋商陆很快恢复了平时那副怪里怪气的样子,只敛起深刻的眉眼将撑开的雨伞慢慢移到此刻正好走出花田的闻楹头上,又在伞下打量着脸上都是水渍的青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闻楹?”
“……恩,蒋先生。”
青年的声音听着平平淡淡,和他这个人一样也是一幅内敛含蓄的清淡味道,蒋商陆闻言忍不住侧耳仔细聆听着细密的雨声和闻楹的嗓音交融在一起的细腻声音,半响才在心里小小地感叹了一下。
自己那可爱的大侄子蒋舒华果然是个懂事听话又有脑子的好孩子,居然能恰到好处地就给他找来了这么个哪儿哪儿都让他看着顺眼的人。
虽然之前他一直对这个明显居心叵测冒出来的人怀有一丝防备之心,可是等真见到闻楹的人之后,一直以来都对人对事没都什么耐心的蒋商陆倒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哪怕这个很符合他喜好的年轻人真是打着什么歪主意才过来接近他的,他似乎也有那么点兴趣和他周旋一下。
“唉,闻楹,你身上都湿了啊,快快快,擦擦吧……”
两个人一路都不说话撑着伞一起走进屋子的同时,刘姐也快步迎了上来,头发丝都在往下滴水的闻楹接过毛巾轻轻地说了声谢谢,而一边的蒋商陆则在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后,随手把伞收好放在门口就又往楼上里去了。
“……蒋先生,饭做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个汤就好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吃晚饭呢?”
“六点吧,我一个人再呆一会儿,不用上来叫我……另外,闻楹今天刚过来,问问他想吃什么吧。”
站在二楼楼梯边上的男人这般漫不经心地说着就把房门给随手关上了,刘姐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明显有些惊讶,半天才对一脸不明所以的闻楹小声道,
“蒋先生对你的印象好像不错呀,他平时对小蒋先生才有这样的耐心呢……”
刘姐的话并没有引起闻楹太大的内心共鸣,事实上他对蒋商陆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实在不太好,这种浑身上下一股阴森味道的人他下意识地就有点抵触,更不用说与其去留意这个人对自己莫名和善的态度,闻楹其实更想知道的反而是他到底是不是那时候在死人树死亡现场的最后一个目击者。
可刘姐却是完全误解了闻楹不吭声的意思,只以为他是心里不好意思了才又不说话了,而就在快到六点的时候,说不用人上去叫他的蒋商陆果然也在房间里洗了个澡后自己下楼来了。
“吃饭吧。”
说话都带着点习惯发号施令的味道,面无表情的蒋商陆看上去就一脸很累的样子,只是整个人倒是比刚刚要清爽正常了一点。
而闻言的闻楹和刘姐也一起在实木餐桌边坐下了,可等原本低头沉默吃饭的闻楹不经意地抬起自己的眼睛,他很突然就撇见了这个年长男人指梢上怪异又靡丽的黑色指甲。
这种很女性化的东西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会给人带来不太舒服的观感,但意外还挺适合他这个人颓废邪气的气质的,闻楹不自觉就多看了一眼,等他准备移开自己的视线时却发现蒋商陆似乎发现了他的行为,还对他眼神古怪地勾起了嘴角。